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爱走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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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爱走散-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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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刺得有点头晕目眩,正是合欢花开时节,校园中到处可见开得艳红的合欢,季子柔走到一颗合欢树荫下,等着江笑峰的到来。
  十几分钟以后,江笑峰骑着单车来到她面前,单车后座上坐着一个瘦高的短发女孩,季子柔心里一阵发酸,她应该料到了,优秀如江笑峰,从高中时代就经常收到女生情书,在自由开放的大学里,就算他想独善其身,也耐不住那些女孩的主动热情吧。从前给她写信的那些内容,是她天真差点信以为真了。
  “江笑峰,好久不见了。”季子柔艰难挤出一朵笑容,语气亲切又陌生,“我到江远给你添麻烦来了。”
  江笑峰走上前去捡去她头发上的落花,然后轻轻给她一个拥抱,“你终于来了,好像做梦一样。”声音似乎有点哽咽。
  季子柔望了一眼旁边的女生,那个女生冷冷地看着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是我班上的同学楚慕之。”江笑峰松开怀抱,替季子柔介绍。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季子柔。”季子柔微笑着打招呼。
  那个叫楚慕之的女孩勉强笑了一下,然后对着江笑峰说,我先走了,下午的专业课记得帮我请假。说完便甩着帅气的短发,像一阵风一样走开了。
  对于季子柔的到来,江笑峰有说不出的开心,再也不用隔着千山万水传书信,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他帮着季子柔找房子,告诉她出门怎么坐车,帮着她尽快熟悉这个城市的一切,他怕她孤单,把身边的同学朋友都介绍给她认识。虽然江笑峰的磊落让她相信他和楚慕之之间确实没有什么,但是在他那些同学的口中,当她多次听到楚慕之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的,出于女人的直觉,没发生什么并不代表心里就没有任何想法。
  报社的实习工作非常辛苦,每天在外顶着烈日跑采访,有时候一天要跑几个采访,可能上午在江南的市委机关采访一次重要党政会议,下午就到江北的棚户区采访群众鸡毛蒜皮扯皮拉经的小事了,有时候还要出差,不到一个星期,季子柔就晒黑了一圈。
  江家一直在催着江笑峰复习GRE考试,准备毕了业就把他送到美国读研究生,江笑峰一边敷衍着家里一边在导师推荐下到江远设计院去实习了,他想早点出来工作,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他可以和季子柔可以一起在这里安家。年轻人的实习工作都不轻松,季子柔和江笑峰就像战友一样相互支持相互鼓励,朝着各自的人生理想不断迈进。
  这个时候的季子柔,还是没有放下思想的包袱,没有信心跟江笑峰重归于好。不是不知道江笑峰的好,不是没有感动,就是缺乏那么一点信心,对于自己,对于这份感情,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信心。因为本身就是没有安全感的人,哪怕只差了这一点点信心,她也没有勇气迈出这一步。而真正让她痛下决心和江笑峰重新走到一起,是那次到广州出差回来。
  那年的夏天,一种叫做非典的病毒从南方蔓延至全国,季子柔就是在非典病毒正在肆掠的时候去广州出了趟差。因为刚开始南方那边消息封锁得厉害,季子柔没听到任何风声,以为只是一次简单的外地采访,就欣然接受了领导安排的出差任务去了广州。
  季子柔到了广州那边才知道疫情的厉害,匆忙做完访问便打道回府。火车到达江远的时候,全车厢的人都被直接送到传染病医院了,据说是车厢里出现了一例疑似病例,季子柔偏偏在这个时候不争气地发烧了起来,于是作为重点监控对象理所当然地住进了医院。季子柔刚从广州回来,她深切感受过那边人人自危的恐怖氛围,她一下子害怕起来,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感染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活不久了。那一刻的恐惧是前所未有的,她还年轻,她不想就这样死掉,父母的年纪大了,她还没来得及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还有尚在读高中的弟弟子璘,她答应过子璘要供他上大学的,还有江笑峰,出差之前,她甚至都没有好好跟他道别。
