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人这样一说,于三文的心倒是真的平静了些许;想想他说的的确不错,自己的经历、再加上刚刚看到聂星旭的经历,哪一样不是比这哭声更加抓人心思。她重重的叹了口气,对摆渡人道了谢。而就这一小会儿的工夫,枉死城已经近在眼前。
俞樾与于三文跳下乌篷船,眼前时一座高高的城墙,直直插入灰色的云霄;城墙周围是红的鲜血一般的曼珠沙华,密密麻麻的将枉死城包围住;而从城墙之内,正源源不断的向外涌着乌灰的烟,虽然并不呛人,可是看着便让人心生畏惧。于三文好不容易被摆渡人几句话平静下来的心,此时此刻,又因为近在耳边的悲惨哭声而提起,咚咚咚咚打鼓一般,好像就快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她紧紧的攥着俞樾的手,身子也不自觉的贴在他手臂上。
“别怕。”俞樾转过头,对着于三文扬扬嘴角。
“谁在那里?”
忽然的,一个声音就传了过来;这声音甚为干净利落,一点拖泥带水的意思都没有。
俞樾清了清嗓子,高声道,“俞樾,求见六皇叔。”
“三皇子请进。”那个声音再度响起的工夫,大门忽的敞开;只不过非常缓慢,而且有一种陈旧的吱嘎声,更增添了一分诡异。于三文是从头到尾只看到烟,没看到人;不过此时她也不多问,就乖乖的跟在俞樾身边,两人一齐迈入了那乌灰的烟雾当中。
于三文可是云里雾里的,不知自己身处何方;而且耳边的哭声愈发凄厉响亮,她忍不住的全身颤抖;俞樾紧紧揽住于三文的肩膀,要她捂住双耳,后竟好像知道在烟雾之中如何前行一般,三下五除二的带着于三文在其中穿行。
“啊——”
还不等穿过这片迷雾,于三文忽然撕心裂肺的这般叫了起来。俞樾吓了一跳,忙转头问于三文怎么了。于三文铁青着脸色,却没敢放开自己捂住双耳的手,只是以眼神示意了脚下。俞樾顺势望去,但瞧一个只剩下一半脸和身子的魂魄,正用那唯一的一只手勾住于三文的脚,余下的一只眼睛正向外流着血泪,半个嘴巴一张一合的,好像想说什么,又一字都说不出。怪不得于三文吓成这般,饶是俞樾打小在鬼族长大,忽然看见这样的魂魄,也是定会吓一跳。
“离开!”俞樾怒吼了声,那魂魄立即松开了手,后向蛇一样向后弯曲游行。于三文只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停了,好在她如今已经是鬼族的人,不然,她非得再死一次不可。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俞樾干脆将于三文一把横抱而起;于三文虽捂着耳朵,但贴在俞樾的胸口,也总算让她安心;就这样,两人很快离开了迷雾。而眼前,一条宽阔的青石街道,已经显现出它该有的模样。
尽管已经远离了那些枉死魂魄,可俞樾并没有因此而放下于三文,而是继续踏上青石小路,沿着周围跳跃着鬼火的指印,一路向前,分岔路口不行;待经过了约莫十几座青瓦小房之后,一座巍峨的宫殿便渐渐显现出来;只不过这种巍峨,更多的是带着一种震慑,毕竟这里用来当做石梯的,全数是用铁链代替;踏过了铁链之梯后,殿门便在眼前。门口的侍卫对俞樾行礼,后亲自帮他打开门。再进入之后,便能够看到坐在高座上的卞城王了。
“俞樾?”看到俞樾过来,卞城王显然有些吃惊;不过后来他的眼神很快便扫了于三文一眼,冷冷道了句,“有什么事吗?”
卞城王因为是枉死城的城主,每天耳边听闻到的都是不平之事,要么就是凄惨的哭声。这些年磨砺下来,他早已变得感情极为麻木。俞樾放于三文下来之后,才对卞城王拱手道,“六皇叔,我这次来,是想从六皇叔这里带走一个灵魂。”
“之前你就带着她来找本王,”卞城王又瞟了于三文一眼,后对俞樾道,“这次,又是要带哪个姑娘走?”
“不是姑娘,”于三文实在看不惯卞城王的态度,虽说之前卞城王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可好歹俞樾也是他的亲族,他这般冷嘲热讽的,到底算什么,“是个妇人,我们是为拯救神州大地而来。”
“说的可真伟大,”卞城王对着于三文翻了个白眼,后来不耐烦的挥挥手道,“好了好了,本王最不喜欢拐弯抹角的,直入正题。”
俞樾便简单将聂星旭与他娘亲之事说给了卞城王听,卞城王还没听完,便直接道,“行了,你们去忘川寻曼珠沙华,本王会差人把那妇人的灵魂带去。反正用不浪费本王的修为,本王还要喂黄金蟾蜍,你们走吧。”
这是下了逐客令啊。于三文看了看俞樾,见俞樾已经拱手行礼,便跟着俞樾一道离开了宫殿。后又被公主抱顺顺利利的离开了枉死城,算算时辰,从进去到出来,连一个时辰都没用上。
乌篷船已经等在忘川上,就好像知道他们会很快出来一样。于三文与俞樾一道上了船,坐稳之后,听着那些凄惨哭声逐渐远去,于三文才叹了口气;又忽的想起卞城王说过的话,不禁好奇问俞樾道,“你六皇叔口中的黄金蟾蜍,那是什么?”
