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与职业的〃人戏不分〃 谢青桐
在〃〃汶川地震一周年之际,2009年5月23日上午,白燕升在北京西单图书大厦举行新书《冷门里,有戏》和演唱专辑《燕歌行》签售活动。那天正好周末,他花了100分钟连签600本,直到把书店存书全部签完,并通过中国红十字会捐赠十万元给灾区下肢残疾的孩子。签售完毕,他陪女儿到国家大剧院看了一部以色列儿童剧《魔。幻》。白燕升就是这样度过了他40岁的生日。
从事电视主持人行业,做新闻节目过耗心力,做娱乐节目流于浮浅,时间做久了,都会焦虑,抑或迷失。而做戏曲不一样,天长日久沉迷其中,越发能感觉到戏曲中举手投足的精致、婉转与美丽,台上花谢花落的布景,忠奸善恶的较量,宕荡起伏的人生,风起云涌的世事。于是,心就能越发地沉静下来,细细品味,什么是颔首沉吟,什么是面若桃花,什么是倚栏长叹,什么是惊鸿一瞥。
但另一方面,与新闻、娱乐等收视群体广泛的电视节目相比,戏曲算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节目门类,但白燕升选择了它,却有了一个幸运的开始。你可以赞叹他智慧,也可以认定他狡猾。躲开了世事纷杂和红尘喧嚣,白燕升一头扎进了古旧而绮丽的梦,那不是逐利虚浮的梦,恰恰是淡泊空灵的梦,那个梦境里拒绝谎言和做秀,那个梦里崇尚唯美的生生死死和真实的爱恨情仇。作为一个职业电视主持人,远离时政财经、娱乐时尚的白燕升潇洒游走梨园史诗,获得了个体生命与职业生涯的〃合二为一〃,这就是白燕升的〃人戏不分〃。
生长于燕赵大地的白燕升,听着河北梆子的慷慨悲歌成长,《冷门里,有戏》书中,我们看到了他亲历的成长轨迹,理解了他是如何步入梨园的。这位懂戏、有书卷气的主持人,从小就喜爱家乡〃河北梆子〃的白燕升,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就开始主持央视戏曲节目。14年来对戏曲的研究积累,让白燕升通晓了众多剧种,并且出了多张演唱专辑,所主持的大大小小的节目难计其数。
白燕升是沧州黄骅人,今春我刚好到沧州公务出差。头一回踏上沧州地界,大约因为有燕升这样一位朋友的缘故,那片土地让人倍感亲切。白燕升不断发短信,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有什么需要安排的,我回短信调侃说:〃沧州是武术之乡,我想学武术,你能教吗?〃燕升不答。告别沧州时,有感于那片土地的人文厚重,发短信由衷赞叹。燕升答:〃难得你如此钟情于这片贫瘠的土地〃。自谦与纯朴之情溢于言辞。
白燕升以电视为媒,传播中国传统戏曲文化,传承绚烂的中华非物质文化遗产,他为这个传统文化颓落的时代创造、贡献着特有的价值。举手投足从容优雅,访谈说唱多才
?
多艺,你看那《燕升访谈》,为中国戏曲、梨园艺人不经意地整理出一部部色彩斑斓的口述历史,无论采访对象是名家还是新辈,无论介绍哪个剧种,白燕升的电视叙事中充满人生的欢乐与激情,饱含深沉的沧桑与忧愁,每一档都在展示如梦如幻的审美意境和艺术人生。
十几年来,白燕升曾采访过的各剧种、各流派的大师、名家和新人数以千计,并与一些艺术家结下友情。他们的人生开阔如沧海,在与大师名家们职业性的访谈和私人化的交往中,白燕升的视野也变得越来越辽阔,越来越大气。他与常香玉同台演出,白燕升觉得常香玉大师给豫剧、给河南留下的最宝贵的财富不是常派唱腔,而是她对艺术的独到见解……创新。白燕升推崇的女武生裴艳玲代表作《钟馗》,这出戏里裴艳玲前半段唱小生,后半段演花脸,情绪力度层层翻迭出神入化。钟馗〃变鬼回家探望小妹〃的一段短短唱词,钟馗在妹妹门前徘徊,流连难舍。唱到情深处,裴艳玲眼泛泪光。白燕升读的书籍里比我们多了一种,他读艺人这一本本活书,每一位艺人也都是一部岁月的书卷,阅尽人生沧桑,睿智而厚重,我终于明白,这就是白燕升越发稳健儒雅,也越发明快大气的原由。他在戏里读懂人生,在梨园行中参透了事理,人戏不分,戏如人生。
他〃不惑〃的岁月里不止于梨园人事或事业江湖,还有宁静的栖居,生活的感恩,天伦的浓情,故人的回忆。他温和优雅地营造着生命的梦乡,戏里戏外表里如一,用爱经营着支撑着他的家,儒雅的外表下藏着刚毅,担当生活的苦楚,相守病妻,〃牵手〃女儿,化风雨为彩虹,享受人生的收获。
