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车,司机凶巴巴地便嚷开了:“你不要命了吗?”
“不这样拦你,你能停下吗?”桑渝的口气比司机还凶。
桑渝从记事起就没坐过公交车,双手扶着栏杆,眼睛在车内四处找寻着沈先非的身影,在看到他站在车箱尾部,刚想走过去,那司机就叫了起来:“喂,你还没投币。”
“投币?”桑渝顺着那司机眼神的指向看过去,是前面的一个铁皮箱,上面印着“投币箱”三个大字,旁边还有几个小字“空调车投币两元”。
坐公交车要投币的吗?不是公共事业吗?桑渝以眼神寻问。
那司机挑了挑眉,回瞪了她一眼,似在说:你是随家仓出来的?谁说坐公交车不用给钱?(注:随家仓是个地名,那里有个非常有名的脑科医院,盛产精神病患者。)
桑渝一脸无辜,从口袋里摸了半天,只有一枚一元的硬币,举在司机的面前又以眼神问:师傅一元行吗?
司机以神色回她:你现在下车行吗?
当然不行。
不行,就得两元。
人家是学生,半票。
把学生证掏出来。
“师傅,你到底要不要开车?你盯着人家小姑娘看好久了。”不知车上谁大叫了一声。
什么叫盯人家小姑娘好久了,哪个家伙乱讲话。司机冲着桑渝翻了个白眼,凶道:“投了币就往后站,别挡着我车镜。”
切,早说一块钱可以坐车,她不就往后站了。桑渝将那一元钱硬币随手一弹,刚好弹进钱箱口。
那司机无语地翻了翻白眼,发动了车子。
今天是圣诞平安夜,所以哪都人多,这车上自然也是人很多,也许是急着往沈先非的身边挤去,在车子起动的那一刹,桑渝正好不小心踩到一个化着浓妆、衣着暴露的女郎脚上。说这女郎衣着暴露,是因为这12月底这么阴冷的夜晚,她居然只着了一个小皮裙,外面罩着一件短上衣,上衣里面穿了件低胸紧身衣。从桑渝这个方向看过去,真是“波滔胸涌”,乳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那女郎回头就对桑渝狠瞪了一眼:“丫的你有病啊?”
桑渝本来想道歉的,但觉得这女的无理取闹,于是反问:“那你有药吗?”
车上的人开始一阵骚动,一个个转身盯着桑渝和这女的。
那女郎被桑渝这莫明其妙的一问,很生气,于是回道:“真是个神经病。”
桑渝没了好脸色,握紧了拳头又松开,想了想便往女的身上贴去,冷着脸问:“那你能给治吗?”
终于,车上有人忍不住地喷笑出声。
这时刚好到站,那位和桑渝眼神交流了很久的司机趴在方向盘上大笑不止,按了一下广播键,打开了车门。
“XX站到了,请从后门下车。”
这一声,像是救了那个女郎一样,一脸惊恐的推开桑渝跟着人流从中门落慌而逃,口中还在不停地嚷着:“你神经病呀!你神经病呀!你神经病呀!”
顺势桑渝往后面挤去,对着那女郎的背影大喊着:“你复读机呀!你复读机呀!你复读机呀!”
车上人一片暴笑,有两个小屁孩站着车门处,用仙女棒指着对方,童声童气模仿起来:
“丫的你有病啊?”
“那你有药吗?”
“真是个神经病。”
“那你能给治吗?”
“你神经病呀!你神经病呀!你神经病呀!”
“你复读机呀!你复读机呀!你复读机呀!”
