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月亮倒也亮晃晃,沿着草甸往上寻,不比在大马路上差,怕着后头来人,一路急行军,累个半死,好在只用了个把时辰,到得山脚下。
“好我的天爷!”,关海山仰头一望,这正龙之山,非但高山巍峨,兼且极为险峻,楞是悬崖峭壁,表面尽是大块的大理石,好似刀砍斧削一般,平整如镜,滑不留手,根本无路可上!
“轰——”,远处传来数声惨呼,夹杂一阵乱枪,冯无庸放眼看去,知道是追兵激发了机关,手榴弹爆炸所致。
远处一只只火把摇摆成一条火龙,蜿蜒前行,“估摸还差个半个时辰便能追到!”
曾德鸿并不慌乱,盖此间所见莫不出大和尚所言,心中早有定数,当下拿出罗盘拨弄方位。
“都紧在后面跟着,此间奇门遁甲,咱们得寻个生门进去。”
曾德鸿率领众人调头而行,在灌木丛中弯来绕去,也不知走了多久,越走越阴暗,高大的乔木,蔽住满天的星光,奇的是虽然一路往前走,但感觉身后的树木似乎在不停地移动,没几步回头看,完全找不到来路。
几个人一瞥,心头一紧,不敢怠慢,紧紧黏着。
“到了!”,曾德鸿扬手止住众人,他手中的罗盘停止摆动,直指正前方,前面孤立着一株高大树木,直径丈余,根系发达,粗壮的根藤突出在地表蔓延。
抬头看去,这树木高处霞光氤氲,金光闪闪,走近处看,树干之上攀爬数根手臂粗细的藤条。
曾德鸿闷声道:“爬上去,便可直达山腰。”,说罢,拔出龙鳞匕首衔于嘴中,婉清却一把抢过,惊叱道:“切勿莽撞!”
“此木号曰毒箭,见血封喉!”,曾德鸿一惊,匕首滑落。
“万万不可划破树皮,否则毒汁浸肤,百死难赎!”,婉清想了想,领头撕破外衣包好双手,护好头颈。
顺着树藤攀沿,倒是见到树木之上附生不少奇葩,色彩艳丽,众人心头一致想法,但凡此等植物,多有剧毒,颜色鲜艳只为警戒之意,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往上爬,渐行渐高,垂目向下,离地尽有百丈之高,向上看去,树冠隐没于云端。
曾德鸿打头阵,逐渐接近树顶,恰有枝节旁生,照宽乐大和尚所说,此乃通天桥,如欲进到正龙之山,此为不二法门。
当下心头窃喜,全身匍匐缓行,众人跟随其后,盖此枝节粗大,尽可支持,倒是一条巨蟒拦路中间,貌似沉睡之中,吓得曾德鸿魂飞魄散,惜乎退无可退,只得硬着头皮口念佛号,“南无阿弥陀佛,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大势至菩萨,南无文殊菩萨,南无普贤菩萨……”,能够想到的都念叨了一遍,那蛇也通灵性,晃晃脑袋,把路让了出来,曾德鸿一见,仿佛打了鸡血,立马收回尿意,飞一般地爬了过去。
下得通天桥,已入山峰之巅,云雾飘渺之中,便见高大石碑,九纹龙饰,金光闪烁,四个大字:“真龙宝藏”。
石碑之后,乃一座白玉牌坊,上题:昆仑之圃,阆风之苑。其后一片地面干净,却是镜面光亮。
曾德鸿率领大家迈步而过,踏与其上,机关触发,脚下忽的现出层层阶梯。
“只道是近在眼前,下面便是龙穴明堂所在。”,曾德鸿深吸一口气,目光转为深邃,瞳仁精光闪烁,神情刚毅。
此刻,众人心中忐忑,激动兴奋之余,仍不免有所顾忌担忧,唯有隆泰长啸一声,放言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大丈夫纵横一生,马革裹尸!即便死于此间,也算风光厚葬,试问天下人,何来此等幸事!去便去也!”,言罢抽出龙渊宝剑,闪身进入。
一席话慷慨激昂,但字字映入各人心头:‘是啊,莫说这龙脉看一眼都是多少世修来的福分,就算死在这里,子孙后代总是福泽绵绵,怎么算都是赚!有何所惧!莫被人抢先,拿尽了好处才是!’
烛火所到之处不过盈盈数尺,良久方才寻到地宫油渠,火焰腾起,刹时间照亮整个地宫,那亮光所到之处,竟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所为何事?