他最有资质主持戏曲节目,因为他本人就是专家型主持人,不仅说得到位,而且唱得有板有眼,有滋有味,既有含蓄深切、传递爱情的浅吟,又有明朗真挚、思乡恋旧的轻歌;既有堪称国粹艺术的京剧,又有南国的乡土黄梅。他的《风尘女画家海滩别》和《锁麟囊春秋亭》颇具专业水准。在某期的访谈节目中,当他和马兰珠联合壁地深情对唱《海滩别》时,我就在想,能把《海滩别》唱得这样如泣如诉、凄婉惆怅,〃白燕升和马兰版本〃绝对值得记忆和珍藏。
白燕升在〃戏迷〃和梨园专业人士心里有着无法替代的分量,由他主持的戏曲栏目不仅不土气,相反有着相当厚重的文化感。白燕升最大的贡献不仅限于通过电视形式来展现异彩纷呈的戏曲舞台,也不仅仅限于突出戏曲的观赏价值和审美价值。最重要的,他内心有担当着传播民族文化、振兴传统戏曲的理想,他一直在时尚洋气的〃舞美〃中将戏曲推广到年轻人面前,推广到〃外行〃中去,让戏曲走入他们的人生。用他自己的话说,〃我相信戏曲的魅力。我所做的节目,更想为非戏迷观众走进戏曲大门搭建一座桥梁,这个过程很艰苦。我一直认为:凡是津津乐道于让内行看的文学艺术门类都将走向灭亡,凡是着眼于让外行看的,能让外行感兴趣的艺术门类一定翻身。历史上京剧、地方戏、小说、诗歌繁盛的时节,都是因为外行人对它感兴趣。〃
青春版《牡丹亭》激活了中国昆曲,戏曲必须寻找到古老表现和时尚元素的节点,才能接近青年,接近大众,接近国际。作为一个〃充满人文关怀〃的主持人,这是白燕升的忧虑,也是他的努力。
2009年6月10日
(本文作者系新闻同行 澳大利亚访问学者)
众里寻他千百度 赵忠祥
媒体人出书不少。仅央视主持人近年出的书就能码一层书架,燕升书位列其中。主持人出的书使一部分观众转而为读者,让转瞬即逝的一期节目经过作者重新加工创造成丰富的积淀,形成可以反复阅读的人生阅历与参考,于是这种从荧屏走入书架的延伸很受青睐。
翻开大多访谈类书籍的目录,访谈嘉宾大体不外乎两类,一是影视明星;一是财经专家。这类书好卖,迎合了人们的两种口味……娱乐和获利,名人的生活和赚钱的捷径都会让人萌生兴趣。
燕升的访谈录在探讨什么呢?
显然,他的书不包含在那两类兴奋点之中,按他的话说,那是有……在冷门中。
我问燕升:〃冷门里能看什么?〃
燕升说:〃看角儿,看戏吧……〃
一直在小众视野里耕耘不辍的人令我感慨,因为他们从来都无法预料或并不期望是否有〃一鸣惊人〃的那天,但他们一直持之以恒地做着冷门里的这件事。人生贵在坚持,坚持者未必都能成功,但成功者一定就是那百折不挠,义无反顾坚持下来的人。他终久会看到别人早早驻足半途而废,未能涉猎的无边景色。
燕升在这本书中要把他看到的稀有的风景为我们一一展开,首先,还是要说,这真的是个小众的节集,您要耐心地看下去。
目录中的人名大多不是那么赫然入目,不是那么如雷贯耳,而燕升却用了一百多个日日夜夜,从采访过的数千位与戏有缘的台前幕后的从业者中,悉心挑选出44位〃角儿〃请入书中并呈现在您的面前,当然有它的道理。我相信,每个〃角儿〃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虽非栋梁材,亦非寻常木〃,没有杰克逊拥有的上亿粉丝之众,却也都拥有成千上万的追随者。
毋庸讳言,〃台上振兴,台下冷清〃是戏曲的现实。以京剧为例,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京城到处店主东〃的局面实难再现,那是文化样式太过单一;而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八亿人学唱样板戏,极为特殊。总之,戏曲在过去相当长的岁月里,占有过大众视线,而且
?是相当大的一个方阵。总之如今它有点曲高和寡,风光不在了。当然,文化多元,审美多元,这本身也是一种社会进步的表现。
可是,说不完的〃唐三千,宋八百〃,演不完的〃三列国〃,戏曲几乎都涵盖了。一部分人坚信戏曲的独家优势,他们坚持向更多人推广,让更多人重拾它的广博,感知它的魅力,痴心不改,始终如一地在岑寂中做了很多工作,也的确感染了很多新人观赏认知。燕升,就是这其中很重要的一位使者。
燕升做了十几年的戏曲大使,专精一门,很令人敬佩。
他把我当作他来央视的一个见证人,他来台应试时,我是主考官。我经常会想到他刚来台时的样子,记得他的第一份答卷,那是篇作文。笔试的第二天,当时我宣布的评语是:〃白燕升的作文是所有考生中离题最远的。〃作文应是《断想》,1993年的9月23日,中国申办2000年奥运会未果。而燕升却作了一篇与此毫不相干的文章,主题是〃写在中央台台庆时刻的建设构想〃,他把〃〃错读成〃〃中央台台庆日了。他描摹得梦想虽很宏伟,但却离题千里。而燕升仍以优异的素质过关,进入了央视。我们合作不多,但却十分投缘,可能爱好相同吧。
