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就这样快乐着、知足着过,可是,小鱼出现了。
我在回“星辉”探访一位老师时看到了我的妹妹倪小鱼。她背着双肩包,精致的脸庞泛着淡淡的忧愁与疲惫。为什么小鱼会在这?木奶奶知道吗?木奶奶同意吗?
我看着小鱼焦急地徘徊在长长的走廊,渐而脸上露出特别无助的挫败感来。她坐在走廊边上,双手抱起了膝盖,把头深深地埋进怀里,低低的呜咽开始一点一点地蔓延散播过来。
我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地拐进了老师办公室。
三个小时后,我在“星辉”的秋千架上找到了倪小鱼,我默不作声地走过去,在她身后帮她推起了秋千,一荡一荡,把她脸颊上的泪珠也晃了下来。她蓦地回头,看到是我,一脸惊吓。
“为什么小鱼你会在这?”我来势汹汹地问。
“我、、、我、、、因为、、、因为想念川哥哥。“小鱼低下头去。她的手,慌乱无措地不知放哪里好。
“说实话。”我的目光咄咄逼人。
“姐,我不想骗你。是陆青河,陆青河受伤了。”这会儿小鱼把头勇敢地抬起来,毫不畏惧地迎上我的。
“你一直跟他在联系?为什么瞒着我?”我痛心疾首地冲她喊。
“那么姐姐呢?现在不应该是在遥远的哈尔滨才对吗?”小鱼毫不示弱地回击。我几乎不敢相信这是我一向柔顺乖巧的妹妹,半晌,才唤出一句
“小鱼——”
“姐姐到底瞒着我什么?”小鱼化被动为主动,紧紧逼迫过来。
我惊愕地张开口,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小鱼眸子里最后一丝希望幻灭成空,“陆青河没有撒谎,撒谎的是姐姐,是你?!!”
“小鱼——”我向她伸出手,“相信姐姐。”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我一直相信的,至始至终深深信赖的,从来就是你啊,可现在你就让我觉得自己蠢得像提线的木偶,我还怎么相信你?”小鱼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我的眼泪也不可制止地吧嗒吧嗒掉下来。“可是我是真的出自爱你的心啊小鱼。”
“那姐姐的鱼雕钥扣呢?我现在突然比较喜欢那只鱼雕了,而我的这只木雕对虾,是川哥哥一开始就给你准备的吧,现在,我物归原主。”小鱼说着从脖子上取下木雕对虾递给我,“那么,请姐姐也把本该属于我的鱼雕还给我吧!”
我慌乱地后退,后退。这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恐惧,恐惧会失去我的妹妹小鱼。
“说啊,再解释再给自己辨清啊,还给我啊,把我的鱼雕还给我啊!”此刻的小鱼就像完全失去理智的疯子,一步步把我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我、、、我”我无语。
“你还想骗我!难道你阻挠我跟川哥哥的见面也是为了爱我吗?难道你不知道我把这串木雕对虾挂在胸前,每晚睡觉时都烙得我痛吗?可我却从不愿意取下,宁愿让它痛了三年并决定一直痛下去。难道你不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吗?因为木雕对虾是川哥哥送的啊,因为木雕对虾就是姐姐倪小虾啊,我这么全心全意爱着你们,把你们紧紧护在胸口,可是姐姐你呢?你都是怎么对小鱼的呢?”
“对—不—起、、、”
“我说过我不需要对不起。你不让我跟川哥哥见面,我也不会让你得逞的。”小鱼斩钉截铁地说完拔腿就往外跑。
我急忙追上去。“小鱼,你去哪里?”
“去找陆青河!”
“你不可以去找陆青河。他不是好人!”
小鱼停下来:“那你是好人吗?陆青河再怎么坏,但他起码不会骗我。”
我放在小鱼肩上的手滑落下来,然后看着我的妹妹倪小鱼,一点一点走出我的视线。
我是骗了她,我无话可说,即使我是真的出于爱她,可骗了就是骗了,没有任何借口可以逃脱这罪名。何况,我连自己都过不了这一关——倪小虾,真的完全出于爱倪小鱼才会去骗她瞒她的吗?
倪小虾,没这么无私。可是倪小鱼,我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2) 我甚至不知道陆青河长什么样子,住在哪里。我只知道他有一个丧心病狂的爷爷,心狠手辣的爸爸,那么他呢?他能好到哪里去?
我坐在深夜的街角痛彻心扉地哭:妈妈对不起,你让我用生命去爱的妹妹被我弄丢了;小虾对不起,我伤害了你发誓要倾尽一生去保护的妹妹倪小鱼,可是小鱼说她不需要对不起,那么倪妈妈还会要这个小鱼不需要的对不起吗?
