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淑慎殷切地打断他:“没有关系的,接下来这首曲子调子非常舒缓平稳,男步女步分得不是那么清晰,我相信,以何先生的才能,跟着我走一次步子是绝对没问题的。”
何绍忠还是摇头:“实在抱歉,我是真的不想跳舞。”
“即使跳一支舞其实很轻松?”
“对,即使跳一支舞很轻松。”何绍忠说完这话看了一眼余静,意味深长。
余静别过头去,悄悄后退半步。
焦淑慎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侮辱,忍不住讥讽道:“如果今晚牵起你的手的人不是我,那么你也只能拥有空虚与寂寞。”
现场的气氛有些尴尬:拉普兰为了安排接下来的节目已经钻进幕后忙碌;惠特妮站在人群边缘,似乎远离喧嚣的一切,如一只出尘的仙子;白斯特已经牵起安菲拉的手,礼貌地将正在休息的中年贵妇从座椅上扶了起来;而主动邀舞受挫的焦淑慎正与拒绝她的人怒气冲冲地对视,那个男人微微一笑,不待焦急的克林劝阻,便从身后拉出了一个人。
“不是吧,我还有他。”
“啊?”
“这是……”
周围一片哗然。
白诺“慌张”地跌了几步才站稳身子。他右手被晋锋拉住,只能用不惯常使唤的的左手来推起滑落的眼镜,然后正色道:“何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会跳布鲁斯吗?”晋锋没有回答白诺的问题,反而轻轻松松地问道。
“我不……”
白诺刚想否认,却被那个人上前了一步——他的唇几乎已经贴到他的耳边:
“先别忙着拒绝,我见过你的cd唱片柜,上面有《蝴蝶》和《月光小夜曲》,我想……你一定会跳这个。”
“就当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他询问的声音——温柔,低沉。
却,不容拒绝。
白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几乎是顺应着对方的力道,如一只翩翩的蝴蝶,自然而然地滑到了舞池中。
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晋锋已经掐住了他的腰,另一只手自下而上扶起他的手臂,然后轻轻扣在他的腕子上。
白诺不由自主地,靠上前去,用下巴抵住对方宽厚圆润的肩头。
舞池内的人群被这两个人的到来激起一阵小声的惊呼,但当《化妆舞会》的旋律缓缓流入舞池中时,这种惊呼又消失不见了。人们继续跟着节奏起舞,似乎刚才的意外只是两条鱼被人从岸上抛回了河里、一时间所激起了两道水花。水花过后,河水继续要按照它自己的节拍荡漾。
卡朋特低沉清澈的嗓音伴随着旋律的第一个节拍响起:
“在这孤独的游戏中”
“我们真的玩得开心吗”
“寻找得体的话”
“寻觅却无法找到”
“总之心有灵犀”
“我们已迷失在这化妆舞会中”
“你我都不愿承认”
“我们早已不似起初那样在一起”
“我们试图谈一谈”
“却欲言又止”
“我们已迷失在我们玩得孤独游戏中”
“每当四目相对”
“离开你的念头便散去”
“无论我如何努力”
“去理解为什么”
“我们这般继续下去”
“我们已迷失在这化妆舞会中”
“试图谈一谈”
“却欲言又止”
“我们已迷失在我们玩的这孤独游戏中”
“我们已迷失在这化妆舞会中”
滑步,平步,横步,交替的步伐与交替的快慢,白诺如同一根水上的浮木,飘飘摇摇沉浮于其中,而晋锋,则是漫布在周身的水,温柔而强势地托扶着他前行。
两个人的身体靠得不远不近,这大概是布鲁斯与探戈的最大区别,人与人之间并不陌生却也不熟识,不远不近、若即若离。
这是优雅中的孤独。
两个人交合的舞步与音乐中孤独的迷失恰恰吻合,本来只是逢场作戏,但一曲终焉,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心里却燃起一股异样的悲伤。
他抬头,与晋锋四目相对,却欲言又止。
一声冷哼让人登时清醒了过来,白诺一把推开晋锋,看到旁边早已退到舞池外的安菲拉正用不屑的目光看着他们俩。
那目光里所传递的信息,是赤裸裸的鄙夷。
98【第九章】意外
安菲拉的鄙夷之情表现得如此鲜明;显然,她对同性之间较为亲密的行为十分反感,像何绍忠存与余静这种仅次于肌肤相亲的合舞行径;在安菲拉的概念认知下;无敕于异端。
中东是世界上对同性恋接受程度最低的地区;同性恋者受到官方与民众的统一排斥;在中东的一些国家里;同志甚至会因为发生过性行为而被判刑,故而;安菲拉的这种行为其实也算合情合理。
男人与男人跳舞,还跳得如此亲密动人;也难怪人诟病。
