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托·科恩从家里召往机场。但阿布·萨尼纳显然没那个耐心去等,22时30分,他宣布飞机上已被安放了一小时之内爆炸的定时炸弹。塔台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科恩恰好在这时赶到,开始用阿拉伯语和阿布·萨尼纳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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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恐行动、战例(2)
“我对他们讲,”科恩后来回忆说,“我讨厌那些只会用武力的粗人。我会帮助他们,按他们的要求把红十字会的人找来。我的言谈彬彬有礼,甚至称他们为‘先生们’(gentlemen),从不向他们施加压力,也不说他们威胁无辜者和妇女儿童的做法不道德。如果达扬要我停一会儿,我就对他们说我有事必须离开,并提出必须离开的理由,但再三强调我会回来和他继续对话,以免使他绝望。这种做法很荒唐,但是我们互有所求。我清楚他想活着出去,而我们也想让他活着,免得他把飞机和旅客一起炸上天。”
科恩肩负着一个重任,他必须把握住适于对恐怖分子采取行动的关键时机。他说:“曾有一刻,达扬问我进行突击是否合适,我回答说时机还不成熟。”
在科恩把恐怖分子说得无暇他顾的时候,塔台里的人们在忙着他们的工作。国家安全总局飞机保安小组强烈要求承担突袭任务,这本来也是他们分内的工作。但国防部长和总参谋长还是选中了以行动敏捷著称的总参侦察营。第一个设想的突击方案是,让突击队员身着军装,在精心选择的时机突然出现在飞机上,用威慑火力慑服恐怖分子。但这样做很容易误伤到人质。经考虑再三之后,指挥部最终决定让突击队员假扮成去检修飞机的以航机械师,接近飞机后再发动进攻。在行动中,突击队使用0.22英寸口径的“贝雷塔”手枪。这种枪的威力小,即使误伤人质也不易致命。
巴拉克立即着手确定参加突袭的人员名单,他刚刚定好,营里又有三名军官匆匆赶到机场,要求参加突击队,巴拉克说不过他们,只得调整名单,把他们加上去。
本杰明·内塔尼亚胡,在1999年和2000年都是巴拉克的总理竞选对手之一,但在当时,他还是侦察营里一名23岁的中尉。那天夜里,他和另一名年轻军官奥马尔少尉有事外出,当他们在深夜1点回到基地时,都呆住了。内塔尼亚胡说:“我们回到基地,见那里空无一人,就像是有人进来把部队连锅端走了一样。后来门卫告诉我们发生了劫机事件,他们都去卢德了。”两人立即跳上车直奔机场。等他们赶到时,突击队的名单已经确定了。奥马尔立即去缠住了巴拉克,反复要求进突击队。另一边,本杰明·内塔尼亚胡和他的哥哥——上尉连长约尼·内塔尼亚胡也正在为加入突击队的事争得不可开交(他们最小的兄弟伊多·内塔尼亚胡后来也参加了侦察营)。两人都要参加,但又都劝说对方不要去。他们知道兄弟二人不应该都参加行动,否则很可能同时出事。巴拉克最后选中了本杰明。
另一位匆匆赶来参战的是24岁的中尉乌齐·达扬,国防部长摩西·达扬的侄子。乌齐是烈士子弟,他刚刚出生不久,父亲就在以色列独立战争中阵亡,按照以色列的兵役法规定,他可以不在作战部队服役,但是,他却,或许是利用了伯父的影响,加入了总参侦察营。听到劫机的消息时,他正患风疹待在家里疗养。
距被劫持的飞机几百米远的一座机库内,恰好有一架正在检修的以航波音707客机,巴拉克指挥突击队员利用这架飞机进行战前模拟训练,重点是在不引起恐怖分子注意的情况下接近舱门和应急出口。根据推断的恐怖分子和炸弹在机内的位置,巴拉克为突击队明确了任务分工:
飞机的前门由预备役侦察兵伊契克负责,他后面是副营长丹尼·雅托姆。左侧机翼上的前应急出口由莫德海·拉哈米姆负责,他后面是另一位丹尼。离前应急出口3米远的左后应急舱门由奥马尔负责,他身后的突击队员也叫丹尼。乌齐·达扬站在靠近机尾舱门边的一架舷梯上,另一名侦察兵负责给他开门。
内塔尼亚胡、阿里克以及两名预备役侦察兵马尔科和雅科夫为第二梯队,负责突击右侧机翼上的应急出口。他们冲进飞机的时机要稍晚一些,以免遭到第一梯队射向恐怖分子火力的误伤。
反恐行动、战例(3)
排除炸弹的关键任务,由从左前应急出口冲入飞机的莫德海·拉哈米姆负责。3年前,他曾单独制服了三名企图攻击以民航班机的恐怖分子。任务确定后,总参谋长埃拉扎尔走到拉哈米姆面前对他强调:“莫德海,你一定要先排除炸弹!”