(3) 夜深人静的凌晨二点,我还拖着一双麻木的双腿在富人区里穿梭。我的腿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就是立马被砍断也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痛楚吧,可心里飘洋过海的疼痛呢,该如何去让它停止?
小鱼,你答应过永远不离开姐姐的,这还算数吗?
(4)“你回去吧,小鱼请你先回去!”
漂亮的法拉利车走出来约至十四、五岁的俊美少年,冷冷地盯着我说。
他的身高让我只能对他仰视,而看到他正面的第一眼时,我就已经被彻底震慑了。我从未见过这样一张冰冷傲绝的脸孔,有着令人窒息的寒潮凝聚于他黑夜般深邃的瞳孔,经久不息地散发着覆灭一切霸气与漠然。
他站在那儿,仿佛微亮的天幕也立即沉没了下去。
“把我的小鱼还给我。”有强劲的风灌进我的身体,我微弱瘦小的心被无限放大膨胀起来。
“这不可能!”陆青河用他那孤傲绝然的双眸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我也不可能让你伤害她的!”我的一颗心抱着必死的决心一定要换取小鱼的安全。
“就算与全世界为敌,就算天地皆为她所灭,我也不可能伤害她分毫!”
这一刻,我竟然鬼使神差般相信了他。
“所以请你先回去。”说完,他坐回他的车内,引擎离去。
我仓皇转身,哪里还有一点影子,只是天,已经亮了!
二十一(3)我姓陶,名左川,我就是陶左川
(1) 回到宿舍时树与纱筱都担心坏了,一看到我就赶快迎了上来。看到她们布满血丝的双眼就知道肯定也是一夜无眠。
“虾,出什么事了?”看到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筱纱心疼不已。树已经去浴室帮我准备衣服和热水了。
“我把小鱼弄丢了!”我抱住筱纱,好累啊,只是,眼眶已是干涸,再也挤不出一滴眼泪了。“我只自私了一次,只动了一次邪念,就酿成了大错,就遭受到了报应。纱,如果小鱼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叫我怎么原谅自己?”
“我把川叫回来。川能找回小鱼。”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愕然地回头,“树,你能叫回川吗?”
树的表情不自然地牵动了一下,“我想,应该可以。”
树走到阳台去打电话。我的心却涌起了更大的不安。三年,三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又可以发生些什么?
(2) 川回来了。
小鱼朝思暮想的川哥哥回来了。他的回来就像是一场及时雨,能被解救的都将被解救,可不能解救的呢,同样无能为力!
他站在我面前,冲我微笑。他的笑容扣人心弦,直直地痛到我心里去。是不是年少的愧疚长大了都会成为一个伤口,源源不断地流出深刻尖锐的痛楚,再不能愈合。
“倪小虾,给个欢迎的拥抱吧!”
我没答应要给他欢迎的拥抱啊,可他的拥抱已经覆上来了。那么好吧,就当这是一个冰释前嫌的的拥抱吧!川的拥抱如此舒服,舒服到我不敢用力呼吸,可是他那么快就放开了我,对我旁边的树说:“谢谢你!”
树笑了笑。可她笑得如此虚弱,令人疼惜。
“让我单独去找陆青河,我一定会把小鱼带回来。”川对我说。
“可是、、、”
“虾,相信他!”树拍拍我的肩膀。我看看筱纱,她也冲我点了点头。
我望着已比我高出了整个脑袋的左川,我已经再也不能把他当一个可以随便拳打脚踢、谩骂无度的小弟弟了,他现在就像一个把身家性命交给他也可以放心安然的小男子汉。
“我们等你和小鱼。”树说。川与她对视一笑,转身上了车。
川与树,原来已经这么熟络了呀!难怪树说,她愿意陪我一起喜欢敏轩,一起爱敏轩,她可以不再计较占据我心里友情的位置有多大,原来是因为,她有了更重要、更想要计较与把握的人啊。
见我久久不能回神,筱纱过来拉了拉我手腕。“虾你想什么呢?”
“哦,没事。树呢?”
“她进屋祈祷去了。”
“啊?哦,可是树什么时候开始信奉耶稣了呢?”记忆里的树一向是鄙视信徒的呀。
天色一点一点地黑了,我们三个开始坐卧不安起来。树过来紧紧地抱住我,“虾,我好怕。”
“你担心川是不是?”我也抱住她,问。
树不回答我,只是把我抱得更紧了。
夜色开始笼罩大地、、、
倪小虾在心里发誓,如果川和小鱼任何一个出了意外,倪小虾绝对不苟活。
(3) 午夜十二点四十七分,昏黄的路灯下终于出现了小鱼的身影。她跑得这么仓促,这么用力,这么不顾一切,如同急火焚身般拼尽力气。
等我们迎上前去时倪小鱼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树用颤抖的声音问:“川呢?陶左川呢?”