众位看官,且听咱家娓娓道来,这地宫之壮丽,之堂皇举世所未有,为我等俗人生平所未见,且看:
目光所及之处,遍布水晶闪烁,钻石璀璨。七重栏楯、七重罗网、七重行树,皆是四宝周匝围绕,又有七宝池,八功德水充满其中,池底纯以金沙布地。四边阶道,金、银、琉璃、颇梨合成。上有楼阁,亦以金、银、琉璃、颇梨、车磲、赤珠、马瑙饰之。池中莲花,大如车轮,青色青光,黄色黄光,赤色赤光,白色白光,微妙香洁。
又有种种奇妙杂色之鸟——白鹄、孔雀、鹦鹉、舍利、迦陵频伽、共命之鸟,出和雅音。
足踏琉璃金砖,眼见富丽堂皇,耳闻天籁神曲,世间所想,万种美妙,应有尽有,教众人如何不口呆目瞪!
好半晌方能回过精神,曾德鸿推推隆泰,“啊——啊”,隆泰尚自迷茫,“把踞拿出来。”
龙穴
历经种种磨难,而今几近正果,众人不由精神大振,只是惊诧之中,对于种种宝物,反倒是视而不见。
地宫明堂极为详细,四周验证,左右并无差错,结构也不复杂,一目了然,通过马道便可直达正室。马道金砖铺地,平滑如镜,但众人吃够了亏,心头警醒,不敢造次,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提防着机关,一路走过,却又是平安,暗自出口长气,高悬的心放才落回原位。
远处突然出来阵阵炮响,噼里啪啦的枪声犹如新年的鞭炮此起彼伏,想来便是袁世凯下令炸山,逼迫众人走投无路,举手投降,只可惜袁大头怎也料不到这世外桃源是怎生的一番光景。
有时候就是这样,大部队不如游击队灵活,火枪大炮不如机关陷阱好使,后世所谓特种部队,盖曾德鸿部是也。
即已超脱包围圈,倒也没谁再去关心外面的军队——自古华山一条道,料想没人爬的上来。
不过强中自有强中手,这不,田中和武田夫妇凭借一身忍术,循迹觅踪,紧赶慢赶终于追上了曾德鸿的行踪,只不过远远儿的缀上,扮的是黄雀在后,此时暂且不表。
正室一片空旷,并无任何奥妙,顶上毫无遮盖,直见一轮圆月,借着月光看看四周,绿水环绕,正中一块圆顶,恰似屋顶缺口,一座白玉砌成的小桥径直连接,圆顶中心一根金箍棒树立。
曾德鸿率众站在桥头,深吸一口气,叹道:“金针定穴,这便是天下地脉精髓所在,五龙真穴!”
“啊,就,就这玩意儿?!”,隆泰显得很有些失望——虽说前边儿宝物不少,但他总想着离目的地还差那么一截,好东西还在后头,没了解这龙穴原不过就是一堆黄土挖了个洞,上边插了根棍子,就差屁股帘儿便是一个山头!这东西既不能带走又不能卖钱,周遭还啥玩意儿没有。
可在梦里他是幻想过无数回:这龙穴啊,必然到处金子,银子,玉石,翡翠,珊瑚,玛瑙啥的,这都还不叫稀罕,肯定还有数不清的稀巴物,等着他去捡。刚进前门口那么一站,所见都是亮晃晃,直射的他半天眯着眼,心里乐的开了花,哪儿想这没多远,门后头真到地儿了,还就这么一破地儿,一时间兴致索然,撇了撇嘴。
其他人也在琢磨,觉得滚刀口上过日子,好些天睡不上个囫囵觉,闹了半天整天挂在嘴边的龙穴就这德性,跟自家门口的坟头没啥区别。
曾德鸿眼瞧见,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不由肚里一阵暗笑,清了清嗓子轻蔑道:“一群夯货,这宝贝,可是前面那屋加起来十倍,百倍,哪怕是千万倍都换不过来的!”
“且听我说说这龙穴的妙处,先人埋葬此间,便生帝王气数,不出三代,开基立业,必有黄袍加身,延绵百年,萌及后人,极富极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没听说过么?天下都是你家的,还差金银财宝,可笑!”
大结局
“琪麟,你看如何处置?”,关海山关切道。
随着话音,大家伙儿都把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曾德鸿皱皱眉头,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只道:“此处财宝众多,超乎想象,难是难在如何搬出去?来路曲折,即便袁世凯那么多兵,也没办法。”
这番话道着实情,左右想了个遍,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能把这些东西倒腾出去,急得隆泰抓耳挠腮,但想起宽乐大和尚所言,又不敢出手搜刮。
曾德鸿瞥了一眼婉清问道:“格格意下如何?”
