《风水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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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水世家-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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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革命无罪!造反有理!”



    ……



    人群激动,声势汹涌。



    刘主任对自己讲话起到的效果,十分满意,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戴上帽子,跳下来,对着我们大手一挥:“砸!”。



    黑子早就听得不耐烦了,撸起袖子,摩拳擦掌老半天,等到他这句话,迫不及待,一锄头掘下去。



    大家伙儿抡起十八般兵器,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但奇怪的是,那么多人砸了一个来小时,这个坟头也就掉了点白渣,丝毫没受什么影响。



    黑子砸红了眼,两只胳膊甩脱了力,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恨恨地骂道:“真他娘见鬼了,这东西还油盐不浸,刀枪不入!”



    众人也是累得不行,眼见毫无进展,望着黑子坐到地上,就都卸了力,横七竖八地躺下歇息。



    我因为手里没家伙,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也纳闷儿,一个小土包,半个小时不到就能把它推平了,难不成这小李子,他也玩儿钢筋水泥?可就算钢筋水泥也受不了那么些人这么折腾啊。



    想了半天,我也弄不出个所以然,便对三儿说:“哥儿几个先停停,咱们得研究研究。这么个挖法,猴年马月去了。”。



    三儿四仰八叉地躺着,嘴里嚼着一根狗尾巴草,眨巴眨巴眼睛,叹口气道:“唉,咱们大锤都折了三把,这鬼东西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我围着坟头宝顶细细地检查,没什么线索,却在墓碑底部有了发现,这里刻了一行小字,不,应该是一首诗:“马鬣封头鸡卵坟,黎民血泪染石灰。可叹莲公达显宦,焉与三宝共争辉?”



    看罢诗文,我蹲到地上,捡起地上的白渣,捏了捏,放在嘴里尝了一下,心里有了谱。



    我把大家叫过来围在一起蹲下,指着墓碑说:“你们看这首诗。”



    看了半晌,众人都很纳闷,一时无语。三儿搔搔脑门儿,“这都啥玩意儿啊,酸不啦叽的。”



    黑子也没闹明白,急了,嚷嚷道:“你就直接说得了,卖什么关子,早点把这破坟砸了,我还惦记大鸭梨的鸭子呢。”。



    我笑了笑,指着坟头说道:“这东西叫宝顶,这首诗应该是当时修这个宝顶的人留下来的,前两句是说建这个封土堆的方法,后面两句是讽刺李莲英虽然官居二品,位高权重,但仍然没办法和三宝太监郑和相提并论。”。



    “那这玩意儿咋整的?”铁蛋也看不明白,迷惑不解地问道。



    “尝尝地上的白渣什么味儿。”



    “好像臭鸡屎!”黑子毫不犹豫地捡起来,刚一放进嘴里,就一口吐出来。



    “你吃过鸡屎?”三儿嘎嘎地坏笑。三儿老早就拿起了一团白块儿,掰来掰去,偏又是始终不尝,就等着看这出。



    “你才吃!”黑子失了脸面,一把搡在三儿肩膀,三儿重心不稳,跌躺在地,众人哈哈大笑。



    “嗯,……我觉得好像是坏鸡蛋的味道。”,建军闭上眼睛,品味半天,认真地说。



    “对,就是鸡蛋。”,我拿起一团白块,捏碎,说道:“你们看,这不是一般的土,叫做三合土,听我祖父说,以前的有钱人怕自己的坟墓被破坏,或者经不起日晒雨淋,就用鸡蛋,而且只要蛋白不要蛋黄,用蛋白拌黄土石灰,江米粥灌浆,修筑坟茔。这东西比钢筋水泥还硬挺,可以保证坟冢千秋万世,不受侵蚀。”。



    黑子吐了吐舌头:“我的妈呀,用鸡蛋,这么大个土包儿,那还不得用几万个鸡蛋?这小李子也忒浪费啊,要是吃了多好!”



    “你整个就一猪脑袋!就知道吃!夯货!”三儿正好借题发挥。



    黑子口头上不肯吃亏,立马跳将起来,愤愤地回应:“我要是猪脑袋,你就驴脑袋,还是一犟驴!”



    “得了,得了,都闭嘴。还想不想吃烤鸭啦?听华杰说,别那么多废话。”建军不耐烦地挥手打断。



    建军比我们大三岁,人也成熟稳重,平时话不多,但关键时刻总能说到点子上。在我们这群人里,享有一定的权威。



    建军转过头来问我:“你说怎么办?”



