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离家出走好歹也有理由的吧?
钱玑虽然好奇,但现在实在不是询问的好时机。招财眼前正是想家最浓烈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能帮上他什么忙。
招财哭哭停停,打嗝抹眼泪蹭鼻涕。
钱玑看那猫儿在自己腿上扭来扭去,蹭来蹭去,顿时钱玑不知双手该往何处放。
招财趴在他腿上闷声闷气道:“你就不会摸摸我啊!”
“啊?”
“摸摸!!”
“哦哦。”钱玑连忙答应,想起曾看过乡间野猫滚在一起,相互舔毛,滚在一起嬉戏,想起招财在家时,经常与家人这般亲昵。
钱玑轻轻抚摸招财的毛,从头顶到尾巴,招财抻着脖子很享受,舒服的眯上眼,那眼角还挂着泪水,晶莹剔透。
看得钱玑心里好像有只缩小了的招财蹦来蹦去,挥动爪子挠自己,痒痒的、麻麻的……叫人惦念、叫人喜欢。
“乖,不哭了,明天吃鱼。”
“早上就要吃!”
“好。”钱玑宠溺的挠着招财背上的猫毛道,“明早喝鱼粥。”
二十一
为了实现让招财一睁眼就喝上鱼粥的誓言,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钱玑便掀开被子下床。
他轻手轻脚的把昨晚缩在自己怀里睡着的招财塞进被子里,毛绒绒的猫儿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钱玑为他掖好被子,将猫头露出来,才放心的走出屋子。
屋外落着小雪,地上薄薄一层,并不厚,大约是刚下。
钱玑搓搓手,哈了一口气,走进厨房,把昨晚剩下的两碗米倒入锅里,在加满刚打上来的井水。
井水冬暖夏凉,钱玑就势漱漱口,擦了把脸,冷风那么一吹,整个人立马精神起来。
生火、倒米、加水,盖上锅盖。
灶台上有两个大锅,钱玑打开另外一边的,从木桶里捞起一条草鱼,去头去尾,剩下的鱼肚子切成两片,丢入冷水中煮。
一口锅煮稀饭,一口锅烧鱼,等待的空挡,钱玑想起前几天烧的咸鱼还剩几块,从碗橱里端出来,边去刺,边把咸鱼肉掰成一小条一小条的,放入后来取出的小碗里。
冷水煮沸,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儿。
钱玑用大漏勺盛出鱼肉,用筷子将鱼肉拨出来,不放心的用手指捏了捏,确定连软刺也没有,方才倒入石制研钵中,用钵杵捣碎。
钱玑一边捣,一边注意着煮粥的锅,看到冒热气了,忙掀开锅盖,用汤勺搅搅。
白白的米粒被水泡得胀大,黏在一起,基本熬好了,再放入姜丝葱花和香菇末,盖上锅盖,煮滚便可熄火。
招财揉眼推门进来时,刚好看到钱玑把新鲜的鱼蓉和咸鱼丝放入粥内搅拌均匀。
有了咸鱼提味,连盐都不用放,这就可以盛出来了。
已是人型的招财,眼睛睁得圆溜溜,比猫儿时候还要圆还要大,他呆呆问道:“鱼粥?”
钱玑笑呵呵的盛了一大碗,递给招财道:“快吃。”
招财不用勺子和筷子,两手捧着碗仰头倒,小喉结上下滚动。
软软的白米和鱼蓉顺着嗓子往下滑,发出骨碌骨碌的声响,吃到咸鱼丝儿时,才会停下来嚼上几口,而后又是一脸幸福的吞粥。
不消片刻,一碗就吃没了。
招财一点儿不浪费的舔着嘴角站着的鱼蓉,将碗送到钱玑面前道:“还想吃。”
钱玑微微一笑,给他满上。
直到招财吃满意了,钱玑才招呼他与自己出门摆摊。
外面的雪仍没有停,招财跳上自己的老位置趴着。
钱玑问他:“冷不?”
招财道:“还好。”说话时,嘴里冒出的热气清晰可见。
“算了,你钻我怀里来。”
招财呆头呆脑问:“啊?我不冷啊。阿嚏……”
不冷还打喷嚏?
钱玑懒得跟他罗嗦,放下扁担,抓住招财,扯开衣领往里面一塞,提起扁担继续赶路。
招财在他怀里转了一圈,好容易才找到北,从钱玑的前襟探出脑袋道:“钱玑,我真不冷。”
“不冷也给我在里面待好了!”
“为啥啊?”
总不能直接说自己担心他吧,钱玑恶狠狠道:“你不冷,我冷!”
“哦,早说。”招财打着哈欠,往里缩缩道,“看在你早上给我做鱼粥的份上,本大仙就勉为其难的给你做一次猫绒大衣。”
钱玑顿时有种把他拽出来,丢路边的冲动,他咬牙切齿的想:蠢死的招财,不知何时才会开窍!
“钱玑,你磨牙干嘛?”
“吃你!”
招财一惊,颤颤巍巍道:“我的肉不好吃。”
钱玑挑眉道:“没吃过怎么知道?”
