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伊,你有没发觉,我现在看起来已经比你大上几岁?」
有吗?我摸著自己的脸。自从回到这裡,我是有发现身体跟以前不太一样。皮肤更显紧緻放光,脸似乎小了一号,面颊鼓鼓的饱含胶原蛋白却又不显胖,嘴唇几乎不用上唇彩就粉都都的,眼睛大大、神采奕奕的模样完全就像大学生年龄。反观都敏俊,下颌跟脸颊的轮廓似乎清癯了些,更有稜角,唇上的鬚根影子更明显了,眉眼间也添了些成熟男人味。
这麽看,的确像是刚二十出头的女孩跟已经出社会的男友在一起呢。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虽说想要这效果很久了,但当真得到了,却又觉得不太对劲。
我把梳子放下,问他:「都敏俊,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站著看我,一开始没回答,等到要说话时,还没开口,忽然又现出犹豫尴尬的神色,把话收了回去。
我用指尖轻轻的敲了敲檯面:「说好了什麽都要坦白讲的。你要是敢瞒著我,我就……不要你陪我去片场了,我要自己出门。」
「……千颂伊!」他无奈的打断我,「不是不告诉你,而是……不知道该怎麽说。」他说著,居然脸红了。
我静静的等著他,眼神很清楚的表达了我绝不放弃的坚定。过了片刻,他才有些为难的接著说:「你……不是有一阵子,用我的血……后来虽然不需要了,但你的体质已经有了变化,吸收到我的血液,还是会有些作用。那就是托丽丝留下的改变。」
「?」我感到莫名其妙,「但我什麽时候又喝你的血了?」
他的脸更红神情更不自然,脚尖转动了个方向,似乎想走开,却又不得不继续:「晚上当我们在一起,你似乎也可以通过床笫之事吸收,……那个……的成份……其实跟血浆是一样的。」
难怪人家说,腼腆的猫先上……灶台。大早上的就说起这种话题,害我忽然间不知要如何反应,愣愣的看了他好半天,竟然觉得脸上发热。千颂伊,上一次你害羞,是什麽时候?真的有点想不起来耶……
「都敏俊,你……不是在开玩笑?」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什麽时候跟你开过玩笑?」看到我惊慌的样子,他有些莫名其妙,反倒恢复了些镇定,「好几天前我就打算告诉你了,迟早也会被发觉的,你要有心理准备。说是去做了整容手术,也许可以应付过去。但那也是十年以后的事了。再过几十年,或许我们只能改换身分,或者搬去别的国家住。」
那不是重点好吗?我拉住他的手:「那怎麽办?你会愈来愈老?我愈来愈像小女孩?这样也不行呀!不行的!」我都快哭出来了。
「……」他尴尬的解释,「你又想到哪裡去了。我看最大限度也就是现在这样,而且那是你的变化,跟我有什麽关系?我不至于受影响。」
「但你……你不是说你看起来老了几岁?」
「千颂伊……」他举手抚额,十分困扰的样子,「你真的应该多动动脑。用进废退,外表虽然可以延缓衰老,大脑却不会自己进化。我真担心你顶著年轻人的容貌,脑力却像八十岁老人。」
「打住喔,」我不爱听这话,抬手制止,「别说了。直接讲正题,解释一下,三句话之内让我明白。」
「那是相对你来说的,我没变但你却年轻了好几岁,我看起来不就比你大了几岁?」
原来是这样……不过,可是……我抓著他的衣服站起来,摸摸他的脸:「那你为什麽看起来好像瘦了?」
「有吗?」他看了看镜子中,「偶尔会这样。大概是最近想的事情比较多,课题也忙。」
「喔,明白。」我说,放开手,他立刻本能的把衣服上的皱褶拉直。「来,先吃早餐好了。」我拉著他往饭厅走去,认真的对他说,「你要多吃点,OK?我们一起吃。」
到了诊所,因为是特别预约,所有检查都在同个房间完成,都敏俊全程陪在我身边。护士抽血时,他也在旁边看著。还好护士的手势很熟练,一下子就弄好了,也不疼。
在休息室等候时,他帮我按压著手臂上被抽血的小伤口,以防我不耐烦乱动把棉花团弄掉。我用右手拿著刚才医生给的宝宝超音波照片,一边微笑著看,一边问他:「这裡是头,这是肚子,那这个小圆点是什麽?」
「是手。」他看了一眼,肯定的说。
这麽说,宝宝正握著小拳头,朝我们挥手呢!我看著黑黑的照片背景上两大一小三个白点,嘴角忍不住的扬起。虽然很模糊,但只要想到这是我们俩生命的结晶,就怎麽看都觉得好奇妙好可爱。我把照片慎重的收进皮夹裡:「回家帮我找本厚厚的书,夹在裡面,等到宝宝长大再给他看。好可惜,阿别小时候都没有拍到这种照片。」
