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喜欢的花是红蕊白梅。
喜欢节奏舒缓优美的音乐,完全不听电子乐摇滚乐什麽的,也不听当代流行歌。
喜欢吃家常菜,或者是做成家常口味的餐馆菜……住在外国时,学会了自己下厨。
这些资讯对我来说,就像一本内容无比有趣、徐徐打开的书。这本书非常厚,大概可以让我读一辈子吧。我望向车窗外,笑眯眯的想著。
到了市郊,我发现停车场的车居然不少,只好把墨镜戴上。因为打算陪阿别玩吧,都敏俊今天穿著矿蓝牛仔裤,黑色拉链外套跟运动鞋,看起来格外有活力。他把阿别高高的抱起来,在空中画了个弧度,才休的放下,感受到高度变化的惊险刺激,阿别兴奋的「啊哈哈」大笑起来。
看看四周,果然很特别。原本以为是古风建筑,结果不是呀,而是像个巨大的森林王国。入口处的门就是两棵巨大的老树,繁茂的枝叶间躲藏著各种用瓦罐或者铁桶做成的动物。
走进去以后,四週不时的喷出白雾,营造一种森林间的神祕氛围。加温的池水中生长著美丽的莲花,花下有手臂长的鲤鱼游来游去。垂下无数淡红榕树气根的长拱廊两旁,是盆栽市集跟香草店,还有长桌都是整棵原木切成,座椅是鞦韆的餐厅。每个角落都放著各种珍奇的植物。
阿别已经完全不知道该看哪裡了,一下子跑到莲花池边趴著看鱼,一下子仰著头找气根是从哪裡落下来的,一下子轻轻抚摸角落植物肥厚的银紫斑绿叶,闻著橙色花朵的香味。
我喝著圆肚壶裡的水果花茶,一边等著午餐时间到。都敏俊带阿别去看了盆栽那边的上百种不同形状的仙人掌,每过一刻,阿别就激动万分的跑回来告诉我:「妈妈,居然有长得像一堆弹珠的……有像米老鼠头的……有彩色的……」
然后我也被拉去香草园走走,看了一堆绿色的叶子,迷迭香、罗勒、长得很像芹菜的莳萝、开紫花的鼠尾草……等等。
店主还用冷冻的水果打成冰沙,加入少许香草,放在形状可爱的各色小瓷碗裡,连小木匙柄上都刻了小动物的脸。我忍不住买了一碗,结果几乎都被阿别吃了。
因为好玩好看的东西太多,满目绿色植物又让人心情放鬆,我不到午餐时间就觉得饿了。这裡的餐点也很美味,葱烧牛肉炖到浓稠喷香,光用肉汁就能多吃一碗饭。
餐后,我们在订好的房间内睡了个午觉,然后在我去做孕妇特订的香草spa时,都敏俊带宇别下去玩游乐设施了。有他看著,不论多惊险的游戏,应该都很安全吧。我舒舒服服的享受了一下午。当妈妈的过生日,就在于完全放鬆,暂时把小孩交给别人,专心找回自己的生活。虽然平常大部分时间,我也是这麽过的……
突然想到,都敏俊的真正生日是哪天啊?下次要记得好好的问他一下。家裡怎麽可以有一个人没有生日可过呢?
原以为从花卉村离开,生日就算庆祝完了,谁知道车子开到家楼下,允才已经在等著。他接走了阿别。
挥挥手跟阿别说掰掰,我转回头来,好奇的看著我老公。因为睡了个长午觉,我知道自己看起来神采奕奕,精神好极了,但他还是问了句:「累不累?」
我立刻摇头。
他笑起来:「果然还没玩够。」把车子调头,然后他俯身过来,在我脸颊上温柔亲了一下,说,「千颂伊,生日快乐。」
原来,从现在开始,才是我们俩的专属时间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个宝宝出生
新年过完后,都敏俊除了全程陪同我外出之外,就是把金仲和叫到家裡、或是带著我跟阿别一起到金仲和家开会。于是我和刘世美陪阿别下棋打牌然后一起输得面无人色也成了家常便饭。
因为听得太多了,我也渐渐对北韩的局势有所了解。
比如,我知道那边的生活是我无法想像的,但真没想过原来连每天吃的东西都是配给,每人只有一百五十克玉米粒。这种份量连小孩都吃不饱,剩下的就只能靠工作单位补充或者做些手工活来以物易物。同在一个地球,只不过隔了几十公里的地方就有人这麽活著,想起来真让人于心不忍。
但我们又能为他们做些什麽呢?不能帮忙,无法捐款,若是激进的主张甚至可能会引起战争,害死更多的人。
都敏俊跟金仲和日以继夜的分析资料,原来是为了赶上新年过后的要呈交的咨政报告。这份报告会把当前政局变动跟历史上的东西德国统一过程做对比,提出北韩新领导人可能会採取的改革方向跟目的。
其实,德国人跟朝鲜人差很多吧。北韩的领导人不是只在意自己的人民是否乖乖听话吗?很难说他到底是不是个疯子……
但他俩在客厅的牆壁上挂起投影幕,在电视上不断播放历任金家领导人的演讲跟纪实影片,谈论得热火朝天。
