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知道了。但他应该还没这麽快知道,谁会没事守著看这种演讲啊?」
稍后等我出去,都敏俊下车快步走过来替我开门,我看见他穿著黑大衣却没扣起来,领带居然也解下来了,白色衬衫的领口敞开著,俯身关车门时,露出了脖颈两侧修长斜下的完整的V字形肌腱跟线条交汇处下方的一小片麦色胸膛。在外面很少看到他这样衣冠不整耶。
车子开动后,他眼眸深黑,脸上不知为何也带著些许焦躁的表情,对我说:「颂伊,陪我去一趟金仲和家,有事需要跟他讨论,顺便在那裡吃晚餐吧。阿别我已经託付给爸妈了。」
「喔,好。」
我话音才刚落,他又问:「你知道北韩新领导人金正柏今天在元帅就职典礼上提到了你的名字了吗?」
「啊?」我眨了眨眼睛,「刚……听说了一点。但到底为什麽呀?干嘛把我扯进来,真是精神病耶。」
「具体原因还无法确认,只能猜测。但他是秘密部队出身,在我国也应该还有不少部下潜伏著,我需要确保你的安全。以后都把手机的GPS定位功能打开吧。拍戏的时候也别关机或静音了,把手机拿给阿凡。」
他这麽说著,我这才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颂伊,」他转脸看了我一眼,伸出右手轻抚了下我的头,又把声音放缓,说道,「别怕,不管发生什麽事,我都会守护你跟孩子的。」
都在一起这麽长时间了,当他的手心触碰到我的脖颈,居然还是会觉得酥麻耶。我自动把头往后靠,侧脸贴进他的大手中蹭了蹭,同时「嗯」了声。他的手于是在半空停顿了一会儿,让我依靠著。
但下一分钟我突然直起背,转头盯著他看。
「怎麽了?」他问。
「不过,都敏俊,」我想到了一个事态重大的问题,「要是这个人真是疯子,想对有夫之妇下手,那最危险的应该是你才对吧?」我把他的手抓下来,紧紧握住,「你要小心。」
「……」他看了看我,隔了几秒才说,「知道了。」
我听到他的保证,这才把这件事丢开,安心的往后靠,把手放在自己肚子上。
算一算,现在也十五週了呢。上次去做超音波检查,一切正常,也听到心跳了。
「你说宝宝现在有多大呀?」我摸著已微微隆起的腹部,好奇的问他。第一次怀孕时完全没閒心去想这些,也不知道该问谁,所以我怎麽觉得这次简直像是初体验呢?我还是一样什麽也不懂。
「上次检查是满十二週的时候,照一般生长速度推测,现在大约身长12公分,体重约50公克吧。」
我比著手指:「12公分……大概这麽长,50公克……那是多重?」
他偏头看了眼我比划的:「没那麽长,比你的食指长一点而已。50公克,大约一袋ORION薯片那麽重。」
「一袋ORION薯片?」我吓一跳,「还这麽小呀?难怪我都没怎麽胖。那世美怎麽胖那麽多,肉都长她自己身上去啦!」记得上次看到世美的时候,她脸都圆起来了。
他有些无奈的说:「每个人体质不一样。再说,三十岁以后新陈代谢变慢,原本就比较容易胖。在这裡说可以,等等当著她的面,说话最好委婉一点。」
「哼,自从她家金仲和当了副教授又升任系副主任,她可是很不委婉的跟我炫耀好多次了。」还说没人推举我家敏俊,可恶,谁稀罕呀。有的人就只想低调认真的做研究,不想卷入勾心斗角的人事纷争,不可以吗?
