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因爱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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鲤·因爱之名-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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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以后我还在思考他们当时写作的动机,官方的解释都结合着大时代的背景。后来我的同学做过类似的事情,颇有异曲同工之妙。我的同学是个四眼,成绩很差,经常被老师批评。他觉得学业无望,没事的时候就会在笔记本上写武侠小说。他把班上的同学按资排辈,自己就是那个最臭屁的主人公,把班上的班花都泡了个遍。手抄本作家张宝瑞的《龙飞三下江南》中的龙飞其实就是张宝瑞他自己。如此看来,“*”手抄本可能是现在当下大热的YY小说的鼻祖。
  后来除了《*》这样过于亢奋的东西未得到公开的出版之外,很多*的手抄本最终和我们见面了。大概是《少》的影响太大了,后来还曾经出版过洁本的《少》,不过是现代人用当时的人名写的一本普通的二流的爱情小说罢了。其实大部分的手抄本用的都是通俗小说的写法,文本在其次,追求的是故事的奇异。只有那样特定的年代,这样的作品才会流传下来,这是不可复制的。
  《一只绣花鞋》的作者张宝瑞现在是个知名的作家,还有很多作者的名讳都已经不可考了。但这都不重要,毕竟,作为写作者,作品的传世才是最让人欣慰的东西。
  最后要说的是,我舅舅的那本绿色的软皮笔记本,最后还是被我妈妈发现了。她以为是我抄的,痛打了我一顿,然后命令我把那个本子烧掉了,我看着升腾的火苗,就像我舅舅那一辈人的青春一样,看起来轰轰烈烈,最后却是灰烬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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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是让人喜极而泣的事(1)
文/贾瑞雪
  夏天不是睡懒觉的好时节,她一大早就被蝉鸣吵醒了。阳光透过窗户又透过粉粉的蚊帐照到她的小床上,把席子都照得温温的,可是因为是星期天,她还是想睁着眼睛再躺一会再躺一会。一只肥大的蚊子伏在蚊帐上,看起来对她的血感到很满意。她盯着它看了一会,它在那里一动不动。她歪过身看床边的墙壁,墙上贴着很大的一幅教孩子识字的画,上面是各种蔬菜和水果的图片和名字,每个名字下面都注明了拼音。她听到母亲的脚步声,马上闭上眼睛。母亲好像不知道她在睡觉,说,酱油没了,你去供销社打一瓶。母亲把五毛钱放到床边,也没有掀蚊帐。她只好转身起床,一巴掌拍死了那只大蚊子,手上沾了一大块血迹。她穿好衣服,洗了洗手,连脸都没有洗,就拿起酱油瓶去供销社。她在渐渐长高,走在阳光里,总觉得短裤太短了,很想化成地上短短的影子。
  供销社的主人姓陆,是一个单身汉,所以供销社也被称为老陆的店。总之无所谓,反正你说供销社还是老陆的店都一样,大家都明白你说的是路边的那家飘荡着特别的味道的卖各种各样东西的商店。那里一年到头黑黑的,让人无法看清货架上到底摆着些什么。不过无论你要什么,老陆都会帮你找出来,像是变魔术一样。别说油盐酱醋茶锄头斧子镰刀女人用的卫生纸烧香用的黄纸这些日常离不开的家什,这里有时候还会卖一些大家都没有见过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她记得有一次那里就在卖鸳鸯。当时有很多很多人围着一窝长得像小鸭子的家伙。老陆说,这个就是鸳鸯啊,你们没见过吧?这是我表哥从江南运过来的。虽然家家都有绣着鸳鸯的被面,但是真正的鸳鸯,这些人可是没有见过呢。很多人真的当场买了一对。她很期望母亲也买一对的。但是母亲说,一只鸳鸯四块五,一对鸭子才一块钱,鸳鸯又不会生蛋。
  鸳鸯这么娇贵,那些买了鸳鸯的人家自然不是像养鸭子一样早上把它们放出来晚上再圈回去,而是把它们一直关在家里。她因而没有机会看到它们。然而据说这些叫鸳鸯的鸟不出几日就纷纷地死去了。人们愤怒了,暗自咒骂老陆,说他店里的酱油都是兑了水的,有人见他从咸菜缸里捞出蛆来,还说他难怪会讨不到老婆。这些话当然不是在老陆面前讲的,因为大家还是每天都要去供销社打酱油买肥皂,还是要半真半假地说,老陆,要是没了你这的酱油,我都咽不下饭。她想不太明白这些事情其中有什么关联。她又想,也许本来就没有关联,一个人因为钱去喜欢和厌恶另外一个人是很合理的吧。有一次母亲给了她一块钱,打完酱油还剩下五毛钱。她觉得那一天她特别喜欢母亲。