为避免误伤人质,巴拉克下令各队在进入飞机时不准用火力掩护,只能在确认恐怖分子的位置后进行瞄准射击。
与此同时,维克多·科恩还在与劫机者进行马拉松式的对话。恐怖分子允许利维机长和机械师出去检查飞机状况。不一会儿,两人向萨尼纳证实飞机已经无法飞行了。后者要求把飞机拖进机库检修,又要求让红十字会的代表在场监督。这个要求因为会打乱突击计划而被科恩用各种理由拖了下来。
“他们威胁了几次要炸飞机,”科恩回忆说,“但我知道他们想活着。每次我都得编一套不同的谎话。我说按照名单找被关押在各处的巴勒斯坦人很费事,过一会儿又说我们是法制国家,在拿到总统的赦免令前不能放人。至于红十字会的代表,我说他不在城里,我们正在找他,可他家里人说他去巴利亚了,我们已经派人去那儿了等等。”
科恩的絮絮叨叨起到了预期的效果,随着时间越拖越长,四个恐怖分子终于开始变得神经质了。有几次,那两个女人摆弄着炸药的开关,宣称要炸掉飞机。有时恐怖分子又表现得宽宏大量,他们本来禁止机组人员向旅客提供服务,但有几次他们忽而又同意向旅客提供食物和水,还帮着空中小姐给旅客送水。哈尔莎甚至用希伯来语和人质谈话。一名旅客说,哈尔莎曾走到他跟前,给他讲起自己小时候的故事。
科恩回忆道:“从半夜开始,恐怖分子就不再重复他们的要求了,我估计他们的威胁都只是虚张声势的恫吓。很明显,他们现在希望的只是能活着离开以色列。”
星期二黎明,5时30分,红十字会的代表到了机场。三个小时后,比利时负责中东事务的外交部长助理也赶到机场,他带来了比利时政府的建议:用100万美元换取人质。恐怖分子拒绝了这个建议。中午,一名红十字会代表被派到飞机上,监督更换通信系统的蓄电池,他回到机场主楼时,带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机长利维。利维在一天之内看上去老了很多,眼中布满血丝,制服皱皱巴巴,领带松着。恐怖分子让他带来了一个炸弹的模型,似乎告诉以色列人他们会来真的。
心情沉重的利维要求以色列人不要采取军事行动。达扬和其他人商量了一会儿后告诉他,以色列“将按名单释放那些巴勒斯坦人”。利维用无线电把这个消息通知了劫机者。劫机者同意,一旦达到目的就释放飞机上的妇女和儿童作为交换条件,他们要求提供食品和水,并给飞机加油。
利维必须回飞机,以免引起劫机者的疑心。此外,他的妻子也是飞机上的乘客。机场经理塞缪尔·卡斯洛亲自送他回去。临出门时,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的利维对达扬说:“我有4个女儿,3个已经成人了,但最小的才14岁。你能否向我保证,如果我和我妻子不能活着走出飞机,以色列会负责照顾我的小女儿?”达扬对他做出了承诺。
利维回去了。他向飞机里的人宣布了以色列方面的决定。劫机者和乘客听了这个消息都非常高兴。
16时05分,一架美国环球航空公司的飞机被拖到劫机者能够看得到的滑行道上。劫机者得到的信息是,这架飞机将把首先获释的150名巴勒斯坦人送往开罗。其实这架飞机是以色列几个月前刚买来的,上面连发动机都没有。随后,机场上又开来了几辆带帆布篷的卡车,好像那些获释的人就在上面,其实车里也是空的。
等恐怖分子进一步放松警惕后,埃胡德·巴拉克带领着突击小分队出发了。他们都穿着以航机械师的白色工作服,驾着以航地勤发动机修理工用的小车,向飞机前进。一路上有不少警戒人员好奇地向他们张望,就连他们也不知道这队工人就是侦察营的突击队。巴拉克他们来到跑道尽头的一座平台下面,停了一会儿,对目标进行最后一次观察。一名队员碰到一个在摩萨德工作的熟人,便委托他在自己一旦出事后转告他的父母。而内塔尼亚胡在一路上都微笑着把自己的私人物品分给其他人。
反恐行动、战例(4)
红十字会人员告诉“机械师”们,阿布·萨尼纳在驾驶舱里,每个“机械师”都必须敞开衣服从驾驶舱前经过,以便让他看清他们没有携带武器。队员们很巧妙地藏好了他们的手枪。恐怖分子还命令比航机组人员对“机械师”们进行了搜身检查,同样一无所获。
各组按巴拉克布置的计划进入了各自的位置。巴拉克站在机翼下面。内塔尼亚胡后来回忆说:“巴拉克命令我们上机翼占据好位置,等着他的哨声开始突击。他强调在哨响之前严禁轻举妄动——我们必须突然发动,不能像爆米花那样搞得乒乒乓乓。我们是来救人质,而不是让他们送命的。”
