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婀娜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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婀娜传说-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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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便闭目蜷缩在榻上,远远地看去好像他整个人都被埋在柔软的皮毛里。长塌边坐着一个身着白色狐裘的女子,低低吟唱着不知名的江南小调,她的侧脸看起来极其柔和,一双美目极为专注地凝视着长塌上的人,那轻轻柔柔软软绵绵的声调,像是在哄不听话的孩子入睡。
  醒之端着手中的紫砂盅,愣愣地站在原处,一时竟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榻上的人似乎睡熟了,那身着狐裘的姑娘的歌声也慢慢地停了,她侧目看向亭外,目光落在醒之端着的紫砂盏上,悄无声息地站起身来朝醒之招了招手。
  醒之愣了愣才端着托盘,一步步地走进亭内,那女子迎过来无声地拿起了托盘上紫砂盅,理所当然地打开了盖子。当女子看到盅内是白粥时,不自主地皱了皱眉头,嗅了嗅盏中散发的清香,才没有说什么。
  醒之疑惑了半晌,直到看见那女子拿起了勺子朝嘴里送,这才慢慢地皱起了眉头,伸手便要夺回紫砂盅,那女子自然未曾想到醒之会如此动作,仓促之间挣了挣,只见一盅粥瞬时翻转了过来,浇在了两人的手上,托盘与紫砂盅应声落地。
  这一声清脆的响声,惊醒了榻上的人,落然骤然睁开了双眸,一双浅灰色的眼眸没有半分的睡意和惺忪,即刻露出精湛的光芒。他霍然侧脸满眸杀气地朝二人望去,在触及对面的人时中,那极为锐利的目光极细微地滞了滞,迅速地敛去了身上的杀气。
  笑翠惶然回眸,怯怯地说道:“公子息怒,新来奴婢不懂规矩,这才惊扰了公子,笑翠这再去给公子换一碗。”
  醒之垂着头眸看了眼被烫红的手,又看了看撒了一地的粥,这才慢慢地抬眸看向落然,讪讪陪笑道:“这粥本是煮给你喝的……”
  落然精致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浅灰色的眼眸像冰雪一样刺骨,他只看了醒之一眼,便垂下了眼帘,身上气息说不出的冷漠:“出去。”
  醒之微微皱起了眉头,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惴惴不安地解释道:“……你不要生气,我并非有意的。”言毕,醒之清湛的眼眸巴巴地看向落然,这也是自醒之回来后第一次如今近距离看到落然。
  一身极为保守的丝绸黑衣紧紧地包裹着全身,长至膝盖的头发,乱乱地披在身后,从长塌上散落到地上,一张苍白如纸而略显小巧的脸,五官明明极为精致,可却给人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那紧抿的没有血色的薄唇显得非常绝情,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
  落然虽然还是原来的模样,却给了醒之截然不同的感觉。以前的他虽是冷漠可大多的时候是故作凶狠,如今的他却是一身的戾气、杀气,让人内心禁不住瑟缩着、战栗着、惧怕着,那种融合了一切的气息散发着说不出的暴虐和残忍,还有历尽沧桑的霸道。
  醒之慢慢地垂下了头,心中说不出的难过,越是强烈的对比,那些漂浮的记忆越是清晰,此时她能清楚记起所有的落然,儿时的、逃亡时的……她还清楚地记得在逃亡江南的路上,便是两人一直交恶,他身上的气息也不是这样的暴戾,还有那时为落然束发时,他还会毫无防备地昏昏欲睡。
  那时,落然是不是已认出来了自己?……
  他,如此简单的一个人……那时,便是有了怀疑却也不敢贸然与自己相认,他如何能想到,儿时与他相依为命的之之,怎么可能会不认他?他自小的经历让他知道与别人的不同,他是不是也以为之之不想要他了,所以才不认他?他是不是曾一遍遍强迫地告诉自己,那个人不是之之?
  所以他叫陆玉枝,枝枝。他不相信之之会不认他,会不要他……
  醒之想到后来的错怪、粗暴、冷战,还有落然眉宇间的委屈,在马车中伸出手时的欲言又止的可怜模样,一颗心像被滚烫的油淋了个来回,火烧火燎地疼。
  当自己拔下木钗,他从香味中知道了一切,可他却什么不敢说,几次张嘴却不敢质问,那时……他该是如何的委屈,如何的自卑,以为自己寻了许久许久的人已经不要他了,他不敢问,问都不敢问。那时的他还不是这般阴沉骇人的模样,还是那个单纯如一的落然,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事,怎样的事才让他变成这样?