“哈哈哈——”
“哈哈哈——”
两个小屁孩抱着父母笑成一片。
车子再次起动,桑渝突然觉得刚才那一幕挺傻的,以前要是那女的刚骂她一句,她早就一拳挥上去,谁有闲功夫还这么无聊的跟那个女人鬼扯。不过老爸的话真的没说错,让她做个文明人,这种斗斗嘴皮就能把人气得半死的方式,确实不错。
瞥了瞥站在一旁的沈先非,桑渝竟然捕捉到他嘴角处的一抹笑意,这是她第二次见到他笑。
10、淑女迅速养成
余光瞥到桑渝立在身旁,沈先非敛了笑意,双眼直看着车窗外。望着车窗,桑渝刚好可以清晰地看着那张年轻的脸庞,没什么表情似乎就是他的表情。
他们站的位置不是很好,刚好离下车的中门很近,上下车的人很多,每经过中门下车的人,都要推一把桑渝,桑渝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扭成麻花了。
天啦,这就是公交车,打死她,她也不会再坐第二次。
终于到了,沈先非依旧是面无表情地下了车,桑渝跟着下车,看了看周围,才发现这里是城南,而学校是在城东南,这里离学校虽不算太远,但桑渝以为他打完工会是回学校。
走了没几步,沈先非终于还是没忍住,转过身,对桑渝说:“别再跟着我了,在学校里,你已经侵犯了我的隐私,我不希望现在住到校外,你还要这样继续下去。”
“你住到了校外?”难怪她找不到他,原来是他为了躲她躲到了校外,“沈先非,你干嘛一直躲着我?我又不会吃了你。”
“干嘛躲着你?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这一个多月把我的生活搅得有多么乱七八糟!”一想到这一个多月在校内的情形,他隐忍了很久的火气就上来了。
他知道她家里很有钱,有钱人通常就是喜欢干一些很无聊的事。
每天中午12点,宿舍内都会准时出现那个他看着就很讨厌的粉色小猫。每天晚上11点宿舍熄灯的前半小时,她都会准时打电话过来,向他道一声晚安,不过他从来没有接过她一通电话,而其他几个舍友轮流转达,他们都喜欢和她侃到直至宿舍熄灯为止。
他在食堂吃饭,对面坐的会是她,那些“义气”的哥们会主动地给她让座,三天,他就被逼得独自一人回宿舍吃;他去图书馆温习功课,对面坐的还是她,三天,他又被逼得回宿舍温习功课,可三天之后宿舍内嘈杂的声音又将他逼去图书馆继续忍受着她,一开始他无法静下心,每一次都要经过好久的思想斗争,他才能完全投入到课本当中;他上课,她能弄到他的课程表,而且专拣人多的大课,她会端坐在课堂上,他被逼得只有踩着老师的步伐一起进门,坐在吵闹的最后几排,老师究竟说了什么,根本就没法子听清。上次法律课的笔记事件,弄到最后,他还要反过来抄他室友出卖了他的隐私同她换来的笔记。
一开始,他什么都不知道,渐渐地,他发觉他在她面前就像个透明人,无论是球场上,食堂,课堂,图书馆,宿舍,花园……似乎只要是在H大,他就逃不出她的视线范围内,最让他受不了的是什么隐私都暴露在这个可恶的丫头面前,就连自己哪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裤她都知道。
一天中午,他打好了饭,在回宿舍的路上,看到她端着那个粉色小猫饭盒在等他,本以为当作什么没看到,可是她的一句话,让他觉得面前的宿舍楼瞬间坍塌在面前。
“沈先非,听说你今天穿的内裤屁股后面是一个小猪头——”
终于,在忍受了一个多月的精神折磨之后,逼得他只得托同在N市上大学的高中同学,在校外找了间合租的屋子,并警告那个几舍友若是敢将他在外租房子的事给说出去,就绝交,为了怕她知道他现在的住处,他没有告诉宿舍内任何一个人。
总之,自从他招惹了这个魔女之后,他每天都像是在做贼一样,目的只为了防着她,如果哪一天他被逼得进了精神病院,那一定是被眼前这个魔女给逼的。
“你让我当你的女朋友,不就没有这些事了吗?”
沈先非吐了一口气,皱了皱眉又说:“如果因为上次在便利店的事,我没有顾及你是女生,没有顾及到你的面子,那么,在此我向你赔礼道歉,对不起。”
路灯之下,桑渝盯着他那副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姿态,如果他这样也算是赔礼道歉的话,那只会让接受歉意的人更加火冒三丈。所以对付沈先非这种自大狂,还是得用她的“追鸟计划”。但是,能让他开口求她原谅,这就说明她这一个多月浪费的时间、生命和金钱终于有了回报,哼,小样的,终于顶不住了,她就不信她推不倒他那块贞洁牌坊,她就是不信这个邪。
“那件事我早忘了,”那是她的耻辱,她要是忘了,除非这世上真的有鬼,“沈先非,只不过是想当你的女朋友而已,这事有这么难吗?”
说来说去,又说回了原点,沈先非已经气得无话可说。
一排残缺的路灯,在夜幕下“挣扎”地照明着,时暗时亮,时断时续。
桑渝就这样和沈先非面对面的站着。
一阵冷风吹过,桑渝缩了缩身体,将风衣领口拉了拉,冻僵了的双手放进口袋里,刚好触碰到了口袋里的烟和打火机,她直觉就将烟掏了出来,点燃,深吸了一口,籍着这少许的暖意,她才觉得不那么冷。
许久之后,沈先非终于开了口:“我喜欢的女孩子,要有一头乌黑亮丽柔滑齐腰的长发,身上的穿着是那种比较可爱而女性化的衣服,说话轻声细语,认真对待生活和学习,绝不会动不动就对别人乱挥拳头,更不会像个痞子一样,还抽着烟。”
夹着烟的手刚贴近唇畔,桑渝便僵在那了,愣了半晌,才抬眸问道:“假如我要是成了你说的那样,你就同意我当你的女朋友?”