16时24分,距飞机降落在卢德机场过了21小时19分,各组组长向巴拉克发出准备完毕的信号。
巴拉克终于吹响了哨子。
最先冲进飞机的是左前应急出口的拉哈米姆。身材强壮的恐怖分子阿特拉什正站在飞机中部距他约6米的地方,立即向拉哈米姆开火,但没有打中。拉哈米姆退了一步,然后在对方射击间歇时冲了进去。就在他退后一步时,奥马尔从距他3米远的左后应急出口冲进了飞机,距正向拉哈米姆开枪的阿特拉什只有3米!但他刚一跨进飞机,乘客中的一位老太太就紧紧抓住他的裤腿不松手,无比焦急的奥马尔只好在她脸上狠敲了一拳,她才把手放开。然后,奥马尔风一般地冲向正向拉哈米姆开枪的阿特拉什,朝他打了两枪,其中一枪正打在他两眼之间,当场结果了他——这是行动得以成功的关键,因为阿特拉什站在飞机中间,最有可能伤害乘客。
在拉哈米姆和奥马尔冲进飞机后几秒钟内,伊契克也打开了前舱门。但阿布·萨尼纳这时正站在飞机前部,距门只有3米远。他听到了身旁开门的声音。伊契克一冲进来,阿布·萨尼纳就向他开枪,子弹打穿了他的左臂。伊契克忍痛还击,打光了弹匣中的子弹,但却没打中。这时拉哈米姆从后面夹击上来,阿布·萨尼纳掉转枪口向他射击,但打偏了。拉哈米姆迎着子弹冲上去,打光了弹匣中的子弹后,跳到一排椅子后面,迅速换好弹匣,继续向阿布·萨尼纳开火。血从阿布·萨尼纳的脸上流下来,人也摇摇欲倒,但他仍退进厕所,关上了门。拉哈米姆紧跟着冲了上去,一手拉开门,一手把枪伸进去,打光了剩下的子弹。
就在拉哈米姆换弹夹的时候,第二梯队也从右前应急出口冲了进来。但他们一进飞机,拉哈米姆和阿布·萨尼纳对射的子弹就迎面扑来,其中一颗流弹打在人质米莉·霍茨伯格头上。突击队员们不得不退后一下,然后再次冲进来。这时,一名人质指着浅黄色头发的哈尔莎,用英语对内塔尼亚胡喊:“她在这儿,抓住她!”内塔尼亚胡立刻抓住哈尔莎的头发,但头发轻轻落在他手里,原来哈尔莎戴的是假发。内塔尼亚胡再次抓住哈尔莎的真头发,她拼命挣扎。马尔科冲上来举枪对准了哈尔莎的颈部。内塔尼亚胡急忙喊:“不!”但马尔科已经扣动了扳机,子弹穿过哈尔莎的身体,又打在了内塔尼亚胡的左臂上。内塔尼亚胡疼得直咧嘴。这时,负责排除爆炸物的拉哈米姆从前面过来,撕开了哈尔莎的衣服,从她身上搜出了用于引爆炸药的两节电池。然后,另一名队员把正在流血的哈尔莎带出了飞机。
乌齐·达扬的那个组在后门耽搁了一下——按一般程序,应该先开舱门,再靠上舷梯,但他们把程序搞反了。几秒钟之后,达扬和尤维尔脚跟脚地冲了进去。迎面的客舱入口处挂着一面帘子,达扬冲到那儿的时候,一个红脸膛的人迎面从里面冲出来。达扬立即向他开了两枪,一枪打在肝脏旁边,另一枪打在心脏旁边(他事后才知道这是一名想趁乱逃跑的人质,幸好这种枪威力小,人质后来康复了)。客舱里面一片混乱,叫声和枪声响成一片,人质都趴在地板上尖叫。突然达扬看见在一片混乱中有人正看着他,用手指着什么东西。他用英语问他,但是那个人质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继续用手指。达扬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去,发现莉玛·塔努斯缩成一团躺在椅子上,手里举着的一颗拉掉保险的手榴弹。达扬在距她2米远的地方举起枪对准她的脸,塔努斯把手榴弹晃了一下,用英语说:“别开枪!”,她的脸因为恐惧而扭曲了。达扬用英语对她说:“把它给我,手指一根一根地松开!”然后,他用枪顶着她的太阳穴,另一只手夺下了手榴弹。大概是因为极度恐惧,塔努斯什么话也没说。达扬把她交给尤维尔带出飞机。塔努斯起身后,达扬在座位上找到了手榴弹的保险栓,小心翼翼地插了回去。
反恐行动、战例(5)
爆破专家进入了飞机,人质告诉了他们炸药安放的位置。专家们迅速排除了炸药。从巴拉克发出突击信号到任务完成,共用了90秒。击毙恐怖分子两名,生擒两名,两名侦察兵伊契克和内塔尼亚胡受轻伤。那名被流弹打中的姑娘米莉·霍茨伯格10天后在医院去世,年仅22岁。塔努斯和哈尔莎被判终身监禁(以色列建国以来只有一例死刑——处决纳粹战犯艾希曼),但分别于1979年和1983年获释,用于交换被绑架的以色列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