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红时,夏树穿着静留帮她换上的浅蓝和服,趴在阳台上,看着葵晒回来的照片,露出甜甜的笑容,那双碧绿的眼瞳亮晶晶的,如玉般的湿润柔和。
静留也穿着一身风雅的紫色和服,站在她身边,笑得温柔而恬静。风吹来时,湛蓝的长发和亚麻色的发柔柔的交缠着,千丝万缕的。
夕阳下,照着最美丽的身影,葵看得入神,很多年后,她依然清楚的记得,那时,她们的笑容,是那么的纯净,那么的美丽。
十一
京都岚山脚下缓缓流过的大堰川上,横跨一座桥,名为渡月桥。桥墩用钢筋建造,而桥面则为木造,古香古色,与周围岚山的自然景观颇为和谐。
自平安朝起,日本人就将这一带做为郊外踏青,泛舟戏水的游乐地。渡月桥附近景色宜人,青山绿水,料亭红灯,游人如织。春天樱花,秋日红叶,美景倒映在大堰川上,美不胜收。沿河可偶见盛装艺妓姗姗而行,令人感觉恍若时光倒流,风情万种。
'渡月桥,嘛,还像小时候一样,只不过多了条缝。'
夏树拍了拍桥上那根写有渡月桥的木头,眼里充满了怀念,不自觉得,她想起小时候,妈妈给她说的神话故事。
'静留,妈妈那年带我来这里的时候,曾经给我说过一个故事哦。'
'啊啦,什么故事?夏树说给我听听。'
静留从后面抱住她,下巴压在她肩膀上,笑眯眯的问着,远处的葵尽职的拿着相机拍摄着。
'妈妈说,人死了之后,都会走上一条名叫黄泉的路,路的尽头是忘川河,河上有一座桥,名叫奈何桥,桥头上一位老婆婆,在煮着忘魂汤。人如果想去投胎,就必须得过奈何桥,喝下忘魂汤,之后就会忘记生前的一切。'
'啊啦,人家才不要喝呢,人家要记得夏树哦。'
夏树刚说完,静留就马上转到夏树的面前,把着她的肩膀,看着那双碧绿的眼瞳认真的说着,夏树怔了一下,便微微红着脸,别扭的转过一边,嘀嘀咕咕的开口。
'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忘记静留的哦。'
那双赤瞳倏的亮了,下一刻,夏树就被她正面抱着紧紧的,柔软的嗓音在她耳边悠悠的响起。
'夏树,以后不管谁先死了,都不许喝忘魂汤哦。'
'好,我们不喝,要不我打晕那位婆婆,然后我们偷偷过去?'
'啊啦,文明解决会比较好哦。'
静留趴在夏树的背上,闻言咯咯的笑了,来来往往的人群时不时投来好奇惊艳的目光,远处对岸的枫叶,像燃烧的火般红了半边天。
'夏树,我爱你。'
'笨、、、笨蛋,别整天说啊。'
'伤心呢,那是因为夏树一次都没有说过。'
'呃,那、、、、那种事情不用说出来吧?'
