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自己丢脸倒成了丢了猫儿的脸面,钱玑扯着招财的脸颊道:“倒数第一还不至于,我自有办法。”
招财来了劲儿,抓着钱玑的胳膊问:“什么办法?”
钱玑神秘一笑:“佛曰不可说。”
招财斜睨他道:“你就一卖面条的,有啥不可说。”
“那你亲我一个呗,亲了……”
钱玑话还没说完,招财已经在钱玑左右脸颊,外加额头处个亲一次。
难道招财开窍了?
钱玑一阵窃喜,但这喜刚刚萌生,便叫怒火浇灭。
钱玑一口白牙磨的吱吱响道:“叫你亲,你就亲啊!”要是别人提出这种条件,招财也会答应么?
招财嚅嚅道:“钱、钱玑……你模样好吓人。”
“回答问题!”
“叫我亲的人是你,亲了凶我的人还是你。”招财嘟起嘴巴,面带委屈,“无关紧要的人,我碰都不碰,好不容易亲了一个人,你还吼我!”
那就是说自己不是无关紧要的人?
刚才还在怒火中烧的钱玑,眨眼间又眉开眼笑起来。
招财道:“钱玑,你真是喜怒无常。”
钱玑挑挑眉头,跳过这个问题道:“你乖,就有鱼吃!”
招财两眼一亮:“鱼!”
钱玑摸摸他脑袋道:“晚上回家吃酸菜鱼!”
招财笑得嘴巴都合不上,连寒冷都忘了,钱玑却是细心,看那一双小手冻得血色全无,赶忙抓过他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暖着道:“你可知我存钱为的是什么?”
“赢了赌约!”
“错!”
“啊?”
“为了花。”钱玑抬起招财掉下来的下巴,让他阖上。
招财只觉一团迷雾在头顶上飘,存钱不是为了赢赌约,还是要去花,把钱都花光了就算赢了么?
那还叫啥子赌谁赚的钱多!比谁会花钱好了。
说道花钱,谁不会啊,招财合计着去城里最有名的酒楼点上几壶好酒,叫上满满一桌鱼,连吃个三天三夜,钱玑存得那丁点儿钱,说不定还不够哩。
招财流着口水,摆出一副不削的模样,钱玑一看,便知道馋嘴蠢猫想偏了去。他指着街道两旁的店面对招财道:“从面摊起家,存够了钱就租下一间小店面。赚够了钱,再自己开酒楼。然后一家变两家,两家变四家,我要我的店铺遍布全国各地!”
“到时候就有好多好多钱了!”
钱玑点头笑道:“对!”
“有了钱就可以买好多好多的鱼,让大厨做好送到我面前,我要每一顿都吃不同的鱼。” 想到美好的未来,招财嘿嘿傻笑,两眼里印满了鱼。
钱玑冷不丁道:“我的钱凭什么给买鱼吃?”
招财想也不想便扯出红绳,勾着脖子送到钱玑面前道:“我是你的苦力,你得负责我一日三餐。”
招财被冷风吹得红扑扑的脸蛋近在眼前,昨夜之事浮现在脑海之中,钱玑不由盯着红绳发愣,猫儿是否同自己一样,喜欢对方,便想守着他、陪着他、护着他,而又舍不得离开他。
招财以为钱玑被自己问得愣住,得意的昂首挺胸,殊不知钱玑想得却是如何快快把猫儿吃干抹尽,让这呆头呆脑的小苦力,彻彻底底成为自己的人,想走也走不掉。
所以说,像招财这种蠢猫,被钱玑“吃掉”是老天注定的事儿,跑也跑不掉。
二十六
好不容易把摊子上的面都卖完。出了城,冻得受不了的招财,不等钱玑说,直接跳进他怀里。
天气越来越冷,招财冻得手脚冰凉,脸蛋也被冷冽的寒风吹得没有温度。
钱玑坐在炕上抱着腌菜坛子数钱。招财打着哈气,四脚朝天,肚皮外露撒欢儿。
对于钱玑睡前数钱的喜好,招财早已习以为常。以前还会凑过去问问,现在等钱玑藏好腌菜坛子,他才会问钱玑存了多少。
其实对钱,招财也没多少概念,只知道铜板最不值钱,金子最值钱,中间还有银子什么的,它们之间的换算,招财完全不明了。
钱玑报了一个数字,招财“哦”了一声,嘀咕道:“还没存够一锭金子啊?”
“一锭金子都能买下一间小店面了。”钱玑好心告诉不食人间烟火的招财大仙。
招财连滚带爬的跑到钱玑跟前道:“真的?”
“骗你作甚?”
