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觉察她的顾虑不安,说,“我也看了那部电影的,你当我是变态的格雷先生啊?”他似乎觉得很好笑,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说,“你进去就知道了。”
月玲深呼吸,想万一有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先把司马打倒,然后扶老携幼逃跑算了。
打开门,房间像一座微型室内温室。
一线拐角的落地窗,白天一定有很好的阳光照进来,落地窗旁是错落的植物。
有一个木质搭板呈X形状靠着落地窗。
有一个很大的树枝一样的东西立在房间中间。树枝旁边是一汪清亮的水,有几株水草点缀其中。
有一声小小的猫叫,“喵”,轻柔,似乎在说,你来了。
“我家的厨子对猫毛过敏得非常厉害,吸入就会喉管肿大紧闭,会要窒息,不送医院急救就会要命。他又确实手艺一流,我只好委屈托比整天呆在这里了。”
原来是一只猫。
“托比是我去韩国的子公司,在公司门口发现的流浪猫,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的状态很不好,瘦骨嶙峋,毛都掉了一半,兽医诊断他曾经遭受很严重令人发指的虐待。”
月玲看到托比,是很漂亮的威风凛凛的一只猫。全身是墨黑的黑色,四只爪子是雪白的。
托比像一个养尊处优的漂亮绅士,毛发油光发亮,一丝丝像精心有人照看。
托比藏在一张小凳子底下,他的那双眼睛看向司马的时候是充满深深的友情的,但看向月玲却警惕的,戒备的,畏首畏脚。
他曾经受过重创,所以对陌生人畏惧。
月玲跪在小凳旁边,伸出一只手,轻轻地说,“Hi; Toby; my name is Yueling Dong。 Nice to meet you!”
司马也跪在月玲旁边,认真地看着她,轻声说,“你怎么知道他听得懂英文?”
月玲小声说,“不知道啊,他要是没反应,我准备各种语言都试试。最后学猫叫也可以。”拜托,我是学语言的,如果可能研究猫语也可以的。
她继续伸着手,托比忽然从小凳底下钻出来,灵敏地把一只雪白的爪子在月玲手上点了一下,就窜到房间中央的大树枝上去了。
托比停在大树枝的顶端,匍匐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月玲。
月玲眨了一下眼睛。
托比也眨了一下眼睛。
月玲笑了。
月玲觉得恍惚托比也有一个微笑。猫的微笑。
司马站在月玲身后,若有所思,他说,“玲玲子,除了我,托比没有主动碰过任何其他人。”
月玲回过身来看着司马,直视他的眼睛,说,“司马,我爱你。”
司马没有料到月玲蓦地把他最期望她说的那句话在此时此刻说出来,瞠目惊愕。
他想,玲玲子爱我是因为我拯救了一只猫,给他我力所能及的最好的生活。
“没有姑娘对你说过她们爱你?你这样直眉瞪眼,张口结舌?”
司马回过神来,说,“成千上万的姑娘都说过这句话了,只有你说特别地动山摇,海枯石烂。我也爱你,玲玲子。”
他跨一步上前,两只强壮手臂搂住她,轻轻抚摸她的肩头,她的背,拥吻她。
他情意绵绵地注视着她,亲得缓慢而深情,逐渐升级,于是,有更多舌的纠缠。
空气中都是他饭后嚼过的薄荷的辛辣和清香。
托比在此时,也喵地叫了一声。
“托比也发表意见了。”
“他一定是在说,也许也该给我找个女朋友了。”
两人相视而笑。
作者有话要说: Jan编辑,等真正出书的时候,这几章我们要讨论一下,调整一点顺序,有点时空错乱呵。
英俊的九能学长,我说要写一章关于猫,终于写了。
☆、那些HAE(5)
周末过完的周一正好是月玲多休一天假,早就申请院长批准的。
司马央求她,“你们就多住一天,就一天。”
月玲低头想一想,司马诺大的房子,除了女佣,厨子,张三和绅士猫托比,实在没什么人气,怪孤单的,就说,“好吧。”
董妈妈自然是愿意的,白吃白住,有这么多人侍候,何止多一天,长呆都可以,多久都愿意,最好河带山砺,地老天荒,和董爸爸一起来大宅平静养老,安享晚年。
司马清晨起来,没有在枕畔看到月玲的笑脸,坐起来,看到月玲在窗前做瑜伽。
落地窗外,是湖水拍案,湖边几株松树,几颗巨大灰色岩石,早晨寒冬的风吹过,非常加拿大七人画派之A。 Y。杰克逊。
她并没有听到动静,耳机里黑莓手机放着冥想的瑜伽古琴音乐—《潇湘水云》。
司马专注地看她,直到她全部做完,才拍手由衷以示嘉奖。
他说,“世界这么纷繁杂乱,但是你可以沉静到你的内心。特别喜欢你那种入定的表情,浑然忘我。”
月玲扬扬眉,“司马,你天天发这种超级大粉丝的言论,我听得耳朵起茧,你均一些留到三十年以后说吧,如果我们在一起三十年的话。”
司马说,“玲玲子,我买了一架小飞机,我带你这个周末去飞,就我们两个人。”
月玲说,“你带别人单独飞过吗?”