    我想了想,说:“也不是没有办法,办法很简单,就是有点麻烦。”



    “你就快说啊,着急死人了,瞧你一大老爷们儿,尽整些不着调儿,别老半天挤不出个……”三儿抓耳挠腮,恨不得立刻把这里拆得干干净净,望着建军横了他一眼,三儿这个“屁”字在嘴里迂回了半天,终于没嘣出来。



    “我这儿不也是替大家伙儿着急嘛。”,三儿在建军的注视下,埋下脑袋小声嘀咕。



    我忍住不笑说:“三合土,虽然坚固,能经风雨,但却怕醋,只要用醋泡上两个钟头,再来挖,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问题就是上哪儿找那么多醋。”



    “咳,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呢,不就醋嘛,好说!”三儿又兴奋起来,转头问道:“王五,王六,你们老妈不就在供销社嘛,弄点儿醋出来,应该小事儿一桩吧?”



    “你也知道那是供销社,凭票供应,你当是你家啊,那都是革命粮食。这年头,凭票排队还不一定轮得上呢,你看这顶子那么大,得用多少醋,你咋尽出馊主意呢?”,王五很不屑三儿说话不经大脑。



    “就是,尽犯傻帽儿,二百五。”黑子乐得落井下石。



    “我今儿硌了您脚,还是踩了你尾巴?变着方儿给我说事!”,三儿急了。



    我赶忙拉住,“都是哥们儿,有什么撂不开手,想想办法才是。”



    “用醋?那醋酸行不行?”海淀革委会的王明宇问道。



    “行!一个道理,你能弄到?”听他这样问,我觉得有戏。



    王明宇托着腮帮子,悠然地抽了口烟,扶了扶眼镜说:“八里庄有个化工厂,停了工,里面有很多原料,可以去看看。”



    我一听,这下有了盼头,可问题又出来了,就算找到了,那么多,怎么弄过来呢。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你们在这儿坐着,我带俩人,开伏尔加去,一会儿就回来。”



    黑子听了也闲不住,又懒得跟三儿扯皮,跟着他们上了车。



    过了半个来小时,车开回来了。车顶上捆了两大桶,后备箱里还有几个小桶。



    黑子很兴奋,一边招呼众人卸货,一边说:“起先我们去要,那个看门老头儿死活不干,说什么不管桃子,李子,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后来刘主任打了个电话,立马装得跟孙子似的,一个劲地表态,大家都是为了革命工作,为人民服务嘛,既然你们也是革命需要,那就随便拿,全拿走都无所谓。瞧他那样儿,可真把我给乐死了。”



    大伙儿把醋酸淋上去,很快起了反应,约莫生成了二氧化碳和水,表面上开始不断冒泡,没用两个小时,一齐努力,就把宝顶豁开了口子。



    挖开宝顶,还没兴奋完,顺着往里一看,又全都傻了眼,里头净是花岗岩!
格局
    三儿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骂道:“操!这他妈是坟,还是碉堡啊!我看国民党,小日本儿都没他会折腾,还里三层,外三层,全方位防渗漏啊!今儿这事儿,忒让人搓火儿!不挖了!说出大天儿来,老子也不挖了!”顺手就把铁锹掼在土里。



    建军倒是给众人打气,说:“这头是花岗岩,算倒霉,兴许我们把四周围全给它挖开,就能找到突破口呢?”。我们听了,觉着是一番道理。



    但很快,事实证明,我们的一切努力都成了白费。



    所有人也像泄了气的皮球,全累趴了。



    遇到这档子事儿,谁也没辙。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大伙儿满肚子郁闷,默默拾起东西撤退。



    晚上,我请大家到大鸭梨吃烤鸭,累了一天,个个饿的俩眼发绿光,看见片好的鸭子端上来,连筷子都省了,直接动手抢,抓起荷叶饼蘸酱,夹着鸭肉就往嘴里塞,肥腻腻的鸭油顺着指缝不住地往下流,一个比一个猴儿急,如狼似虎,活似几辈子没吃过东西,把周围的几桌人看得一愣一愣,敢情来了土匪?



    两瓶二锅头下肚,黑子和三儿又牵手拉腕儿,称兄道弟,和好如初。



    席上,大家商量,今儿个算栽了,但革命工作不能半途而废,无产阶级的劳动人民难不成还斗不过一个封建帝王的死太监?总得想出个办法才是。



    三儿喝高了,又开始胡说八道:“不就几块破石头嘛,那还不简单,回头找工兵团弄些个炸药,炸个稀巴烂,要不跟他们借推土机,我来开,保证把这老王八连坟带棺材全给它弄茅坑里头去。”



    “你丫别在这儿瞎抖机灵,能找上工兵团,你还不如直接把坦克开来,轰上一炮,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甭说炸药,你敢拿一颗子弹出来试试,回去,保证你爹就把狗腿给你打折了,信不?”黑子对三儿一贯的馊主意很不以为然。



