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傲九天- 第409部分

横亘苍茫大陆亿万年的莽龙山脉，默默承受着风雪的肆虐，山峰、峡谷、溪涧、森林……全都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白茫茫的天地看不到任何活动的生灵。

这是莽龙山北部一年之中最为寒冷的时候，狂暴的风雪可以持续十几天，积雪的厚度能够将一个人站着活埋，绝大部分的野兽和妖兽都会缩到洞穴里冬眠，哪怕是先天强者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在大山里行走。

这也是莽龙山脉一年之中最为平和的时候，没有战斗也没有杀戮。

然而在一片雪坡之上，一道灰褐色的身影正顶着呼啸的风雪向上跋涉。

他拥有高大的身材，健硕的身躯被厚厚的兽皮袄包裹得严严实实，后背绑着一把猎弓和圆鼓鼓的囊袋，皮帽之下露出一张方正刚毅的脸庞，还有一对精芒闪现的黑色眼眸。

只有对秦云最熟悉的人，才能从这对眼眸里将他辨认出来。

秦云是在七天之前进入莽龙山，当时正是山里风雪最大的时候。

他和方若冰、绿柳的婚礼已经过去一个多月，新年刚过，他就接下了一个被剑宗弟子视为送死任务的宗门任务，告别自己的亲人和爱人，悄然进入莽龙山前往北方幽原州，孤身探查巫族的情况。

这并不是秦云一时冲动的行动，他早已和星灵约好，准备在巫族大举南侵的时候潜入巫门老巢夺取九星阵盘，借助神器之力突破神通境界。

想到达到这个目的绝不是简单的事情，可以说危险重重，如果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去幽原，那么潜入的难度必然会大大提高，因为战争一旦开始，巫族军队肯定会封锁各地要道，大大提升警戒的级别。

秦云虽然拥有化罡九重天的境界实力，也不认为自己能够挑战巫族大军。

不过化罡绝顶的修为，足以抵挡莽龙山里最可怕的暴风雪。

他翻越了两座山岭，前方的地形渐渐变得平坦开阔，风雪也小了许多。

秦云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了幽原州的境内。

幽原州的地域远比燕云来得辽阔，不过大部分的地区常年被冰雪覆盖，无法耕作放牧，条件可以说非常恶劣，所以巫族在这片土地上休养生息了千年，却是无时不刻都想着要南下夺取大陆中东部温暖富饶的平原。

恶劣的环境也造就了巫族人彪悍好斗的性情，成为大燕最可怕的敌人。

踩着厚厚的积雪，秦云继续向前走了半个时辰，连绵起伏的山岭变成了低矮的土丘，还有一条封冻的蜿蜒河流。

由于没有详细准确的地图，秦云只能大致判断准方向，他只知道自己进入了幽原州，但是这里具体是哪个地方也说不清，只能仔细寻找周围的村镇。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片树林的旁边，他发现了一座不大村庄。

几十间简陋的泥胚石房紧紧地挨在一起，被五六尺高的木桩篱笆墙包围起来，屋顶上和地面都堆积着厚厚的积雪，如果不是从烟囱里冒出的炊烟证明这里有人家的存在，远远看去恐怕真的难以分辨。

秦云顿时精神一振，不由加快了脚步。

他最终的目的地是要去万巫之城，巫族的国都、巫门的所在地，不过假如没有当地向导的指引，想要在严冬结束之前找到万巫之城，无疑是痴人说梦。

这座传说中神秘的北方大城，潜藏在万里雪原的深处。

汪汪！

正在秦云靠近村庄的时候，突然之间从篱笆墙的后面钻出了两条白毛大狗，呲牙咧嘴地冲着他大声咆哮，四只狗眼瞪得老大，闪耀着不善的光芒。

以秦云的实力，动动手指也能将这两条畜生轻松捏死，不过他还是停住了脚步，没有再继续前进。

大狗叫得更凶了，很快引来了村里村民的注意，篱笆墙后面不断出现晃动的人影，一个个穿着皮袍、手持猎叉、猎弓的汉子纷纷现身。

看到对方的模样，秦云反而暗暗松了一口气。

幽原州虽然被巫族统治，但是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不仅仅只有巫族人，上古先民土著、外来的移民为数不少，千百年来还有不少部落从漠北无尽沙海迁徙过来，最终也在雪原上扎下根来。

只是这些土著移民身份比巫族人低，除非天赋极为出色，否则很难跻身贵族行列，加入军队也只充当步兵战士的炮灰角色，想要出人头地绝对难上加难。

这座村庄里的村民，显然不是巫族人，这大大降低了秦云暴露身份的可能。

“大旺，二旺，不要叫了！”

有人喝斥两条大狗，也有人用警惕的眼神看着秦云，大声问道：“你是什么人，跑到我们村子里来干什么？”

秦云伸手摘下了皮帽，露出绘有青黑色兽纹的光秃脑袋，沉声说道：“我是铁狼部落的猎人，我们部落被南蛮子的高手给屠了，我孤身逃出来，想要去万巫城是投奔亲戚，不过走迷了路……”