可诟病归诟病,包括安菲拉在内的众人只是表达出自己的不满罢了,而焦淑慎刚才的表现简直不像一个身份高贵的富人,倒是更像恼羞成怒的妒妇。余静在大惊之下,匆忙退到何绍忠身后,他甚至不敢拿正眼看冷漠的安菲拉与气愤的焦淑慎。他用眼睛的余光撇向晚宴蛋糕车的后方,企图寻找某个熟悉的点,但那身袭淡色珍珠裙的少女却已然不见身影,只剩下一碟并未吃完的草莓蛋糕,被胡乱摆在桌上。
罪魁祸首的何绍忠却毫无罪恶感,他大大方方朝安菲拉笑一笑,意思是请多多海涵,于是对方也就没再多为难;而愤怒的焦淑慎则在此时做了一件更加令所有人大吃一惊的事:她快步走到余静面前,未理会对方唯唯诺诺的询问,伸手就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
这声脆响,说大也不大,在偌大而嘈杂的宴会大厅中却是格外嘹亮,几乎遮盖住了优美的音乐旋律,和大厅中众位宾客的喧闹声响。谈话声渐渐灭却,来自不同双眼睛的惊讶目光,同时落在舞池中央的三个人身上。
焦淑慎在打完这一巴掌后,愤怒地骂道:“凭你也配和我站在同一个舞台上?这一巴掌只是教训你的不自量力。”说罢,她挥起手来,想抽第二巴掌。
结果右手刚刚抬起,手腕便被人捏住。
“你!”她睁大眼睛努视这个一而再再而三拒绝自己并让自己下不来台的男人,又惊又气。秀美的眼角迅速泛红,艳丽的红唇微微开启,焦淑慎似乎在呐呐着,旁人却不可知其所言。
一直在旁边围观的克林这才有机会上前劝阻:“陈夫人(焦淑慎的先夫姓陈)可能有点儿不太舒服。何,你先放开她的手,我带夫人到休息室里歇一会儿。”说罢,他下巴一挑,示意何绍忠看后面。
何绍忠回过头来,只见值班的侍者领着宴会的主人拉普兰匆匆赶来。拉普兰的身后跟着一个身着铁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仔细一瞧,正是美食名牌库米米的大老板,食品生产加工产业的大亨,库赖。
克林想扶着焦淑慎到后台的休息室去避风,却被焦淑慎一把推开,她挺起傲然的双胸,挑衅地望着几乎是躲在何绍忠身后的男人。
余静羞愧得无地自容,他借“身体不适”之由,匆匆离开宴会会场,刚刚赶回宴会会场的库赖突然拉住心急火燎的拉普兰,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拉普兰竟然点点头,然后库赖跟着,也离开了。
拉普兰一个人急吼吼地赶了过来,但待他站定后,说话的语气却是平静而轻松的:“宴会的高潮马上就要开始了,我的朋友们,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何绍忠随意地一摊手,焦淑慎气得别过头去。
拉普兰一见此状,加上刚才侍者的描述,哪儿还能弄不清楚矛盾的原因,他冷静迂回而热情洋溢地劝解道:
“不论刚才发生了什么误会,都不如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重要。你们难道不期待吗——我为大家准备了两个大惊喜!天哪,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将它们全都给展示出来了,谁来帮我扶一下亲爱的焦女士,我们各就各位,开始欣赏玛丽号拉普兰船长给大家带来的精彩节目吧!”
他说着,大便张着手臂,欢快地步向宴会大厅最前方的大型舞台。刚刚在舞台上演奏的乐队已经悄然退场,而舞池中的人们全将目光集中在演讲台上。何绍忠、焦淑慎、白斯特、安菲拉和克林五个人,也不再计较刚才的事情,他们埋藏着各自的心事,用笑脸和扑克脸掩饰情绪,和拉普兰及玛丽号慈善晚宴的众宾客们,一起迎接本晚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女士们,先生们,我亲爱的客人们,值得用你们最灿烂的微笑迎接的一刻,已经来到了。本次慈善晚宴的重头戏即将开幕——我,拉普兰,将代表‘十二猴子’,拿出世界上最珍贵的钻石收藏——‘星王钻’,在此间进行公益拍卖,无底价约束,无封顶限制,一切全凭心意。成功获得宝钻者,女士的话,将得到世间最美的钻石,而所得拍款将全部捐赠给omep,为建造世界上最大的公益图书馆添砖加瓦;如果竞拍成功者是位男士的话,拍款仍旧捐给omep,只是老拉普兰我在把钻石交给你之前,要难为你一番了。”
拉普兰在这里故意停顿了几秒钟,卖了个关子,然后得意洋洋地继续宣布:
“这位幸运的男士,除了拿着宝钻离开之外,你还有一个选择,这个选择会令你失去宝钻,但却同样能令你获得老拉普兰我最珍贵的一件宝物。”
“拿着‘星王钻’向我的女儿惠特妮求婚吧,如果她同意将她脖子上的挂坠,我妻子的遗物,与‘星王钻’交换,那么……”
“老拉普兰欢迎你,你将成为康斯坦丁家族的乘龙快婿!”
