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正身为宰相,被蓝塔寺礼遇的安置到了一间较为僻静的禅房,经过一路的颠簸,才刚松懈下来。
坐在椅子上的慕容正,又猛然警惕的弹坐而起。
“谁。”
“咯吱。”
窗户一动。
青白朦胧的窗户后,就跳出了一个清瘦,稚气,动作却十分矫健的少年,只是这少年在看向慕容正的时候,漆黑的眸中一片愤怒。
“逸儿!”
而当慕容正看清对方的面容时,面色大变,仿佛生怕自己看错一般,几步上前,伸手想要去触碰眼前的少年,神色很是激动。
“逸儿,你何时回的京?谁让你回来的?”
“别碰我。”
这被唤作逸儿的少年,自是夜里逃掉的慕容瑞逸,慕容正寄予厚望的唯一子嗣,但这对父子一年未见,显然已在没了父慈子孝的画面。
慕容正僵持着被打掉的手掌,微微一愣。
慕容瑞逸冰冷的一笑,大概正值变声期,嗓音如公鸭一般的难听,充斥着一股怨恨之意,“告诉我,母亲如今危在旦夕,姐姐又被那贱人迫害的无颜出门,你为何不为她们做主,手刃那贱人……我早就该杀了她的。”
“逸儿你不懂。”
面对儿子的质问,慕容正也是满面的沉痛,解释道:“我相府一门的荣辱,还需她的帮衬,她暂时还不能死,逸儿你听话,为父答应你,最多五年,五年后为父亲自将那贱人的人头割下来给你,但如今小不忍则乱大谋呀。”
自己儿子的脾性,尤其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慕容正多少顾及一些,所以从出事的时候,他就已经想方设法的隐瞒了,却不想,瞒来瞒去,还是没瞒住。
“够了。”
只要一想起,自小疼他爱他的母亲跟姐姐,正活在水生火热中,他就怒的红了眼,“我此来就是问你,杀那个贱人,你帮不帮我?不过如今看来,你是不帮我的了,那我就自己杀。”
“慕容瑞逸,你休要胡闹,别忘你身上肩负的责任,你是我相府唯一的嫡子,怎可这般冲动轻率,昨夜你也看到了,她若这么容易杀,就不会活到今日了……她背后的煜郡王,我们暂时惹不起……”
但慕容正严肃企图说服的话,并没有说完。
“父亲,请恕儿子不孝,多年习武,就是为了护佑家人,但如今母亲生死未卜,姐姐受辱,这口气我无论如何都忍不下。”
留着这么一句话,慕容瑞逸已经如来时一般,身影一闪就离开了。
气的慕容正脸色一红,但随即又急的一片煞白,当初他是为了好好栽培这个唯一的子嗣,才送他去习武,想不到,这一身武艺却成了他的催命符。
天,很快就大亮了。
慕容久久是被迷迷糊糊唤醒的。
“小姐。”
“嗯,怎么了?”
“昨晚苏云飞自尽谢罪了,”宁儿一边给她准备今日的衣衫,一边淡淡的禀报了一句。
慕容久久睁开眼,疑了疑,随即苦笑:“真话。”
宁儿莞尔一笑,“小姐没睡醒都还这么精明,尚书大人怎么肯舍得让自己的嫡子就这么死了,趁夜送出了蓝塔寺,对外说自尽谢罪,估计几年之内,是不能堂堂正正的回京了呢。”
“活该,这事父亲默认了?”
“自然。”
果然,就知道,都是一群无耻的政客,为了所谓利益,自己女儿的死都可以视而不见,梅姨娘哭瞎一对招子,都是白瞎。
吃过早饭。
“相爷。”
外面传来见礼的声音,慕容久久似早有所料,慢条斯理站起了身,就见慕容正已经走进了院子。
只是今日的慕容正,似乎跟记忆中的儒雅端正之姿有些不一样,他神色显得有些急促,几步就走了过来。
“见过父亲,还请父亲节哀,昨日之事太过突然,女儿也多有失责之处。”
慕容久久不疼不痒的说了几句场面话。
就见慕容正已经替她挥退众人。
慕容久久也没有阻止,只是询问似得看着眼前的慕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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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你发誓
片刻,慕容正方道:“昨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但为父希望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念在我相府满门荣辱的份上,无论如何,都不能对你弟弟下杀手。”
慕容久久闻言一愣。
“父亲此话何意?”