沙哑声音里隐隐带着一丝悲愤，那些大汉村民眼里的警惕之色顿时消失不见，甚至还多了几分同情。

所谓的南蛮子就是燕云人，南蛮子的高手主要是剑宗和燕云军中强者，有时候会出于反击报复和削弱对手的需要，会闯过莽龙山在幽原边境屠戮当地村落。

秦云这个伪装身份是剑宗方面精心安排的，铁狼部落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还是在莽龙山里面，只不过两个月前被剑宗高手剿灭，俘虏其族长得到了部族的情报和信物。

秦云接下了宗门的刺探任务，伪装成铁狼部落的幸存者无疑是极好的选择。

第六百八十章　哥舒翰

十几名壮汉村民相信了秦云的话，领头的汉子甚至邀请秦云到自己家去。

大燕皇朝、天城剑宗同巫族对立了数百年，剑宗对于巫族和巫门自然有着非常深的了解，这种了解不仅仅限于对方的实力、功法，也包括了幽原的情况。

幽原拥有数千万的人口，巫族人占据其中将近一半，身份和地位凌驾于其他种族之上，最高的是巫师，其次是贵族、武士和平民，再往下是外来的部族移民和本地土著，最后是贱民奴隶。

生活在边境区域的，绝大部分是外来部族和本地土著，他们大部分相对质朴，甚至和巫族人也有着矛盾，大燕方面在消灭他们的同时，也会采用拉用渗透的方法来获得关于巫族方面的情报，因为巫族人信仰坚定极难收买。

秦云遇到的这个村子，正是本地土著居民的一支，他们算是上古先民的后裔，世世代代居住在这片平原上，曾经有过辉煌，但因为躲避战乱不断迁徙而没落，到现在只剩下不到两百的人口。

那名将秦云邀请到家里的汉子叫做哥舒翰，是村子的头领也是最好的猎手，所以他家的房子在土围村里也是最大的，招待一两个客人还能够做到。

低矮的石屋土房虽然搭建得很简陋，但是足够厚实能够抵御暴风雪，屋里没有多少家具，土炕烧得很热，进去之后和外面简直是天壤之别。

哥舒翰有着土民特有的热情，他给秦云介绍了两个弟弟，还有自己的三个妻子和七个孩子，一家十几口人挤在一屋，绝对是村里最强大的家族。

妻子们张罗在炕桌上摆上腊肉、地薯、咸鱼等等食物，尽管看上去都不怎么样，但是秦云相信对于他们来说，绝对是所能够拿出的最好一餐了。

因此秦云心里微微有些感动，如果不是巫族的野心，其实他或者燕云人完全能够和这些土民成为真正的朋友。

哥舒翰甚至还拿出了一坛自家酿的米酒，这绝对是稀有的好东西，酒水倒在陶碗里香气四溢，引得他两个年幼的弟弟都不住地吞口水，几个孩子都围拢过来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美餐。

哥舒翰笑着给了他们一人一巴掌，因为这是用来招待贵客的。

秦云都很不好意思，不过在哥舒翰的热情之下，他还是连喝了三大碗。

哥舒翰也干了好几碗，黝黑的脸庞上泛起红光，他摸了摸自己硬渣胡子，大声说道：“腾翼兄弟，既然你的部落已经不在了，那不如在我们村子里住下吧！我族叔的女儿今年刚满十五岁，长得奶大屁股圆绝对好生养，我可以作主把她嫁给你，你看怎么样？”

腾翼是秦云的假名，不过这个名字并不是完全虚假，它原先属于铁狼部落的一个弓手猎人，这名魁梧大汉热切地看着秦云，显然很希望他能够留下来。

哥舒翰虽然只是幽原偏远地方小村里的土民，但是作为小村的掌控者，他拥有着相当的阅历，绝对不是只有武力没有头脑的蠢笨之辈。

铁狼部落的名字他没有听说过，但是既然是部落，那十有八九是外面迁徙来的，部落里的猎人实力通常不会太差。

秦云能够独自在暴风雪里穿行抵达土围村，更是有力地证明了这一点，对于这样的人才，哥舒翰并不想放过。

只是秦云听得差点一口酒喷出，好在他知道土民的性格直爽说话直接，因此故作为难地挠了挠头说道：“哥舒大哥，不是我不想留下来，是我们族长去世的时候，让我去万巫之城找少主，他在巫武宫里学习武技。”

巫武宫是巫族专门培养武士的地方，外来部族和土民的年轻人能够进入巫武宫学习武技，那绝对是很不容易的。

听到秦云的解释，哥舒翰虽然很失望，但是也很理解：“原来是这样啊，不过现在暴风雪还没有完全平息，你在这里住几天等到路好走了，跟我们一起去百里外的萨戈城，到了那里你可以坐商队的车到万巫之城。”