  “对不起……”醒之压抑多日的悔意在这一刻齐齐爆发,她努力压下眼中的酸涩和蜂拥而至的泪水,忍不住上前一步。不想一道劲风飞驰而过,离醒之双脚半寸的地方,赫然钉上了一排枝叶,那枝叶是用高深的内力齐齐穿透了地上的大理石,挡住了两人之间的路。
  落然听到这三个字,平板无波的脸上没有半分的表情,只是手指不自主地弯了弯,眉头微微上挑了挑,浅灰色的眸中似乎有惊涛骇浪翻滚着。慢慢地,他惨白惨白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青色的血管高高地凸起,似乎极力压抑着怒气:“出去。”
  这没有任何感情的两个字宛如巨雷般,砸入耳中,震得醒之后退一步,扶住身后暖意融融的柱子才堪堪站稳脚步,她直愣愣地凝视脚下站立的树叶,彷佛那树叶并非扎在沥青石上而是扎在了自己的心上,有什么东西瞬间破裂了。
  笑翠赶忙走到醒之面前,挡在了两人的中间,轻声劝道:“姑娘还是快走吧,千万莫要惹恼了公子。”
  醒之耳中嗡嗡作响心乱如麻,又怎听到别人的劝说,她想也不想一把推开笑翠,踏过树叶上前一步,极为慌乱地说道:“本就是我对不起你,你可以怪我,但是你不能如此折……”
  落然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冒了起来,呼吸声越显浓重,身上的气息阴沉阴沉的,显然已忍耐了极限,骤然一掌,醒之身旁的青石桌已应声而碎。
  这一声巨石崩塌的声音,再次将醒之震在原地,她清澈的眸中划过种种情绪,最终被浓浓的悔意遮盖。醒之怔怔地站在原处,不知所措又无比难过地看向落然,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园门出传来,惊醒了八角亭内的所有人。
  两个人惶急慌忙地跑了过来,其中一人正是园外的侍卫,另一个是端着茶盏的小丫头,那侍卫显然知道自己放错了人,战战兢兢地说道:“公……公子,属下并非有意……”只听一声风响,那守卫话未说完人头已滑落在地,没有了头的身躯血如泉涌,轻轻颤动了两下,砰然倒下,那个端着茶盏的小丫头惊声尖叫,一声未落,人头再次落地。
  醒之瞪大了双眼呆呆站在原地忘记了呼吸,对面的两具还汩汩冒着鲜血尸身与滚落在泥土中的头颅,让醒之感觉一股阴冷阴冷的寒意自心底冒了出来,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地回过神来,满眸不可思议地望向落然,哆哆嗦嗦地却发不出半分声音。
  落然站得笔直,半垂着眼眸,脑后的乱发遮掩住半张脸,他依旧是原本的模样,一丝波动也无,彷佛方才出手的人并非是他,彷佛那血泊中躺着的并非是两具尸体,依然那般的风轻云淡地站在原地,片刻后,落然的手指轻动了动。
  醒之机械般地转过脸来,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已吓得脸色惨白瑟瑟发抖的笑翠,不知是醒悟了什么,醒之急声喝道:“我走!我这便走!你不喜欢,我不来便是,你别伤人了……我现在就便走。”一边说话一边跌跌撞撞地朝园门跑去。
  一阵风过,吹落了朵朵梅花,笔直站在原地的落然,极缓慢地坐了下来,只是那双手却压抑不住地抖动着,他半垂着的睫毛急速地颤动着,许久许久,他的喉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彷佛哽咽的轻吟,整个人粗喘一声,宛如失了所有的凭仗般,瘫倒榻上,似乎,方才的那几句话和那几次抬眸已耗尽了所有的气力。

  沉醉不知归何路(三)

  窗外的小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冬风依旧。
  郝诺和醒之围着一个火盘,面对面地坐着,郝诺抬起头:“怎么了?从早上回来后,就一直抖个不停,心里还乱糟糟的?你害怕什么?……要不要叫连悦师兄回来看看?”
  醒之勉强地笑了笑:“你别乱说,我不过是有些冷,连悦和暗七跑了一早上了,才将药材都送到婀娜山,这会又在整理药典,已经够忙的了,你莫去添乱了。”
  郝诺乖巧地点了点头:“我也才不要出去,这里冷死了,围着火盆还好,没有火盆屋里和外面一样冷……可是好奇怪,昨天暗七带我们去大殿,为何哪里没有火盆还那么暖呢?……连雪师兄隔一日才下来一次,没意思得紧,你说山上是不是比咱们住的地方要暖和呢?……连雪师兄说师父好忙,每日要给那人针灸推拿一个多时辰,日日不能间断,师兄要整理洞内的古籍,我若上去了,也没人能照顾我,所以不带我上去……师父这个月没有给我月银呢……你说他会不会想赖账?”
  郝诺等了好一会,也不见醒之回答自己,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笨拙地伸出手来攥住了醒之的手:“你的手好冰,怎么还在发抖?……是不是穿得太少了,从早上出去回来都抖到现在了。”
  醒之怔怔地抬头,当对上郝诺圆圆的满是担忧的大眼,一时间红了眼眶,慢慢地将脸放在了他的肩膀:“我没事……就是心里有些难受……”说着说着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天冷的缘故,郝诺几乎将所有能穿的衣服全部都穿到身上,整个人圆滚滚的,伸出手来根本搂不住醒之,他着急地说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醒之不说话,泪却落得更凶了,便在这时,外面传来乱糟糟的脚步声,一直在院门小屋整理药典的连悦与暗七,闻声走了出来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暗七皱着眉头看向零头的宫卫:“许雾!谁许你擅自闯进来的!”
