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当然好了。
过了两天,等到了免费时段,是下午4点半到7点半。我们5点多到了那个地方。要在门口登记,还要证明自己在华盛顿居住。我刚到,还没有身份证,拿出护照,出示学校的表格,好说歹说,人家才勉强让我进入,并且重申:以后要有证明。
进门后是长长的走廊,一侧排满了人,有些人干脆坐在地上。顺着走廊往后走,拐了个弯,仍然有人排队。室内暖气很足,密不透气,非常闷热,我心里却凉了半截。更要命的是,在队尾站了半个小时,竟然一步都没有向前挪!我的妈呀,这得排到哪天啊!
免费,就要受这个罪吗?
儿子早已焦躁不安,我也忍无可忍。干脆自己花钱算了,打疫苗估计也花不了多少钱。
服务人员很客气,给我几张纸,上面有很多诊所(clinics)地址,说那里是收费的。
我们走到外面,深深呼吸清凉新鲜的空气。就这半小时,都快把人憋死了。
免费的,看来就是给穷人提供的公共服务了。回想那些排队的人,穿着打扮的确不怎么样。
在随后的几天里,我开始给那几张纸上的诊所打电话。这时才发现麻烦了。那些电话里,要么说只管旅游者,只管成年人,要么说必须预约,必须有居住证明。还有一家诊所告诉我,如果没有预约,只在某天中午12点为前四位病人提供服务。一个个电话,打得我晕头转向,灰心丧气。天哪,连花钱都没人要!
那种免费的地方是无论如何不能去了,想起来就犯怵。不得已,只能采纳同事的建议,去最近的一家诊所试试运气。
说是最近,出租车也要20多分钟。进去一看,又傻了,满屋子的人,大家都不慌不忙地坐在那里等。
我登记了一下,硬着头皮坐下等。
大约半个多小时,才听到叫我的名字。护士上来就问我的医生是谁,以前是否在这里看过病。得知我是新来的,说要预约医生,至少是月底,甚至下月!
我急了,告诉她我只是要给儿子注射疫苗,不是看病!
也许我的声音有点大,招来了一位白人女孩子。我向她解释,幼儿园的空位有限,我儿子需要马上入园。
她说帮我试试。一会儿回来,她高兴地告诉我,有位医生现在有空,可以为我安排。
我喜出望外,千恩万谢。
又填了一大堆表,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听到叫我的名字了。
接待我们的是一个小个子白人医生,名叫Mark Minier,他问了很多问题。原来,他准备连学校所要求的体检都给我们做了。这可是个意外收获。
他很热情,我们聊了很多,聊到最后竟然知道他就住在我们家附近。原来是街坊,我们增加了一份亲近。
大半个小时后,他告诉我可以随着护士去打针了。我松了一口气。
护士把我们领到另一大堆人那里,说在这里等着叫号吧。天哪!我们上午10点多来的,现在已经是下午1点多了!
闷热,烦躁,无可奈何。
看着周围的人,多半是老人、妇女和孩子。这些人要不胖得吓人,要不瘦得可怜,衣衫不整,脏里脏兮,奇形怪状。在这些人之间待着,心里很不舒服。
这家诊所,显然是为底层人士服务的。我工作中所接触的那些人,高大白净,身材良好,衣着整齐,谈吐高雅,气度不凡。他们显然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等这么长时间的。那么,他们是怎么看病的呢?
给儿子注射疫苗(2)
下午两点多了,我们已经饥肠辘辘,忍耐到了极限。正在这个时候,单位打来电话,说有紧急公务需要处理。
等了这么长时间,难道得从头再来吗?好可怕!
只能走了。问了一个护士,说7点下班,但错过时间还能否打针,她也不知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
第二天,强装笑颜,故作平静,又回到了那堆乱七八糟的人中间。他们还是那样登记、等待、被叫、再等待,不愠不火,秩序井然。医生、护士仍然那么热情洋溢、谈笑风生、和蔼可亲。向一个长得灰不溜秋的护士大妈说明昨天的情况,她答应帮忙。一个小时后,安排我重新排队。再一个小时后,终于打上了疫苗针。
这次,我们已经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不怕再打持久战。两个小时完成任务,倒觉得有些意外之喜了。轻松之余,想起了一个笑话,说一个人去算命,算命先生说他四十岁之前要受穷。他高兴地问:那四十岁之后呢?先生答:四十岁之后,你就习惯了!
