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岛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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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岛之春-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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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香港探望父母。”

“你们已经锁定对方了?”

家真只是笑。

“她比你大两岁,懂得照顾你,性格天真,容易应付,她会是个好伴侣。”

“我没想过要应付她。”

“将来你会知道。”

家英笑了,“可要我带你参观红灯区?”

家真反问:“为什么叫红灯区,真的亮着红灯?”

“像肉食档用红色灯泡一半,照得肉色看上去娇嫩一点,吸引顾客。”

家真骇笑。

两兄弟无所不谈,家里又热闹起来。

家真到赫昔逊建造探访父亲。

赫昔逊本人出来招待,他精神饱满,白发如昔。

“家真,你将读电脑?好极了,听说美国人致力发展小型私人电脑,已有若干眉目,你刚好搭上头班车,三年后回来邦我把赫昔逊电脑化。”

家真只是陪笑。

父亲叫他到会议室旁听,他想婉拒,受家英眼色制止。

那日不知看一个什么大会,黑压压坐满上中下三层职员,约莫三四百人,许家真坐到最后排。

他看不到发言人,大概是总经理吧,英语带粤语口音,虽然尽量抑扬顿挫,感觉仍然有点滑稽。

最叫家真讶异及难堪的是这个人狂妄自大的语气,每句话都用英文“I”开头:我如此如此,我这般这般。

他把I字母说得很重,发音像极普通话中的“爱”。他爱完又爱,像土霸王似说了很久,员工毕恭毕敬聆听。

家真到底年轻,他轻蔑地笑了。

这人以为他是谁?

这人不过受聘在殖民地英资机构做一名高级职员。

薪酬及福利也许很好,甚至太好,但不过是一份优差,先生,工作不同事业,阁下迟早有退休走路的一日。

是这种人令得殖民政府负上恶名吧。

他那爱的演讲终于结束,家真站起来,发觉他原来是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气焰高涨,嘴脸可憎,嚣张地仰起头,目中无人地操步走出会议室。

家真问:“这是谁?”

家英答:“副总裁,地位与父亲相等。”

“你属谁?”

“我直属赫昔逊。”

家真微笑,“你真幸运。”

“曹先生是一个十分能干的主管。”

“是吗,恭喜你。”

“家真,你的口气像足家华。”他十分吃惊。

这是家英近年第一次提到大哥名字。

家真轻轻说:“或许,家华有他的道理。”

他没有告辞,擅自离开赫昔逊建造。

回来替赫昔逊工作?不必了。

回到家,才觉得自己反应过激。

母亲在客厅插话,他陪了她一会儿,情绪渐渐平静。

二哥回来,家真上前道歉。

家英把手搭在他肩膀,“像你这样年纪,一定反叛,荷尔蒙作祟,怪不得你大脑,趁一新在娘家,我们出去逛逛。”

家英把他载到红灯区。

“你时时来?”

“唷呵,千万别误会,我不是那种人,我不过陪你来观光,好的坏的,黑的白的,全要见识一下,你说可是?”

黄昏,天边映出浅紫及橘红晚霞,明澄天空,新月淡淡挂在天边一角,明明是南国美景,可惜夜市已经启动。

小小酒吧传出音乐,保镖与夜莺站在门都招徕。

见到年轻英俊的许氏兄弟,喜出望外,急急兜搭。

“进来看看,欢迎参观。”

“第一杯酒免费,快快进来。”

那声音好不熟悉。

暮色中红灯亮起,衬着人面煞是诡异,家真把声音主人认了出来。

“钟斯。”

那保镖一愣,抬起头来,站起。

可不就是钟斯。

家英也笑,“我过去对面马路看看,你们慢慢聊。”

“钟斯,你在此地。”

他身后的招牌叫莲花酒吧。

“许家真,人生何处不相逢。”

“生活如何?”

“好,好。”他点起一支烟遮窘,深深吸一口。

“你母亲好吗?”

“回椰加达依靠亲戚去了。”

“父亲可有联络?”

钟斯摇摇头,“喂,别太关心我家人好不好?”

家真由衷地说:“我挂念你。”

钟斯看着他,“都说我带坏你,可是你看,你自己也跑到这里来。”

“钟斯,你还记得那次偷窥?”