'不要,人家要听嘛。'
静留始终没能听到,因为几天后,夏树去上学的时候,突然失踪了,没有任何预兆的。
当跟随夏树去学校的保镖打电话通知静留时,她几乎当场昏倒,之后她派人发疯般去寻找夏树和山田,但是他们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静留失魂落魄的坐在阳台上,独自看着夕阳,一遍遍的回忆着她们的点点滴滴,只不过,回忆就像利剑割喉,珍贵却刺痛。
寻找和等待成了她余生唯一的宿命,派出去的人一批又一批,但消息却越来越渺茫,她在焦急中接近崩溃,之后绝望。
她甚至开始恍惚,是不是所有的一切美好记忆,都是自己的幻想,夏树也许从来不曾经存在过?但是,手背上的伤,那些照片,都无比有力的证明着夏树存在过的事实。
她浑浑噩噩的过着,回忆着,流泪着,疼痛着,疯狂着,绝望着,一年又一年的,一切的希望也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仿佛梦醒后般的难以追忆。
毕业后,她继承了家业,搬进了办公室,每当日落时分,她都会站在落地玻璃窗前,失神的看着,想着那不知在天崖何处的恋人。
人对爱情,始终有着无悔的追求,那怕付出惨重的代价,看不破天荒地老,却依旧等不到海枯石烂。
'静留姐姐,喝杯茶吧。'
每一次,看着静留痴痴的望着夕阳时,友绘总会有意无意的倒上一杯茶,或者找来一些文件,想借些移开她的注意力,只不过,每一次都徒劳无功。
'啊啦,放着吧。'
每一次,那个人都是背对着她,从不回头,一天是这样,一个月是这样,一年是这样,一年又一年之后,还是这样。
她站在她的身后,从小到大,不知道站了多少年,却始终等不到她的回头,她从来就没有好好的注视过她,这让她心里很沉闷。
'静留姐姐,你到底要找她找到什么时候?'
人的忍耐总有限,特别是漫无边际的等待中,孤单寂寞一点点的吞噬着希望,让人一步一步的接近黑暗与疯狂。
'啊啦,当然是找到为此。'
静留始终转了过来,目光终于落在她身上,尽管平静如水,但是却让友绘心里掠过一丝满足,甚少那双眼瞳在看着自己,那怕从来没有温暖。
'如果一直找不到呢?'
'那就一直找。'
那温柔悦耳的嗓音,然而说的话却像一把利剑般,无情的砍掉她所有的希望,多少年来,一直如此,从小到大,到底多少年了?
'为什么?她明明不过是个骗钱的骗子!'
抓不到任何希望的奈落深渊中,她终于失态的尖叫起来,为什么?她明明比任何都爱她,为什么就不肯好好的注视过她?
'啊啦,就算那样又如何?'
那双赤瞳注视着她,平静如水,在漫无边际的寻找中,不知是不是找累了的千绘,也开始暗示过类似的话题,也许一切的美好,不过是骗局。
但是就算那样又如何?静留甚至想,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夏树,你在哪,你回来吧,我愿意用所有的一切交换你。
'就算她欺骗你,你也爱着她吗?'
友绘听到自己尖锐的声音,她明明很想掩饰那样丑陋的自己,但是怒火烧掉了她所有的理智。
'是的,我爱她。'
就好像听到被叛了死刑,多年来强忍的怨恨全部爆发了,友绘嘶哑的笑了,露出了恶毒的面孔。
'亲爱的静留姐姐,你再也见不到她的,再也见不到。'
友绘终于成功的看到那双平静的眼瞳波动,可悲的是,是因为她的话,却非因为她。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双让她从小到大迷恋的赤瞳冰冷了,注视着她的眼神也变得很可怕,可她却突然觉得很好笑,她一早就知道,那个人的内心深处,有着和她一样的黑暗。
'她死了,被一枪打爆了头,之后被扔到垃圾堆里,一块一块的。'
下一秒,冰冷的双手摁住了她的脖子,她看到那双赤瞳如干枯的血般阴暗,闪着如恶麽般的邪气,她却笑了,笑得很爽快,爱比死更冷!
'你杀了她,你竟然杀了夏树?'
那柔软的嗓音,如地狱里挣扎的魔鬼般在嘶哑的咆哮着,撕心裂肺的!
友绘却觉得很悦耳,那才是她真正的静留姐姐,她那么想着时,呼吸越来越艰难,在她窒息之时,那摁着她的手却松开了,她不由狼狈的呼着气,脖子上难受得她咳嗽起来。
'死在我手上,会觉得很安心,对吗?'