  她在门口已经可以分辨出里面有盐、酱油、咸菜还有化肥的气味。店里的空气凉凉的,比外面舒服很多。时间还早,店里只有老陆一个人。他正在听收音机,一个男人的声音说欢迎收听新闻广播接着是哧哧声,然后是有人在唱歌,声音细细的,分不清楚是男是女。老陆看她站在门口,笑着说,今天不上学堂啊?她说,今天星期天,我妈让我打酱油。老陆起身,从柜台里面的缸里舀了一勺,不多不少刚好一瓶。老陆从口袋里掏出一袋花花绿绿的糖豆对她笑。她说,我只有五毛钱。老陆说,我们还是老办法。你来坐坐,我就给你。她望了望门外,阳光落在台阶上就停止了,门里面的一切还是黑黑的。老陆把勺子放回缸里,把糖豆放在柜台上,坐在柜台里面的椅子里。她推开柜台的门,进去坐在老陆的腿上。老陆的手又热又潮,让她想到早上醒来时候身下的席子。她盯着柜台上的糖豆,包装还是完好的,但是有几颗似乎已经开始融化了,它们也必然沾着这里的气息还有老陆的气息。她突然后悔早上没有洗脸。收音机里说,下面播送天气预报,今天天气晴,最高气温三十八度……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寂寞是让人喜极而泣的事(2)
她吃过早饭开始写作业。她喜欢数学作业,几道算术很快就可以算完。语文作业就很麻烦,总是要抄书,抄得手腕都疼。语文老师最近心情不好。同学们说,老师要嫁的男人娶了校长的女儿。从前一篇课文抄五遍,现在要抄十遍。这周是抄《落花生》十遍。抄到第七遍的时候,电工叔叔来家里。电工叔叔和往常一样给了他两毛钱,让她出去玩。她说,我没写完作业呢。母亲说,晚上再写也不晚。她就去河边。
  河边生着很多野蒿。中午的时候,飞倦了的蜻蜓们落在野蒿上睡觉。她蹑手蹑脚走过去,捉住一只红尾巴的蜻蜓。有一些被惊走了,还有两只依旧在那里睡着。她捡起一支狗尾草杆,穿过蜻蜓的胸,然后移步到另外一片蒿丛。这样很快就串了一串蜻蜓。她看着这一串死蜻蜓顺着河流流走,觉得有些累了。她知道,家里的门已经从里面被拴上了,所以不能回家。她眯着眼睛躺在草地上,揪下一片草叶子,放在嘴里吹出没有调子的声音。没有风,脸上的空气热热的,杨树叶的颜色无法分辨出究竟是绿色还是青色。有人踢了她一下,她睁开眼睛,看到刺眼的阳光里站着一个男孩。男孩说,吱吱呀呀,你把老子的鱼给吓跑了,你去别的地方吹。
  她从地上起来,看到自称老子的男孩其实和她差不多高。男孩转身走了。原来他在河远处钓鱼,为什么刚才没有看到呢。她拿着草叶离开。口袋里有一袋糖豆,还有两毛钱,这让她感觉很富有,于是她决定去买一只雪糕。卖雪糕的女孩叫秀芹。大人们说,秀芹长得妖里妖气的,命不好。果然秀芹找了一个对象没多久,那个男孩就出了车祸被撞断了腿。但是她很羡慕秀芹,秀芹长得好看,秀芹冬天卖糖葫芦夏天卖雪糕,秀芹不用上学也不用写作业,只要和一只狼狗一起坐在家门口收钱。她买了一只红豆沙雪糕,坐在秀芹和狼狗旁边。秀芹问她上几年级,她说,三年级。秀芹说,那我问你个事吧。她说,好。秀芹问,你说到底有没有“瘸子”的“瘸”这个字?她说,有吧?秀芹说,那怎么写?她很不好意思地说不会写。秀芹摸着狼狗的头,不再说话。她吃完了红豆沙,准备离开,犹豫了一下说,等我学到了那个字会告诉你。秀芹没有说什么。
  电工叔叔已经离开了。母亲准备的午饭是面条,凉菜是酱油拌黄瓜。她吃过饭,向母亲要了一根针,拿到灶边烤红了,用钳子夹弯了当做鱼钩去河边钓鱼。那个骂她的男孩还在。她走到他旁边对他说,你教我钓鱼吧。男孩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自制的鱼钩,翻开草皮。草皮下面是他准备的蚯蚓,一些像烂泥一样,还有一些在扭动着,散发着腥臭味。她想了想,还是伸手拿了一段。她问,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他说,我不是这里的,我到处钓鱼。她问,那你不用上学啊?他说,我不用,我讨厌学校。她又问,那你中午不用吃饭啊?他有些不耐烦,吱吱呀呀,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她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糖豆,撕开包装,递给他。他说,我不吃小孩吃的东西,哎,上钩了!他钓鱼很专心,不理会她。整个下午,她一条鱼也没有钓到。太阳从容地落去了,周遭的树林都被晚霞映成了红色,很多人家已经升起了炊烟。她想起还有三遍课文没有抄完。她说,我得回家了。男孩鄙夷地看着她,小丫头都这样,又抱怨说,这里的鱼太少了,我再也不来了。她说:那我走了,我不叫吱吱呀呀。