他茫然,“偷看,偷看什么?”他竟不记得了。

家真轻轻答:“出浴。”

“呵,今晚刚好有表演,我请客,把家英也叫来。”

他吹声口哨,家英在对街走回来。

两兄弟在钟斯带领下走进酒吧。

一个冶艳年轻女子在台上跳舞,她穿白色极薄如蝉翼般纱衣,贴在肌肤上,宛如第二层皮。

她有深色皮肤,光滑晶莹叫家真想起一个人。

不,但她不是她。

女郎做出种种诱惑眼神及姿态,最后,她取起一桶水,淋到自己身上,薄纱衣湿了水,把每一寸身段都显露出来。

她像煞了一个人,但还是她。

这是钟斯嘴角叼着香烟走近,“你想看出浴,这不就是出浴。”

家真掏出钞票,塞到钟斯手中。

钟斯说:“你知道在这区可以找到我。”

两兄弟离开那简陋嘈吵的小酒吧。

家英说:“类似场所,相同表演,越看越没有味道。”

家真笑笑不出声。

再次看到钟斯,叫他安慰。

“钟斯怎么生活得像老鼠。”

“他父亲找不到工作,一走了之,不再照顾他,他成为孤儿。”

家英转变话题:“你决定赴美读大学?”

“加州理工录取我。”

“好家伙,抢我锋头。”

家真腼腆地笑。

“爸希望你选帝国学院。”

“我想见见阳光。”

“都是世界文明的一级学府,错不了。”

“家英,在海外,你可有听到关于蓉岛局势的事?”

“那些都是谣言,国与国之间,同人与人关系相似,彼此妒忌,有人看不过蓉岛繁荣向上。”

“为什么有移民潮?”

“咄,人各有志,数百年来一直有人移居海外,有什么稀奇。”

“爸有什么话说?”

“爸忙工作,他正参与兴建新飞机场,哪里有空理会谣言。”

“这么说,许家不打算搬迁。”

“家真,我们做得这样好,成绩斐然,何必思迁,是那些不得志的人,以为去到外国,会得别有洞天,真是异想天开,天方夜谭,外国有什么不同?还不是资本主义,金钱挂帅。”

家英讲得头头是道。

他问小弟:“与一新结了婚,会否去香港发展?”

“我一定会留在母亲身边。”

“这句话你自小说到大,希望会得实践。”

“妈身体大不如前。”

“她寝食不安。”

  第5章

一日半夜,许太太突然跳起来,侧耳细听。

她急急敲小儿房门,“家真家真,起来。”

家真惺忪问:“妈妈,什么事?”

“电话铃响了很久,是否你大哥家华找我们?快去听。”

家真即时清醒,跑出房间。

哪里有电话铃。

屋里静寂无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家真快去听电话呀。”

家真紧紧搂住母亲,他流下泪来。

看过医生,只是说神经衰弱,耳鸣。

那一年,家真带着母亲到加州,原先租了一间小公寓,许太太看了,觉得狭窄,在旧金山电报山自资置了一层较大的公寓,那地段环境自然大不相同。

她轻轻说:“来日你结婚,这房子作为礼物吧。”

“妈妈,届时我自己有能力。”

一新在旁拉了他一下。

他俩陪母亲到那帕谷参观酿酒。

许太太戴着宽边草帽,在山谷漫步,品尝名酒,又有小儿细心服侍,污染觉得上天待她不薄,渐露笑容。

她喜欢吃海龙皇汤,家真天天到餐厅打听有无新鲜鱼货,又吩咐蒜茸面包必需做得极脆等……

一新说他待母至孝。

家真说:“我不过是无事殷勤。”

一新问:“假如母亲与我一同遇溺,你就谁?”

家真笑笑,“你会游泳。”

“嘿!”

“别老提这种无谓问题。”

许太太本来几天就走,可是家真热诚款待,她竟住了个多月,不但晒得一身健康肤色,且增加体重。

每逢周末,家真载她到处走,他们甚至到迪斯尼乐园排长龙,吃冰激凌,看烟花,买米老鼠手表。

家英见母亲乐而忘返,也赶来会合。

一见新居露台看出去的海景,“哗,妈妈偏心。”

许太太笑,“你肯来这边住?”

他们三母子又说又笑,罗一新在旁几乎插不上口。

家英问:“你冷落一新?她怪不高兴。”

家真答:“她若连这个都不明白,我俩就没有前途。”

家英笑,“呵,这般大男人口气。”

“明日我们去圣地亚哥,你也一起吧。”

一新过来说:“我不去了,怪累,又怕晒。”

许太太一听,连忙说:“我们在市区逛商场吧,我想添些衣物,夏装在这边多选择。”

一新这才恢复精神。

家真说:“妈妈我陪你去纽约。”

一新更高兴,“好呀,我们逛五街。”

许太太却问:“你的功课呢,也得上学呀。”

过两日母亲鸟倦知返,把(奇*书*网^。^整*理*提*供)新居钥匙交给家真,由家英陪着回家。

家真一头栽进实验室里。

一新找到机会问他说:“我转到加州来陪你可好?”

“加州不是读美术的地方,你不如留在欧洲。”

一新尴尬,“这是冷落我吗?”

