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了你那么久，憎恨你那么久，我还排斥你，我根本不知道……
也许人生有太多始料未及的事情了，人们总在风平浪静的时候肆意地挥霍自己内心的阴暗和恶毒，可是等到悲剧降临的时候才发现想要弥补却不够时间，更没有机会了。
“一大早的你哭丧吗。”王缇恶毒的嘴永远好似永远都不会停下来，“我保证她现在还活着。”
纪璐才不理会王缇，她知道王缇心里更加空荡。这么多年来，跟王缇真心相交的就只有云朵一个。现在纪璐能明白为什么王缇那么珍视这个朋友，因为仔细回想，唯独云朵在她们母女俩穷困潦倒的时候从不嫌弃和嘲笑，而在她们富贵的时候又不来装模作样好像关系亲密。
——对不起对不起，以前都是我不懂事，你会原谅我吗。请原谅我吧。
“现在你不怕我养不活你了吧。”王缇的声音里明明全是冷风吹过的悲伤，可是她脸上却好像赚了一大笔一样，露出奸商特有的笑容。
“你能不能什么时候正经一点。”纪璐抽了几张纸巾把脸擦干。
“我还以为你哭纪家那个老八婆的时候已经把眼泪用完了，看来小女孩的眼泪真是用不完。”王缇将车停好之后，就催着纪璐赶紧跟上她的步伐。
“哇，真想不到你以后就要成天看店，变成蛋糕妹了。”走进“云朵”蛋糕店的时候，纪璐看了看里面的装潢，十分清新简约的格调。
“我是老板娘，你才是那个蛋糕妹。”
“老板娘！”一位年轻的女店员站在柜台跟王缇打招呼。
眼前这个情形是纪璐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那个浓妆艳抹的王缇，那个蓬头垢面的王缇，那个无所事事的王缇，好像都死在了过去，现在王缇是一个干练又精明的蛋糕店老板娘。
“晓娟，这个是纪璐，她来这里打暑假工。”
纪璐更没料到的是王缇居然会这么跟店员介绍自己的存在。
“喂，你干嘛把我卖了？！”纪璐看晓娟去忙了，便气鼓鼓地逼问王缇。
“在自己家蛋糕店打寒假工也是卖了你？我跟你说，就你这个样子，丢到大街上倒贴钱求人买都没有人要。而且你是怕别人不知道我16岁生了你是吧？要不要在脑门上贴个牌子写着‘我是王缇的女儿，王缇是我妈’？”王缇噼里啪啦地毒舌完之后就不停翻看着刚才晓娟递过来的对账单，压根就不理捶胸顿足的纪璐。
“哼。”纪璐不服气地翻了个白眼。
“我跟你说，你就来这里帮帮忙，我照发工资给你，反正你寒假也没事做。”
虽然王缇的话是没有错，可是纪璐嘴上不肯服软，还在王缇对面哼哼唧唧的。
“我会闷死的！”
“这里可是繁华路段！上下班高峰期生意好到死，你别想着闲下来。”
看到王缇认认真真看账单的样子，纪璐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乐开了花，可是她才不愿意让王缇看出她的赞美之意。
“欸，我能推荐一个人一起来打寒假工吗？”纪璐忽然想起季绵曾经说过自己赚零花钱的事情，如果季绵来跟纪璐一起工作，纪璐会开心很多，起码这个寒假就真的一下变得值得期待了。
当纪璐告诉季绵这件事时，季绵欣然接受了纪璐的邀约。
“太棒了！本来我还以为我又要去派传单赚钱的呢！”
听到电话那头的季绵传来高兴的声音，纪璐更是喜不自胜。本以为放假就没有朋友只能孤零零的纪璐，终于在寒假开始一周之后又见到了季绵。
“嗨，蛋糕妹。”季绵看着换好工作服的纪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虽然都是14。15岁的花季少女，可是季绵跟纪璐的发育进度好像相差很远。因为季绵的胸前饱满挺立，而纪璐那里则是大家最爱拿来做成段子供茶余饭后消遣的——飞机场。而因为“云朵”蛋糕店这套工作服的胸围对于季绵和纪璐的身材来说又有些大，不过季绵的因为有真材实料能撑起来，所以还显得自然，可是在纪璐那里看起来就总有一种小孩子偷了妈妈的衣服来穿的感觉。
“你穿这身很好看耶！”纪璐倒是一点没有听出季绵语气里对自己的调侃，笑嘻嘻地上下打量她。
因为有了纪璐和季绵这两个寒假工，店员晓娟每天的工作也轻松了很多，早晨有纪璐和季绵来负责开门，晓娟就吃完午饭才来上班；下午七点季绵和纪璐吃完晚饭各自回家，晓娟负责晚上收店结账等事情。
“喂，季绵，你觉得这个蛋糕味道怎么样？”在自家的蛋糕店工作了半个月了，纪璐还是对店里卖的每一款蛋糕都相当有兴趣，因为毕竟是加盟的蛋糕店，会不断有新的蛋糕款式推出，而纪璐每次都对那些可爱的小蛋糕馋嘴不已。
“你该不是又要买来吃吧？”季绵望着纪璐笑笑。
纪璐却很不满地扁扁嘴，因为季绵提起了她的闹心事。