  许雾倨傲地说道:“奉公子命,驱逐天池宫众人出宫!”
  “放肆!”暗七怒喝一声,“苏宫主乃是宫主与统领的贵客,岂是你们说动便能动的!”
  许雾冷笑一声:“你我又不是在此一日两日了,如今的宫中谁当家谁做主,你心中比谁都明白,说什么贵客,若真是贵客,宫主便只敢将她们安置在这地龙都没有偏僻小院落内吗?”
  暗七脸色变了变,硬生道:“宫主与统领临走曾令暗七好生看顾苏宫主与天池宫人,岂能因公子的个人喜恶便将人赶出去,更何况这院落如此偏僻,怎会惊扰了公子?”
  许雾越过暗七看向已站在屋门口的醒之与郝诺,讽刺道:“怎么惊扰了公子?,早上梅园可是因为有些人的不识趣,去了两个活生生的人,从伊雪故意接近公子身首异处后,宫主曾禁止丫鬟婢女接近公子,宫主尤其讨厌那些想靠献殷勤,攀附公子的人……今日梅园的两条命便是又有人又想接近公子,若非看在她们曾救助过统领的份上,怕是有的人早已经不能站在这里了。”
  连悦脸色一变,怒声道:“放肆!我家宫主去看望他,也只是看在往日的情谊,岂能像你说的那般龌龊,便是你琼羽宫再怎样富贵显赫,也不过只是一方领主,我家宫主岂能让你等随意羞辱!”
  许雾瞥了连悦一眼,越过二人看向醒之道:“我没时间与你们争吵,苏宫主若是识相便自己搬出去,笑翠姑娘为你们求了情,公子特准你们今日卯时前搬走,若苏宫主不走,便别怪我等不客气了!”
  醒之不惧地与许雾对视着,轻轻笑道:“我若不走,你还敢动手不成?”
  许雾愣了愣,微眯起了双眼:“天池宫宫主威名在外,许雾自知不是宫主对手,好歹苏宫主也是我家宫主带回来的,苏宫主若赖着不走,许雾自然不能如何,可苏宫主也该知道此处是我琼羽宫地界,万事都是依着琼羽宫的规矩来不是?”
  醒之道:“你待如何?”
  许雾冷哼道:“苏宫主若识相还是自己走,否则若是挨饿受冻可怪不得别人!”
  醒之闻言冷笑一声:“连悦送客!”言毕,拉着郝诺再次进了屋子。
  许雾脸色暗沉暗沉的:“将院中与厨房的木柴与炭火全部搬走,留下二十人将这院子四周都围住,他们若是一起走便送他们出去,若是不走,便好好地围住不许放一个人出这小院!”
  暗七怒喝一声,便要冲过去却被连悦死死地拽住,两人眼睁睁地看着一干众人将所有的木炭收拾得干干净净。
  郝诺趴在窗户边上看外面的人陆陆续续将所有的木炭和柴火都搬走了,回过头来对正在烤火的醒之说道:“这样……我们会不会冻死,要不、要不咱们不住这儿了吧,这里又不暖和,东西也不是很好吃……人又那么凶……”
  醒之经过方才的一闹,那股恐惧和忧心已被冲散了许多,她安抚地拍了拍郝诺:“并非是我不走,是咱们并没有地方去,谯郡城自以前便有规矩,所有的商家不出整月是不待客的,除了乾嘉酒栈开门,便是风月……都是不开门的,我们若是出了此处便会无处可去。”
  醒之对郝诺笑了笑,哄道:“屋内还有些炭火,足够今天晚上用了,咱们那时赶路还剩不少干粮,够我们吃的,明日连雪也许便会下山了,我让他带消息上山,想来姨娘和怒尾叔叔也不会做事不理的。”
  郝诺歪着头看了醒之半晌,不知听没听懂,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醒之见郝诺如此,心中一暖,轻轻地捏了捏郝诺的脸颊,可眸中的担忧却遮掩不住。连悦与暗七站在门外,自是将醒之的话都听了进去。
  暗七愣了许久才说道:“谯郡城整月不做生意的吗?”
  连悦摇了摇头:“我们来时曾途径城里,并未见有店家开门,宫主自幼在此处长大,应该不会错的。”
  暗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如今该如何是好?统领临走时多次嘱咐暗七看顾好苏宫主,如今……不行,我必须即刻通知宫主与统领。”
  连悦看了眼守在门外的众守卫:“便是你能出了这院门,又如何上得了婀娜山,那阵法你是过不去的,如今师父不在,我也不知道怎么过……方才送药材也只是送到阵外,连雪来接应时,还说有了药材,他们明日便要忙了,到时候若是连雪两日不下山,便麻烦了……”
  暗七想了想:“不如我去求求笑翠姑娘,公子虽不近人情,但是独独对笑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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