慕容正微有些青白之色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严肃,眸中更没有半分亲情之意,有的只是一种潜藏的焦虑。
“别跟为父装糊涂,你心知肚明。”
慕容久久沉默了一下。
白皙美丽,未着任何雕饰的脸上,随即漫开了一抹轻笑:“父亲,其实你能看出来,女儿从始至终,都没主动做过任何迫害相府利益的事,还是那句话,人不犯我……”
“就算他犯你,你也不能杀他。”
慕容正忽然无比严肃的冷冷一语,冰凉的瞳孔,更是碎满了严厉的寒冰。
这样吗?
慕容久久点着头,含笑盈盈的眸中,却是已然变的冰冷无情,冷若霜雪,“好,我答应您。”
“你发誓。”
谁知慕容正的表情依旧严肃,冷冷俯视着近在咫尺的女儿。
慕容久久继续含笑点头,“好,女儿发誓,我若取了慕容瑞逸的性命,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父亲可满意?”
“希望你可以记得自己的誓言。”
言罢,慕容正才转身离开。
而他刚走,宁儿跟阿秀就满面气愤的冲了进来,显然刚才的话,她们都听到了,“相爷实在是太过分了,同样都是他的骨血,怎么……”
“罢了,为了不值当的人,不值当的事,生气没必要。”
慕容久久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完全不似被气到的样子。
宁儿皱眉,“小姐,您刚才发下了那样的重誓,如果慕容瑞逸主动挑衅,难道您当真就挨着吗?”
慕容久久嗤笑,“本小姐是那样人吗?发誓不杀他吗?好啊,可以不杀,但是没说不伤他呀,告诉阿星,下次若在交手,不伤他性命,卸他两条腿就可以了。”
两条腿。
小姐居然说的这么气定神闲,宁儿阿秀恶寒之余,却是忍不住笑了。
“大姐。”
这时明显睡眠不足的慕容婉婉,慕容子欣两姐妹,双双走了过来。
慕容久久优雅的放下茶杯,如一名称职的长姐般,关切道:“时间差不多了,马会很快就会开始,到时皇后娘娘等权贵,皆会到场,万不可失了体统。”
“是……”
“只是子青,哎……”
她们明显还没从昨晚的事情中回过神来,慕容久久听到只当没听到,自顾自的换起了自己的骑马装。
而与此同时。
昨夜蓝塔寺内所发生的一切,也早已被有心人传回了京城相府,老夫人罗氏得到消息时,一张老脸登时阴沉了下来。
三老爷慕容恪,这时也就守在旁上,忧心的道:“母亲,孩儿算看出来了,慕容久久那贱人当真莫测的很,孩儿安排混进猎场的杀手,一时竟是没了多少把握,此番若是刺杀不成,待她回过身来,对咱们定也不会手软的。”
“我自然知道。”
老夫人冷冷一语。
但如今被逼到这个份上,除了动杀机,在没了别的余地,良久,老夫人硬了硬心肠,狞声道:“先别在猎场动手,待她回府,在要她的命……”
“可是,在府里会不会?”三老爷有些犹豫。
老夫人闻言切齿一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小贱人不除,我等将在无安宁之日。”
“儿子明白。”
……
带慕容久久姐妹三人,穿戴整齐,也赶到皇家猎场时,猎场上已经相当热闹了,各家千金,皆褪去红妆,一身武装,入眼望去,皆是一片英姿飒爽。
而猎场的中央,此刻早已铺就红毯,设了一个露天的场地,估计是用来迎接凤架的。
不过说到这位百闻不如一见,不爱红装爱武装的皇后娘娘,慕容久久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好奇的。
她记得,苏羽澈曾这样恭维过,赞她文武双全,巾帼不让须眉,忆及当年,待字闺中,如此骄阳似得的人物。
一个数高阳长公主,一个数立阳长公主,一个便要数这位皇后。
如今岁月匆匆,不知还否存有当年的风采。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誉妃娘娘驾到,高阳长公主驾到……”
几乎思量间,一声高亢的通传声传来。
众家贵女齐齐一愕,只因,通常往年都是由皇后娘娘,等为数不多的几个皇室女眷,主持的马会,今年,天子居然亲自驾临,这可是头一次。
但不及细想。
在场众家子弟不敢怠慢,立刻纷纷跪地行礼,高呼万岁千岁。
片刻,太监高亢尖细的声音再起。
“平身。”
众人方才三拜起身。
慕容久久自是跟随着大众,行礼起身,不过就在她起身的瞬间,忽然感到背后一道充满仇恨的锐利目光,直射而来。