  傍晚的天气不那么热了,蝉叫不那么刺耳了,路上的人也多了起来。她的影子变成长长细细的。哑巴女人在匆匆忙忙地走路,好像还在哭。刘老太太在骂街,她养的公鸡不见了。有人摇摇晃晃地提着一罐新打的酒和一包油渍渍的咸菜从供销社走出来,嘴里还哼着歌,“月亮走,我也走,我送阿哥到桥头……”她低下头,心想不知老陆有没有看到她走过。天空中淡小的月亮像拇指指甲一样隐隐地悬在那里,不动声色地和她一起走到家门口。
  晚饭是中午吃剩下的面条和酱油拌黄瓜,黄瓜片被浸久了,蔫蔫的,很咸。她胡乱吃了几口,抹了桌子,拉开电灯抄课文。大概是不用缴电费的缘故,灯泡比别家要亮一些,是四十瓦的。课文的对话让她想到父亲。父亲出门的时候说半个月就回来,现在已经三十四天了。她搁下笔,走到里屋,又退了一步。母亲没有穿上衣,正在弯着腰剪一件黑色内衣的标签。母亲侧身看了她一眼,问,有事吗?她说,没事,我就是想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母亲套上了新的内衣,理了理头发,一面找镜子一面说,我怎么知道?你想他了?她说,没有,随便问问。
  这晚她做了一个混乱的梦。她梦见老陆给了她一只崭新的带倒钩刺的鱼钩。她钓了很多金鱼回家养。她看到全身*的母亲在偷偷吞食她的金鱼。夜里她从梦中醒来一次,想的是明天是星期一,不能睡懒觉了。
  

脑子里的猫(1)
文/ 张惠菁
  孔雀小时候是个安静的孩子。
  倒也不是一生下来就安静。她出生时也像其他孩子一样,是在大哭之中撞击到空气里的。
  但学会说话后,她慢慢发现,语言是世上最不经济的东西。说出来的话,别人往往只听懂百分之五十。剩下的百分之五十,他们不但听不懂,还自以为听懂,经过大脑一定程序的运转后就:“哦!我知道了!”,跑出一个完全不相干的结论来。
  孔雀小时候有一次问母亲,秋天为什么没有草莓?结果得到的不是答案,而是一件草莓图案的裙子。
  而且,穿插在草莓图案中,还有仿冒版的星星小孩。仿得相当劣质,头发颜色都套反了。小孩男得到粉红色头发,小孩女得到蓝色的。
  不久孔雀就为自己找到了代替说话的方法。与其跟爸妈说话,不如跟她脑中的爸妈说话。当她感到自己说出来的话,不大可能被理解时,她就打开脑中的通路,去向里面的人说话。
  她绝对不会真的开口对爸妈说,“昨天夜里有小朋友来敲窗户,要我出去跟他们玩”,因为他们家住在五楼。但是她会对脑中的爸妈说:“楼下那只猫,身上有暴雨的味道。”当她拿了一些米洒在阳台上时,也会向脑中的他们解释,“不是为了麻雀要吃米啦,是因为空气需要颗粒的形状呀。”
  孔雀是从那时开始,才变成一个安静的孩子的。
  但孔雀的爸妈可不大开心。这孩子不但不爱说话,而且行为怪异。她会一个人在房间里,一动不动好久,不知在想什么。学校老师责怪她不打招呼,她会说:“哦,我以为我叫过了。”
  小学五年级时,孔雀曾经想养一只猫。这次她真的向爸妈开口了,也真的被拒绝了。有一天放学回到家,家里有客人,她向客人们说伯伯阿姨好,说了一圈,接受一些表面的赞美,还有妈妈抓她手腕时过重的力道──好像怕她会在大庭广众下突然做出什么不恰当的举动似的。完成这些之后,孔雀回房间去写功课。
  那时孔雀已经在脑中为自己创造了一只猫。猫的形象一天天鲜明起来,毛色,眼中的野性,低头发出喉音时的神态。它会聚了孔雀采集来的,所有猫的细节,逐渐长成一只完整的猫,完整到今天孔雀就可以第一次把猫抱起来了。
  她伸出手,听到背后一个声音说:“你在做什么?”
  孔雀回头,有个老人正注视着她。
  一开始,她还没想到,为什么会有老人出现在她的脑里。她只是不加理睬。毕竟这是她脑中的世界,她爱跟谁说话就跟谁说话。
  她又伸出手去。猫等待着。
  “快放手!”老人忽然大喝,“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多危险!”
  一声叱喝把孔雀震出了她脑中的世界。猫消失了。她坐在椅子上,一片空白。
  孔雀把房门打开一条缝。大人们仍在吃茶点,聊天,孔雀的妈妈端了西瓜出来,一切正常,没人听到什么叱呵。
  但在客厅的角落,有人在看她——老人的眼神,越过了整个客厅,注视着她,严厉而关怀地。
  霎时孔雀的眼泪掉下来了。
  这是孔雀遇见师父的经过。
  师父教给孔雀的第一件事是,沉溺在梦里是危险的。“你必须先学会控制你的梦。要是带着执著去接近梦,就会被它控制。”
  但当孔雀更长大一些,她发现人们也做着同样危险的事──沉溺在现实里。为了别人说过的一句话而计较,为了一件衣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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