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凯看了看肖书悦,我看你今天没怎么喝嘛。
我根本就没喝。
怎么不喝呢?
味不对,没兴趣喝。
我倒觉得,今天这鸿门宴真有点创意,魏师长不是舞剑,而是耍软刀。
这软刀子厉害啊!把你捅倒了吧?你说演习咱们怎么打?
康凯又扭头看了肖书悦一眼,你小子,跟我斗心眼啊?
我知道,你是想让红军吃点苦头,让他们清醒清醒,可这么一来……
没想到演习之外还有这么多的戏外戏。
我本以为今天去喝酒,是红军想摸我们的底,我还真想好了几招,准备跟他们针锋相对地斗一场,没想到魏师长来这一手。什么大舅哥了,小姑子了,小妹夫了,老岳父了,哎哟,真能呼悠,这一煽呼,我看你也快找不着北了,小酒一喝,小手一握,成亲戚了。
那你准备的几招怎么不拿出来呢?
我那几招根本用不上了。枪打棉花套,炮轰沙土包,碰上这战场上从来没有过的招数,你说我有啥办法?
康凯很认真地说,现代化战争嘛!我觉得咱们得好好向人家魏师长学习!
向他学习!学什么呀?
魏师长高啊!亲情,友情,人情,这是心理战啊!
心理战?
他还是想让咱们当靶子啊。
我看,这场酒一喝,你连当活靶子的劲头都没了。
康凯叹口气,参谋长,我跟你说心里话吧。当兵这么多年,谁不想轰轰烈烈地干一场,就是咱这支蓝军部队,当初我也想把他搞成欧文堡训练中心的蓝军团那样,让每支来跟咱们交手的红军部队都尝尝跟外军打仗的滋味。可到了玩真的了,你看看吧,看不见摸不着的天罗地网铺天盖地地过来了。
要说魏师长还真行,他为321师操多少心,他这也是在谋赢啊,为了猛虎团的胜利,他费了多少心血,他居然会扯出这么大的一张网来,这么投入工作的师长,我看真还不多。
哼,老祖宗那里硬的东西没学会,软的却无师自通。就知道套近乎,打人情仗,可悲啊!拿肉包子打狗,有什么用呢!从汉朝到宋朝,嫁出去一堆公主,最后还不是照样让人打得落花流水?清朝那老太婆更省事,干脆送银子,送地,签了一大堆赔款合同,不是还让人家把后花园给烧了个一干二净,历史的悲哀啊。
肖书悦感叹,别说历史,现实更悲哀。
康凯烦躁地站起身来,好了,睡觉!康凯转身就走。
肖书悦跳起来,吼叫着,康凯,你睡得着吗?你别他妈跟我装孙子!
康凯走回来,声音不大,你喊什么?深更半夜的,闹鬼了?
没错,闹鬼了,鬼还不少呢。
你听着,我跟你再说一遍,我反正已经到点了,我脱军装走人,跟你嫂子上地球那边玩去,不跟他们玩了!康凯说完转身朝指挥所走去。
肖书悦气得想抽烟,一看,就剩过滤嘴了,狠狠地朝地上一扔。
梁明辉扶着已经喝醉了的庞承功往帐篷里走,陆雅池跟过来,梁政委,我来吧。
《沙场点兵》第七章(6)
梁明辉问,师长怎么样?
师长已经睡着了。陆雅池接过庞承功,扶着往前走。
田青河从指挥所出来迎过来,政委,军里来了两份传真报,你签收一下吧。
梁明辉和田青河向指挥所帐篷走去。
陆雅池扶着庞承功走着,庞承功突然站定,怔怔地看着陆雅池,……你,你是谁?
陆雅池吓了一跳,承功,你喝得太多了,回去睡吧。
……陆雅池,你也来扶我?我……我不需要……人扶着,我能走……你走开,我自己走……庞承功朝前走了几步,……谁都想,想扶我……我成三岁小孩了,是吧?庞承功走到一棵树下就了吐起来,陆雅池忙上去给他捶背。
庞承功吐了几口后清醒了一些,转身靠着树,看着陆雅池,我,我真没想到,你还挺能喝的……行,把师长给灌倒了,行……可我、我庞承功……没倒……
陆雅池扶起庞承功朝帐篷走去。
……雅,雅池,康凯他不行了吧?
他酒量可比你大多了,你就别逞能了。
他比我强……康凯说了,他甘拜下风,你听见了吧?
那是人家让你三分。
庞承功瞪圆了眼,让我?我……我还要……人让?笑话……
陆雅池,行了,外头风大,快进去吧。
庞承功推开陆雅池,我自己能走,我,我不要别人扶……以后谁再扶我,我,我跟他急……庞承功踉踉跄跄走进了帐篷。望着庞承功走进帐篷,陆雅池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梁明辉打着手电筒走过来,陆军医,你回去休息吧,这有我呢。
陆雅池说,三连有个战士还在输液,我再等一会儿。
陆军医,今天要是没有你出来挡驾,这酒还不知喝成什么样子呢。
梁政委,我看庞承功的状态也不是太好。
喝得急了点,睡一觉就好了。我们在一起喝过几次酒,他兴奋起来,也是很豪爽的。
陆雅池话有所指,庞承功的豪爽和康凯的豪爽不一样啊。
哦,怎么不一样?