如果白诺在场的话,他一定会感叹:拉普兰真是世界上最吝啬的商人。
他吝啬得如此赤裸裸不加修饰:不论竞拍得主是谁,拉普兰都可以借opem之手捞到善款,而如果竞拍得主是对惠特妮感兴趣的男士,他便会用宝钻换得惠特妮母亲的遗物。惠特妮很可能与老拉普兰做过什么交易,她无法拒婚,只能收下“星王钻”,将母亲的挂坠交给未来的丈夫,而作为拉普兰女婿的这位倒霉的乘龙快婿肯定会把拉普兰夫人的遗物交还给拉普兰——如此,星王钻和挂坠便同时落入康斯坦丁一家,拉普兰虽然无法直接从女儿手中拿到想要的挂坠,却可以借这样的计谋达到此目的。
拉普兰牙尖齿利、巧舌如簧;
拉普兰吝啬到半分亏都不肯吃;
拉普兰甚至,连女儿都可以利用、玩弄。
众人手中的“小木牌”,自然是为这场对他百利无一害的拍卖而准备的。
在拉普兰兴奋的演讲结束后,一座晶莹剔透、造型别致的水晶台从舞台上冉冉升起,水晶台的正中央静静地握着一块精美的宝石项链——纯净、高贵、典雅、耀眼……所有赞美的词汇不能形容它美丽的万一——毋庸置疑,这便是众人翘首以盼的,世界第一,星王钻!
拍卖会正式开始,主持人接替了拉普兰的工作,开始主导拍卖流程:“女士们先生们,在拍卖过程中,玛丽号照例会为您带来一个精彩的节目。”
“下面有请国际魔术大师tyki为大家带来囚笼逃脱表演,请参加义捐的诸位大亨准备好手中的牌子吧,因为接下来的精彩节目将会令你窒息到忘记一切!”
豪富们总有些不成文的潜规则:在比较重要的拍卖会进行过程中,主办方一般会添加一点娱乐的小项目,这个“小项目”愈精彩,就愈证明这次拍卖的隆重。身为典型炫耀类土豪病患者的拉普兰,怎能不安排一个精彩绝伦的节目让大家耳目一新?
在一阵白蒙蒙的烟雾中,tiky登场了。
朦胧的光纤中,一个怪异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在看清楚这个轮廓的真实面容之后,人群中发出一阵古怪的议论声:
“这是什么啊?”
“世界闻名的魔术大师难道连真面目都不肯给大家看看吗?”
“为什么穿成这副模样,简直像个小丑!”
是的,用小丑来形容这个闪亮登场的人,再合适不过了。
它四肢修长,身躯却十分臃肿,全身用绒布海绵包裹着,简直像东京巨蛋下面拿着彩色气球和小朋友们合影的“铃木先生”。
但它的脸上,却没有可爱娃娃熊的大头套,只戴了一张小丑面具。
红鼻头,弯弯眼,粉白的脸颊,不顾一切咧开大笑的血红嘴唇——这是一张鲜活的面具,这是一张动人的面具,因为面具上没有任何空洞曾流露出眼睛、鼻子、牙齿的信息,但台下的观众却能从那些夸张的五官刻画中,读出小丑欢快的笑意!
嘈杂的抱怨声渐渐停止了,人们的注意力全被这张丑陋鲜活的笑脸吸引,一切都发生的合情合理,令人心驰神往,而不由自主。
“五百万!”
有人举起了牌子,即有人认可了这场节目,认可了这个小丑tiky的存在。
“八百万!”
“一千万!”
“一千零五十万!”
数字木牌被一次次举起,除了希望之峰的五位演员之外,npc们也纷纷开始报价。
小丑tiky滑稽地鞠了一躬,就像他无视刚才的质疑一般,无视了大家热情的邀请,只是礼貌性地和观众们打了一个招呼,便进入了表演的主题——
“囚笼逃脱”。
tiky是魔术师中最为危险的一种——逃脱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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