「做成一本相册吧,应该有办法。」他说,「这些好好保存就可以了,世上的事,岂能尽如人意。」
几分钟后护士进来了,告知我们筛检结果要一週后才知道,并通知我们可以离开了。
「去一趟张律师的事务所吧,」替我穿上大衣后,当我挽著他的臂膀往外走时,他这麽说。
「好,有什麽事吗?」
他点头,看著我说:「最近有项开支,需要你的共同签名。」
「哦?是买房子的款项吗?」小数目应该也不需要特地让我知道吧?金额应该不少。
「是提供给美国B612基金会的款项,做为完成『哨兵』红外线早期预警太空望远镜计画后续阶段的资金,这是一项监看小行星的计画。」他发动车子,接著解释,「根据某些资料,地球周围约有上百万个足以毁灭一座城市的小行星在太阳系中运行,撞击事件是迟早的,我认为甚至很可能在这几十年之内就会发生了。这跟你所提到的事件相吻合,我们必须著手预防。
虽然地球上已经有许多机构正在进行这项工作,但监看小行星所用的红外光波段望远镜有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无法观测太阳方向的天体。
『哨兵』计画发射了一座巡天望远镜,绕著太阳运行,所以当背对著太阳向外观测时,就可找到从地球上观测不到的小行星。上个月我曾经通过允才的学校向该计画正式提出申请,要求取得他们观测到的原始数据,却被拒绝了。原因是他们的观测时段突然被某个不具名的研究机构暂时全部买断。不确定那个研究机构是否会进行正确有效的监控,我只能表示会帮助筹集用来测试后续『增强重力牵引机』计画的资金,希望可以分享部分资料……
……千颂伊,你有在听吗?」
他只说了几分钟,但我却感觉好像已经过了很久,连车窗外的景色都快变成数不清的星星了。听到叫我的名字,我一脸恳求的望向他:「在听了,但是都敏俊,我有个建议。」
「什麽?」他匆匆的看了我一眼,又把视线转回去了。
「虽然说是事情都要一起商量,但可不可以不要讲那麽多细节,说重点,把我听得懂的那部分告诉我就好?比如,款项一共是多少,要在哪裡签名?」
这两个答案在张律师的事务所得到了回答:我在好几份授权书上签下了我的名字,上方的总金额是220;000;000,是美金。
听说当钱的数目大到某个程度之后,人就会失去估算的能力,只知道后面有许多个零而已。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只有一个感叹,果然任何跟天上星星拉上关系的事物,都是很贵的。
回想起曾经对我说过「外星人为何要帮助地球人?又不是自己星球的事情。」这句话的他,跟现在的他对比,真是判若两人。也对,既已成为地球女婿,又快是两个地球小孩的爸,就算想把自己当作完全的局外人,也是很不容易做到的吧。他花了这麽多心思分析北韩的现状,又直接出资帮忙建设监控小行星的计画,每天除了陪我外出跑行程之外,还要接送已经开始上幼儿园的都宇别,实在是很忙很忙。
到了假日,千允才几乎都会过来,大中小号三个男人有数不清的活动项目。有一次,宇别跟允才把家裡当成了遥控汽车赛场,从客厅到卧室再到厨房,沿途规划了弯弯曲曲、绕行餐桌桌脚再从沙发旁经过的赛道,两边摆上许多竖著小旗子的感应器,还在起始点设置了计时装置,然后开始比赛。宇别跟允才是红队,用遥控装置加上摄影机来分析转弯时看不见的死角;都敏俊一个人当蓝队,没有遥控或者监看装置可用,眼睛无法直接看到的地方,就必须很小心的加上听力或者别的不知什麽能力判断,以避免跑出赛道。除了不能撞障碍物之外,还要兼顾速度,光用想的就觉得眩樱嫫鹄春艽碳ぁ
我试玩了一回,连连撞倒了十几个小红旗,高兴得大呼小叫,结果问到谁愿意跟我同组,却只收穫了一片沉默。我只好性性的坐回去继续看我的电视。
眼看著宇别跟允才在纸上写满了几分几秒哪个位置要转哪个方向等等的赛道分析,千允才这辈子连写功课都从没这麽认真投入过吧。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虽然不需要跑来跑去也不用拿著遥控装置狂按,在我身旁坐得笔直的都敏俊却必须集中精神,直接操纵那台没有其他动力来源的模型车,郑重专注的模样既帅气又带著童心未泯的可爱。
我边看电视边咳坚果、吃水果,脚边不时有一台模型赛车呼啸而过,哪边赢了都可以拍拍手,偶尔在老公败北时给他一个脸颊安慰吻。看见他在撞车时带著挫败感拍大腿的表现,真是新奇有趣的体验。
「所以,想要女儿却生了儿子,感觉其实也不坏吧,都敏俊?」我抽空档在他耳边小声问。
