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应该没问题。」
「太好了!」他立刻笑开了,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鲜牛奶,「饭糰一定很高兴!可以跟馒头出去玩!」
送宇别到幼儿园门口,老师帮忙带他下车。走进大门后,他还不忘回过头来满脸笑容的朝我挥挥手。
「育,难得今天上学这麽开心呢。」孩子妈妈有些诧异的托了下她那式样新颖的墨镜,说。
我转动方向盘离开:「等宇安出生,你的身体也调养好,我们带宇别一起出去度个假吧。同学校相比,旅行中可以学到更多东西。」
「好呀!」她立刻兴致勃勃的开始计划,「去美国吗?还是去澳洲呢?或是要去地中海坐邮轮呢?对了,」她又想到了别的事,「都敏俊,那麽八月那个北韩的开幕典礼,你会陪我去吧?」
我微笑:「嗯。」
她有些诧异:「真的吗?昨天还那麽反对呢……。说什麽那边不能用常理判断,什麽政治很危险之类。害我也紧张得几乎要打消念头了。你是怎麽想通的呀?」
我告诉她:「那些话也没错。但有我陪著你,什麽也不用怕。你想做什麽,我都会陪你去做。」
「老公!你真好!」她感动的搭住我的臂弯。这样简单的碰触,已温暖得令我贪恋,分不清美梦或是现实。
如果这是梦,颂伊,可以的话,我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
这个时期,她也不能走动太多,因此我们在一家高级饭店的附属购物中心买好东西,就到饭店房间休息。
帮她把平底鞋脱掉,双脚抬高,又在腰后塞了个枕头,让她可以舒服的一边吃水果一边看电视,我走到落地窗旁打开手机看了看。
Qwer1发来的消息:「目标已送抵6号地区。」
照剂量,应该会昏迷到今天晚上,醒来之后,还有馀兴节目观赏,足以令他忙碌到无暇分心了。
把信息删掉,手机收起来,转身回去帮颂伊倒了杯水,放在她手边。我刚在另一个椅子上坐下,她就柔声呢喃:「怎麽不坐过来?老公,我想要靠著你嘛。」
我只得坐过去,她立刻就把头歪过来靠著我的肩膀,还摸著我的右手摩娑著。我略一低头,她髮丝的香味就在鼻尖,滑嫩柔软的手指令掌心一阵阵酥麻。反正,这个身体对她来说觉不出异样,感觉和动作也都是我的,应该没什麽关系。这样对自己默唸著,我索性搂住了她的肩膀,令她直接倚靠在我的胸膛上。
软玉温香抱满怀,却没有想像中的旖旎享受,我的手在微微颤抖,身体如坐针毡,哪怕再拉近一毫米的距离也是难之又难。
坚持了不到五分钟,我放开她,站了起来,说:「中午要吃什麽?我去看看哪家餐厅比较好。」走到桌边佯装翻著餐厅介绍,一阵阵的无奈与隐怒却如海浪般越卷越高。何必介意这麽多?我还剩下多少时间?但怎能不在乎,怎麽可能不介意?百般矛盾,无法说服自己,既失望又愤恨,不得不将双手紧紧抵住桌面,抑制住颤抖。
到了晚上,颂伊熟睡之后,我在天台见到了姜弦雨。
「元帅!」她毫不犹豫的行了军礼,说,「平壤报告,目标已甦醒,并看完了秘密指令,目前正在……」
「姜弦雨,」我打断了她,面对著无形而纷乱的夜风,问,「如果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没有了自己的身体,只能借用别人的,你会否介意?是否会……拒绝他的靠近?」
似乎是被这个突兀的问题所震惊,她顿住了几秒,然后缓缓放下了右手,回答:「报告,我不介意……原本以为已经死去,但竟然又活过来,可以说话,还可以看见他,那麽不管剩下的是身体或灵魂,对我来说都是上天给的礼物,是奇蹟。从没想过介意,我……只觉得感恩。」
我把目光撤回,落到她脸上,夜色浓重,却依然能看见她那双年轻清澈的眼睛流露出的真挚坦白的感情。我慢慢朝她走近一步,她神色虽然强作镇定,身体却不禁往后微仰,脸也红了。
「记住,我所说的『你』,与你所说的『我』,并不是同一个人。」我缓缓说道,「而且,你刚才提到的那个身体,正是我烦恼的根源所在。如果可能,不止抹灭他的灵魂,我希望连这副躯壳也摒弃,到那时,你还会觉得这是礼物,还会感恩麽?」
人类在面对比自己强大太多的威胁时,总是会本能的不寒而慄、呆愣不知所措,就连经过特训的士兵也不例外。她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脸色转白,无法作答。