“我妈还真是超级小气。”纪璐现在管王缇叫妈妈已经叫得非常顺口了，虽然她理应这么叫，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是最近这十几天才习惯的。
“我在自己家的蛋糕店里工作就算了，她还不准我拿蛋糕吃，她还非让我自己买！”纪璐猛地撕开蛋糕的包装袋，然后把其中嫩黄的芒果蛋糕拿出来一个，再把剩下的一个交给了季绵。
“也许是因为要入账对账的缘故啊。”季绵耸耸肩，和纪璐一起品尝起美味的新蛋糕。
纪璐没有再说下去，她完全被这最新款的蛋糕给迷住了。
“哇！味道超正！”纪璐冲季绵晃着她们手上一模一样的蛋糕，眼中放射出异样惊喜的目光。
“路上捡到钱都没见你这么高兴。”季绵狠狠翻了个白眼，“我觉得吧，味道是不错，但是这个价格……”季绵看了看包装袋，“这是抢劫吧？两个芒果蛋糕居然要15块？这还没有我手掌心大好吗？抢劫啊？！鬼才会来买！”
纪璐看着季绵的那副受不了的样子就觉得好笑，没有接话，一个劲地傻乐呵。
可是就在纪璐一抬眼的瞬间，她看到街角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纪璐本来只是把一半脸藏在柜台下面，剩半个头偷偷看，可是当她看到那个男人身边的小女孩指着自己所在的蛋糕店时，她立马拔腿就往烘焙室跑。
“见鬼了啊？纪璐。”季绵看着飞奔而去的纪璐，一脸不解。
“对对对！活见鬼！你去招呼他们！我不想见到他们！”纪璐把脸藏在门缝里跟季绵说话，说完之后又怕季绵走过来八卦原因，连忙悄悄补充了一句，“那个是我爸爸！”然后再猛地把烘焙室门关起来。
看到鬼鬼祟祟出现在烘焙室门口的纪璐，那个年轻的糕点师歪着嘴笑话她，“见到前男友啊？”
纪璐却被对方这话一下给问住了，要知道她还没有想过自己要是有一天在店里见到林振棠会是什么反应，兴许跟现在也差不多。于是纪璐干脆点点头，反正她也没打算跟糕点师多说什么。
季绵看到一家四口走进“云朵”蛋糕店，其中那个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不大的小男孩。
——这货是纪璐的爸爸？
季绵忍不住多看了纪一浩两眼，果然觉得纪璐的鼻子和嘴巴跟他的很像。
“您好，欢迎光临。”季绵极好地掩饰了自己不断在纪一浩身上游走的目光。
“妈妈，我要吃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那个年龄稍大的小女孩看上去也有4岁左右了，她指着店里的一堆蛋糕点个不停。
“小孩子不能吃那么多甜的东西，会长蛀牙。”中年女人好像很没有耐心的样子，看了看蛋糕上的标价就想走。
“试试这款芒果蛋糕啊。”本来躲在烘焙室里的纪璐忽然脑筋发热走了出来，把季绵都吓了一跳，就更别说纪一浩了。
纪璐气定神闲地走到一旁，然后拿起最新上架的芒果蛋糕在小女孩面前晃悠，“这个味道很好的噢！而且就算吃很多也不会长蛀牙呢！”
“不用了不用了。”那个怀里还抱着小孩的女人显然并不知道纪璐是纪璐，只是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推销店员，连忙过来想牵走被芒果蛋糕缠住的小女孩。
“买吧。”纪一浩的声音在一旁响起，“默默，你喜欢就拿吧。”
小女孩听到纪一浩的话高兴坏了，连忙一手抓了一个，可她还觉得不够，又多塞了两个夹在自己的手臂里。
“姐姐帮你拿好么？”纪璐对着小女孩露出看似真诚的笑脸。
“你干嘛这么惯着她。”中年女人对纪一浩的行为表示不满。
纪璐拿着四组芒果蛋糕走进柜台收银，纪一浩则好像不认识纪璐似的，压根没打算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多少钱？”
“我看看。”纪璐熟练地打出小票，“一共60块，爸爸。”
☆、第五十三章 成长的寒假（中）
纪璐那声爸爸说出口的时候，季绵忽然就不经意地笑了，她还耀武扬威地看着那个怀抱孩子的中年女人。
女人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那个叫做默默的小女孩则满心期待地站在柜台等着爸爸买单，听到纪璐叫爸爸的时候，她的眼睛眨呀眨。
“姐姐，这是我的爸爸噢。”
纪一浩显然想趁着那个女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赶紧处理完这件事，他扔下一张一百放在柜台上，然后从纪璐手里接过塑料袋就牵起小女孩准备走。
“诶诶诶，要找钱啊。”中年女人显然对纪一浩逃跑的行为感到迷惑不解。
“是，找您的40块。”纪璐笑脸迎人，却把40块钱从柜台里扔到柜台外边。
“你这是什么态度？！”中年女人不依不挠起来。