这时阿别跑过来,喊著「爸爸好厉害」,扑上了他爸的膝盖。看见他露出微笑抚著阿别背部的样子,虽然还没来得及回答我,眼裡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只不过,家裡有小孩子的大概都会明白,光是陪吃、陪玩、陪睡,就很累人了,更别说晚上等阿别睡觉后,他爸还要花心思看资料写文章。就算是超人,偶尔也难免觉得疲倦吧。
那个午后,带阿别去睡觉的他迟迟没下楼来。我踩著被阳光染成琴键般的楼梯轻轻走上二楼,在门口停下听了听,一点声音也没有。推开房门看看,发现都敏俊竟然已经跟阿别睡成了一团。两人恰好都穿著米白色的圆领休閒款上衣,阿别的脸靠在爸爸的肩膀上,只看到脑后乱翘的黑色小卷毛,手还像无尾熊似的搭住爸爸的手臂不放。
都敏俊安静的侧身躺著,额前黑髮轻轻覆盖在笔挺鼻梁的根部,整洁修长的鬓角更显得合闭著的眼睫俊秀如画。这一刻,他轮廓分明的脸孔宁和到几乎可以用纯真来形容,乍一看像个大孩子。做为一个平常像时钟般自律,从来也不会睡过头的人,没想到还有像普通人般不小心陷入梦乡的机会呢。虽然我平常有点粗枝大叶,不太善感,却也觉得这幕情景是如此美好而珍贵。
忽然希望我也有超能力,能令这一刻的时间静止,让这种閒适的温馨幸福停留得久一些。站在门口看了片刻,心上感到暖暖的几乎要满溢的幸福。如果手上有相机的话就可以拍下来了,可惜没有,但我知道,这种平凡的小幸福会一直在,伴随著我俩老去,而此刻的影像也会自动保存在我的记忆中。
不想吵醒了他们,我悄悄合上门来下楼,打算去大堂的信箱拿信。刚才宇别的幼儿园老师打来说,补寄了一张资料表来,需要填好并在星期一带去学校。
最近我跟都敏俊都万分小心,连我逛街买双鞋都有四五个人陪同。但现在只是去一楼,连大门都不出,应该没关系吧?我连墨镜都懒得戴,梳了下头髮,套上双半跟鞋,披了大衣就出门了。
按下1楼的按键,电梯门正常关起来,但不到一秒,我就感觉到不对劲。
电梯正在往上升,但,我不是住在顶楼吗?
这个念头还没想完,电梯顶部就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似乎是因撞到东西嘎然停下,地板剧烈晃动,灯光刹那间全部熄灭。我吓得紧紧靠在角落,这电梯像个吊在半空中的鸟笼,不时左右晃动,还从四面传来刺耳的摩擦声。
「我的天!」心脏都快不会跳了,我惊慌的朝门口看去,发现紧急呼叫的按钮那边还亮著微弱的光。顾不上犹豫,我努力伸长手,往那边小心翼翼的踏出一步。
然后我的脚下忽然悬空,整个人就开始随著电梯往下坠落。
什麽也来不及想,我尖叫起来。拜这段时间他反复叮咛的特训所赐,第一时间我就叫出了他的名字:「都敏俊!」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中迴盪,闭上双眼,什麽也不敢看,来不及想接下来会发生什麽,也不确定还在熟睡的他是否来得及赶到。如果真的会死,宇别怎麽办,他……又该怎麽办?不,我不想死,也不能死!
这两秒钟内我凭著本能伸手摸索,竟然还真的触碰到了另一人。他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边,在一片黑暗中,用那双有力的臂膀将我抱起。
「别怕。」他低沉而迅捷的说,是我无比熟悉的声音。
随后,我眼前骤然一亮,所有的噪音,坠落的恐怖,就和来时一样突然的消失了。我的身体被往下轻轻一放,身下触碰到柔软厚实的织物。与此同时,握住我右手的那隻温暖宽大的手掌却也迅速离去,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卧室的床上,身边空无一人。
我坐了起来,发觉自己因为极度恐惧而紧绷的双腿肌肉还在抽痛,但低头看去,身上并未穿著外衣。床边倒是有鞋子,手包也搁在床头。
这是怎麽回事?我惊疑不定的在室内来回查看,卧室的门忽然打开,都敏俊疾步走了进来。
「颂伊,怎麽了?」他走到床边,握住我的双肩,目光上下打量我全身,检查是否有什麽不妥之处,但显然一无所获,「刚才听见你叫我,出去看却没人,发生什麽事了?」
「都敏俊,刚才你……你有去电梯裡面吗?我是不是在作梦?」看他似乎什麽也不知道的样子,难道我刚才根本是做了个噩梦?最近总是疑神疑鬼的,难道是压力太大了?
「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