“川哥哥、、、川哥哥、、、他被剌了好多刀、、、”
“啪”!树的巴掌凶猛地打在小鱼的脸上。没有人能阻止得了。筋疲力尽的小鱼顺势倒在了地上。树恶狠狠地冲小鱼嚷:“倪小鱼,如果川有任何不测,我上官树一定让你陪葬!”
树一定丧失了所有的理智吧,不然我善良的树怎么会这么残忍?
我扶起地上的小鱼,“小鱼不哭。”
小鱼却哭得更加惨烈:“姐姐对不起,对不起,不要管我,快去救川哥哥,求你快去救川哥哥吧!”
川有树呢,而我只要小鱼就够了吧。所以我努力地敞开笑容,乐观地对小鱼说:“川哥哥不会有事的。陆青河知道小鱼这么喜欢川哥哥,怎么还敢伤害他呢?”
到后来,我已分不清我是在安慰小鱼还是安慰我自己了。
(4) 小鱼不肯睡,一直不肯睡。她美丽的眼睛一直盯着天花板,可就是不肯合上。我躺在她身边,牵着她的手。小鱼在静静地淌泪,一直不停止,绵延不绝地淌着。我们都不说话,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需要说。
是不是天亮了,一切都会过去。
二十一(4)我姓陶,名左川,我就是陶左川
(1) 还是轩川医院的五楼,还是502隔离房,可是这一次却是千真万确的事了,左川躺在里面,嘴角还有淡淡的笑。痛不痛?川。痛不痛?川。
“对不起小虾,昨天我太冲动了。拜托你替我向小鱼道声歉,择日我一定亲自向她陪不是。”一夜不见已憔悴得没一丝血色的脸的树的笑容吹弹可破。我不忍心看她这个样子,别过脸去。树不该是这个样子的,我的树怎么可以是这个样子的呢?
“树是不是很喜欢川?”
“不是!”我没想到树否定得这么干脆。
“怎么,你不相信?”
“信!”
然后我们相视而笑,然后沉默,沉默,沉默。
(2)“陶伯伯,敏轩会死吗?可不可以让小虾陪敏轩一起死呢?”这是五年多前我在这里对敏轩的爸爸说的一句话。为此,陶伯伯一直把我当亲身女儿疼来着。
现在,陶伯伯就坐在隔离房外面的长椅上,一夜之间仿佛年老了十岁般长出了双鬓斑白,可是,倪小虾不会再讲傻乎乎的话了。我坐过去,递给陶伯伯一杯热茶。“伯伯,川会活下去,川找不到不活下去的理由,你了解他的,对吗?”
“如果川会活下来,你们会有好结果吗?你会对川好一点,不再因敏轩的事对他耿耿于怀吗?”陶伯伯平静地问道。
我的头垂了下去,轻若蚊鸣的声音。“我不知道。”
“哎,还真是个诚实的孩子啊!”陶伯伯拿他温厚的大手抚摸着我的头,说:“放心吧,左川那只猴子一定会活下去的。”
“伯伯怎么知道我叫川猴子的?”我很不好意思,可我更好奇更想知道答案啊。
“呵呵,天机不可泄露也。”说完陶伯伯还冲我眨了眨眼,这就是心态好得不得了的陶敏轩名符其实的爸爸,果然呢。
“川的伤口很深吧?川一定很痛吧?”
“这也是他的历练啊,就孩子,就爱自找罪受了。”陶伯伯的眼睛泛起了泪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省心呢?”
“等他好起来,完全康复了以后。”
“嗯,但愿吧!”
我站起来隔着玻璃窗注视着川。
“猴子,还记得我欠你一句对不起吗?如果你马上睁开眼睛,我就让你立马听到这三个字。1, 2, 3。”睁开眼睛的只有倪小虾自己而已。
(3) 小鱼到医院找我。
“姐姐,我杀了陆青河,我把水果刀插进他的胸膛了!”
(4) 天空阴霾,不断听到和平鸽扑腾翅膀的声音。医院长长的走廊里,偶尔有几个医务人员匆忙地从身旁经过。小鱼踮起脚尖趴在玻璃窗上,静静地看着里面静静地躺着的川哥哥。
我决定今天晚上带小鱼离开这里,永远不再回来。
(5) 我想起九岁那年第一次见左川时的情景,他穿英姿飒爽的骑马装配长筒靴,走起路来理直气壮的。站在我面前,威风八面地自我介绍到:“我姓陶,名左川,我就是陶左川。”那个时候我就在心里严重藐视他:神气什么,谁知道陶左川是哪只阿猫阿狗呀?!。 最好的txt下载网
二十一(5)我姓陶,名左川,我就是陶左川
(1) 雨下得很大,是夏天的最后一场暴雨了,所以才下得这么惨重,这么决裂,仿佛要把整个夏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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