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怎么就……”孔子眼睛一亮,自嘲地笑了,说:“我怎么就这么笨!”
“这不算你笨,是你求学心切。”
“看来,有好的想法,也不一定做出正确的决定来。”
“我儿能有这样的看法,母亲可以放心了。不过你动作要快一点。书由我给你收回去,你现在快去换了深衣,相亲要紧。”
孔子换了那件八成新的玄色“深衣”,束了一条丝帛宽带,容光焕发地走出来。颜征在看得呆了。玉树临风!她突然喊出这四个字,激动得眼圈开始发红。
“我的儿,你长大了,已经成了棵根深叶茂的长青树,能够自己去吸取天地间的精华,承受狂风暴雨,再经过一番阳光雨露,就可以长成参天大树了!” 颜征在眼角盈出欢乐的泪水,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候,有人在门外呼喊:“孔子、孔子!”母亲有些纳闷,诧意地瞅着孔子,那目光分明在问:
“这究竟会是谁,又会有什么事呢?”
5、
孔子坦然地迎着颜征在的目光,神采飞扬地一笑,告诉母亲说:“是谢息,或许真有好事情。”说完,飞奔出去。
彪悍的谢息,正恭敬地在大门外候着,见孔子出来,他双手一揖,开口说道:“我家主人让我来告诉夫子一个好消息,周王室的守藏室史老子已到曲阜,我家主人愿意今晚陪你一道前去求教。”
“啊!苍天!”孔丘仰面朝天,大叫起来。颜征在出来见了,睁大眼睛看着他,心里十分纳闷:儿子为什么会这样高兴。
“母亲、母亲,我告诉你,知礼乐之源、明道德之要,博古通今的老子到曲阜来啦!”
“老子!来曲阜?”母亲虽然高兴,但更多的是困惑不解,转而向谢息一鞠躬问道:“这位,想必就是谢息先生了?”
“夫人,敝人正是谢息。”
“能不能请先生进屋坐一坐。”
谢息点点头。
“请!”颜征在扬手示意。
“夫人请!”谢息也扬手示意,跟着颜征在,进了大门,来到堂屋。随后赶上来的孔子忙将两块布垫抖了抖,铺在地席上,请母亲和谢息坐下。
“先生是孔子的朋友?”母亲问道。
谢息点点头,说:“我与我家主人都是孔夫子的朋友。”
“你家主人,是谁?” 颜征在温和地问道。
“南宫容。”
“南宮容?” 颜征在有些吃惊,她知道:南宮容字子容,是周王室姬姓的公族,也是这鲁国都城曲阜有名望的大夫。因为他的食邑在南宫,因此以南宫爲姓氏,时称南宮容。颜征在弄不明白,孔子怎么会与这个有名望的大夫交上了朋友,因此听了“南宮容”这个名字之后,掉转头来,望着孔子,那目光分明在问:“你是怎么与他交上朋友的?”
“上个月,孩儿到宗府观礼,与人议论为政的问题,我说‘常对人抱有敌意的人,大多不能善终;总是宽厚待人的人,往往至死也享受快乐。’这话不曾想被南宫大夫听了,他非常赞同我的看法,就问我,‘听说羿和奡(音ao)这两个人力气都非常大,又很勇猛。羿能射下天上的太阳,奡能够把海里的大船翻过来,但他们都不得好死。后稷与大禹,论力气和勇猛远不如羿和奡,他们一个教人种庄稼,一个为民治水,结果却能得到天下。请问你如何评价这样的事情?’孩儿听了,知道南宫大夫是在明确地告诉我说‘以力服人,不如以德服人。崇尚武力的人,都不会有善终;崇尚德行的人,才会拥有天下。’我听后忍不住夸赞他说‘大夫你真是个道德高尚的君子啊!’他说‘你的道德也很高尚。’就这样,我们成了朋友。”
母亲听了,欣喜地点着头,感慨地说道:“你们是君子惜君子,物以类聚啊!可是,老子怎么会到鲁国来呢?”颜征在把目光转向谢息。