“六皇叔的宝贝宠物,陪着他几百年了。”俞樾说着,后想了想自己曾经见过的样子,又向于三文描述起来,“他很宝贝黄金蟾蜍,很少有人得见。不过我曾见过几次,记得那东西约莫半个人那么高,身上犹如金子般泛着黄光,不过长着很多疙瘩;它的四肢很怪,前脚四指,后脚五指,眼睛和嘴巴都非常大,最奇怪的是,有一次我看到六皇叔给它捉了一只巨蚊,特意在它面前放飞,而它居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舌头伸出,勾出很长一段,生生将那巨蚊卷回了口中……”
“行了!”于三文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俞樾身在黄泉鬼族不清楚,可她从前是水中的王者,鲛人族公主,这种生物她见识的实在太多了;卞城王居然还有这个爱好,当真是个怪人,“我知道了,他不就养了一只变异了的巨型癞蛤蟆么。”
“皇子、皇妃,你们需要的魂魄,已经被送出枉死城了。”于三文还有些反胃的时候,摆渡人忽然这般开了口。
“这卞城王还真是有效率。”尽管对卞城王的印象依旧不好,但是对于他办事的速度,于三文还是不自觉的有了些赞扬的语气。
“我这就将皇子皇妃送至忘川的另一边。”摆渡人加快了速度,而于三文远远的向着枉死城望去,好像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而那个身影处传来的却并非凄厉的哭声,而是一声接着一声,似乎永无止境的叹息。
“她……她在叹气?”于三文有些不明所以,她不知道这妇人为何只是叹息,而不是啼哭,哭出对生命的不舍。
俞樾点点头,这叹息声的确传的很远,他听得清清楚楚,“约莫是没想到她救下了儿子,儿子却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吧。”
526、有默居住
烈焰深渊没有白昼,没有夜晚;本就深处地下,火山底部,所有的光芒,都来自火一般的熔岩光芒。玉蓁蓁与冥赤小心翼翼的绕了大半个烈焰深渊之后,累个半死不说,默大王竟然没有一点踪影。
扶着一块被底下的岩浆烤的微微发烫的巨石,玉蓁蓁喘了半天,后无奈摇头道,“唉,说来也是,许是经历了太多战争,这身子也是大不如前了。”
冥赤转头看了玉蓁蓁一眼,后大跨步跃过脚底喷溅而出的火星,立在玉蓁蓁对面对其道,“累了就休息,别勉强自己。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照理来看,至少还有三个时辰。”
玉蓁蓁颔首,后一鼓作气,直起身子对冥赤道,“仙人,我没事,可以走了。”
冥赤摆摆手,硬生生将玉蓁蓁按回了那块巨石一旁,后道,“不行,休息之后再一起走。”
玉蓁蓁有些讶异,不明白冥赤此番究竟是为何;但见冥赤与她一般,同样靠在了巨石上并且眯起眼睛,玉蓁蓁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个时候的地面上,正是深更半夜,睡意袭人的时候,眯上一会儿,总也是好的。只不过她心里始终放不下默大王,就算与冥赤一样眯起眼睛,却是一丝睡意也无。
冥赤听到玉蓁蓁呼吸声中的急促,他微微睁开眼睛,余光看到玉蓁蓁眉头紧紧锁着;从前,他可是鲜少看到这般的玉蓁蓁。打了个呵欠,冥赤缓缓开口道,“默大王的修为本事与你相同,以他的摄心术和催眠术,想离开这里找到我们是轻而易举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一直没有来找我们?”
冥赤总算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玉蓁蓁简直像是背后被刺扎了一般,整个人弹了起来,后瞪大一双眼睛,问冥赤道,“仙人,仙人这是什么意思?”
冥赤瞟了玉蓁蓁一眼,见她受惊成这般,也非他本意,忙敛了眉头道,“我是说他会不会被什么重要的事情缠住,无力分身了,你在想什么!”
“是这样啊,”玉蓁蓁当真是惊得一头冷汗,吧嗒吧嗒嘴,靠回巨石上时,一颗心总算也是落回了肚子里;可是想想又不对劲儿,“可是在这烈焰深渊中,还有什么事情能够绊住大王的脚步呢?”