他曾请我到《戏苑百家》作过一次访谈,让我也有机会梳理了点缀在我人生里的戏曲记忆。我的播音功底离不开戏曲念白,离不开青年时代对戏曲的入迷。那是回味不尽的往昔。念白也好,朗诵也好,日积月累,持之以恒,其乐也无穷。
我们都走上了屏幕和舞台,舞台也有大有小,有热有冷。在冷门里干活,难免彷徨孤寂,一干就是十几年,燕升也有茫然困惑的时候,偶尔也会把我当成兄长般地倾诉。我也能觉察出他还有一些棱角,这些棱角有时会让他感到刺痛,但也让他执拗地坚挺前行。
燕升条件很好,什么节目都能主持,但他偏偏选择了戏曲,而且主持这么长久,已经不能简单归结为兴趣使然了。我的理解:戏曲里定有偶被淡忘的失落,也定有暗香浮动的奥妙。
如果你相信燕升,那就相信他的选择,相信他的眼光,并和他一起在书中回味过去,畅想未来。
。 想看书来
序 余秋雨
燕升在中国戏曲界,不是演员,不是导演,不是编剧,不是作曲,也不是哪个剧团的团长,哪个省市的戏剧家协会的负责人。但奇怪的是,他却在几乎所有的剧种中享有很高的知名度。有人甚至不无夸张地说,当代戏曲的生命,在很大程度上是他在维系着。至少,因他的存在,全国观众知道了不少剧种的存在。
当然,这首先应该归功于电视的力量。作为中央电视台戏曲栏目的长年主持人,燕升为戏曲艺术打开了一个恒定的窗口。电视本是戏曲的〃冤家对头〃,不仅无情地夺走了戏曲的观众,还改变了观众的审美方式和欣赏节奏,使戏曲从社会关注的中心地位慢慢向边缘移动,甚至移到了关注圈之外。但是,谁又想得到呢?到头来真正让戏曲喘一口气,露一下脸,亮一个相,闪一次光的,还是电视。在这种情况下,燕升在公共传媒中的那一点权力,也就转变成了戏曲艺术在今天广大民众间的话语权力。
然而,事情又没有那么简单。如果燕升只是一个按部就班的节目主持人,只是一个循规蹈矩的窗口看守者,他就不会引起全国戏曲同仁的如此关注。他,恰恰是一位超级戏迷,一位真正的内行,一位够资格的剧评家,这使局面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尽管戏曲在整体上还是很不景气,但是,无论是演员还是观众,都从他那里听到了一种很专业的声音,看到了一种很诚恳的眼光。这让大家产生一种信心,觉得原先熟悉的艺术逻辑还在延续,又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宏观比较,情况也许比想象的好。
燕升熟悉戏曲,更熟悉电视。因此,又善于以高透明度的公平原则来坦示各个剧种的现状,把广大电视观众置于一种〃全知〃状态。他介绍了很多剧目,但这种介绍并不是一种〃政府推荐〃、〃国家奖励〃,而只是展示实情。传统剧目的长处和短处,现实处境的艰难和困惑,都在他的介绍中一一展露无遗。中国戏曲的得意和萧瑟,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那么多人清晰直观。他所采访到的那些戏曲人物,各自述说着自己的想法,这些想法未必高明,也未必是他所赞同的,但作为一个传媒人,他如实地让观众了解这些戏曲人物的真实心态,看到他们究竟抱有什么样的志向,又遇到了什么样的困难。这种大幅度的沟通,就是我在《观众心理学》一书中所论述过的〃宏观反馈循环圈〃。这样的反馈循环圈在电视普及之前其实很难真正做到,现
?在经由燕升和其他各个电视台戏曲栏目主持人的努力,做到了。因此,今天中国戏曲遇到的得失成败,是一个敞开的课题。一敞开,就容易产生集思广益的判断。在我看来,这是当代文化转型的基础。
戏曲的命运,首先当然决定于它本身尚存的生命力和它与当代观众的磨合程度,但既然是当代,传媒也起了关键的作用。我在《中国戏剧史》中提到,在二十世纪前期,中国京剧试图在欧美世界探寻和试炼新的生命力的过程中,固然有梅兰芳、程砚秋等艺术家身体力行,但是,像焦菊隐,齐如山、余上沅等懂得国际传播语汇的文化人也起了很好的推波助澜作用。现在,我们有了比他们更先进的传播手段,传媒人物的作用就更大了。到今天为止,白燕升的名字,已经很难被中国当代戏曲的关注者们轻易删除,就是一个证据。这是一件值得敬佩,又值得祝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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