习惯了这样的环境,有了心理预期,也就没有那么烦躁不安了。
今天上午再去看一下有没有不良反应。今天是周末,只有特殊安排的病人在就诊,人少了许多,长相也没有那么让人不舒服了。是最初帮忙的那个白人女孩子值班。她是护士,叫Sarah Price。熟人相见,她欢天喜地地和我们打招呼,称我儿子是sweetie。不到半个小时,我们就拿到了注射疫苗的证明书。凭这个,幼儿园就可以收我儿子了。
外面是阳光灿烂,温暖如春。我们高兴之下,去游览国会山!
这份好心情,还来自昨天失而复得的一次经历。
儿子昨天中午开始发烧,38度多。是疫苗反应吗?过去没有过啊!赶紧给那位街坊大夫打电话。他回过电话来,说在注射疫苗36~48小时之内,可能会有这样的反应,体温也在正常反应范围内。如果儿子很不舒服,可以让他吃一点退烧药。如果在下班时间,儿子还有其他症状,可以打他们诊所的急诊电话,会有医生提供帮助。明天会自行退烧的,如果还不退烧,也可以在明天来取免疫证明时,直接找医生。不用预约,just walk in。果然,到了晚上,儿子的烧就退了。
平安无事,今天早上又这么顺,当然开心啦。
在一次工作场合,我问一位美国人,他们是如何就医的。她说,如果买一份很好的保险,就可以选择自己的医生。有病就和医生约一下,去了以后,稍等就可以看病。那么一大堆人排队的地方,多数是公共诊所,是为非洲裔那样无钱就医的人提供的。我以前也问过一位华盛顿的律师,他抱怨美国的医疗制度,说他每年的医疗保险费高达19000美元!
种族歧视,社会等级,这些都是陈旧的概念了。但在现代社会里,却用金钱把人自动分成了三六九等。富人与穷人之间,泾渭分明,天壤之别。
按规定,儿子上学,还要有体检和牙医证明,但这些可以缓交。Minier大夫很好,已经帮他完成了部分体检。还有一项需要检查的,说可以另约下周一进行,而牙医则要在这家诊所单独约时间。小小疫苗,已经把我们折腾得身心疲惫。既然不着急,就以后再完成体检和牙医吧。何况,两个月后,还要补打一针疫苗呢。
自始至终,没有人向我提费用的事情。诊所似乎也没有收费处。据过来人讲,过段时间,我会收到一份账单,我开张支票过去就行了。我们心中会冒出一个习惯性的问题:事都做完了,如果我不付钱呢?但在这里,似乎不兴这个。收到账单,我会乖乖地开支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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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上幼儿园
(2006年1月28日星期六)
附近的小学已经满员。接待人员说,如果孩子五岁了,那么幼儿园就必须接受,而不管是否满员。四岁半的孩子属于低幼班(Pre…Kindergarten; Pre…Kid; Pre…K),不是必须接受的。
那我就登记一下,等到有孩子退学什么的,有了空位子,儿子再来上学吧?但她摇头,说已经看过记录,这学期没有孩子退学。
那我总不能让儿子在家里胡混,等到九月份才上学吧?!
按照她给我的其他几个学校电话,我找到了Hyde School。校长告诉我,只有最后一个名额了。
学校也不太远,就在我们门口的大街向下走,与O街的交汇处,走路半小时,乘公共汽车5分钟。那是一栋楼,边上是一个操场,班级一直到六年级。
校长Mrs。 Jenkins,是一位不太黑、比较胖的中年妇女。一见面,她就向我全面介绍了学校的制度:早上8∶45上课,下午3∶15下课;午饭在学校吃,饭后有一小时午睡。随后她带我进教室看看,十几个有黑有白的小孩围坐在一个椭圆形的长桌边,一个孩子说了某个数字,老师指着黑板上的一堆数字,孩子们发现老师指对了,就鼓掌欢呼。
校长告诉我,早饭可以到学校吃,是免费的。午饭可以自带,可以交钱,也可以申请免费。我的家庭月收入,符合享受免费午餐的标准,于是我填表申请,但在申请批下来之前,也就是前两个星期我需要付钱,总共美金。
这是一所公立学校,不收任何学杂费,吃饭交钱、免费的制度也与其他公立学校一样。有人告诉我,私立学校的条件更好,但收费很高,一年可能要一万多美金。
学校给了我好几份表格去填,除了家庭基本情况外,还有一份是问家长是否同意孩子接受媒体采访、在电视上亮相。孩子能上电视、上报纸,是家长骄傲的事情啊,怎么还会不同意呢?