秦云连忙握拳放在心口，行礼道：“多谢哥舒大哥！”

于是秦云在哥舒翰家里住了下来，不过他也没有白吃白喝，风雪停歇后就跟着村里的猎人一起出发去山里狩猎，居然猎到了一头冬熊和十几头驯鹿。

这让哥舒翰非常高兴，连连赞叹秦云为村子带来了好运，因为在严冬季节尤其是暴风雪出现的时候，想要找到猎物非常困难。

土围村民的生活，基本上要靠村里的猎人，哪怕在寒冬季节，他们也得经常出去狩猎，不能全靠储藏的食物过活，否则没到春天就不够吃了。

这样过了五天的时间，北方的风雪基本平息，阴霾的天空恢复了晴朗，连太阳都出现，哥舒翰决定带人前往萨戈城，用冬猎积攒下来的皮毛去换取粮食。

当然秦云也会跟着一起离开。

只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刚刚准备动身，麻烦却找上门来。

这天早上秦云还没有起床，哥舒翰急冲冲地闯了进来，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沉声说道：“腾翼兄弟，巫族军要来拉人了，你躲在这里千万不要出来！”

巫族军队征召土民和移民部落的男子从军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对于小村子小部落来说，一次拉人的结果可能会导致元气大伤，再也无法生存下去，要么无声无息地湮灭，要么只有去投靠大部落或者给贵族充当奴仆。

秦云不是土围村里的人，如果被巫族人看到，那肯定要抓走。

哥舒翰说完之后，立刻转身离开，外面传来了一阵噪杂的声响。

秦云心中一动，起身穿上皮袄，将自己的行囊和猎弓都带上，也跟着出门。

土围村的外面聚集了不少人，都是村里的村民，男女老幼百多口，大多神情惶惶不安，有些甚至还在抹泪。

哥舒翰领着村里的十几名猎人站在前面，神色都很难看。

片刻之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不远处很快出现了十几黑骑，旋风般地踏过雪地，冲到距离哥舒翰不过七八步之外的地方停住。

领头的骑士是一名年轻的巫族，有着同族少见的白皙皮肤，额头上血红的图腾刺纹非常醒目，他握着皮鞭指着哥舒翰等人说道：“奉大将军的命令征召壮丁，你们村子要出十个强壮的男人，自备武器和粮食，给你们半个时辰准备！”

他的语气颇为傲慢，带着不容动摇的意味，显然平时习惯了发号施令。

哥舒翰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大人，我们村子上次已经出过十个人了，这次再出十个的话，恐怕没有几个还能打猎，一村子的老少都得饿死，还请……”

啪！

哥舒翰还没有说完，巫族骑士猛然挥出皮鞭，鞭尾在他的面前抽出一个响亮的鞭话，将他的话硬生生给打断了！

“我不喜欢听废话，立刻去准备，否则下一鞭子会抽在你的身上！”

哥舒翰低着头，牙齿咬得紧绷，双手都握成拳头。

他突然抬起头说道：“大人，如果我接受征召的话，能不能抵十个人？”

巫族征召土民虽然霸道凶蛮，但是也不会毫无原则地涸泽而渔，通常村子里的族长村长都不会在征召之列，这样可以避免激起土民的反抗，也能给村子保留一丝元气，以便下一次的搜刮。

哥舒翰是土围村的村长，也是实力最强的猎人，如果他主动从军的话，那么是可以抵消几个名额的。

巫族骑士眼睛一亮，旋即摇摇头说道：“十个不行，你可以抵五个……”

五个……

哥舒翰心中犹豫，忍不住回头看向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们。

女人和孩子们表情都很紧张，尤其是哥舒翰的妻子，有两个原来的丈夫都是被拉人拉走战死了，她们不愿意再经历一次生离死别的过程，不由地哭出声来。

在她们心里，当然不希望哥舒翰去，否则他一走，整个家都难以维持。

而其他村民，又何尝不是如此！

哥舒翰的为难和犹豫，让现场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几个年轻气盛的猎人双眼喷火看着巫族骑士，额头上青筋凸现。

巫族骑士不耐烦起来，抖着皮鞭吼道：“快决定！你们这些贱民难道还想造反吗？”

哥舒翰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眼睛里露出坚定的神色。

“我跟你们走，抵十个人！”

正当哥舒翰将要做出决定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他心中一惊，急忙回过头说道：“兄弟，你怎么出来了！”

秦云冲着他点点头，径直走到巫族骑士前面，沉声问道；“你看怎么样？”

“你？”

巫族骑士唇角浮起一抹不屑的冷笑，他捏着皮鞭说道：“你有什么本事，能够抵得上十个人？”

秦云没有回答，只是摘下了背在身后的猎弓，抽出一支羽箭搭上。

其他的那些巫族骑兵顿时紧张起来，不少人立刻拔出武器。

第六百八十一章　赫夜罗

年轻的巫族骑士轻轻地抬起左手，制止了手下骑兵们的躁动。

他的动作做得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