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们班主任是她舅妈。”
“欸？”纪璐愣了愣，然后有些抱歉地看着付美珊，“没关系的。我不会像杜嘉那么势利。但是你以后，不管怎么样也要保护好自己。不要总是让着她。”
“嗯。放心吧。我知道的。哎，有时候我也希望自己有计划像你一样，转间学校，再也见不到杜嘉了，再也不用看这间学校里复杂的人际关系了，那该多好。”
“一个小小杜嘉就能打败我们美珊吗？我们美珊可是厉害的角色！”纪璐比了个超人的手势，试图逗付美珊开心。
“对对对。我是厉害角色！”付美珊看到纪璐滑稽的表情，忍俊不禁。
“不过，你刚刚说，学校复杂的人际关系——还有什么麻烦事烦着我们美珊超人吗？”纪璐也盘腿坐，膝盖紧挨着付美珊的膝盖。
“没有啦。就是学校太多潜规则吧，我们级的老师，几乎都和校领导有着关系啊。对了，杜嘉她爸爸是……”
当付美珊说到“杜嘉她爸爸是”这里时，纪璐脑子里弹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莫天。
——不对啊，一个姓莫，一个姓杜。吓死我了。
“是副校长。”
“噢。”
谁也没有听到，纪璐心里舒出的一大口气。
☆、第八章 周日的黄昏
周六的上午，纪璐难得地睡了个大懒觉。扭着头看，发现付美珊床上没有人影，被子也叠着整整齐齐。纪璐揉揉惺忪的睡醒，按下开机键，但是等了好几分钟，没有任何一条信息闯入手机，小小的手机此时木讷得就像一块砖头一样。
——要不要给大棠打电话呢。可是他居然一点都不主动。
纪璐将被子拉起一些，盖过自己的头。
——如果我就这样死了。有没有人知道，有没有人关心呢。
被子里只有她自己的呼吸，温热的气息和被子外不算太低温的冷气相撞。吸入身体的每一口都是凉丝丝的，呼出的却充满温热。纪璐不声不响地和自己玩，在这个即将接近中午的“早晨”。醒了之后总感觉不管做什么事，都在消耗体能，纪璐迅速地感觉到身体的饥饿。不想胃病找上门，纪璐只好拍拍脑门，催促自己起床。
“啊，大姨妈每个月都提前溜走啊。”纪璐在厕所里一个人嘀咕着，忽然也觉得这样寂静的生活挺好。没有人用快节奏在背后默默催促自己，没有紧张得每一步都要走稳的心情。冲完水从厕所出来，纪璐看到正好回宿舍的付美珊。
“美珊几点起床的啊？”
“八点，因为要把做好的娃娃交给姐姐。”付美珊的脸被夏日的阳光晒得微微发红，她走到正准备刷牙洗脸的纪璐身边，拧开水龙头，往自己脸上拍了些冷水。
“美珊，周末一般有什么打算呢？”
“你不会是第一次留宿吧？”
“是啊……以前都是走读生。”
“这样啊。”付美珊把毛巾晾在阳光充足的地方，纪璐顺势看过去，也许那原本是一条白毛巾，但现在到处都是一块块黄色小渍，不知道是水质不好，还是用了太久。
付美珊没有留意纪璐盯着毛巾差点儿看痴的小细节，只是捏着自己的下巴，认真在想周末可以做什么。
“看看书，然后去校外的小市场买点儿水果，牛奶和饼干。晚上还是继续做娃娃，不过你就不用啦，你可以跟昨晚一样啊。其实过几周，就会有很多周末作业，所以周末有一半时间都是在写作业的。那下午我们出门去买点东西吧。”
“好啊。”纪璐含着满口泡沫，慢吞吞地刷着牙。
“你平时记得关门，不然冷气跑掉了，很浪费电。对了，我们学校，水电费一半是要学生们自己掏的，你知道么？”
“不知道呢。”关上门之后就听不大清楚从宿舍里边传出来的说话声，为了尊重正在和自己聊天的付美珊，纪璐只好加快了洗漱的速度。
“那你现在也知道啦。以后记住噢。”
“好。”
周末的时候，学校饭堂开饭时间比平时早半小时，所以纪璐洗漱完之后，付美珊就立即催她换衣服准备去吃饭。
——不这么马不停蹄行不行。
纪璐在厕所换衣服的时候，真想故意慢慢来。可是她也不愿意听付美珊平均10秒就要发出的一次催促，只好匆匆套上白色T恤，换了牛仔短裤，出来之后粗略梳理一下头发，然后抹个防晒霜出门。
“美珊，你要搽防晒么？”
“不用了，用不用都一样。”
纪璐本想辩驳说当然不一样，但想想还是收起了自己的话。付美珊有着很爱争论的性格特点，纪璐接触几次就意识到了，虽然她这个特点不会在杜嘉面前展示，可是面对纪璐，付美珊还是发挥得很好的。世界上很多事情本身就没有绝对的对错，纪璐偶然尝试据理力争，可是付美珊的气势更胜一筹，于是纪璐都以“你赢了”的态度结束每一次争论。