沈先非并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向小区内走去。
这一次桑渝没有追过去,而是愣愣地望着沈先非的身影发呆。
沈先非所说的,她没有一样是符合的。
她的头发很短,这一个多月来她忙得还没有时间理发,所以头发最长也不过才及耳下。她喜欢穿得比较中性,颜色不是黑就是灰,多半是牛仔裤,而且还是打了好多洞的嘻哈风格牛仔裤,脚下登得是双黑白相间的NIKE球鞋,全身上下,找不到一丝所谓的可爱而女性化的气息。说话轻声细语,似乎从见到沈先非开始,她就没对他温柔和气地说过一句话,当然他也没对她好声好气地说过话。认真地对待生活和学习,唯一算得上合格的,就是她认真的生活,但这在沈先非看来,就她这一个多月所做的事,就是极奇不认真;学习,她只对她感兴趣的学科认真。素来解决问题,她靠的就是拳头,虽然进了H大动武的机会少了,但是她有前科,就是揍过一朵烂桃花,弄得几乎所有男生都知道她很能打架,不敢接近她。
还有抽烟,望着手中还剩下的半支烟,她想都没想,熄了它,直接丢进垃圾桶里。
她快步走出这条巷子,等了半天,好容易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先前被她丢下几个购物袋的购物商场。
到了商场,除了买的几样送给思思她们三人的礼物,桑渝将两袋中性化的衣服,全部送给了帮她看东西那两名总服务台小姐。
圣诞平安夜,市中心几大商场和店铺都会营业到晚上24点,现在午夜12点还不到,她冲上二楼全是卖淑女装的专柜,放眼望去,一片粉红和粉蓝。
不浪费时间,她眈了一眼,看到一个品牌叫“淑女屋”,OK,就是它了。走过去对那专柜小姐说:“按我的身材,帮我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挑一套。”
那专柜小姐先是一怔,随即眉开眼笑,今天已经业绩很好了,没想到在快要结束营业时,还能做到一笔单子,并没有按桑渝所说的挑一套,而是挑了四五套出来。
桑渝看都没看,抓了其中一套,便走进了试衣间。
不一会,桑渝从试衣间走了出来。
专柜小姐立即迎上前,双眼中露着羡慕和赞许的眼光:“您还是位学生吧?”
桑渝点了点头。
“这身衣服穿在你身上真是太好看了,瞧,比我们贴在那的广告宣传画上的模特还要漂亮。”专柜小姐的这句话绝对不是为了做成一笔单子而说的奉承话,的确是发自内心的。
望着镜子里的人,桑渝有那么一刹那失神,这里面的人是她吗?真的好奇怪。
一袭淡蓝色的风衣,腰后还有个可爱的蝴蝶结,里面是一件乳白色的毛衣,胸前是一大片绣珠绣成的图案,袖口和领口都是那种可爱的蕾丝花边,下身是一条及膝的配套短裙。这些衣服将原本就很漂亮的桑渝称得更加亭亭玉立,正如那位专柜小姐所说,比那广告宣传画上的模特还要漂亮,但全身上下唯一不搭的就是她脚上的那双NIKE鞋。
“您需要再去一楼买一双皮靴,这样穿起来更漂亮。”专柜小姐建议。
桑渝问:“这样看起来是不是很可爱,很淑女?”
那专柜小姐掩嘴笑了笑:“当然啦,这个系列是我们这个冬季主打的淑女修身系列。”
挑了挑眉,桑渝又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心想:原来沈先非好这口子,真是好怪异哦,这种服装,就像是她上幼儿园时才会有的可爱扮相,这么粉嫩,难道沈先非有恋童癖?
这种想法让桑渝没由得打了个冷颤,抬手看了看手表,时间不多了,她还要赶回学校,于是对那专柜小姐说:“把你刚才给我挑的几套衣服,全部打包,还有,你陪我去楼下买皮靴,我不太懂。”
专柜小姐惊讶地张大着嘴巴,似乎可以塞下几个鸡蛋。
之后,在那位热心的专柜小姐指导下,桑渝又买了鞋子和几双丝袜,她嫌麻烦,穿上了就没有脱下,并将自己原来的衣服和鞋袜全部扔在了商场的垃圾筒内。
就这样大包小包的,桑渝踩着那高跟,三步一扭地冲出了商场。
现在剩下的就是头发了,该死的沈先非,当她是白痴,以为她真的会等到头发长到腰后那么长才会再去找他吗。
死笨鸟,在现代这个社会N年前就有了一种技术叫做接发。她之所以知道这个,拜她老妈所赐,因为她老妈除了麻将就是美容美发,所以她见多了。
桑渝打车去了老妈经常去的美容美发会所,那里的人早已认识她。根据她的要求,造型师在她的头上开始忙碌起来。
每每当她要睡着的时候,就会因头发拉扯着头皮而痛醒了。一想到自己在这里受尽几个钟头折磨,就为了沈先非那几句屁话,她的牙齿就咬得响响的,等她把沈先非那只笨鸟给捉在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