  手机这个时候也祸不单行地没电了,她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荒无人烟的孤岛上,她年轻的生命就要在这里划上句点了,她绝望地躺在病床上,等待着死神的召唤。
  一天时间过去了,除了全副武装的医生和护士们的例行检查,没有任何外人进来过,整个医院死一般的沉寂,挥之不去的恐怖笼罩在整个隔离区。半夜的时候,季子柔感觉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了,一个全副武装的医护人员走了进来,季子柔记得这个时段不是例行检查时间,难道是自己病情恶化了,她不安地想着,心里的恐惧和绝望更加强烈地交织在一起。进来的医护人员慢慢走近床头,然后在床沿坐了下来,季子柔觉得不对劲。那人慢慢摘下面罩,季子柔才看清楚来的人居然是江笑峰,那一刻她整个人松弛下来,有江笑峰来送她最后一程,她什么都不怕了。
  原来江笑峰按照约定的车次时间在火车站没有接到季子柔,后来向火车站一打听是送到郊区的传染病医院了,江笑峰又跑到传染病医院,那里已经有很多像他那样的疑似病例患者的家属在聚集,他听到别人议论说关在里面的人都是从广东那边感染了瘟疫的患者,广东那边发瘟疫,已经死了不少人了。他这才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他很担心,也许季子柔出了什么事,这个时候他一定要陪在季子柔身边,可是季子柔的手机也打不通,医院外面全是武警人员,院方安保措施做得相当严密,他根本就没有机会进去。他一直在医院门口徘徊,到了傍晚交班的时候,他看见一个认识的人从里面走出来,那是文华大学医学院的一位校友,因为一起打过几次球,所以有点印象。原来近来江远市患流感的病人激增,市卫生部门内部接到广州那边发生疫情的通报,为了加强疫情防控,传染病医院人手忙不过来,市里就把各大医院的实习学生抽调过来帮忙了。江笑峰跟这位校友求情了半天,又塞了一个红包,这位校友才勉强答应天黑以后帮忙把他弄进去。
  江笑峰安慰了季子柔很久,季子柔的情绪渐渐好了一些,天快亮了,那位校友进来催促江笑峰离开,江笑峰把自己的手机和充电器留给了季子柔才依依不舍离开。等江笑峰走后,季子柔才意识到,如果自己真的感染了疫情,那就很有可能传染给江笑峰了,他这是冒着生命危险来让她安心,想到这里,两行清泪顺着枕头滑落下来。那一刻,她决定,如果能健康离开医院,她一定会勇敢地和江笑峰牵手走下去,以后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不会轻易放弃。
  后来她慢慢退烧了,经过半个月的安全期隔离,被确认是普通流感,安全出院了。
  出院以后,她跟江笑峰就开始恋爱了,那是他们认识以来最快乐的日子,白天一起出门各自上班实习,下班回来一起买菜做饭,晚上江笑峰在稿纸上画效果图,季子柔在电脑前写稿,周末的时候一起把江远市的所有风景名胜逛了个遍。他们甚至计划过将来,毕业后一年内结婚,将来的房子按照江太太的意思由江大设计师负责设计装修。
  只不过一切都只是计划而已,只不过计划总是赶不上现实的变化的。季子柔一直在报社实习到春节前,因为这半年的实习表现相当优秀,报社最后决定正式录用她,她觉得自己太幸运了,终于凭着自己的努力可以在江远市立足了,她和江笑峰的前景也似乎更加美好光明了。带着愉悦的心情,他们一起回清江过春节了。
  大年三十,季子柔一家在爸爸的带领下回老家乡下过春节,在吃团圆饭的时候,季父感叹女儿终于成才在省城找到了不错的工作,以后自己肩头担子可卸下一半了,跟着亲朋好友们不免炫耀一番,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晚上的时候,季父突然身体不适,右半边身子麻木起来,讲话变得结巴不清,一家人都吓坏了,连忙送进医院,经过医生诊断是中风。
  一个愉快的春节因为季父的突然发病变得阴郁起来。季子柔没想到一向看起来开朗健硕的父亲会遭遇如此变故,一边难受一边在医院和家里两边跑,要照顾父亲又要关照好家里。经过一周的治疗,父亲右边身体可以活动了,中风这种老年病不是住院就可以一下根治的,病情慢慢稳定下来以后,季父就回家休养了。
  开年以后,季子柔就回江远报社正式上班了,季父因身体原因提前办理了内退,季母也停业在家一边照顾中风的丈夫一边照顾好即将高考的儿子。季父虽有退休工资,但是微薄的薪酬仅够开支自己的医药费,养家的重担一下落在季子柔肩上,好在季子柔也快毕业已经找到不错的工作,正式上班以后季子柔工作更加卖力了,她知道她不能失去这份工作,只要她肯努力,多写些稿子就可以多拿稿费,这样家里的日子也就可以更好过些了。