招财连忙把头也缩进钱玑怀里,半响才听到里面发出一句闷闷的声音:“本大仙要睡觉了,闲人勿扰。”
“你才是最大的闲人,说谁闲人呢?”
“唔……那猫大仙睡觉,钱玑勿扰。”
“我抽不死你!”
“呼……呼……”某猫装睡大呼中。
二十二
钱玑和招财走到集市时,张三的馄饨都卖出去好几碗了。
刚才走到城门时,钱玑便把窝在自己怀中打盹的招财提溜出来,让他变成人。招财迷迷糊糊,将醒未醒,这会儿都走到摆摊的地方,仍是小鸡啄米般犯困打盹。
张三两手对插在袖子里对招财道:“喂,还没睡醒呢?”
招财仰天打哈欠:“醒……了……”他的嘴巴张得很大,看得钱玑很想捡起路边的石头往里面丢。
张三被他感染的也打了一个不小的哈欠,抱怨道:“昨晚不知哪来的野猫,半夜里发情扯着嗓子喵了大半夜,吵得我一宿没睡好,困死我了。”
猫……
发、发情?
钱玑立即看向招财。
招财结巴道:“你、你看我干嘛!”
“谁看你了,我看有没有人来买面。”钱玑张口就是谎话,撇开眼神道,“我还没问你结巴什么呢。”若是他没看错,刚才招财似乎是在心虚。
且不说张三与自家住的十万八千丈远,招财又一整晚都躺在自己怀里睡觉,并无发出叫声,也不曾跑出去过。那么张三听到的发情叫声与招财毫无关系,既然这样,招财为什么要心虚?
钱玑越想越觉得无法理解,越想越觉得古怪,招财一定是瞒了自己什么事情。
会是什么事情呢?
钱玑拖着下巴思考状,回忆他们从初次见面到现在发生过的事情,这招财除了偷吃鱼,也没做出啥出格的事情,甚至连夜不归宿都没有。
相反的,自打听说成为钱玑的苦力,一日三餐就由钱玑负责,并且可以睡床后,招财黏在钱玑身边还来不及呢,整日在钱玑眼皮底下晃荡,哪还有不正常的事情发生。
难道是他们遇到之前?
钱玑突然想起招财不肯说出离家出走的缘由,难道与那有关?
可不对啊……
方才张三说道发情期的时候,招财才心虚的,难道关键的地方是在发情期?
这下钱玑连掩饰都没有,大大方方的盯着招财上下来回打量。
招财被钱玑考究的眼神看得心里发麻,结巴的更加厉害了:“你……你看……看什么……什么看!”
钱玑拉住招财的胳膊,一把将人带到角落里,压低嗓门道:“你发情期快到了?”
招财明显松了口气,旋即又摆起少爷的谱儿回嘴道:“你发情期才到了呢!我是猫大仙!不是山里撒欢儿跑的小野猫,这点儿控制力都没有,切~”说完又是嗤笑,又是鄙夷。
钱玑同样回给他嗤笑,鄙夷道:“有控制力你就别去偷鱼!”
“钱玑,你能不能别提这茬儿?”
钱玑郑重其事道:“不能!”
招财怒羞成怒,肉拳头里伸出一根手指头,气得边抖边指钱玑道:“你!”
钱玑张嘴咬住,牙齿一用力,疼得招财哭爹喊爹,流着眼泪丢绕:“松口!钱玑,你快松口!”
钱玑嘴唇微启,牙齿不在用力,招财刚一放松,又一次被咬住手指:“痛”
钱玑得意的眉飞色舞,蹂躏够了,才肯放过招财。
招财眼角痛苦,左手握住右手的拳头,孤零零一根手指竖着,上面还有两排新鲜出炉的牙印。他怨恨的撇了钱玑一眼,缩到小角落里,对着手指猛吹气。
中途钱玑叫了招财两声,招财理也不理,竖着手指头,示意自己还在气头上。
钱玑笑笑,不哄他,反正猫儿心理自愈能力超强,等收摊了定会忍不住,主动与自己说话。
谁知今天出了奇,直到收摊,招财愣是一句话没与钱玑说,反倒凑在张三那块儿,与他聊了一早上,似在故意气钱玑。
钱玑抬头看太阳,奇怪啊,是从东边升起来的呀。
钱玑收好摊叫招财:“回家了。”
招财笑呵呵的与张三道别,依旧不理睬钱玑,一个人大摇大摆的往前走。
钱玑扛着扁担慢悠悠跟在招财身后,他倒要看看,招财能憋到何时!
一人一妖,一前一后走过长长的街道,跨过城门,招财停下来,站在城门口。
钱玑过了城门,驻布看他一眼。
招财轻哼一声,扭头看天。
谅他也不敢逃跑,发现招财扭头偷瞄自己后,钱玑对着红绳努努嘴。
招财心烦意燥的把红绳塞进衣领里面,又重哼一声,声音大的,不知道还以为他在擤鼻涕呢。
钱玑好笑,扛着扁担继续前行,不多时,后面传来脚步声。
人与妖的先后顺序颠倒,其他并无变动。
咦,没有任何意外事件发生,钱玑好奇思忖道:既然如此,那招财刚才为何要停下?也不想是走累的样子啊。
想着想着,钱玑忘记了走路,待他回过神来,发现招财也停在不远处。
怪了!