「如果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人生会比较简单易过。」离开前,我对她说,「这是我给你的忠告。」
回到家,在由大门走入的这几步间,我心中转过数个念头。于我,不也是同样的道理?本就不该有别的希望,毕竟我……只不过想在这三个月内好好的守护她,只要达到这个结果就可以了。
每天与她相处,呼吸著同个时间的空气,可以听见她的声音,看见她对我露出笑容;接送阿别上学,陪他写功课,在联络簿上签名……这就是我朝思暮想过的家,曾经绝望过、以为再也不会成真的梦想。
已经,比我想像的好太多了,不该再向她索取更多。
我进入卧室,在她身边躺下,伴著她温柔甜蜜的呼吸,渐渐睡著。
此后的两个星期,每天夜裡,我或等她熟睡之后再起身,到小天厅看星星;或是整晚合衣而眠。接近分娩期,她的睡眠品质也格外不好,一晚要醒来好几次,疲累到无暇他顾。每当她醒来时,我总是第一时间出现,陪著她,不致引起怀疑。
据报,北朝鲜那边,终于也渐渐步入正轨。都敏俊,你的迂腐观念终于开始转变了吗?与其等到失去一切再痛悟,不如自行断尾求生,你明白了吧。
平壤方面的情报传来不久后,就在电视新闻上看到了北韩领导人金正柏出访北京的消息。于是我终于可以全神贯注在颂伊身上。
刚掌握这具身体时,我在与旧主人的记忆融合之过程中,摸索到了人类大脑记忆区块工作的原理,从而有自信可以少量解码神经元细胞中储存的记忆。但这项能力还需要练习,如果进展顺利,成功读取之后,或许也可以挑选目标内容实行抹去。
而练习这项技能的目的,是为了验证我心中的某个想法。
某天的午后,颂伊还在午睡,我带著阿别到了隔壁家。爸爸让他教两隻小狗学习打滚,我坐在一旁,双手接过妈妈泡好的茶,装作不经意的问:「妈,听说,你当时为了颂伊的降生,吃了不少苦头。」
她立刻很有感触的回答:「那当然,女人生产总是辛苦……啊,怎麽跟你说起这个。不用紧张,现在医院的设备都很好,医生也很有经验,我家颂伊又身体这麽健康,我看她的状况很好,应该不会太难生的啦。」
「嗯,我也这麽希望。」我笑了笑。
「不过说起来,颂伊出生没让我吃苦,但是刚怀孕的时候,却有些奇怪的事发生,到现在我还想不通。」
「是什麽?」这才是我想问的重点。
「记得是刚发现有了颂伊之后不久,有天晚上,明明还没到夏天,却热得不得了。我半夜醒过来,看见窗外有一个像太阳那麽耀眼的光球,原本还以为是早晨呢,但后来想,我们的卧室窗户是朝西的,不管怎样也不可能是太阳,月亮又不可能是那个颜色、那麽亮。颂伊他爸也看见了,但我们实在太睏,又一起睡著了。」
「那个光球……会动吗?」
她摇摇头:「不记得了。但是看见那个光之后,有天晚上,我突然梦游了,走出家门失踪了一整晚,把颂伊他爸吓得,都快急疯了。那时候,我们的感情也跟你们的一样好。」她有些羞涩的回忆著,「什麽事都会先想到我,下班前就会打电话问我要吃什麽,週末也都会带我去买衣服包包。」
「妈妈,」我注视著她的眼睛,说,「请你再想想失踪那天晚上的事。后来你是怎麽回来的?」
「啊?」她抬起目光,刚触碰到我的双眼,一切就停滞住了。
在静止的时间中,我把一隻手覆盖到她的眼皮上,闭上了自己的眼睛。飞速流动的光影,无数或是细微或是粗略的画面,然后,在她脑中静止的记忆深处,我挖掘出几帧奇异的影像。
碟状旋转著的飞船、雪亮的光柱……与……如海底般暗蓝色的液状空间。
我竟然猜对了,竟是如此。
地球上没有轮迴转世这种事。正如太阳东昇西落是固定的天文现象,人类的生老病死也是自然规律,已经死去几百年的人,不可能重新出现在世间。除非,有人将徐宜花的基因片段,植入选定的胚胎中,也就是说,重新诞生的徐宜花,出现在我生命中的千颂伊,当初根本就是为我而设计。
是谁将她从永久的安眠中打扰,带回这个世间;明明是鲜研怒放的美丽生命,可以重新开始,自由自在的生活在这个相对安宁平和许多的人间,却打算在我怀中生生折断;出生就是为了毁灭的命运,这是何其疯狂极端的残忍!颂伊她……她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会怎麽想?