「六月二十八号命令获得广泛推行之后,家庭成为农业的主要生产单位。农民的积极度也因为能留下更多的口粮比例而上升了,这是完全正常的人类行为:想要提高产出,就必须让人知道他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别人工作。早在金正恩的实验性推广中,就发现粮食的产量上升了百分之三十。金正柏的新命令应该也有相同效果。」
「根据边际递减效应,数字可能没这麽好。」我家敏俊说。
金仲和在电脑上敲了几下,屏幕上的图表就改变了些。
听起来,好像的确有些改变正在发生呢。
「改革派对他十分拥戴,但保守派竟然没有大动作……」
「你看,有情报指出,元旦之后,最高领导人住宅外曾发生一起爆炸事件,之前也有枪手被捕的消息……但这个人经历过这麽多次暗杀竟然毫髮未伤,实在令人惊讶。他是怎麽以这麽高调的态度、在那种环境全身而退的?敏俊兄,就算是你,应该也很难做到吧?」
「我不会选择那种环境。政治如此险恶,国家不进步…迟早灭亡;但推进改革又困难重重,甚至危及自身。仲和兄,若是你,接下来会怎麽做?」
金仲和微笑了下,低头喝了口茶水,颇有些故弄玄奥的模样。
世美小声对我说:「你看,每次他这麽笑,就是有坏主意了,你是不是也觉得心裡发毛?」
……说的也是,那看起来就很精明的锐利目光,从微微笑了的眼皮下射出,如雪亮的刀片。相比之下我家敏俊看起来简直太忠厚老实了。
「……既然有手段可充分保障自身安全,无论是利用忠诚的心腹或靠权利制衡的维持,这一手玩得这麽漂亮,还有什麽担心的必要?」他语出惊人的说,「接下来当然是开放口岸,利用占去全朝鲜半岛百分之八十五的丰富天然矿产资源以及友邦的慷慨金援,初步建立国内工业规模,大力发展经济。如果顺利的话,二十年内,第二个、不,是比原版更强的大朝鲜国势必掘起。到那时,只要他还活著,全国统一后的最高领导人这个位子,还有谁能与之争锋?」
「这麽说虽然没错,但美国政府不会坐视一个仍以先军思想为主体的政权壮大。若军费开支佔全国生产总值的比例不变,经济成长五倍,军费至少可支出三百亿美金,与大韩民国持平了。以武器来说……」都敏俊接下来说了一堆专门术语和数字,听得我头昏脑胀。
还好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欢快的音乐声即使在手提包中也十分清楚的传了出来。我顿时精神一振,难道终于有活动可以赶走无聊了吗?
阿别蹦跳著过去把手机翻出来,拿给了我。「妈妈,你的电话!」他看了眼萤幕,顺便用手指一滑,接了起来,「是小雨姐姐。」
「喔,谢谢。喂?」我把电话放到耳边,「小雨呀,你们要过来送剧本?那麽顺便帮我带箱气泡水来,牌子要…… 对,是Kona Nigarina,好。」挂断以后,我有些诧异的盯著手机自言自语,「连我爱喝的水是哪个牌子也知道,公司的教育训练什麽时候这麽尽责啦?」
「还不是只有对你,」世美没好气的说,「普通角色谁敢连喝什麽水也指定呀?快点,该你掷股子了。」
嗯……话虽这麽说,但还是不太对耶。照理说,知道我从怀孕开始就爱喝这个牌子的,只有都敏俊,我还没告诉过公司的人呢。……也可能是我哪天说过,自己忘记了?拢了拢头髮,我丢下股子。算了,懒得想这麽多,反正水都送来了。
小雨上来后,放下东西就朝大家依次行礼:「颂伊姐!世美姐!教授!金教授!」
拧开瓶装水的盖子,她把气泡水倒进玻璃杯,双手递给我。这种水的原料使用的是来自夏威夷两千英尺下的海水,富含矿物质,据说对人体有极佳的好处,还益于美容淨肤呢。
世美看著这情景摇摇头,自己也取过一瓶,转开后插上吸管,直接喝起来。
「我也要。」阿别凑到我手上押了一口,立刻吐出舌头呸呸的叫,「是辣的!」
「当然了,这可不是小孩子口味。乖乖的,去喝你杯子裡的水呀。」
小雨把新鲜草莓洗好分成两盘,一盘端过来放在我们面前,另一盘送到都敏俊他们桌上。然后在茶几旁的圆凳上坐下,开始帮我剥橘子。
我顺手叉了颗草莓嚐嚐,嗯,又香又甜,不错!再挑了颗,正要扔进嘴裡,小雨忽然站起来,动作敏捷的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颂伊姐……」她轻声说,圆眼瞳仁有种类似猫科动物的机警,注视著那颗草莓。她从我指间将草莓小心翼翼的拿下来,低头认真的端详了一下,然后从上面拔出了一个小小的东西。等我看清楚了那是什麽,顿时就觉得脊背发凉:是根只有指头长短的细铁钉,黑色尖端上还带著深褐鏽蚀痕迹。