我也说不上来,我觉得庞承功好意气用事,你是政委嘛,有些方面还得请你多给他把着一点。
你说是那方面?
师长的一片苦心我清楚,可演习上的事……庞承功毕竟是红军指挥嘛,该放手让他自己拿主意嘛!
梁明辉点点头,陆军医,你看得很准。放心吧,我会提醒他的。
那我先走了。
陆雅池回到战地医院,正要进门,身后扫过两束车灯灯光。陆雅池用手遮着光回头观望。越野车在她不远处停下,陆元衡下了车。
陆雅池迎上,爸,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陆元衡反问,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
我怎么会学这个呢?我是逼急了。
你没事吧?
还好,没什么感觉。
遗传,像你妈。要我早就倒了。庞承功喝多了吧?
差点连我都不认识了。
陆元衡叹了一口气,唉,练兵场上不敢较真,酒桌上倒真较上劲了。
爸,你为什么不制止呢?
既然想争,就让他们争吧,结果怎么样?
明摆着,虎头都倒下了。
陆元衡话语沉重,狼头也倒了。
陆雅池不解地,康凯又没有喝醉。
不,他醉了,甚至比庞承功醉得还厉害。
陆雅池以为父亲和自己逗乐,想说什么,一看父亲严肃的脸,把话又咽了下去,马上意识到父亲在提醒她什么。
陆元衡转身上了车,一手抓着车门,你别光顾着庞承功,也得去关心关心你哥,有醒酒汤什么的给他喝一点。说完一关车门,车开走了。
陆雅池依然站在黑暗里发愣,醒酒汤?
魏嵩平烂醉如泥,鼾声和吐气汇成交响曲。柳成林和一位公务员守在床头,柳成林也喝了不少,这时正坐着在犯迷糊。魏嵩平突然翻身坐了起来。柳成林惊醒,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魏嵩平大声问,几点了?
公务员说,凌晨3点24分。
魏嵩平用脚去找鞋,走。
柳成林很紧张,师长,你这是要上哪去?
魏嵩平不耐烦,啰嗦什么?
公务员说,首长要去查铺查哨。
柳成林拉住魏嵩平,师长,你喝多了,别……
魏嵩平瞪着充血的眼,带兵的不……爱兵,我就炒你……鱿鱼!说着狠狠地推开柳成林。柳成林一个趔趄,差点栽倒。魏嵩平踉跄地朝外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就倒了下去。柳成林和公务员赶紧把魏嵩平扶上了床。公务员赶紧端来脸盆。柳成林把毛巾放进脸盆淘好,为魏嵩平擦洗,魏嵩平已经呼呼大睡,柳成林和公务员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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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场点兵》第七章(7)
公务员说,首长的老习惯了,天天都在这个时候去查铺,很准点,听说从当连长起到现在都没有断过。
柳成林感叹不己。
47
一辆越野车开过来朝野狼团指挥所开来。哨兵拦住车,陆雅池开门下车。
陆雅池对哨兵说,我找康团长。
肖书悦正好走过来,看见陆雅池,陆军医,早上好。
陆雅池问,我哥在吗?
肖书悦仰仰头,在那边山坡上呢。
陆雅池朝山坡那边看去,坡后面传来砰砰的枪声。
肖书悦说,他一早就上那去了。
陆雅池有些不明白,你们在打靶?
你去就是了。哦,正好,给他捎上些子弹。肖书悦把一盒手枪子弹交给陆雅池。
山坡背后是一望无边的牧场,缓坡上是一片小树林。康凯站在距离几棵小树二十多米的地方,在用手枪射击。小树上挂着几块木板,木板上画了圈,有的已经打得布满了弹孔。几枪打完后,康凯换了弹夹,微微看了看靶子,而后背过身去,默数几下,然后突然转身,几乎不用瞄准地连续快速击发……砰砰砰砰……随着枪响,几棵树上的木靶一个个被击中。康凯一直打到没了子弹,才慢慢退下空弹夹,仰面朝天地躺到地上。他看着天上的蓝天,白云……微微闭上了双眼。
康凯拿着空弹夹的手,下意识地动了动。陆雅池默默地抽走空弹夹。康凯惊醒,腾地坐起来,惊愕地望着蹲在面前的陆雅池,雅池,你怎么来了?
陆雅池不答话,在他身边坐下,把子弹盒拿出来,一粒粒地往弹夹里压子弹。康凯挪了挪屁股凑近了些,雅池,你也打几枪?