看钱玑表情,不像说笑。招财眼珠子转了几圈后,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要是没记错,阿爹那里可是有不少金子呢。
招财俨然把主意打到自己家去了,完全忘了自己正在离家出走中。
钱玑哪里在意招财想什么,那猫儿除了吃喝拉撒睡,估计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来。刚才的银子他估摸了一下,应该可以支付一年的租金。现在天越来越冷,自己无所谓,但招财那只没什么法力的猫,怕是受不住。
年前店铺会比年后高一些,钱玑本想年后再租店面的,现在看看,罢了吧,也不在乎那几个钱,别叫猫儿冻出了病,那就得不偿失了。
明天去集市,他得去问问看哪里的店面出租,一年太长了,最好是押一付三,如果生意不好做,也不至于赔光所有的钱。
主意已定,瞌睡虫爬上来,钱玑灭了灯,抱着招财睡觉。
招财钻进被窝后,立即变出人型。
怀里的猫乍然变成人,吓了钱玑一大跳:“你这是干嘛?”
“人比猫舒服……”
“谁说的?”手底下就是招财赤‘裸裸、光滑滑的肌肤,还让人睡不睡了?钱玑捏了捏招财的胳膊,催促他快点儿变成猫。
招财扭来扭去,不肯听钱玑的话,后来被钱玑用酸菜鱼威胁了,才善罢甘休。
翌日起来,果真没有前一天醒来时通体舒畅的清爽感觉。这下子,招财更加肯定了人型比猫身睡得舒服,几百年来,他都是猫模样的睡觉法子,就一回用了人型,便首次尝到甜头。难怪爹爹阿爹他们都喜欢人的模样睡觉。招财捏紧肉爪子,暗自想办法,誓要以人的姿态睡觉,天天体验那股难以言喻的爽快。
摆摊的时候,招财话不多,坐在炉子边上琢磨对策。
早上挑扁担过来,途经两旁,钱玑便对周遭的店铺多加注意,将那些贴着出租告示的店面统统记下。
摊摆的久了,钱玑早已摸出规律,知道这一个时辰几乎无人买面,便督促招财看好摊子,独自一人顺着来时的路,挨家挨户的询问出租事宜。
这一问一看,耗费不少时间,待他问完回去,已经足足过了半个多时辰。
同样在想心思的招财,察觉不出时间长短,听到钱玑叫自己,抬头先是看到钱玑,跟着就看见后面买糖葫芦的。
钱玑顺着招财闪烁目光看去,便知道小家伙心思又活络了。既然决定租下店铺,这钱就紧张起来,恨不得把一个铜板掰成两个用的钱玑,仔细瞧了瞧招财,那猫儿脸色只比糖葫芦淡一些,被风刮的有些凄惨。
哎……给他买一串吧。
刚刚靠近面摊的钱玑,又折回去给招财买了糖葫芦。
招财吃着糖葫芦笑得合不拢嘴,钱玑不由得也跟着笑起来。
张三孤零零一个人,两手插在袖笼里,看旁边两人笑作一团,羡慕嫉妒恨起来。若是他知道钱玑此番的打算,说不定那羡慕嫉妒的心理更加厉害。
说起来没什么大事儿,不过是刚才看过几家店面,钱玑大约有了些眉目,心理合计着租下哪一家较好。
收摊回家的路上,在厨房里做酸菜鱼时,钱玑一直在想此事。第一家租金太贵,租不起,第二家虽然便宜,但地段不好。倒是第三家和第四家不错。明天细问后,再说吧。
招财曾经吃过酸菜鱼的,上一次吃时觉得不仅鱼好吃,就连最普通的酸菜也别具一番风味。钱玑这回做菜时,特地多加了一些进去,让猫儿吃得眉开眼笑,主动揽下洗碗铺床的活儿。
钱玑去地里拔了两根水萝卜洗干净,坐在炕上,把去皮的那根丢给招财,招财不爱吃皮,这馋嘴猫儿挑得很。
啃完萝卜又了会话儿,招财揉了揉脸蛋说困。
钱玑看了眼外面的月色道:“这么早这就困了?”
生怕被人看出自己的心思,招财佯装哈气连连道:“大概晚上洗了太多碗,耗费体力了吧。”
“家里统共两个人,最多两个碗、一个盘子外加两口锅,你还能累到什么境地?”钱玑阴测测道,“还是你有什么鬼主意?”
招财心中一惊,面上从容淡定道:“那就一定是天气凉了,一冷就想睡觉。”说罢变成猫儿,不等钱玑反应,钻进被窝闭眼睡觉。
钱玑不困,却也无事可做,确如招财所说,天气越来越冷,与其在外面发呆,不如早早钻进被窝暖和暖和。
热炕头上的猫儿暖和的厉害,钱玑刚进被窝,两手便被招财压在暖暖的肚皮下。
招财讨好道:“我帮你捂手。”
触感极软,钱玑手也不是很凉,不至于让招财腹部受凉,便由着他了。
招财双眼紧闭,肚皮下压着钱玑的双手。过了片刻,听不到响声后,偷偷张开一条缝隙,窥看钱玑是否入睡。
钱玑双眉虽闭,但不似睡着,招财强忍着困意,硬熬到钱玑睡沉过去,才贼兮兮的捂住嘴巴偷笑。
肉垫子上无毛,并不扎嘴,招财却看他不顺眼,将其变成人手。
其实,这才是招财早早上床的打算。
夜晚小乡村的一户人家里,主人被猫儿拐骗早早上床入睡,苦力招财悄悄变出人形,与之同床共枕。
这样就能躲过钱玑的责罚了,若是明早被发现,就说自己半夜睡糊涂了,何时变成人型,自己也不知道便可。
想着明早起来就能再一次感受人型睡觉带来的,难以言语的通体舒畅感,招财嘴角挂着笑,打着如意算盘,也进入甜美梦乡。
二十七
谁知这一次,招财的算盘彻底打偏了。
什么舒服舒畅统统没有,半夜猫儿睡觉不老实,因为怕被钱玑发现,特地离钱玑远些。可被子就那么大,招财睡熟了不知道,翻来翻去就翻到被子外面去了,结果早上睁眼后,便开始咳嗽感冒流鼻涕。
钱玑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好像发烧了。”
“阿嚏!”招财揉揉鼻子,用钱玑递来的手绢擤鼻涕,擤了半天,还是觉得两个鼻孔像是被结实物给堵住了,无法喘气,那滋味实在不好受。招财坐在床上,身上裹着被子,扁着嘴,哼哼唧唧道,“钱玑,难受……”
“怎么个难受法儿?”