草莓上本就有种籽,钉子头虽然一半外露,相比同样是黑色的籽,非常不明显。我就完全没发觉呢,要是吃下去,会发生什麽事,完全不敢想像。
「这是哪裡来的?」我惊慌的问,还没说完就听见夸张的大呼小叫和穿著高跟拖鞋朝我奔跑来的吧塔声。
半个小时后,我已经在妈妈、都敏俊、小雨和尹凡的陪同下,坐在行驶的车子裡面。
我妈进来时刚好看见小雨取出鏽钉的那一幕,比我的反应还强烈了十倍,张嘴就发出一阵尖叫,吓得我差点趴下了。
好容易用「採收时处理得不够乾淨」这种藉口把她安抚下来,她却坚持我上次遇到交通灯掉落事件之后就应该立刻去找法师去去霉运,要是当时做了就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这次不能再拖延,一定要拉我到教堂去讨圣水祈福。
连金仲和夫妇也开车跟著来了,依我看,他俩完全是为了来看热闹。
真希望这种事由我自己私下处理就好,不要这麽兴师动众的,真丢脸。我穿著红底小碎花长裙,黑色伞状外套,戴著墨镜,突然觉得不够保险,跟老妈说:「哎呀,妈,你的围巾借我。」不等她答应,我飞快的把她脖子上的丝巾解下来,罩在自己头上,拉到下巴繫紧。
我妈嫌弃的看了几眼:「你那是什麽样子?小红帽吗?」
小雨也露出犹豫为难的表情,似乎想说些什麽:「颂伊姐……」
我妈这才好像突然想起,亲热的拉住她的手,笑得无比热情诚挚:「差点忘了,小雨啊,上次的事我也听说了。多亏了你,我家颂伊才能平安无事哪。公司能派出你这麽细心又负责的助理,我真放心,依我看,假以时日你一定会步步高升的……」
「伯母,」小雨有些害羞,「这是我的职责,应该做的……」
「对了,」我妈继续说:「让我把手机号给你,你也留个号码给我,这样万一我需要找颂伊时,就比较方便联络。」
「妈,」我受不了,打断她,「人家也是有下班时间的,别老拿你的私事骚扰我的同事好吗?」
「什麽私事?哪裡有私事呀?你这丫头,那你怎麽老不接电话?上次我急著问你白金会员编号找不到人,害我没拿到百货公司八五折的优惠,你知道多花了多少钱吗?」
我妈萝嗦的时间裡,都敏俊在前座一直没说话。看他的侧脸,心事重重,目光注视著前面某处,不知在想什麽,应该是又在担心了吧……我朝他看了好几眼,却不方便在这时候谈话,只好等等再说了。
到了我妈常去的那间教堂,还好因为是新年期间,又不是週末,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人。又高又窄的彩色玻璃窗透出阳光的碎影,我挽著都敏俊的手臂,一路上遮著脸踏过几乎可以映出人影的墨黑大理石,走到了最前面。
有个黑色的大十字架挂在牆壁上,木製雕像在上边垂著头,散落的绺绺髮丝、清瘦的手臂跟身体显得那麽醒目。阿别第一次到教堂,好奇的望著这雕像问:「那是谁?为什麽要把他吊在空中?」
我妈解释说,那是神的儿子,因为人做错事,他流尽了自己的血,人才有了悔改的机会。
「那麽他死了吗?」
「当然没有啦,怎麽会!三天之后他又复活了,也原谅了那些害他的人。」我妈对这些倒是记得很清楚,但为什麽死都不肯把收入捐一小部分给教会呢?
阿别看了一会儿,疑惑的问:「外婆,为什麽别人做错事,要他去流血?还要原谅那些害自己死掉的人?如果在上面流血又被害死的不是他,而是他最喜欢最亲近的人,他也一样会去原谅吗?」
「唉……」我妈语塞,读经班应该没讨论过这个问题,不过她反应也够快的,立刻使出转移话题大法,「啊,神父出来了,嘘,别说话了。颂伊,你还在后面磨蹭什麽?快过来!」
祭坛后的小门打开,走出来一位穿金黄色长袍的神父。我这才发现我们已经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了,都敏俊一直怔怔的望著斜前方的牆壁,我拉了他一把,他才回过神来,问我:「怎麽?」
「你在发呆耶!」我惊讶的问,「在想什麽?」
他回答:「……我在想,阿别问了个好问题。」
「哦?怎麽说?」
「回家再告诉你,妈在叫你了,先过去吧。」
用银壶裡倒出的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