司马以为她说别的女人,“没有,你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
月玲满意点点头,“不去。”
“为什么?”
“我们不必什么事情都在一起做啊,我记得你在我们从居留地回来的路上说,‘开车的时候,你总是会碰到不守规矩让你生气的司机,飞机就不同了,天空这么大,任你飞。我最喜欢晚上飞,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我和我的飞机,像宇宙之中漂浮的一颗尘埃一样,很安静。‘”她一字不差地重复背诵他说过的话,模仿他当时的肃穆表情,停一下,说,“我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像你刚刚说过的入定的感觉一样,很私人的,只属于自己,我想你继续保持这种感觉。”
司马难掩脸上的失望,“你当时说好的。”
“你不知道女人善变吗?”
“你为什么对别人都可以言出必行,对我就朝三暮四?”
“因为你不是别人啊。”
“你的逻辑有问题。”
月玲看他小孩儿一样懊恼,就说,“十年以后我们没什么浪漫刺激的事情好做,就坐你的飞机吧。”
司马说,“我找爱德华要他白纸黑字地给我写下来,你签保证书。”
月玲和司马击掌,“一言为定!”
司马说,“玲玲子,今天厨子也休假,你会扬州炒饭,你做给我们吃。”
月玲正准备给司马看大白眼,他一定是故意要厨子休假,默默想着怎么逼她给他做饭。执拗的人啊。
董妈妈抢先说,“要得,要得,月玲原来还会给克明炖滋补汤。”
月玲作不得声,她要说一句顶嘴,妈妈是站在司马一边的,不知道要揭出什么和克明有关的老底,然后,司马就嚷嚷他也要和克明同等待遇。
“是吗?滋补汤就留待下次,我们一次只让月玲学会做一样。艺多不精。”司马含着笑意,看月玲的嘴在那里撇来撇去地不满。
司马的厨房和厨子的厨房是两种不同的式样。
厨子的厨房像一家大型餐馆的厨房。厨子在月玲一家子来的那个傍晚,饭后来接受月玲的谢意,他矮胖的,是一个意大利裔的圆胖老头儿,却做得一手地道的上海菜和湘菜,他说,司马特地出资让他带着太太去中国上海和C市游山玩水兼学习厨艺的。他说,中国男人女人都好苗条的,街上那么多人,总是他和他老婆最胖。
厨子喝一杯月玲叫司马倒给他的美酒,教月玲说了几句日常意大利语,看她模仿得意大利人一样惟妙惟肖,临别月玲已经会用意大利语说晚安再见,他非常心满意足地下班回家去了。
司马的厨房像一个厨房百宝陈列室,时空直指未来时态。
各种数不清的奇形怪状不知干啥用途的噌亮的厨具各种数不清的锅碗瓢盆各种数不清的一行行一列列的调料各种数不清的餐具食器。
抽油烟系统都看起来像一个太空舱。
炉头上的数据显示仪器有各种按钮,不看说明书完全不知道使用。月玲一看这架势,已经傻眼。
如果跳出一个厨房机器人,说,你想吃什么?我来帮你扬州炒饭!或者对着灶台说,马上给我出来扬州炒饭,扬州炒饭就装在盘里从什么窗口缓缓地伸出来,月玲都不会觉得奇怪。
平时做扬州炒饭不过是胡乱应付,现在是来真的了。
她急忙掏出救兵,把她的黑莓手机拿出来,早已经问司马要了Wi…Fi的密码的,上网搜索“怎样做扬州炒饭?”
先看照片,照片里的炒饭对眼缘,就再细心研究步骤。
司马大约早就有预谋,上一顿煮的饭把电饭煲几乎撑破,剩下小山一样一大堆,冰箱里扬州炒饭的材料应有尽有,害得月玲想找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借口来临阵逃脱也没有可能。
她磨磨蹭蹭地研究一阵子扬州炒饭的历史,和隋炀帝还有点渊源,原来还有一个雅名叫碎金饭。
想那古人历来凡事都要有雅意,连吃个饭这种平常的不能平常的事情也弄出些花样,菠菜都要命名“红嘴绿鹦哥”。
肯定那些古人也和司马一样是钱多得花不完的贵族,整天无所事事,无聊就研究饭菜。
司马在一旁的桌子上看一两份文件,看到她在那里念念有词,没头苍蝇一样窜来窜去,半天也没开工,非常可怜,就系上围裙,说,“我来帮你!”
司马指挥她洗虾仁泡干贝剥冬笋,并且说,“小时候,我经常在厨房里帮妈妈的忙,和妈妈一起做饭做菜是我最好的童年回忆之一。”
月玲鼓着腮帮子吹出一口气,“你是不是还要我抱着你,摸着你的头,和你说,司马,乖儿子!”