钱玑走走停停,招财也走走停停。
钱玑回头看招财,没注意在岔路口走错了路,等招财跟上来,才反应过来。
看到钱玑往自己走来,招财惊吓的两腿瑟瑟发抖道:“你、你过来干嘛!”
“走错路了,不是找你。”
招财吐出一口气。
钱玑走几步,超过招财,正好听到招财的吐气声,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突然明了了,他复又跑回来,问道:“刚才在城门口你停下来,是不是因为不认识回家的路?”
心思被看穿,招财面上一红,却咬紧牙关不肯承认道:“怎、怎么可能!”
“你结巴了,就说明心虚。”钱玑哈哈大笑,笑得扁担也跟着他一起抖动。
“笑屁笑!”招财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去扯钱玑脸,他要把那刺眼的笑容扯掉!
可他的人小力弱,哪里是钱玑的对手。
钱玑随手一挥,便将招财小手挥开。
招财张牙舞爪闹了钱玑半天,非但没有让那人停止笑声,反而笑得更甚之前。
招财气得腮帮子鼓得好似一边塞了一个大馒头,扑到钱玑身上的刹那变成猫儿,一股脑钻进钱玑怀里,抬起两爪,肉垫戳在小耳朵上,自言自语道:“猫大仙我阻止不了你,还躲得起!”
二十三
中午就一盘菜,青菜烧豆腐,豆腐切成差不多大小的块状,先在油锅里炸了,再和青菜一起炒。
豆腐外焦里嫩,与炸鱼口感相似,招财全当自己在吃炸鱼块,自欺欺人吃得倒也开心,吃了一碗白米饭,又啃了半个馒头。
招财在钱玑家过惯了,山珍海味、顿顿吃鱼早就成为过去,平时填饱肚子,两天能吃上一顿鱼,他便忍了。
于是,当招财发现晚上吃得是中午剩下的菜时,面上没多大波动,拿起中午吃剩的半个馒头,蘸着汤继续吃。
“钱玑,明天吃什么鱼?”
钱玑扒了一口饭道:“清蒸吧。”
招财吧唧吧唧嘴道:“清蒸味道淡,还是红烧的吧?”
钱玑斜他一眼道:“那么多毛病,自己烧去。”
“会烧还找你?”
“不会烧还理直气壮了?”
吃鱼是大事!谈及此事时,招财就格外狗腿,傻笑的讨好钱玑道:“这不是你做得好吃,我笨学不来嘛。”那模样,钱玑几乎产生一种“招财是只变幻成猫的狗”的错觉。
好半天等不到钱玑回话,招财又问道:“好不好,好不好嘛?”
脑袋抵着钱玑的下巴,摆明在撒欢儿,再不答应他,他马上就会变成猫跳到自己身上到处乱蹭。钱玑浅浅笑道:“好。”
如了意的招财立刻跳起来,围着屋子转。
钱玑手里端着碗,无奈摇头脑袋。
“钱玑,你干嘛摇头?”
“你确定你真不是狗?”
“喵喵喵!!!”招财愣了一下,片刻后疯狂猫叫,“你才是狗!”难道他不知道说一只猫像狗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么?他们高傲的喵咪,才不像那群蠢狗,成天就知道吐着舌头讨好愚蠢的人类!
招财想心思时,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一会儿是骄傲的昂首挺胸,一会儿又是鄙视的嗤笑。钱玑远远看到,估摸着招财没想什么正常的东西,要不怎会露出一副蠢相呢?
招财内心鄙视狗愚蠢,鄙视的正是开心之时,却没想到自己也正在被钱玑嘲笑愚蠢。蠢头蠢脑大笑的模样,还真真印证了钱玑的说法。
冬天天气冷,招财虽有皮毛,但还是炕上暖和,待吃完饭,看了一圈屋檐下的咸鱼后,无所事事的招财洗了把脸,便摸上床去。
钱玑洗好碗筷,收拾好家,也早早上床。
招财一见钱玑进来,立即幻出猫型给钱玑腾地方。
钱玑本想说他几句,连碗都不知道洗,究竟谁才是苦力。后来想想,先前惹了招财不快活,还把他手指咬得生疼,这一回且算了吧。
招财趴在床上,仰头看钱玑坐在床边脱鞋脱衣服,哪里知道钱玑的心思。
这几天他在钱玑怀里睡了好些次,缩在那里别提有多舒服了,眼下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钱玑脱衣上床,伺机一得空就钻过去。
脚头那种又冷又不舒服的地方,他才不要呆着呢。
钱玑脱好衣服,屁股挪动,一条腿将将移上床,另一条还悬在床边。只见一道黄白相间的影子一闪而过,等他看清,招财已经躺在他胳膊与胸口之间的空地,只要他躺上床微微侧身,那猫儿便是睡在自己怀中。
钱玑好笑,抬起剩下的一条腿,靠坐在床上。他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