「不对喔,」一转念,我又问:「那我也三十多了,接下来会不会胖更快呀?唉,一想到这就好烦恼,快烦死了。」
「……没这麽严重。」
「你当然觉得不严重,但女人最怕两件事:第一:老;第二:胖。你既不老又不胖,而且是男人,所以完全不能理解我们的痛苦。」
我贴上去观察他的面孔,隔了一年似乎只清瘦成熟了些,不但没有半条皱纹,反而更显英挺俊帅。「啊,真不能活了。」我叹了口气,瘫坐回去,「我想吃冰冰甜甜的东西,消解一下我的鬱闷。金仲和家附近不是有间Honey Creme吗?在门口停一下吧,买个牛奶甜筒。」
「你不是怕胖吗?」他果然想打消我的念头。
「我有胖吗?」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腹,又两手摸摸脸,「顾问还说我保持得很好呢。你觉得我胖了吗?有吗?」
睁大两眼向他追问,他却只望向前方:「冰泣淋只有热量……」
我贴得更近,快要凑到他脸上:「岂止啊,还可以带给人满满的开心,特别是对于一个烦恼的准妈妈来说,不能吃炸鸡,也没酒喝,什麽都不能做,人生唯一的乐趣只剩下吃个甜筒……」
……
半小时后,走进大门的我手中拿著个被透明的玻璃纸包好的甜筒冰泣淋,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朝正坐在沙发上吃水果的世美笑了笑,说:「海。」
她举著正叉了小块苹果的小叉子,看看我,又看看自己面前的水果盘,愣了片刻才放下叉子,撇嘴说:「下雪的天吃什麽冰呀。千颂伊,你到底有没有身为孕妇的自觉?」
「超有,完全有。」到她身边坐下,扫了眼桌上的水果,我说,「你该不会拿这个当饭了吧?水果的糖份可高呢,还是会胖的。」
「糖份再高能比你这个高吗?」她朝我手上的甜筒扬了扬下巴。
我俩閒聊的同时,我家敏俊跟金仲和往书房走去。隐约听见他说著:「虽说刻意提到韩流明星……声称会开放革新,美国人对这个演说很感兴趣……各方面舆论也……」
「敏俊兄,可听过春秋齐威王?」金仲和微笑说:「以我之愚见,莽撞幼稚以及浅白,仅为粉饰,此人野心勃勃,心怀大志,不可不防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房子
晚餐是刘世美做的,手艺居然进步多了,不过说真的,这些事上面她好像一直比我擅长,家政课、厨艺、缝纫什麽的。今天煮的一味乾烧黄鱼入味鲜香,排骨乾贝萝卜汤也好喝,我吃了两碗饭。她原本只吃菜跟鱼肉,金仲和把碗收走盛了半碗饭再还回来,她才噘著嘴吃了。
「明日政治所的研讨会,敏俊兄你是否会来?」我们告辞前,金仲和顺口问了一句。
都敏俊摇头:「不去了,文献我会整理给你。」
金仲和了然,并不在意,只点了点头。
「刚才世美说,这个週末一起去看有院子的房子。」回家的路上,我提起了这件事。
「嗯。张律师推荐了两处,我已经把地点发给仲和了。」
车子行进间,我看到路边房子裡高高低低的灯火,每一扇亮著灯的窗户裡都住著不同的人,都各有著不同的家吧。就从不久前开始,我终于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家在哪裡,不仅是个落脚的住处,也不是爸妈的房子,而是他和我的家。
接下来,我们还要物色属于我们自己的大房子,把它佈置成世上最符合我们心目中理想的地方,然后在裡面住很久很久,直到孩子们降生、长大,然后陆续搬走。
想著想著,我竟然感动到眼眶溼润。别人都说孕妇多愁善感,似乎真的没错耶。
原本只想偷偷把眼泪擦在袖口,却听到耳畔悉悉嗦嗦声,是他递来了一张纸巾。
擦乾眼泪后我坐正了,用馀光瞄到他有些紧张的打量了我好几眼。
不等他开口问,我就瓮声瓮气的说:「没事。」
「……还想吃什麽吗?」他难得通融,「我们……去买。」
「虽然吃不胖,我的胃也不是无底洞,怎麽可能还吃得下呀。」我摇摇头。
他想了片刻,又说:「张律师说,上次那个小狗,又生了新的一窝,明天早点回家,我们带阿别去看看吧。顺便去哪裡走走,你现在怀孕进入中期,也可以做点适当的运动了。」
「适当的……运动?」我听著他低沉的声音,眯起眼睛,忍不住想歪了。
等待了片刻却没听到有回音,往他那边一看,恰好路灯的光闪过,照亮了他的侧面,哈,他的脸竟然有些发红。
「那……今晚要抱抱睡喔!」我故意对他说。
「哪天晚上没抱著你睡了?」光听声音,似乎若无其事,十分镇定呢,「不要乱想,现阶段也还是好好休息更重要。」
我数著手指算了一下,一、二、三……自从知道怀孕以后,我们已经有八个星期,也就是快两个月,没有正常的夫妻生活了。跟之前相比,简直就像是每天吃1++等级的雪花牛排跟生鲜帝王蟹的人突然回到照三餐吃洋白菜跟苹果的生活,正常人都会不适应吧。
他近来似乎也确实显得有点焦虑,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呢?男人的身体也需要特别的体贴吧。