“不,我想用功读书。”

第二天一新走了。

那一年,满街少女都穿上芝士布长裙,飘逸明媚,在阳光下呈半透明,引起异性遐想。

好看吗,美极了,像她吗,不,还不够,差远了。

这边女孩半卷曲头发都闪烁金光:赤金,淡金,金棕…家真心中怀念的是一疋漆黑乌亮的丝缎。

家真在校成绩斐然。

同学们赞叹:“许一坐下来就知该怎么做。”

“他天生会这门功课,学问一早已种在脑里,只需取出应用。”

“唉,各有前因莫羡人。”

“幸亏许容易相处,又乐于助人。”

是天才吗,不,只是苦干,时时埋头做到深夜,一新电话来找,家真一定在家。

一日,家真在实验室里看报告,忽然有同学推门找他。

“许,你来自蓉岛?”

家真抬头,“什么事?”

“许,蓉岛出了大新闻,快到康乐室看电视。”

家真丢下一切跑到二楼康乐室。

有几个同学在看新闻。

记者这样报告:“蓉岛挂牌建筑商赫昔逊收地策略失当,引起该地原居民不满,三百多个居民愤而包围工厂一日一夜,将八名高级职员困在办公室里,包括副总裁,总工程师及品质管理员,大量防暴警察经已赶至——”

荧幕上出现土著与警察对峙情况,有人掷出汽油弹,焚烧汽车,打烂玻璃,蓉岛工厂区变得像战场一半,这美丽宁静的小岛从未发生这种事,许家真看得呆了。

他双膝发软。

半晌,他发力狂奔回家打长途电话。

不知怎地,心急慌忙,他一连三次拨错号码。

家真吸口气,请接线生代拨。

终于接通,听到家英声音,他哽咽:“爸妈好吗?”

家英说:“爸已经救出来,无恙,在楼上休息,我正想找你。”

家真把跳跃到喉头的一颗心按捺回胸膛。

“我立刻回来。”

“事情已经完全解决,家真,你不必劳碌。”

家真开启电视。

美国人绝少关注本土以外新闻,除非是大灾难,大骚动,大战,否则,他们只孜孜不倦报告本土的芝麻绿豆琐事。

新闻说:“美资在蓉岛有千亿投资,大使馆正注视这场骚乱,据悉事件导致一死三十余人受伤,其中十名士警方人员。”

接着,是某大商场周末大减价广告。

家英在那一头说:“这件事妈妈不知道,她去了台北访友。”

“爸可有受伤?”

许惠愿的声音传来,“家真,你放心,事情在电视新闻看来才显得可怕。”

“死者是什么人?”

“一名暴徒。”他不愿多说。

“爸,如果形势欠佳,不如早退。”

许惠愿沉默。

“三十六着,走为上着。”

许惠愿轻轻斥责:“一遇挫折,立刻投降,怎有今日?我自有数目,你放心读书,下季费用已经汇出。”

他把电话交回家英。

家英踌躇着似有话要说。

“二哥,什么事?”

“有人看到家华。”

家真一时没领会,“什么,谁看见大哥?”

“有人认出由许家华率领这次原住民抗议示威的流血事件,他是滋事分子首领之一。”

家真心都寒了。

他双手簌簌发抖,这正是他最害怕的事。

“别让妈妈知道。”

“警方已在通缉他,这是迟早通天。”

家真一个字说不出来。

“你要有心理准备。”

“家华为什么与父亲对着干?”家真声音颤抖。

“他不是针对个人,他抗议资本家剥削。”

家真捧着头,他统共不明白,因此痛苦。

“家真,爸叫我,你自己保重。”

“我一有假期立刻回来。”

电话挂断,那阵呜呜声叫家真恐惧。

他离开校园驾车往酒吧买醉。

三杯啤酒到肚,情绪渐渐平复。

回程中车子左摇右摆,被一辆货车截住痛骂。

那司机这样吼:“你找死?你死不足惜,可怜你爸妈要伤心一辈子!”

家真忽然情形,吓出一身冷汗。

他把车子停在路旁,锁好车门,坐在车里,直到天亮,才驶返公寓。

大哥已经成为家中黑羊,他更加要小心翼翼做人。

试想想,清晨或深夜,有个警察前来敲门:“对不起许先生太太,你们的儿子许家真醉酒驾驶,车毁人亡”,可叫家人如何善后。

好好生活,也就是孝顺父母。

他叹口气,拨电话找一新聊天散心。

响了一阵,无人接听,家真刚想挂断,忽然有男子问:“找谁?”

家真一呆,“你又是谁?”

“不,你是谁?”那人也反感。

家真听见一新的声音在背后传来:“叫你别乱停电话,是谁?”语气亲昵。

“打错。”那人索性丢下电话听筒。

家真发愣。

几年了?整整四年,那几乎是年轻的他的前半生。

如果一新另外有对象,礼貌上头,她应当对他说明。

电话来了,是一新追上解释吗?

不,是同学:“许,明日考理论,我有几个疑点想得白头犹自不得要领,你若不帮我,我得转系。”

家真停停神,“我们一起研究,你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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