“走吧。”看纪璐涂好防晒霜之后，付美珊拿着自己小挎包在门口又催促一次。
“吃完饭我们还回来么？”
“不回来了，不嫌累吗。噢对，你带钱出门。”
“好。”纪璐故意好像锁有些打不开，付美珊也没多看她，自己走出了门口。
——呼。
纪璐从铁柜里拿出自己的另一个背包，再翻找出钱包，一叠大头人民币整齐地塞在纪璐的钱包里。纪璐不是不信任付美珊，只是担心她看到之后将自己和杜嘉划为一类人。
磨蹭了半天，纪璐终于弄好出门前的各项小事。走出宿舍的时候，又警惕地确认一下柜门是否锁好，这才放心离开了宿舍。
校外的小市场比纪璐想象得还要小，服务范围大概只辐射到附近1、2个居民社区。纪璐本着不了解情况就瞎逛逛的心态到处看看，可是付美珊却没有那份耐心，硬是让纪璐写下了要买的物资清单，这才带着纪璐左转右转。
“市场里有些东西，很多家都在卖，你一定要多看看，多比对一下，才不会买贵。有些东西是有时限的，比如说水果咯，新鲜的当然会贵一点，没那么新鲜的你要学着讲价，不要被那些所谓的‘明码标价’吓到，其实老板也只是为了赚钱，你要记得你是学生，是消费者，多跟老板磨磨，一般都可以买到的。你要是不学着杀价，吃亏的就是自己。”
付美珊一边走，一边将自己的购物经验传授给纪璐。一旁的纪璐有如小鸡啄米般地点着头，这些生活经验对她来说还是很珍贵的，毕竟平时纪璐妈妈从不下市场，买菜也是去超市随手拣点，以至于纪璐现在连最简单的选苹果都还不会。
看着一头雾水的纪璐，付美珊愁得连翻几个白眼，“你看，有这种放射线条的一般都比较甜。不要挑太光亮的，现在鲜果都打蜡，工业蜡对身体不好。”
花了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两个人才终于把列出的物资买齐全。
“陪你出来买东西太累了！”付美珊擦擦头顶的汗珠，累极了的样子。
“辛苦美珊了，我请你喝饮料吧~想喝什么？”
“不用了，我带了水。……欸，今天顾着催你去了，忘了带。”
“那我去买呗，我也没带。”纪璐挽着付美珊的手臂，“喝什么？”
“AA就好了，才不要你请。”付美珊没有生气，可是纪璐也不敢再勉强，免得无意中伤了对方的自尊心。
也算是逛完街，纪璐和付美珊分别提着自己采购的东西回宿舍。玩玩手机，休息一会儿，又到晚饭时间。看着太阳落下山去，“洗澡，洗衣服，看书，玩手机，睡觉。一天就这么过完了！好闷。”晚上七点，付美珊在给一个新娃娃缝裙子，忍不住抱怨一声。
纪璐刚刚吹干头发，从床头摸到自己的手机，然后给林振棠编辑短信。听到付美珊大发牢骚，于是顺口一问，“那你为什么不回家？”
“我家很远啊。公车、地铁一趟要去掉11块，这不是一天的餐费吗。上学的时候又11块，太贵了。”
“嗯。”纪璐听着付美珊夸张的口吻，除了默默认可之外，不知道什么回复更合适。
“你为什么不回家？”付美珊将这个问题送还给纪璐。
“我啊。”纪璐低下头看着手机发送信息的进度条，“回家了也是自己一个人，好闷。还不如在学校里，起码还有你啊。”
“这样啊。”
——嗯。大房子，却是空房子。
纪璐以往的周末也不在家。逢周五就要开始和朋友商定去谁家玩，去谁家住，或者来一次短途旅行，总之就是不能一个人在家。纪璐房间的书桌上，有厚厚的一大花花绿绿的纸，不是各种漂亮的明信片，不是大家都在收集的插画卡片，而是五花八门的外卖卡。纪璐不愿意再和墙壁以及冷冰冰的家电大眼瞪小眼，所以宁愿适应枯燥的住宿生活，也没有回家。
【璐璐，爸爸正在和我商量很重要的事，所以先不回你的信息了。】
看到这条信息的纪璐不禁一阵失望。看看付美珊，正全身心投入在她的手工艺里。
——刷牙吧，睡觉吧，变小猪吧。
纪璐透过一楼的窗向天上看去。夜空也寂寥，没有几颗星星，偶见忽闪忽闪的光点，纪璐知道那是飞机。
——别人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将要穿梭在哪些不同的地方呢。而我现在在这里，明天会在哪里呢。
******
纪璐的周日和周六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中午吃完饭后是独自回宿舍的，因为付美珊去找老师请教问题了。