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一个少年的身影,立刻一闪而过。
慕容瑞逸。
还真是阴魂不散,从刚才慕容正突然态度怪异的找她发誓后,她就猜到,他跟慕容瑞逸肯定见过面了。
而见面的结果,似乎显而易见,那就是父子二人谈崩了,所以慕容正才会这么急急忙忙的找到她,生怕自己伤了他这个宝贝儿子。
不过谅他,似乎也不敢在御前杀她吧,慕容久久这么想着,但当众被这么一双**裸的目光盯着,还真是如芒刺在背呢。
轻摇了摇头,慕容久久在次恢复常态,定睛望去。
就见红毯的主位上,此刻已经坐满了贵人。
但慕容久久的目光,却是第一个放在了皇后娘娘的身上,远远看去,只见一身华丽的凤袍,头戴金冠,威严中,透着一种明艳逼人的华美。
具体的相貌虽看不真切。
但从体态上能看出,这位皇后保养的极为年轻,绝对可称得上肤白若雪,又带了点这个年纪该有的丰盈,如一朵雍容高贵的牡丹。
但是,跟之前她脑海中的文武双全,巾帼不让须眉,还真不怎么沾边。
在看旁上与之相配的冬月皇帝,成坤帝,一身墨色的龙袍,但无论样貌还是气质,似乎都不及他的皇后,来的耀眼。
属于那种温文儒雅,但脱去龙袍,搁在人堆里肯定找不着的那种。
而就在慕容久久津津有味的打量着这些上位者时,至少有三四道目光,已经同时若有若无的落到了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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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步步杀机
第一道是站在高阳长公主身后的苏羽澈,他几乎一站那,就在寻找慕容久久了,找到后,立刻毫不吝啬的朝他露牙一笑。
第二个则是跟在皇后娘娘身侧的楚稀玉,但他的目光极淡,淡的仿佛不曾察觉,但又不曾忽视。
最后自然是跟在皇帝身后的百里煜华了。
这还是慕容久久第一次看到这厮,在如此公众的场合露面,依旧还是一副华盖天下的姿态,张扬却也内敛。
一席潋滟无双的绛紫色锦衣,倾长挺拔的身姿,玉面如画,似笑非笑,格外深邃美丽的五官,令这本就尊华的男子,仅仅只是站着,也流淌着道不尽的风骨艳华。
甚至盖过了正儿八经的龙子凤孙,但似乎却也无人敢出来指责他什么,只因,他富可敌国,深受皇宠。
但不知为什么,望着此刻如此耀眼的百里煜华,慕容久久看到的却并不是他的风华绝代,而是……众矢之的。
百里煜华遥遥也感知到了慕容久久的神色变化,不易察觉的轻蹙了蹙眉,似乎在恼她,不与他眉目传情。
慕容久久咧嘴,大庭广众,眉目传个屁情,暗处还有人等着要她命呢,她悄悄在脖子上,做了个杀人的动作,然后又看了眼,同样伴架在侧的慕容正。
也不知百里煜华懂不懂。
却见百里煜华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好像听懂了她的抱怨。
“煜华,你一会儿眨眼一会儿点头的,做什么?”一个娇斥,就听不远处的明秀公主,不满的抱怨了一句。
朝中,谁人不知,明秀公主迷恋煜郡王不是一日两日了。
谁知百里煜华,站在皇帝的身后,没有半点被点名的尴尬,反而无比坦然的含笑道:“公主没看出吗?我在跟众家小姐眉目传情。”
眉目传情?
明秀公主登时如踩了尾巴的猫似得,怒瞪了一眼场下的小姐们,怎奈何小姐众多,姹紫嫣红的,她也找不到是谁。
彼时,慕容久久已经陷入了石化,飞快的低下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煜华,你究竟在跟谁……”
明秀公主寻找无果,登时气怒,话不经脑子就说了出来,却被百里煜华眼角泄出了那一抹冷光,生生止住了话头。
那冷光如寒冰一般,几乎转瞬即过,眨眼的功夫,后者又恢复了之前的似笑非笑,绝美的容颜,慵懒自在,却又透着含而不露的威严。
“公主不觉的自己管的太宽了吗?”
磁性的嗓音,三分讥讽,三分冷哧。
“你,你明知……”
明秀公主仿佛受不住刺激,登时红了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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