我清了清喉咙,问:「都敏俊,你,那个……会看那种影片吗?」
「什麽?」他简短的反问我,「哪种?」
「就是那种影片啊,不穿衣服的……」
车子突然往旁边偏了下,又立刻拉回来了。他飞快的朝我看一眼,语气听起来有些恼怒:「千颂伊,你……整天都在想些什麽?我是那样的人吗?」
「怎麽了?这麽大惊小怪,有什麽不能说的吗?」我诧异极了,原来世界上还残留著这种最后的纯真成年男性呀!「所有大韩民国,不对,所有地球男性都看过吧?日本的比较流行,欧洲美国的也不少是吗?虽然我是没有从头到尾看完过,但只要是男人……」
「千颂伊!」他阻止我继续说下去,「这种话,我不喜欢。我跟那些人不一样。」
太好奇了。哪裡……不一样呀?是没有需要,还是有别的方法?我超想知道。不可能没有需要吧?之前看来还满积极的呀。
「……」但看他激烈的反应,必须换个方式问,「那我来帮你,总可以吧?」
车内阴暗的光线中一片沉默,几乎可以听见彼此紧张的呼吸和怦怦的心跳声。
「怎麽帮?」许久之后,他声音平直的说,「我们星球上的人们,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极为精准,无必要的生理反应几乎不会出现。反观地球人,即使没有繁殖的打算,也会每月排卵或製造精子,造成动物机能的浪费。女性的体能更因此极为孱弱。那种精神和肉体双重软弱的状态下,以原始动物本能作为藉口,只是人类中的某些男性掩饰自己行为的谎言罢了。所以我说,你不用担心这个,我以前没有这种烦恼,今后也不会需要那种纾解管道,只有面对著你的时候,我才……」他的语声渐低,不再往下说了。
「喔……」我也慌乱得不知说什麽好,只能这麽回答。说实话,虽然一大堆我听不懂的名词,但那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我懂。如果这是情话,这是我听过最令人脸热心跳的了……
拜託……亲爱的老公,你这麽说,只让我更想好好的「疼爱」你了……
保持满脑子糨糊的状态直到回家,又碰到阿别说他今晚要回来睡。告诉他明天我们要去看狗狗,一起欢腾了一阵子之后,我就去冲澡了,由阿别在二楼房间唸睡前故事给他爸爸听(是的,我没说错,是他讲给他爸爸听)。
这个任务原本是由我跟都敏俊轮流负责的,但自从上次我读童话读到比阿别先睡著之后,两父子就商量了一下,决定改为一天由爸爸读,一天由他自己读、爸爸坐旁边听。其实我本来也想唱催眠曲哄他入睡的,但他说听我唱歌会越听越清醒,脑子裡会出现许多正确的音符在吵闹抗议……
「妈妈,不然,我唱给你听吧?」他当时对我说,「应该这麽唱:头顶没有装满海蛎篮子,妈妈从沙路跑回来……这个音调才对。」
「……」我于是默默听完,摸摸他的头,然后跟他说晚安,站起来走出去了。
有时候忽然也想要个笨笨的、不那麽挑剔的小孩呢,应该别有一种可爱吧?我摸摸肚子,对肚子裡这个宝宝怀著很大的期望。
阿别睡著后,都敏俊开门进来,我还在想著刚才车裡的对话。他躺下来,很自然的把手臂伸过来给我枕,我立刻乖乖的挪过去缩进他的臂弯中,脸靠著他胸口,随著他平稳的呼吸,头像是被温柔的海浪托著轻轻的一起一伏。全世界、不对,是全宇宙,我最喜欢的角落,就是这裡。
「都敏俊……」我轻声对他说,「你说只有面对著我的时候才会,那每天都和我在一起,应该也会想要吧?我们试试看那种方法,好不好?」一边说,一边玩著他睡衣上的扣子,悄悄的解开了两颗。我把手滑进他的睡衣裡,放在他腰上,拇指慢慢翘起来,触到了胸膛饱满肌肉的边缘。
耳朵听到他的心跳果然变快了些,刚才像慢悠悠的厚重海浪声,现在像远处传来的沉沉鼓点,一下下有力的击打著。
「哪种方法?又有什麽奇思妙想了?」他靠近我的头髮说话,气息吹在髮丝上,头皮也觉得一阵阵温热。听他的口气,心情似乎不错。
「就是……这种方法。」我把手往上面盖上去,刚碰到胸膛的岩石小山丘顶端那裡,就被他一手按住了。
「不要顽皮。」他说,「忙了一天,你也累了,还是睡觉吧。」
我眼睛一亮:虽然是拒绝,却一点也不坚定,嘴上说不要,其实并不是认真的反对呀。于是我支撑起身体,笑眯眯的朝下望著他的脸一会儿,看见他的眼神好像被太阳晒化的春日湖面,愈来愈多的碎片沉沉浮浮,最后尽都化成一汪无底的温柔。如果这是湖水,恐怕会令我永远都离不开,想要一直沉醉其中。
我抽出手来,把头髮撩到右侧,然后低下头在他左边的嘴角亲了亲,我的鼻尖跟他的短暂触碰在一起。他都用无色素无香味的洗面皂,所以虽然刚洗过脸不久,也没有人工香味的残馀,柔软微凉的皮肤上,满满的是他身上特有的清新纯粹而淡泊的男人味。怀孕后我的嗅觉变得灵敏,浓郁的香气令我受不了,所以香水也都不再用了,这才能更清晰无误的感觉他身上的气味。仔细分辨,他的气息有点像在手指间揉捏过的某种茶叶会散发出的清醇淡香,悠长萦绕。
这安静的鼻息,似乎有意抑制住了,怕把我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