陆雅池摇摇头,枪是你们男人玩的。
康凯笑笑,庞承功没事吧?
陆雅池把压完子弹的弹夹递给康凯,回去就吐了。
康凯把弹夹推进枪里,关上保险,昨晚好在杀出你这匹黑马,放倒了酒司令,不然的话,我和承功都得成为一堆烂泥。
陆雅池话含讥讽,那岂不更好,人家就是来和稀泥的嘛。楚副司令点你俩的兵,你们让几杯温酒就变成了泥……说着伸过手来。
康凯会意,从口袋里掏出四个空弹夹递给陆雅池。
陆雅池一边装着子弹一边说,狼哥,我想问你几句话好吗?
康凯看了陆雅池一眼,你说吧。
这场演习你准备怎么打?
康凯笑笑,是魏师长叫你来的?
陆雅池摇摇头。
那就是庞承功。
没人叫我来,是我随便问问。
康凯叹了口气,掏出块布慢慢擦起枪来。
哥,你要是觉得是机密就别说了。
康凯苦笑道,打场演习有什么机密不机密的,该怎么打就怎打呗。
陆雅池压着子弹,再帮人家插红旗?
康凯笑了,那倒不会,我会跟庞承功好好配合的。
陆雅池压子弹的手停了停,又压起来,看来昨天晚上的酒没白喝,是吧?
康凯一怔,没说话。
酒能沟通感情,也能增进友谊,还能麻痹神经,模糊意识,甚至还会乱性……
康凯笑了起来,看来你没有喝多。
陆雅池反诘,我就是醉死了也无关紧要,关键是看你有没有喝多?
康凯长叹一声,雅池,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不是不想打好演习,我们的作战方案已经上报,对红军一点不手软……
不错,昨天喝酒前你是这么说的,可这一通酒喝下来,你还是原来的打算吗?
康凯知道陆雅池是在挖苦他,有些无奈地,雅池,说心里话,就是没有你这层关系,我都很想帮庞承功,蓝军本身就是为磨练红军而设置的。可是,人活着,不只是要做事,还要做人哪!
陆雅池定定地看着康凯一语不发。
康凯与陆雅池对视了一会,把目光移向天边的浮云,昨晚我并没有喝多,但我一宿没合眼。我在想,按我们既定的方案打这次演习,也许能让庞承功受点磨练,但弄不好也会把他搞沉下去,有可能从此想浮起来都难,那你说我们是帮他还是害他呢?我也明白,魏师长煞费苦心,不是真的在研究心理战,打心理战,而是怕红军团出麻烦,影响321师,影响他个人。但他同时也在帮庞承功,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帮得比我们还要实际,考虑得还要周全……
陆雅池冷冷地说,这么说,我应该去好好谢谢他。
雅池,谁愿意说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谁愿眼睁睁看着让人恶心的事发生在眼前?可现状就是这样,只能这样。康凯把手枪和擦枪布往草地上一搁,仰身躺了下去。
陆雅池咀嚼着康凯的话语,顺手抓过枪和布漫不经心地擦着……康凯闭着双眼像睡着一般,唯有胸脯大幅度的起伏显示着他内心的翻腾。
《沙场点兵》第七章(8)
陆雅池咬了咬下嘴唇,突然一拉枪机朝木靶“砰”地开了一枪。康凯一惊,腾地坐起。陆雅池调皮地笑望着康凯。
陆雅池调皮地笑望着康凯,紧张什么?又没有狼来。
康凯从陆雅池手里接过手枪,关上保险,怎么,想跟我讲“狼”的故事?
我哪能有故事?
别跟我打哈哈,你开这一枪的意思我听得懂。不光是我,我看谁都能听得懂。
陆雅池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哥,你别以为我在忧国忧民,我没有那么高的觉悟。我是学医的,从人道的角度来讲和你的职业是相悖的,通常情况也不会去关心什么演习呀对抗呀这些事,可是……哥,你说我为什么要多管这些闲事?
康凯开了句玩笑,穿军装的军事发烧友?
陆雅池却笑不起来,陷入了沉默,她看了康凯一眼,她站了起来。陆雅池在康凯身边绕起了圈子,哥,你千万别误会,别以为我在给你上什么课。按说我不该也不想管你们的事,可是,我很不幸,不幸遇到了三个男人,三个可能要伴我终生的男人。一个是我的父亲,一个是我的伴侣,还有一个是我从小就敬重的兄长。
康凯抬头斜了陆雅池一眼。
陆雅池挨着康凯蹲下,而这三个人又都是带兵的,现在恰恰又处在一个对立的三角点上。我内心希望他们个个都开心,个个都承功,个个都是最棒的,其中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当然是庞承功,而他现在却最不成熟。这就给我出了个天大的难题,一个我必须去解但也许是一辈子都无解的题……
康凯苦笑,不,此题不会无解。
陆雅池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