婉清:“总管的意思只不过是想找到龙真穴,以便迁移祖宗山坟,现在嘛,找是找到了,只是——”,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冯无庸叹道:“要我说呢,这龙脉原本就是天下地喇极致,我等一路走来,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若说天予弗取,反受其咎,不过现在看起来,老天爷似乎没有这个意思让咱们拿?”
曾德鸿叹道:“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这笔横财是起不出去,不过——”
“不过什么?”
曾德鸿话音一转,“可以毁了它!”
话音甫落,周围一片寂静。
“如何使得!?”
“霖霜!所谓革命,革谁的命?”
“自当是驱除鞑虏,复我中华!”
“那便绝了这龙脉!灭了大清的气运!”
虽说都知道曾德鸿乃是革命党人,但当着众人的面,居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让人皆是瞪大了眼睛,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诸位以为如何?”
“天下大势所趋,唯大哥做主!”
“且慢着,曾先生,总管大人那儿做何交代?!“,婉清怒目道。
隆泰大刺刺地说道:“交代?交代个屁!咱们现在是三个人,少数服从多数,你是服也得服,不服也得服!”
“算上老头子一个!”
“冯爷!”
“不瞒格格,海山乃是我师侄,前些日子早已相认,师门与我有恩,值此大义之际,总管大人的恩情只好放上一放,他日我自当登门谢罪。”
“罢了,罢了,随你们吧。”,双拳难敌四手,婉清不免幽怨地瞪向了曾德鸿。
曾德鸿郑重地点了点头,便从怀中掏出罗庚,径自走到金针定穴之处,安放于金箍棒顶端。
“天地玄黄,普告万灵,上下神祗,左社右稷,回向正道,内外澄清;各安方位,备守前庭;太上有令,开天辟地,宇宙洪荒,急急如律令!”
一道金光自罗庚中央射出,那金箍棒顿时插入土中,周围土地立刻龟裂,黄泥上涌,金箍棒破土而出,直飞天际,片刻之后便见那罗庚和金箍棒同时爆碎虚空,化作点点碎片散落。
忽然间大地动摇,无数白气从裂缝中急速涌出,结成十二条巨龙腾空飞升,伴随阵阵龙吟呼啸。
曾德鸿大喜道:“金针破穴,黄泥泉涌,飞龙在天,大清二百多年的气运止于今日!”
隆泰惊叹道:“这……这就完了?”
“十二条金龙代表满清帝王气象,十二条便有十二帝,而今龙脉溃散,所挟天地元气尽丧,自有飞龙在天!”,曾德鸿哈哈大笑道。
紫禁城,钦天监
“师父,师父!你快来看!”,一名小小道童惊讶地发现九龙地震仪同时吐珠。
“咦?难道——”,老道掐指急算,猛然一惊,手中茶杯打翻在地。
“师父出了什么事?”,那名道童见师父颓然坐到地上,似乎老了几岁。
“咳,没什么,收拾行李,明儿咱们回山吧。”
“可是我们才到京城没俩月呀。”
“孩子,要变天啦,只怕——”,道人望了望屋外沉沦的血色夕阳,默然无语。
与此同时,神州各处乃至世界范围之内皆有感应,无数高人已然推算出东方巨变。
曾德鸿突然想起宽乐所言,拿出无字天书,那书上已经现出图文:
庚子震下巽上益
汉水茫茫不统继统
南北不分和衷和共
颂曰
水清终有竭
倒戈逢八月
海内竟无王
半凶还半吉
图画乃是一副水鬼托首之象。
“兄弟,此是何意?”
曾恭大笑道:“此卦强风配快雷,声威增长,损上益下。诗意武昌举兵定乾坤,清室继统终有竟,南北一统兴共和,岁在八月定太吉!”
“大势定矣!”
远处青山之巅,宽乐大和尚衣炔飘飘,微微笑道:“天下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龙脉既破,龙岗山又是一场大地震,原先种种桃源景象,竟然立时破败,无数草叶树木凋零,飞禽走兽纷纷奔逃,天空之中风云变色,罡风凛冽,直欲湮灭一切事物,眼所到处,青山倾倒,河流下陷,片片青绿转眼化为尘埃。
“大帅!只怕龙脉已断,立地祸起!咱们快些撤吧!”,袁世凯请来的风水高人急急劝说道。却不知说话间,之前派入的北洋□□,已全数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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