“是这样的。”谢息看看颜征在,又看看孔子,缓缓地说道:“周朝王室卿士甘简公作乱,老子差点为其所害,幸得朋友帮助,这才逃到鲁国来。”
“唉!”孔子虽然为能有机会能向老子求教高兴,却也替周王室的内乱而深深地惋惜,不由得叹了口气。
公元前770年至公元前476年,这294年的春秋时期,是周王朝衰微的开始,也是诸侯国争相兼并争霸天下的开始。原本由周朝天子分封的诸侯国,开始了血腥的、肆无忌惮的弱肉强食。直到春秋中叶以后,国与国的联盟才使得一些想独自争霸天下的强者无力逞强,单方“弱肉强食”的愿望受阻。这时,聪明的强者为了不至于“同归于尽”,想出了一个“弭兵”的解决办法:提出霸主减轻对各诸侯国的索取,主张各国加强礼仪方面的要求,凡事循礼行事,以期获得一个和平的局面。孔子出生于公元前551年,在他六岁那年,强大的晋国与楚国在宋国召开了一次“弭兵大会”,此后的这些年来,各国间的兼并战争确实少了一些。然而,各国的内部,尤其是大国的内部,权臣之间、强大的氏族之间,你争我夺的斗争却一年比一年多了起来。就是在有着根深蒂固礼乐传统的鲁国,掌控国家军政大权的季氏、孟氏、仲氏,三大氏族互相间兼并的现象虽然不是很严重,但他们与鲁国公室的冲突却日益在扩大,使得鲁昭公常为三大氏族、特别是季氏一族对公室的操控深感到不安。这些,年青的孔子都看在眼里,心里很是不安。现如今,连名义上的宗主国周王室,内部也起了乱子,老子也不得不出来躲一躲了,这情形,真叫人担心啊!
就在孔子叹息时,外面响起了孟皮的呼唤:“孔子、孔子,你走了吗?”
孔子闻言,赶忙起身要迎上去。还没来得及出门,孟皮早一蹶一跳地蹦了进来,见到孔子,他张大嘴喘息着快乐地笑了,说:“你还没走,我还当你已经迎亲去了呢。”
谢息听了大吃一惊,直愣愣地望着孔子,问道:“怎么,夫子今晚要去迎亲?”
孔子点点头,把问询的目光转向颜征在,那目光分明在问:“母亲,你认为我现在该怎么办?”
6、
原本红彤彤的太阳,已经变得橘红,却仍然坚持着,静静地、一动也不动地伫立在西面兖州的上空,象是在等待着什么,又象是在希望看到一个什么结果。那性情坦率 直爽的白云,此时却有些憋不住,急出了满脸的红晕来,仿佛是心急如焚地在问:孔子,你是去迎亲,还是去向老子请教?
母亲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久久地仰望那橘红的、已不再刺眼的太阳,最后将目光移到美丽的云彩上。她似乎看出了太阳的心事,也明白了彩云的焦急。是啊,就到黄昏的时刻,已经是孔子该去迎亲的时候了。然而,老子来了,而且身份显赫的南宫容愿意带孔子去向老子求教,这对于儿子来说,将是一次多么难得的学习机会啊!
“可是,今日得出发去宋国迎亲啊。这是已经与宋国的亓官约好了的!”颜征在忍不住把后面这句话说了出来。
孔子听了母亲脱口而出的心里话,心头不由得一震。此刻,他考虑的也是这个问题。这十多年来,在远离喧闹的阙里,孔子学习着“达礼”,学习着“知书”,还立下了做人的志向,自己这一生,一定要做到:使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在孔子看来,其中“朋友信之”很重要,一个人不讲信用,是根本不可以的。就好像大车没有輗、小车没有軏一样,它靠什么行走呢?“无论是什么时候,我对人都要坚持诚信的操守。”孔子曾不止一次地这么告诫自己说。更何况,这一次要面对的,还是自己将要过门的妻子,又怎么能够失信!