“那就不清楚了,”冥赤开口道,“所以一开始你留下,就是不太明智的选择。在我看来,默大王做完他认为重要的事情之后,就一定会离开这里回去找你。”
玉蓁蓁傻傻笑了下,后望着冥赤的侧脸——那是她从前最熟悉最迷恋的凌波的脸庞,棱角那么分明,总是看着看着,心里就温暖起来——微微眯起眼睛,道,“可是仙人还是陪着我留下了,不是么?可见仙人对……”
“我对你没有私情!我只是不想看着你浪费时间而已!”冥赤冷冷打断了玉蓁蓁的话,却头一次没有蹙起眉头对着她,而是偏过了脸,不让玉蓁蓁看到自己的表情。
玉蓁蓁愣了一下,后呆呆道,“我是说,仙人对大王的感情越来越深了,之前总看到你们两个在一起……”
“好了,”冥赤再度打断玉蓁蓁的话,不过能感觉到他情绪明显变得有些尴尬起来;起了身,他拍拍衣裳上的尘土,也不回头看玉蓁蓁,只道了句,“快走吧。”
“好。”玉蓁蓁莫名的点头,要一路小跑才跟得上大步流星的冥赤;她心里倒是也有些不解了,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怎么冥赤忽的就发起了脾气。
两人又向前走了一段的工夫,却忽的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阵急促的鼓声——其中还夹杂着玉蓁蓁从未听过的乐器的声音,沉闷闷的,与这急促的鼓声完全不合拍。按理说,这个时候正是矮人们休息的时候,何以会突然传出这些声音?再细想之下,在这烈焰深渊中,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几乎全部都是矮人族的族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四面楚歌。”冥赤说了这么一句,眉头都快蹙到一块去。
玉蓁蓁听了心下却一寒,运起体内灵气谨慎的盯着四周,问冥赤道,“仙人,我们被发现了吗?”
“不,不是我们,我是说,整个烈焰深渊都惊醒了,你现在听到的声音,正是他们紧急集合的声音。这击鼓声从四面传来,而且,你仔细听,宫殿的方向,有越来越多的脚步声了。”
“会出什么事?他们发现聂星旭不在了?或者说,发现我们不在屋子里了?”这是玉蓁蓁紧张之下能想到的可能性了;只不过她却忘记了一个更大的可能性,而冥赤,很快便将这个可能性说了出来。
“他们休息的时候,不会在意我们。唯一的可能性是,默大王出事了。”
“是大王!怎么可能,你也说了,他的催眠术和摄心术……不可能,这不可能,断然不可能!”玉蓁蓁一连用了三个不可能来表达自己心中的焦灼。
“我们去大殿!”冥赤见玉蓁蓁这般,倒也闲话少叙,直接祭出冰翼剑,一把将玉蓁蓁拉了上来,飞也似的向矮人族的大殿而去。玉蓁蓁只感觉到脸庞上不断有热风与火星灼来,让她难过不已;只不过身体上再难过,也抵不过心里的焦急——默大王,一定不能出事!
在接近宫殿的时候,冥赤拉着玉蓁蓁落下冰翼剑,整理了手上的伪造锁灵绳,后再三告知玉蓁蓁不要有任何露馅儿的表情,这才在矮人军队的注目礼下,一步一步往大殿走;因为白天时大家都看得出,国王和王后对两人的喜爱,所以对于他们的突然进殿,倒是也没有什么人拦着,两人就这么一路畅通的到了殿内,站在了睡眼惺忪的国王与王后跟前。
“你们怎么倒是来了?”眼见着冥赤到了,王后一脸的倦容全数都散了去,一双眼睛死死盯在冥赤身上,那种倾慕好像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样的赤裸。
“我二人本在休息中,忽闻外面鼓声大作,这才来瞧瞧发生了什么事。”本来冥赤是不屑与这些卑微的种族说这些的,只不过念在玉蓁蓁此时的情绪,生怕她控制不住,所以还是由他来说了。
“你说什么?”王后好像没听到冥赤说话一样,瞪大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冥赤。
冥赤微微蹙了眉头,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王后还是同样问了句“你说什么”,后王后好像终于想起了什么,在耳朵里掏来掏去的,玉蓁蓁眼见着一团硬硬的棉花糖一样的白色诡异物从王后耳中掏出来,她才嘻嘻一笑,对冥赤道,“公子也瞧见了,刚刚我耳中塞着东西,断然是听不到什么的。公子刚刚说了什么?”
堵住了耳朵?冥赤心底一沉,与玉蓁蓁对视的时候,发现同样担忧的面容也在玉蓁蓁脸上呈现。如果堵住耳朵的话,默大王的催眠术与摄心术都无法进行,可为什么矮人族的人知道如何对付默大王?就连聂星旭都未必知道默大王的存在,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王后何以堵住耳朵?”冥赤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之后,又问了这么一句。
对于冥赤的话,王后似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且非常乐意于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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