“鼻子喘不过气……”
“那就用嘴喘。”
招财长这么大从没生过病,用嘴巴喘气,听过,没做过。试了好几次,把脸憋得红里透白,才勉强习惯。
钱玑瞅他那作孽样子,管不住自己的嘴巴道:“你这猫大仙做得当真窝囊。”
生病的人本就脆弱,更何况是离家出走多日的招财。想他在家是要什么有什么,何必为了人型睡觉偷偷摸摸,最终落得个感冒发热的下场。
招财越想越委屈,鼻头一动,嘴巴一嘟,作势要哭。
钱玑嘴巴上没个把门的,心里却极为心细,赶在招财哭前,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好言哄逗道:“神仙也有生病的,你这样的,不足为奇。等睡上一觉,捂出汗就好了。”
招财吸吸鼻子,狐疑道:“真的假的?”
钱玑认真点头道:“真的!”让招财躺下睡好,替他盖好被子,用冷水沾湿毛巾,拧去水,搭在招财额头上。
乍冷,激得招财打了个激灵,皮肤上冒出一层小小的鸡皮疙瘩。
钱玑按住乱动的招财道:“别动!忍一下就好,这样才能好得快。”
身体高温让招财全身乏力,只能听钱玑的,咬咬牙忍过去。被子里的身体忽冷忽热,额头上的凉毛巾冰冷刺骨,没过一会儿,那毛巾热了,便不在有感觉。
钱玑取下毛巾,浸泡在冷水中,拧干,再放回招财额头上。如此四、五个来回,招财没有变好的迹象。
看来这场病实在严重,钱玑叫了招财一声,说自己去找个郎中替他看病。
招财睡得意识迷糊,昏昏沉沉的点头,究竟钱玑的话被他听进多少去,谁也不知道。
钱玑慌慌忙忙的关门,慌慌忙忙的跑到村里的郎中家去,老郎中跑不快,钱玑担心招财从床上滚下来,或是醒来不见人心里难过,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等老郎中背起药箱,钱玑便将人与药箱一起背上,风风火火的往自己家跑去。
老郎中在风中抓住自己的长胡子,捋了几下,笑呵呵道:“小伙子,咋这么急的哩?是不是你媳妇儿生病啦?”
嗯,我的猫仙男媳妇儿。
钱玑自忖,他要是把这话说出来,老郎中估计就得先给自己瞧病了。
招财烧得糊涂,人去人归他完全不知。
钱玑叫了他一声,让他伸出手来给老郎中号脉。
招财眼皮动了动,连睁开的力气都没有。
心急如焚的钱玑直接摸进被子里,拉出招财的胳膊让老郎中号脉。
皮肤灼热,触碰者都觉得烫人,更何况是生病之猫。
钱玑担心急了,一声不敢出,生怕打扰老郎中瞧病,静静立于一旁等待结果。
老郎中摸了半天,时而眉头蹙起,时而啧啧两声,最后捋着胡子摇头道:“这小兄弟的脉相实在奇怪,恕老头子医术浅薄,无法参透病之根本。”
看不出就看不出,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傅权刚从家里主来,便见钱玑火急火燎的赶人。
“钱玑兄,家中发生何事了?”
“招财病了,那郎中看不好。”
傅权喃喃自语道:“招财是猫,郎中怎么能看得好。”
经他这一提醒,钱玑恍然大悟,给人瞧病的郎中不行,就去找给动物看病的兽医!
钱玑匆忙往屋里走,没空与傅权耽搁时间。甫一进屋,便趴在床头,推了推招财,招财不理。钱玑叫了几声他的名字,招财依旧双眼紧闭。
钱玑托腮想了又想,开门从房檐下取下一条咸鱼,刚刚在招财面前一晃,只见那无精打采的猫儿,软绵绵张开一条眼缝,嘴巴动了动,却是没能发出声。
站在一旁陪伴的钱玑看出口型——鱼。
哎……好吃到这份上,着实不易。
钱玑拿开咸鱼,想让招财变成猫,待他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