当然,更麻烦的,是儿子不能立即入学。护士说,她看了儿子的免疫证明,到了美国还要补注几种疫苗。这件事花了十几天时间(见2006年1月21日纪事)。
儿子如何适应新的环境,这是最让人担心的。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大清早,就乘公共汽车来到学校。早餐是一个小面包,里面裹着香肠,另外有牛奶、果汁,但都是冰冷的。看样子营养倒是够了,可他本来就是哭哭啼啼的,如何能吃下这些东西。父母二人连哄带劝,他只吃了一点面包。看看周围的孩子,都是自助,早已风卷残云,吃得一干二净了。
带他到教室门口,他早已可怜兮兮,满脸恐惧了。我们跟校长商量,能否让妈妈陪他前几天,或者先是上午半天在幼儿园,中午就接回家。校长果断地说:我把他领进教室,你们就离开!他几分钟就会好的。相信我,我已经在这里干了二十多年!
他是在声嘶力竭、连踢带打中,被拖进教室的。
我们没有马上离开,在门外听着他的呼喊。父母、老师这些成年人,真的是很残忍的。
校长真是个预言家。大概也就5分钟,喊叫声没有了。从门上的玻璃偷偷看进去,他牵着校长的手,正在看电脑!
看来,人是有很强的依赖性的。如果有人可以依赖,就不愿换新环境。而当旧有的依赖不复存在,则不得不寻找新的依赖。父母已经没有指望,那就只有随遇而安了。
中午我们又回去探望。透过餐厅的门,看到校长正哄他吃饭。我们悄悄退了回来。老师请教了我们一些问题,诸如我们如何称呼他,中文“我饿了”、“我尿尿”怎么说。
下午去接他,儿子的第一句话是:“爸爸,在学校怎么这么长时间啊!”随之眼圈就红了。
校长找我谈话,说儿子中午只吃了一点沙拉,没有睡午觉,哭了好几次。但校长说,儿子没问题,要坚持下去,但可以考虑给他带一点中餐。
来到操场,他已经在玩滑梯了。看到我,就欢天喜地扑到我怀里。这一天好像没有给他造成多大的心理创伤。
第二天下午去接他,他满面春风地告诉我:我睡午觉了,也吃饭了,我明天还上幼儿园!老师欣喜地说:He had a fine day!
天哪!昨天还视为地狱一样的地方,今天就变成天堂了!地狱与天堂只有一步之遥?也许地狱天堂本是一个地方,未知时恐惧,熟悉后欢喜。
第三天下午,我问他今天都干了些什么,他摇头。问他老师说了些什么,他说听不懂。让他说几句英语吧,他说不会说。但他告诉我,认识了一个小朋友,叫什么名字他不知道,是个黑人小朋友。
不知道他这几天都是怎么过来的。吃得不怎么样,午睡是躺在地板上,只铺了一条自己带的浴巾,什么都不盖。别人说话他听不懂,他告诉老师热了,老师也没给他*服。真让人担心。
对了,他们班的老师叫Mrs。 Lucas,长得有点像中国人。老师助理叫Mrs。 Hawkins,有点黑,和颜悦色的样子。也许两位老师的长相,有助于儿子的快速适应吧。如果她们长得像管进门登记的保安,那可能会更让他恐惧了。保安是个两鬓斑白的大妈,人高马大,皮肤黝黑。当然,她态度很好,乐于助人。第一天儿子呼天抢地、拳打脚踢时,她笑着告诉我,第一天都是这样的,有个波兰孩子,上周父母送他时拳打脚踢不愿留下,这周就变成父母接他时拳打脚踢不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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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儿园家长会
(2006年2月3日星期五)
今天是家长会(Parent Teacher Conferences),孩子不用上学。从中午12点到晚上7点,老师与每个家长单独见面,时间为20分钟。
Mrs。 Lucas拿出一份评语(Teacher ment),说儿子正在慢慢适应新学校,喜欢拼图游戏和听故事,喜欢和小伙伴们玩,并且开始建立友谊。
但她也承认,儿子来得晚,与别人交流有问题。她让我教儿子,当小朋友推搡他,或者对他有其他不友好举动时,要学会说“NO”。事实上,他放学回家,已经告诉我们他学会了这个词。这是目前他在学校学会的唯一一句英语!
她还建议家里买点橡皮泥、彩笔、剪纸刀之类的东西,培养他动手技巧。得知儿子喜欢看“猫和老鼠”,喜欢听贝多芬第五、第九交响曲,她马上建议我们带光盘到学校来,让他和小朋友一起看,说这可以让他熟悉环境,减少孤独感。
看来,送孩子上幼儿园,并非可以随便一放,听之任之、不闻不问了。孩子每个阶段的心理发展都很重要,而到了这样的新环境,尤其应当开个好头。
和Mrs。 Lucas交谈期间,他们班的外语老师Mr。 James Hennessy加入进来。他是“英语作为第二语言”(English as a Second Language; ESL)课程的老师。他也送上一张长长的评语(Bilingual/ESL Services Progress Report),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