    一帮人吃饱喝足,七倒八歪地靠在椅背上,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头绪,只好做了个决定:回去再开动脑筋,明天在胡同口碰头,看看有没有新的进展。



    跟黑子回到家里,已是月上枝头,白银般的月色洒落在青石板上,微微泛起光芒,周遭一片清风雅静,我们俩蹑手蹑脚地钻进大门,各自奔屋睡大觉。



    我洗完冷水脸,刚躺下,酒劲开始上头,脑袋火烧一般地疼痛,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坐起来,泡上一杯酽茶,醒醒酒。



    左右无事,想起白天的经过,我把李莲英的墓地明堂画了出来,拿出《墓葬经》,一幅一幅地比照,希望有所发现,没成想越看越稀奇,稀奇到离谱。



    自古以来,中国人对于阴宅一向非常讲究,认为是自己到另一个世界的归宿。不单要求藏风聚气,风生水起,还须和天象变化,四时轮转等诸般配合,方能成天地人三才汇聚之形,厚荫子孙,福泽绵绵,其中秘法机要,切不可挂一漏万,仅就地势一项,就分为:阴阳,刚柔,动静,聚散,向背,雌雄,强弱,顺逆,生死,微著,分合,浮沉,饶减,趋避,裁成,感应等十六要决,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倘若形势不明,吉凶不分,把死地误以为生地,凶地错判为吉地,则棺椁入土,即现凶象,家人后代,立地祸起,轻则疾病早夭,重则灭门绝户,其尸也极易产生怨惧,发生尸变,不但为魅为煞,涂炭生灵,祸害四方,亦受脱离六道,不入轮回之苦。



    李莲英之墓,虽看似宏观,但细细计较,确有很多诡异之处。



    恩济庄整个墓地地势颇为平坦,虽少有起伏,也仅是漾沙之势,并无山川可言。一般而论,平原之地,四野开阔,虽有风,气摩擦,水,土振荡,却断然不能藏风聚气,从明面儿上看,三千太监墓,许许多多已显破败,成了荒坟野冢,即是明证。



    峦头讲究龙真穴,这块地怎么也算不上风水宝地,以李莲英之权势地位,又有的是钱,相信也不会只请了一位风水名师,这种关乎千秋万代的大事,怎么会如此马虎,选择这里呢?我想了半天,不得要领。



    看来只有找祖父出马了。



    我起身出屋,穿过游廊,来到正屋,突然门口人影一晃,吓我一大跳。



    “谁!站住!”我嚷道,顺手拉亮走廊电灯。



    “是我,瞎诈唬什么,深更半夜,怎么还不睡觉?”,原来是祖父。



    “哦,是爷爷啊,刚才黑灯瞎火的,没看清,有点儿事儿,撂不开手,想麻烦您。”



    “什么事儿,这么急,我还上赶着去茅房,明儿再说!赶紧睡觉去!”,我这才看清楚,祖父正提着裤衩,叉着拖鞋,光着身子板儿呢,心里不由一阵儿暗笑。



    “哦,是革命事业,耽误不得,明儿还得去呢。”我使劲咬着牙,憋着不笑出声来。



    “革命个屁,你懂啥啊,整天没事儿,少跟永幸俩人儿,满街晃荡打油飞,净整些幺蛾子。有什么屁事儿快说!”,祖父满脸别扭,不耐烦地说着,顺带放了个响屁。



    “哪有啊。”,对于祖父关于我出去干革命的一向反感,我一直是颇有微词,只是不敢说,免得又挨训,长篇大论的说教比上大刑还折磨人的脑神经。



    “跟您说吧,今儿个,我们去革大太监李莲英的命,挖他的坟,结果闹了半晌,挖不动,实在没辙,这不就只有麻烦您老人家。我们都是外行,打砸的体力活儿还成,这寻墓踏穴的功夫,还不都得靠您专家出马嘛。”。



    祖父对于马屁,一向是相当得受用,又自认为风水堪舆的本事天下无双,只是囿于政治环境,苦于没地方施展,再是技痒难搔,也只能憋在心里,所以稍微拍拍,自会妙用无穷。



    祖父一听,挠到了痒处,心花怒放地笑道:“嘿嘿,别尽说些漂亮话,不过说起这寻墓踏穴的功夫,咱们曾家历代相传,却也不是浪得虚名,我敢说第二,北京城没人敢说第一!嗯,你说谁的墓来着?”果然马屁一到,立现功效。



    “太监总管李莲英。”
奥妙
    “谁来着?你再说一遍?!”,祖父现出诧异地神情,不,应该说惊异更加恰当。我感到愕然,“就是那个清朝慈禧身边儿的大太监李莲英,您没事儿吧?”



    “哦,没事儿,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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