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齐齐看向我:“什么?”
我道:“没什么,随便说说。”然后问,“这一连串事情都只发生在最近,你们招完碟仙之后……?”
“没错。”
我很介意刚才的群众爆料,但是被附身要有媒介,每天街上晃着成百上千的鬼魂,也没见哪个随随便便就附身到别人身上。
那天的小瘦没有使坏,被祸害的却全是那天招碟仙的人,这事有点巧。
我问:“你们几个,再没有凑在一起做招鬼的事情吧?”
那三个人都愣了,互相对视了一眼,犹犹豫豫的点了头。
说话的这会儿功夫,放学的学生都走光了,我说:“我们附近找个餐馆去吃饭吧。”
再在这看着那自杀男学生的脑浆一次一次迸出来,我可就什么都吃不下了!
话音刚落,冯丽像是看到了什么,“咦”了一声,向旁边跑了两步。
“嘭!”几乎是同时,一个花盆砸在她刚才站着的地方,花瓶摔的四分五裂,里面的泥土嘣到老远。
冯丽脸都白了,她要是刚才没走那两步,脑袋已经开花了。
我抬起头骂:“哪个不长眼的把花盆扔下来!”
顺着看上去,只有五楼的窗户开着。
冯丽抬头看了一眼,脸上一点血色都没了:“那个教室早被封了,没人进得去。”
她这话一出,另外两个人脸色也变了。我一看军心要动摇,连忙道:“说不定是风刮下来的。别老想那么阴暗,咱们心里阳光点,阳光点。”
人处在绝境中,就特别喜欢其他人说好话,其实心里也不见得全信,就是图个安慰。
果然,这话一出,几个人脸色都缓和下来。
从学校到附近的小吃街有个小商城正在装修外墙,下面临时搭建了个棚子供路人走。
走到这边,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站住了。
旁边有一圈人正在棚子附近指指点点,中间是一个领导模样的人,旁边还围了一圈记者,扛着摄像机,正在采访。
我拉了个正在干活的工人兄弟问:“这棚子结实不?”
我声音很大,引的那些人都看过来。
拿着图纸的建筑商很不满的说:“结实得很!”
“不会塌吧?”
建筑商斜我一眼,牛哄哄的说:“怎么说话的!要是塌了我把这些螺丝钉全吃下去!”
我这才安心了,和其他几个人说:“走吧。”
空气中忽然充满紧张的气氛,几个人都没动。
张佳燕道:“你们先走,没事了我再走。”
我见貔貅没反应,心想大概是没危险,道:“得,我带着你们走。”
然后领头往棚子里面走,冯丽和严浩也跟了上来。
走到半路,我忽然听得棚上木板嘎吱嘎吱的响,心道不妙,刚要喊:“快跑!”就见冯丽和严浩两个人脱兔一样噌的跑了出去。
这速度够快的,我一下愣了。
貔貅喝道:“还不快跑!”
然后脖子上的链子直直飞起,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我往前拖。
刚出棚子,就听见“哗啦”一声巨响,身后瞬间灰尘密布。
棚子塌了!
这是千钧一发,最近一块木板刚好砸在我鞋上。
扭头一看,棚子的那边,张佳燕惊讶的捂着嘴,没被吓哭,倒是旁边那个建筑商,看着满地的钉子,眼泪唰的就下来了。
冯丽和严浩目瞪口呆,惊诧极了:“你跑的时候链子向前飞!”
我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两个跑的倒快。”
冯丽和严浩对看一眼,道:“我们刚才看到胡雅婷了,在前面向我们招手。”
我往前看说:“人呢?”
冯丽说:“我一直盯着她呢,可是一眨眼就看不见了。”
张佳燕绕着远路跑过来,一张脸惨白惨白:“碟仙……碟仙果然想杀死我们!”
我说:“放阳光点,阳光点,这就是个伪劣工程。”
冯丽又说:“刚才在学校,花盆掉下来之前,我也看到胡雅婷了。”
张佳燕情绪激动的喊:“她没有失踪!她被附身了!她一直在监视我们,她想害我们!”
我心里一震,难道那男学生所说的,被附身的那个女同学就是胡雅婷?
说话时,我们已经走到了岔路口,刚刚一波车流过去,这回正好是绿灯,可是面对着那一排停着的车,我们没一个人过马路,眼睁睁的又看着绿灯变回红灯。
严浩指着旁边一个小超市,道:“我去买瓶水。”
我说:“一起去吧,别再出什么岔子。”
另外两个女孩也跟了上来,走到超市门口,忽然听得貔貅喊道:“快跑!”