“拿上你的钱跟那个男人赶紧给我滚！”季绵也是一脸的笑，但是话里却有着惊人的气势。
“你叫谁滚呢？！”中年女人一个到点报时的闹钟一样，嗡嗡地开始吵。她怀里的孩子开始放声大哭。
“叫你啊。纪一浩的不知道第几个老婆。”纪璐歪着头看着中年女人，然后又把目光移向她怀里正在哭泣的孩子，“哭什么哭！姐出生的时候你跟你妈还不知道在哪混呢！”
中年女人终于明白了什么，骂骂咧咧地捡起钱就追上走远了的纪一浩的步伐。
“你知道吗，”纪璐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坐在柜台里面的高脚椅上，“我一直希望有一天能说出刚才那句话，‘姐出生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混呢’！哈哈，没想到就是今天。”
季绵拿起吃了一半的蛋糕，继续放进嘴里，大力地咬上一口，“所以说，生活总有惊喜啊。你能有现在这种状态，才能称为我的朋友啊。要是永远像以前那么胆小怕事，我估计我就没法爱你了。”
“谁要你爱啊。”纪璐一边嫌弃地看着季绵，却又真心想冲上去拥抱她。
“不用太感谢我，我的爱那么珍贵，但是可以分你一份。”季绵把芒果蛋糕消灭得干干净净，然后还拿着纪璐的垃圾一起去扔掉。
“你有没有觉得生活还挺可笑？”在这种情况下见到纪一浩是纪璐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归于平静。
“但这就是生活啊。人啊，常常不能接受的就是生活本来的样子，虽然说起来尽是柴米油盐，可是却色彩斑斓地让人应接不暇。”季绵居然一口气说了一串成语。
“啧啧，你是天山童姥吧。”纪璐最受不了季绵这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了。
季绵看着纪璐龇牙咧嘴的模样就乐呵，笑完之后又想起另外一个问题，“不过，你要把这事告诉老板娘么？”
“不要啦。干嘛告诉她。”纪璐耸耸肩。
“也是，你刚刚那种行为明显就是砸自己招牌啊。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亲戚朋友，她的邻居，甚至跟她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她可能都会跟他们说，不要去那间蛋糕店，里面有母夜叉！”季绵边说着，脸上还配着惟妙惟肖的表情，这让纪璐想不笑出声都难。
“她自己才是母夜叉吧！”
接着两个女生就靠在一起笑得东倒西歪。
玩闹过后，季绵习惯性地摆正柜台上的宣传单，而纪璐则习惯性地掏出手机来玩。
“欸？纪璐，你两部手机？”季绵明明记得刚才拿的是白色苹果，现在却又冒出一个黑色苹果。
“额，忘了告诉你，这个是汪钧给我的。我还一直没有还给他。”纪璐忽然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没有还给汪钧，兴许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汪钧无端端为什么把手机给你啊？”季绵脸上露出了玩世不恭的笑意，“你们之间搞什么鬼？还不赶紧跟姐姐我从实招来！”
纪璐赶紧摆手，“没有什么啊。只是那时候我跟我妈吵架，把手机摔了，汪钧看联系不上我，就把他自己的给我了，他用的是他妈妈那部旧的。”
“关系不一般呐。”季绵拿着抹布把柜台擦了一遍，“什么时候有人对我这么好就好咯。”
“去你的咧。”纪璐看着季绵自怨自艾的样子便把汪钧那部手机塞进了口袋，“我刚发信息让他过来玩。”
“有什么好玩的啊？陪我们工作啊？”季绵擦完柜台之后，把抹布放在小桶里搓了搓，然后又继续擦店里那几张俏皮的创意怪形凳。
“我可以趁这个机会把手机还给他啊。反正他也知道我有一部新手机了。”纪璐耸耸肩，翻翻店里的杂志，然后又醒悟过来自己是在工作而不是跟季绵出来玩，于是赶紧把杂志架上的书一本本摆放整齐。
过一会儿，少女们终于把店里收拾干净之后，就正式坐在柜台里开始谈天说地。不时有客人进来光顾，纪璐就一直扮演着推销的角色，而季绵则是最负责任的那个收银员。
忙完了上午的第一波，汪钧也恰好抵达云朵蛋糕店。
“嘿，蛋糕小姐。”汪钧从不远处地铁站口买了星巴克给纪璐和季绵。
“哇，热巧克力！”纪璐高兴得连谢谢都忘了说，赶紧美美地喝了一口。
“老板，你负责请他吃东西吧。”季绵看着美滋滋的纪璐，赶紧把“报恩”的任务甩给她。
“你随便坐，不用客气，当自己家。”纪璐抿了抿满口的热巧克力，然后抽了张纸巾挡着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