  对于季家的变故,江笑峰也深感无奈,特别是看着季子柔这么辛苦,他心里更是心疼。他只想尽快拿到毕业证正式上班,这样就可以帮着她分担重任了。随着毕业时间的逼近,家里对江笑峰出国的事逼的更紧了,问他考GRE过了没有,问他选好学校没有,刚开始还可以敷衍一下,后来问得多了,江勤南和容宗欣夫妇察觉出端倪了,在那个毕业前的五月,他们夫妇俩直接杀到江远市文华大学兴师问罪来了。
  江笑峰没办法,直接跟父母摊牌了,他明确表示他不会出国,他工作快要定下来了,等一毕业就要跟季子柔结婚,负担起一个男人应尽的责任。
  对于季子柔,虽然未曾谋面,江勤南夫妇还是有印象的,四年之前,就是为了这个女孩,儿子江笑峰第一次那么倔强认真地拿自己的前途来威胁父母。四年之后,同样是为了这个女孩,儿子再一次忤逆了他们,要与他们的设想背道而驰,这实在是一件令他们头疼的事情。
  双方沟通得很不愉快,没有一方愿意作出妥协。后来,江勤南夫妇气急败坏地回清江了。
  江笑峰以为自己的坚持获得了胜利,出国这事一直是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父母这关过了,总算可以放下这块石头了。父母虽然很生气,但是等时间长了会慢慢消气的,江家就他那么一个儿子,总不会计较一辈子。眼前,他终于可以安心他的工作了。最近,手头几个工程的图纸设计已经让他忙到焦头烂额了,他的指导老师方副院长已经表态,只要这几个设计顺利通过,他就会去向江远设计院一把手温院长建议把他留下来,直接调档过来办理手续正式上班。刚好这几天季子柔回学校进行毕业论文答辩了,江笑峰一个人每天专心地加班加点到半夜。
  季子柔回到学校,顺利完成答辩,想想自己马上毕业可以安心工作上班了,父亲的病也稳定了下来,弟弟子璘上周打电话来说高考前最后一次模拟考了全校第一,因此,心情难得放松了一些,晚上高高兴兴地跟同学一起聚餐。刚上饭桌,手机响了起来,是家里的电话,母亲叫她回家一趟,说是父亲的病突然加重了。
  来不及多想,她直奔火车站,买了晚上的车票往家里赶。在火车上她接到江笑峰的电话,江笑峰问她论文答辩是否顺利什么时候回江远,她告诉他父亲病情加重了,可能需要动手术,她要赶回清州一趟,江笑峰安慰了她一翻,她心里渐渐好受了一些,慢慢就睡着了。
  到达清州的时候天刚刚露出晨曦,季子柔直接去了医院。母亲买了早餐在床头喂父亲吃,几个月不见,父母似乎又苍老了许多,季子柔不免心酸起来。
  你回来了。见到女儿,母亲只是淡淡招呼了一句。
  “嗯,爸爸之前一直不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病情加重了呢?”季子柔迫不及待地问。
  “你长大了,”母亲缓缓说道,“也是到了该谈朋友的年纪了,你的个人问题,我们很少过问,做父母的不过是希望孩子能幸福快乐就好,找什么样的人都是无所谓的,只要你自己喜欢,只要你们两个情投意合,我跟你爸绝对不会反对。”
  季子柔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忽然说这些话,季母继续道,“可是,我们家再贫寒低微,你也是我们的宝贝我们的掌上明珠,我们决不允许别人来作践你,我们也是有尊严的。你现在谈的那个对象,姓江是吧,亏他父母还是教授知识分子。”
  季子柔心里一紧,“他们来找过你们?”
  “都直接跑咱家里来了!”季母道,“说我们两老没文化没把你教育好也就算了,居然还把你说得那么难听,说你当初逼他们儿子放弃了北京的学校一起报了文华大学,你自己没考上还连累了他儿子,后来又是他儿子托他俩四处求人,你才有大学读,说你现在又唆使他们儿子跟他们对着干,逼着他们儿子找工作赚钱,放弃出国的好前程。说我们小户人家出来的孩子就是没修养,就是自私自利贪图虚荣妄想攀高枝,他们怎么能这样说你呢?”
  说道激动处,季母眼泪都气得留了下来。
  虽然当时没有在场,虽然跟江家父母从未谋面,听到母亲讲这些话的时候,季子柔觉得自己像是在当场被人狠狠扇了耳光一样难堪,想着没修养自私自利爱虚荣攀高枝这些跟她毫无关系的词语,心像是被利刃狠狠划了一刀。为什么要侮辱她年老体弱的父母,为什么不直接冲着她来。
  “你爸爸那样一个正直爱面子的人,哪里经得住他们这样的侮辱,一气之下,血压就冲上去了,幸好我们送医院来得及时,否则也许你就见不到你爸了。”母亲说道。
  这时候,父亲拽了母亲衣角一下,口齿含糊地说,钱。
  母亲掀开被窝,拿出一个牛皮纸团,打开里面是一沓厚厚的钱说道,“这是昨天江家那两位丢下的,说是分手补偿费,叫你以后不要再缠着他们儿子了。你拿去还给江家吧,我们家再穷也不要他们的施舍。你也早点跟姓江的分开吧,他父母都这样说了,你觉得你们以后在一起还有意思吗,这不是你们俩人的事,你们非要在一起,以后面对的是两个仇人一样的家庭,你们不会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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