“你说这些话不过是想刺激我,你以为我没研究过俄狄浦斯情结?我现在没有把你当我妈,你说来说去不过是好让自己逃过你视为苦工的厨艺,喂,白眼不许翻啊。你知不知道真佛只道家常,厨艺也是一门艺术?”
月玲看小计俩被他看穿,唉声叹气,只得继续由司马指挥被逼学做饭。
她看到这句“将海参、鸡肉、火腿、香菇、笋、猪肉均切成小方丁”简直要晕倒,这要切到什么时候?
看着月玲挑中的一把木柄厨刀,司马说,“是我曾祖父在上世纪初去欧洲留学,带回的一件古董,西班牙Arcos锐高仕,虽然年代久远了,百年历史,却依旧宝刀未老,可以削铁如泥,吹毛断发。”
他话音刚落,月玲就到抽一口凉气,切到手,顿时鲜红的血流出来,司马冲到吊柜打开柜门,拿出一个急救包,找到创可贴,怜香惜玉地帮月玲包扎好,叹一口气,锁着眉头责备地说,“你真是没用,切菜都要切到手,为什么这么不小心?接下来的事我来做。”
月玲于是负伤光荣退伍了。
董妈妈心疼女儿和准女婿,两个孙由董爸爸照看着,她去帮司马的忙了。
董妈妈到了厨房立刻把司马从指挥月玲的大厨降级成帮厨,司马被夺了权,依旧笑呵呵。
月玲突然想起:克明曾说他听董妈妈的话是因为月玲,司马只怕也是因为自己吧,月玲时时都有点受不了老妈插手自己的事情,想她飞回中国大陆去,他却曲意奉承,八面玲珑,把慈禧太后拂照得真成慈禧太后了。
那一顿扬州炒饭真是月玲从古至今吃到的最好的扬州炒饭。那是当然啊,北极的冰冷无污染的北冰洋里的野生海参,有机饲养的走地鸡肉,金华火腿,野生香菇,极新鲜的冬笋,含Omega的有机饲养的走地鸡的蛋。。。所有这一切造就了比味精要真实美味的味觉。
司马要是生在寻常百姓家,早就吃穷了。
月玲想,以后要是天天要求这架势,即便是小小扬州炒饭都会要了她的命,又不能次次无意有意故意地自残罢工吧,这样一想,非常苦恼。
黄脸婆都是因为先变成煮饭婆来的。
司马公司里有些事情要解决,他匆匆和月玲道别,就办公去了,嘱咐有什么事情有张三。
月玲说,“妈妈你先看一下他们两个,我去洗手间。”
月玲还在那里数二十秒的冲洗洗手液的时间,就听得一声闷响,Sunny的凄厉的嚎哭和董妈妈的尖叫,还有在看报纸的董爸爸冲进房间大声问,“发生什么事?发生什么事?”
然后,Selene尖叫一声声,“妈咪,妈咪,弟弟流血了!流血了!”
月玲手湿漉漉,也箭步如飞抢进门,就看到在董妈妈和董爸爸的怀里,两个吓得目瞪口呆的老人怀里,Sunny满脸的鲜血。血流如注。
她大脑一阵空白,有两秒钟目瞪口呆,等脑神经重新运转,她飞奔到浴室,拿出两条白色干净洗脸巾,从爸妈手里接过也被吓傻的嚎啕的孩子,握住他不断去擦流到眼睛上血液的手臂,用毛巾压住伤口。
张三听到动静,飞奔上楼,看到月玲满身是血,Sunny头破血流,吓得不清,拿急救包翻出止血贴做初步处理,果断地对正要拨911的月玲说,“这里离医院非常近,只有几分钟,我认识路,上次厨子猫毛过敏,我们已经到了医院,救护车才到司马大宅。”
月玲说,“妈妈你留下带Selene,我带爸爸去医院急诊室。”董妈妈虽见过大世面,但因为是自己最疼爱的孙孙受伤,吓得双手颤抖,已经话都说不出来了,点点头。
张三把车开得飞快,到了急诊室,大家看到鲜血,孩子一动不动,立马排查护士就给Sunny排第一名见医生,医生简单询问一下,孩子直接就推进了抢救室。
不象平常感冒发热,即使烧到四十度,给点退烧药,苦作干等上五小时,之后叫你带孩子回家喝水锻炼免疫抵抗力,可以终身受益。
月玲坐在抢救室的门口,才开始浑身发抖,簌簌地流泪,董爸爸想安慰女儿说Sunny会没事,但看月玲身上满身血迹,抢救室的门一直紧闭,也不知说什么好。
一会儿医生出来说,“孩子需要输血,电子医疗记录显示他是罕见血型,你们谁是他的直系亲属,谁有这种血型?”
月玲说,“我,我是他的母亲。”
输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