那声音瞬间变温柔了,友绘艰难的转过头时,看到那双赤暗鲜红如血,闪着诡异的光芒,唇边的那抹笑意,也变得阴阴的。
'不过,我不会成全你的哦。'
静留伸出手,按下了警铃。
然后,她看到友绘笑了,胜利般的大笑着。
'果然,我们真的很像,为了得到喜欢的人,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
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那怕成鬼,所以,她们谁也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静留的眼神突然平静了,她静静的看着友绘,那是生平第一次,她认真的看着她,之后怜惜般的轻轻叹息了。
'纠正一下,我爱的人,她喜欢我。'
友绘的眼瞳黑暗了,她开始恶毒的大笑起来。
'那又怎么样?你会活得比我死得更痛苦,想一下你那个贱人吧,她漂亮的脸蛋被我划花,她柔顺的长发被我撕断,她纤纤的手被我剐碎,还有她那精巧的胸脯,你摸过那里吧?也吻过吧?知道我把它怎么样吗?我把她切成肉丝,一条一条的、、、、、。'
'够了,友绘!'
直到千绘暴喊打断她的话,她才停了下来,坐在软椅里的静留,浑身颤抖,面如死灰,鲜血从她嘴角一滴滴的急速渗下。
'你的灵魂,从此日夜哭泣吧,静留姐姐。'
在被人拖走之际,她喋喋不休的怪笑着,静留却突然抬起了头。
'等一下。'
千绘让人停了下来,看着静留,静留只是冷冷的看着友绘,然后转过来,沉默的看着千绘,千绘的脸突然惨白了。
很快,门外来了另外一批警察,带头的红发女警干劲十足的向静留立正行礼。
'碧,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大小姐,你怀疑我会徇私枉法吗?'
千绘皱眉的看着静留,静留抬起那双如血般冰冷的眼瞳,静静的看着她。
'不,但是要你亲自审判自己的妹妹,太为难了吧?'
千绘张口无言,碧一挥手,把人拖了下去。
窗外的夕阳,已虚无般的暗淡。
望着静留淹没在黑暗中的悲伤身影,千绘伸出手,最后却无力的垂下。
她突然想起,那一年,她那纤纤的背影,依着那个人,是那么的幸福快乐。
是否,过于幸福,连老天都会妒忌,是的,一定是那样,因为天与地,被分开的那一刻起,它们就已经是寂寞的。
正文完
番外一
枫叶如焚,满空飘飞,纷纷绕绕的,有时候,舞衣会怀疑,那一片片的枫叶,会不会是离开了树枝后伤心滴血成红?
'枫叶会伤心吗?'
如果那个人听到她的话,一定会注视着她的眼睛,认真严肃的问,想到这里舞衣不由拍拍额头笑了,抬头看着随风无力奔飞的枫叶,不觉得浪漫,只觉得凄美,究竟,它们会随风飘往何处,飘到何处,逃得过重归尘土?
飘零,枯萎,腐烂,这就是落枫的归宿。
看看表,还有五分钟,她就可以见到那个人了,因为,那个人很准时,答应的事从不食言。
'鸨羽舞衣,你一定行的,今天,今天一定要表白成功!'
风华大学学生会会长鸨羽舞衣,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在101次对喜欢的男孩欲表白失败后,重整旗鼓,卷土重来,决定在这个美丽的季节告别单身。
'藤君。'
无须再看第二眼,那个人永远是那么俊美闪耀,潇洒的短发,黑亮亮的,水艳明亮的赤瞳,虽然冰冷冷的,眼上架着金边眼境,虽然一点度数都没有,俊美如玉的脸孔,虽然从来都是绷得紧紧的,高挑修长的身材,腰杆站得笔直,虽然单薄了点,而且还经常咳嗽,但是,那才完美啊!
舞衣越看两眼越亮,没等他走近就小步的跑了上前,只不过,当他抬起那双眼境下,冷若冰霜的赤瞳时,舞衣只觉一阵阴风吹过,之前的鼓起的勇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呐,不是说要去逛街购物吗?'