我神经正在紧张状态,听见这话,连忙踹了一脚严浩,道:“快跑!”然后一手拉一个女孩,向前跑去。
几乎是同时,路边传来汽车急刹车的声音,路人尖叫连连,一辆大卡车直直的冲向我们刚才站着的地方,轰的一声撞到了超市里面,墙壁被撞得凹了进去,玻璃门碎了一地。
这卡车横冲直撞,转弯转得急,身后一串小车来不及闪躲,噼里啪啦撞成一团,一时间只能听见车上喇叭声此起彼伏,整条路都瘫了。
第一次亲眼目睹电影上才能出现的壮观画面,我连嘴都合不上了:“太夸张了吧。”
这条路上的人和鬼纷纷凑过来看热闹。
冯丽说话都在抖:“这……这也能阳光点?”
我阳光不起来了。
“它想杀死我们!它真的想杀死我们!”张佳燕抱着头,蹲下来歇斯底里的喊,“我们都会死!都会死!”
“我们真的会死?”一向冷静的严浩也开始乱了阵脚,求助似的看向我。
我回头看了一眼,从出校门到现在不到十分钟,我们所经过的地方无不一片狼藉,这破坏力越来越强,再走几步恐怕就要达到原子弹的地步了。
我说:“没关系。”
冯丽问:“你有办法?”
我说:“我先带你们去日本转一圈,再走遍韩国。”
严浩问:“这样我们就不会死?”
“死是一定的。”我说,“但是如果你们搞垮了他们,人民群众会给你们建个纪念碑,永垂不朽!”
我本来想说个笑话缓和气氛,谁知道冯丽听了这话哇的一声哭了:“谁要永垂不朽啊!”
气氛变得更沉重了。
严浩忽然向前看去,惊道:“胡雅婷!”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道路对面,胡雅婷穿着一件白色裙子,正在看向我们,手抬了起来,指向这里。
然后只是一眨眼,就不见了。
冯丽问道:“她、她是什么意思?”
“她想杀绝我们!把我们全杀死!”张佳燕惊恐的叫道。
我说:“你冷静一点。”
“还怎么冷静!”张佳燕指着我喊,“全是你的错!全是你的错!你肯定也被附身了,你们全都是!全都是!我不能和你们在一起!和你们在一起我也会被杀死!”然后边说边后退,忽然转身,尖叫着跑了。
跟我们在一起会被杀死?这话说得太没科学依据了,看鬼片看多的人都知道,只要离群,绝对是下一个受害对象。
鬼和狼一样,喜欢袭击落单的。
张佳燕拦了一辆出租车,跑了。
我左右看看,见旁边刚好有个兄弟推着一辆摩托车经过,情急之下,我一把抓住了车把就要往上跨。
那兄弟紧紧握着车把,死不松手,谨慎的看着我。
我说:“我要赶着去救人!”
那人怀疑的看着我。
我急中生智,低声道:“我们是在拍电影。”
那兄弟一拳砸过来:“他大爷的!你们不会换个说法,老子都被这说法忽悠走三辆摩托了!”
旁边冯丽和严浩拦了一辆出租,转过头喊:“马力术!马力术!”
上了车,冯丽看着我的脸,奇怪的问:“你眼睛怎么青了?”
我一本正经的道:“鬼神作祟。”
临到张佳燕家,严浩冲上去狂摁门铃。
门铃响了很久,依然没人开门。
“会不会出事了?”冯丽急道。
屋内阿黄魂魄还在狂吠,我高声道:“张佳燕,你开门,让我们进去,我是道士,能降鬼除妖,肯定不会害你!”
“嘎吱”一声,防盗门后的木门开了。
“你们……滚……”张佳燕的声音发着抖,阴森森的,“我知道你们都想害我,其实你们都巴不得我死……走开,你们全都被附身了,你们想杀我,走开……”
严浩说:“张佳燕!你冷静点!”
“我不会被你们杀死的!”随着张佳燕的喊叫声,门“咣当”一声被关上了。
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我问。
“总不能不管她。”严浩说,“你一直说你是道士,就没有什么方法保护她吗?”
我脑中灵光一现,忽然想起小二楼的大胡子道士房间里的那几个大箱子。
既然那大胡子是道士,那箱子里肯定是他的作案,不,做法工具。
绝对有能驱邪的!
想到这里,我赶紧下楼,决定回去打开这箱子看看。
刚到楼下,忽然楼口闪过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
胡雅婷!
我几步跨下楼,却又看不见人了。
“胡雅婷?胡雅婷?”这是跟这捉迷藏呢?一会出来一会儿不见,我张嘴喊,“胡雅婷?我看到你了,出来出来,别跟我玩躲猫猫,玩躲猫猫不好,容易猝死。”
反复叫了几声,却依然没人出来,我心里担心,问貔貅:“你能不能帮我护着上面两个人?”