不,绝不能让她知道。我宁愿把这个秘密带入坟墓。颂伊,我发誓,定会找出背后的指使者,不论身处哪个空间、哪个世界,定要他们付出百倍惨痛的代价偿还。
怀著怒火回到家,在看到她刚醒来对我睡眼惺忪的笑容之后,又转为实实在在的满心愧疚。我坐到床边,扶她坐起来,她把头髮拢到脑后,也不知道怎样的缠卷翻转了几下,就盘成了一个形状完美的圆髻。
「起来了就去吃点水果吧,妈妈洗了些葡萄让我带回来。」我站起来,正要往外走,她却拉住了我的手。
回过头去,看见她略仰著脸,嘴唇像Q弹有光泽的果冻,微微都著。
「怎麽?」我问,感到自己的声音太过沉著,又不得不调整得随意了些,「怎麽了?」
「唔,啊,这样还不明白吗?」她睁大眼睛,埋怨,「最近你都没有主动亲我了耶。过来。」
这嫣红色花瓣般的小嘴,在我被她拉低的同时,也愈来愈近的在我视野中放大,而就在接近的最后一瞬间,我不自禁的侧转了下脸,她的唇在我嘴角擦过,最终落在我的左脸颊。
就在这一秒,我意识到不妙,迎著她错愕的目光,硬生生转回头,伸手勾起她的下巴,轻轻回吻在她的双唇之上。彼此甫一贴紧旋即分开,我站直了身体,不敢看她,又捨不得不看。
「这样就没有了吗?」她望著我,不满意的说。
「现在是孕晚期了,不能……太亲热,否则可能会引起早产。」我找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理由。
「啊,真是的。算了,」她想了想,扶著自己的腰,往客厅走去,「我就牺牲一下,等宇安出生再说吧。」
牺牲一下……会这样说话的女人,全首尔应该也找不出几个来吧。作为男人的我,实在不知该怎麽回答好。
总之,她实在不是个会故作矫情的女人,如果我不抱她,她就主动过来抱我,呢喃细语,依偎身侧。在追寻凶手的同时,不论心绪如何纷乱低落,每当她这麽靠近我,总是能让我平静下来。
但是她不知道,对她的这份爱,虽然是我生命中的奇蹟,对她来说却千真万确是个诅咒。每当贪婪的多看她一眼,这个念头就令我的心更加痛楚,不知该如何弥补。如果仅仅是温柔呵护,对她百依百顺,就可以偿还这亏欠之万一,那有何困难,我且求之不得;但现实并非如此。
好在,这一个半月总算风平浪静的度过。七月一日那天零点二十七分,颂伊顺利生下了宇安。
当他被包在粉蓝色襁褓中送到我手上,第一次抱婴儿的我下意识的学著护士的手势,颂伊看了还称讚:「不愧是有证照的照顾者耶,抱得不错!给我,我都快忘记怎麽抱了,让我练习练习。」
她说著就伸出手,我转身避开:「你先休息,别抱。又忘了?妈说过,到满月前最好都不能抱孩子。」低头看著怀中这张酣睡的小脸,大眼长睫,粉嫩小嘴,不论以何种挑剔的眼光来看,都是个极为可爱的婴孩。
这个「安」字倒是起得不错,看起来是个安静、不太磨人的小孩。
脸上还带著倦意的她扁著嘴:「啊……哪裡有这麽多讲究呀?生阿别的时候……」
不忍心听到那时的事,明明我就在附近,却令她单独一人面对那无比艰难的处境,想到就觉得心痛。因此我打断了她:「那时跟现在怎麽比?该注意的就是要注意,又不是没有人可以帮忙。」看宇安睡得熟了,我把他轻轻放下,让他躺在妈妈身旁已经铺好的位置,偎依著她的体温,「你也趁机再睡一会吧,快有黑眼圈了。」
说什麽也不如这一句话管用,她立刻乖乖躺下,闭上了眼睛。
虽然请了特别照护,刚生完这头三天其实是新妈妈最累的时候。不仅自身正虚弱,还要每隔几小时就要喂小婴儿喝母乳。她侧躺著喂奶,其间也状况无数,根本没怎麽睡好。
想到生育过程的艰辛磨折,我忍不住对她说:「两个宝宝已经很多了,以后不要再生了。」
「真的吗?」她诧异的问我,「不是说想要个女儿?再生一个就好?」
「……」这才想到那人的确与她有此约定,我只好转眼望向别处,「我改主意了。生儿子或女儿,不是都一样?孩子固然重要,对我来说你更重要。」
事实如此,孩子们虽然可爱,但总会长大,会有自己的生活,会离开我们的家。能与我相伴到老的只有她而已。不会有人比在她离开后独自生活了几百年的我更明白这个道理。即使,相伴到老只是我的梦想。现在的每一分一秒流逝得太快,如指间沙逝,越想握紧,越有心无力。
搬进产后护理中心之后倒是略微可以鬆口气。白天亲喂,夜裡她需要起来一次将奶水挤出,护士会送去婴儿房给宇安。日子形成规律以后,她的精神跟体力逐渐恢复。
我们几乎谢绝一切访客,除了金仲和来探望过一次。宇别这些日子都住在爸妈家,每隔一日才过来陪陪新弟弟。因此,大部分时间都只有我跟颂伊二人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