低沉沙哑的嗓音,沉稳滋性,听上去莫名的让人充满安全感,舞衣之前消失的勇气稍微回来了一点点,她僵硬的点点头。
花园藤,舞衣的大学同学兼好友,舞衣清楚的记得,他是高二的时候就来到了风华,刚入学就引起全校的轰动,过于俊美的外表和气质,让全校的女生疯狂般的爱慕着他,每天不知有多少人,不管男女都向他表白,只不过,这种情况只维持了一个星期就消失了,在他冻死人的冰块脸下,所有的人全部败阵而归。
舞衣第一眼看到他时,就彻底的迷上了,之后,她无数次不怕死的接近他后,终于成功的站在他的身边,成了他唯一的朋友,但是,舞衣并不满足,于是,她千方百计的想把朋友变成恋人。
'藤君。'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望着藤君那穿着黑色西装笔直帅气的背,舞衣有些心神摇曳,藤君似乎很喜欢黑色,从衣服到发色,舞衣有一次凑近看时,发现他的发根明明是蓝色的,她不由觉得很遗憾,比起黑色,她更喜欢那种接近天空的颜色。
'什么?舞衣。'
'藤君喜欢黑色?'
舞衣刚说完,走在前面的藤君就停了下来,舞衣转过他身边,看到他推了推眼境,抬着头望着烧云般红了半天的天际。
'不,一点都不喜欢。'
舞衣敏锐的看到他说出这句话,那赤色的眼瞳里闪过浓郁的阴影。
不喜欢,却为何全头到脚都是黑色,舞衣的话在心里默问着,没敢说出声。
'舞衣觉得夕阳漂亮吗?'
'夕阳?'
舞衣于是也抬起头,望向如焚般的天际,秋风吹过,卷起一阵落枫,同样血红的颜色,舞衣突然感觉有些压抑,那种惊心的艳红!
'嘛,呵呵,看上去的确很绚丽,很漂亮,很璀璨,但是不知道为何,总有些窒息的感觉呢,或者过于闪耀的光芒吧。'
听到舞衣的话时,藤有些诧异的转头看着她,神色变得有些复杂,好一会儿会,他似乎想通了什么似的,有些释然的淡淡一笑,转头重看着夕阳。
'说的也是呢,过于闪耀吧,所以,凡人只是站在平地仰望着,而无法接近。'
舞衣眨着眼瞳,似懂非懂的看着他,她觉得藤似乎在说着夕阳,又似乎在感叹着某种事情的无奈。
'所以,妄想靠近,势必会被惩罚。'
藤低沉沙哑的声音似乎嘶哑了,当他说着这句话时,舞衣看着他伸出手,抚在胸口附近,像被刺痛似的,精美的脸色变得很苍白,她清楚的看到他眼瞳里的泪水与悲伤。
'藤君有过喜欢的人吧?'
舞衣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有那种感觉,很强烈的,或者是藤君身上流露出太多与自身不太附合的影子吧,明明经常翘课,却意外非常准时的参加茶艺社,明明说过茶很苦,却不厌其烦的一天到晚的泡茶喝茶。
舞衣每次看着他喝着茶时,眼瞳充满了怀念与忧伤,所以,舞衣想,他或许是在用这种方式,怀念着,寻找着,某一个人的影子。
而那个人,一定是他喜欢的人吧?
'嘿,喜欢过。'
'但是,那应该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吧?'
舞衣清楚的记得,他是从高二的时候,转来的,那么到现在,应该整整差不多五年了吧?
'舞衣觉得,五年可以忘记一个人吗?'
藤转过头望着她,眼里带着寻找答案般的追问,舞衣看着他,呆呆的看着,之后拉扯着额头的翘发,沉思着一会后像下了什么决定般的果继回答。
'当然了,绝对可以!'
你不忘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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