貔貅道:“可以,但是我只能在一定范围内保护他们。”然后貔貅化作一道白光,冲上楼梯。我跑上去看,冯丽和严浩脚下,出现了个荧光色的圆圈,正好把他们圈住。
我指着那圈说:“你们可千万别出这个圈。”
“圈?”严浩奇怪的低头看,“什么圈?”
原来他们看不到,我说:“总之,你们不要动就是了。”
然后下楼,蹬着我的自行车往小二楼奔。一路上自行车轮风驰电掣,超车无数,超过一个大奔时,那司机探头出来骂:“靠,又是你!”
回到屋门口,却看见苟富贵和勿相忘两只鬼往这边走,勿相忘一手拿着个小本子,一手拿着笔,不知道在记什么。
苟富贵远远地向我招手:“雷锋同志,雷锋同志,我有事麻烦你,我现在做鬼口普查,发现最近几天有个新鬼失踪了,你了解情况吗?”
我说:“不了解!”然后往屋里冲。
苟富贵说:“是个叫赵宜的高中生。”
我刚冲进门,听见这个名字,硬生生的刹住了,转头问:“你说谁?”
勿相忘翻开本子,念道:“赵宜,男,十七岁,市二中高三二班,未婚无子,生于公元一九九三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死于二零一零年……”
我懒得听他那一长串报告,直接打断了问:“他没去投胎?”
“他不是自然死亡,拘魂名单上没有他,鬼差不会带他回地府。”勿相忘问,“马同志你见过他没有?”
我摇头。
苟富贵说:“那就只能当失踪鬼口了。”然后大笔一挥,在册子上写了失踪两字,对我点点头表示感谢,抬脚就准备走。
“哎哎……”我连忙把他拉住了,“这你就不管了?”
要是找到赵宜的魂魄,一切就清楚了。
苟富贵说:“我会把这件事上报,等上面成立专案组来调查。”
我说:“那要多久?”
“不久,”苟富贵说,“十几年吧。”
等到那会儿,张佳燕、冯丽和严浩死的连灰都没有了!
我说:“趁现在人死没多久,还新鲜着,得赶紧查。”
苟富贵和勿相忘互看了一眼,勿相忘说:“马同志,我们现在鬼口普查还没做完。”
我说:“这事要是查出来可是你们的政绩。”
苟富贵犹豫着道:“可是我们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
我连忙把最近几天的事情说了。
“无法无天了,鬼魂跑去害人,这事态非常严重嘛!”苟富贵听得义愤填膺,抬着手想拍桌子,但旁边又没桌子,于是恨恨的拍着自己的肚子道,“这事态非常严重嘛!”
我们正在这里说话,忽然听得有人叫道:“鬼差,鬼差。”
我转过头,看见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脸的主人指着苟富贵,神经质的叫道:“鬼差,鬼差。”
是那天在河边见过的老太太。
“妈,你在看什么,那里没人。”她儿子迅速的跑过来,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把人拉走了。
“这老太太疯了几十年了。”勿相忘翻着本子道,“她儿子是领养的,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
这老太太好像能看到平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我思路打了个岔,马上转回来,问道:“怎么样,你们能不能找到赵宜的魂魄?”
“按照你说的这种情况,赵宜应该是被恶鬼害死的。”苟富贵道,“所以他死后很有可能被那恶鬼控制,他的魂魄嘛……应该被禁锢在恶鬼附近。”
我心里一惊,又想起市里那三个人,连忙进屋,跑到二楼,苟富贵和勿相忘也跟着跑了进来。长舌头女鬼正在二楼遛弯,正好和那两只鬼差打了个照面,苟富贵看了一眼吊死鬼,对勿相忘道:“记下来,这是黑户。”
我扒拉着大胡子道士屋子里的箱子,那箱子盖上灰尘密布,手一抹都是一把黑,箱子里面是一些桃木剑铃铛之类的东西。我把剑背在身上,看下面还有几张符,也都揣兜里了。
揣好了又往外跑,看见苟富贵背着手,挺着肚子,一副视察的模样盯着我。旁边的勿相忘也托着眼镜,伸着脖子看的聚精会神。
“你们在看什么?”
苟富贵说:“你转过去,转过去。”
我转过身,听见苟富贵说好了,再转过身,只见勿相忘手里捏了一团白呼呼的东西,烟一样的虚无形状,却聚而不散。
“这是什么?”
“是人的魂魄,已经散得差不多,成不了人形了。”
“这个也是黑户?”苟富贵伸手指着那魂魄问,“雷锋同志,你这不行嘛,养了这么多黑户,不行嘛!户口还是要办的嘛!”
“不对。”勿相忘眯着眼睛打量那魂魄,“这应该是生魂,主人还没死。”
“好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