“好闷。”天花板没有理会纪璐的抱怨。
“好闷好闷好闷！”纪璐生气地蹬着床板。
林振棠的电话就在这时及时地打来了。
“大棠……”纪璐一开口就眼泪横流。
“璐璐在哭？”
“嗯……”
“怎么了？谁欺负你？谁敢欺负你？！”林振棠在电话那头嚷嚷，纪璐能想象出他着急得即将发怒的样子。
“我就是……有点儿想家……”
“那你这周怎么没有回来？我以为你会回来的。”林振棠的语气里似乎有一丝失望。
“我不想回去……那个一个人的房子，不是我家……”眼泪大颗大颗滴落在天歌中学统一的天蓝色床单上。
“好啦好啦，璐璐别哭。下周回来好吗？我陪你出来玩。”
“好。那你到时候不许放我鸽子。”纪璐收起了眼泪，用手背抹一抹，手背湿漉一片。
“当然。拉钩？”
“拉钩！哈哈哈~”纪璐终于展露了笑颜。
结束通话，放下手机。纪璐刚刚流过泪的眼睛干干涩涩。
——那休息一下，闭目养神，等会儿起来看书，然后去跑步。
可是纪璐太信任自己的感觉了。本打算是闭目养神，结果一觉睡到黄昏。而且还不是自然醒，是因为王喆玥第一个返校，敲门的声音才让纪璐结束美美的午觉。
“诶呀！居然四点了！”纪璐丢下手机，几乎是跳下床去的，打开门一看，王喆玥的脚边正放着两小袋行李。
“喆玥是第一个回来的。”
“你没回家？”王喆玥提着东西走进来，然后开始一番快速收拾。
“没呢。”
“我带了晚饭，我妈妈做的香菇腊肠饭，很赞的，我分你一半吧。”
“不要，那你自己都吃不饱吧。我一会儿去饭堂吃。”
“又跟我客气？”王喆玥笑眯眯地看着纪璐，“你看，是这么大一煲！”王喆玥说着从行李袋里拿出一个和人头大小差不多的保温煲，“快去拿你的饭盒来，我们开饭咯！”
这是开学以来，王喆玥第三次帮纪璐解决生活上的小问题了。纪璐喜欢王喆玥大大咧咧的性格，她和张晗有点相似，又有点不同。王喆玥更细心，而且更加果敢。
吃完饭，纪璐抢着要洗保温煲，可是终究没拗过更加固执的王喆玥，“你敢不是说要去跑步么？我看啊，跑就算了，散散步吧。”
纪璐满足地打了个饱嗝，逗笑了王喆玥。
“那我去走走咯，一会儿再回来洗澡。”
走出宿舍，纪璐看到一批又一批朝宿舍方向走来的学生。还有些家长一直送到了宿舍门口。
黄昏的余晖落进纪璐的眼眶里，她几乎要看不清前方的路了。她就这样默默地站在宿舍大门口的台阶上，保持着迈出的左脚悬在半空的姿态。脸上没有眼泪，眼角没有湿润，鼻子也没有发酸，她的心像一个空灵的山谷，大风在里面刮来刮去，掀起无数落叶和尘埃，山谷没有下雨，山谷只有低沉的回音。最悲哀的哭声，藏在深处。
☆、第九章 头痛的成绩
——我是孤儿吧。
纪璐没有走出宿舍大门，她随着人流的方向，回到了02108宿舍。
然而，孤独感只笼罩在纪璐身边短短一天，很快，她的世界被她有些无望的学习成绩所困住。
首先发现这个问题的是物理老师，那个着急的中年女人差点要把纪璐班主任的桌子拍烂了。
“你说这个学生是怎么进来的？是怎么进我们天歌重点班来的啊？”
班主任只是笑，因为她总不能说，是我老公推荐进来。
见班主任笑而不语，物理老师只好将话锋转到重点上，“进来了就算了吧，这学习怎么能一点儿也不上心呢？这物理作业怎么能胡乱写成这样？！我教了十多年书了，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学生！幼稚园的学生学物理都比她上手要快！你的化学作业，她也这样不会的就不写或者乱写吗？”
“这倒没有。”
“那当然，你是班主任嘛。你的作业怎么着也要小心点。但是其他科目的作业不是作业吗？！”物理老师不知道第几遍拍桌子了。
“我跟她谈谈，了解了解，转学生可能心理上还没有适应。”
“诶哟，都不是小孩子了！还要适应个什么！现在是初三哪，叫她看看多少种子班的学生在后面追着赶着要进来呢，她不急，这次月考之后就让她去种子班感受一下算了！”
这场发生在办公室里的老师之间的谈话，纪璐自然不知道。只是最近两次物理作业都没有得到老师的批改，纪璐预料到会有老师来找自己“聊聊”。
学生时代最怕什么呢，无非是考试考差，老师谈话，家长来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