在这个世界上,大凡聪明的人,总是相对的早熟。对女人有了有别于对母亲的那种非常美妙的爱,年轻的孔子早几年前就感觉到了。近几年,每当遇上一年的节日时,他就有机会到曲阜的大街上去。当他看到一些男女亲密相伴,幸福地在街上溜达,享受着这人世间异性的温馨时,心中常会生出一丝儿朦胧的向往,生出一种甜蜜的情丝,涌出一种勃勃的冲动……有时候,他甚至会跟着一对在他看来特别让人感到温馨的男女,看他们一路言笑着,或买一把圆弧而有对称纹饰的玉梳、或购一个包金镶玉的带钩、或挑一条大气的丝质绅带……这时,他常常会想起读过的一些美丽的诗句来:
芦花啊,一片白苍苍!清早的雾霭,成了蒙胧的屏障。我玫瑰花般的情人啊,你在何方?寻寻觅觅,我逆流而上,阅尽弯弯曲曲的河道,饱览青青翠翠的山岳,我百合花般的爱人啊,她正在水的中央……
年纪青青、早熟的孔子,看着别人在恋爱,心里吟咏美丽的诗句,一颗生气勃勃的心,沸腾着男人的激情,他是多么希望有一个羞缩柔媚的姑娘哟!到时候,我将与她友好相处,如鼓琴瑟。孔子今年虽说还只17岁,却如此地般过了好几年,真是不容易啊!总算是熬过来了,等到了自己去迎亲的这一天。然而,老子来了。这可是这几年都在朝思梦想的事情啊!
自春秋以来,鲁国国势日弱,对外,不能修好异姓近邦;内部又有季氏、孟氏、仲氏三分公室,将鲁国的军赋、土地、人口全部瓜分为三,使国力更加赢弱。这使得热心救世的孔子常常心急如焚,坐卧不安,他如饥似渴地学习知识,希望学成之后能给这日渐赢弱下去的鲁国尽一份心力,浇上一杓甘露,让她能转枯黄为青翠,在这乱世的田野里一枝独青,勃勃生长。可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对于眼前乱哄哄的世道,孔子虽然已经有了诸多的看法,但其乱的根源究竟在哪里,又如何来治整,特别是关于“礼”的许多学问,他总是感到自己的知识还太有限,还有许多道理弄不明白,许多问题都没有想清。就在这时候,母亲给他介绍了老子,讲了一个关于老子的故事。
老子姓李,名耳,字伯阳,谥号聃,是主管周王朝守藏室的大夫。守藏室是周王朝收天下文明典籍、藏天下之书的地方,各种宝典,汗牛充栋。酷爱读书的老子,如鱼得水,似龙入渊,他如饥似渴地博览群典,惬意舒心地畅游于书海之中,十多年下来,不仅博古通今,知礼乐之源,也明白了道德之要。如此之后,如同所有真正博学者一般,老子并没有满足,反而更加谦虚地与人相学。有一日老子遇上了当时很有学问的天官,便请教他说:“如今天下失和久矣,百姓深受其害,天官怎么不设法治一治?”
天官说“老百姓相争,不过是失小和;失小和引发出的只是小祸,国君是可以治理好的。国与国之间争战,引发出的是大祸;这大祸,是国君的过错,国君怎么能够来自己治理自己呢?”
老子听了,又问:“国君不能够自己治理自己,难道就没有什么方法来治理他们吗?”
天官听了,沉思良久回答说:“这种事,先哲们没有传下来什么方法,古今典籍上也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记载,我不敢妄言。”
老子听了,谢过天官,回到家里,将这个问题问他的父亲,得不到答复;又去问朝中的诸多博士,均得不到答复。老子便向君王告假,遍访周地饱学之士,阅尽天下治国之书,连续三年,寒暑不倦,一意坚持……
想到母亲讲过的这个关于老子的故事,孔子心里突然一动。他细长的眼睛一时睁开,对母亲说:“孩儿实在想去请教老子,有什么方法来纠正国君的过错。”
孔子的话刚落,孟皮就大声地喊了起来:“迎亲是天大的事情,怎么可以说不去就不去了呢?”
孔子欠意地对哥哥笑了笑,目光祈求地望着母亲,说:“如是失去了向老子学习的机会,对孩儿来说将是终身的憾事。”
“不去迎亲,难道就不是憾事?” 孟皮的声音更大了。
孔子还是对他欠意地一笑,祈求的目光仍然停在母亲脸上。颜征在见了,缓缓地走出屋外,望着西天一团淡了的橘红、一片去了红晕的白云,回头对跟出来的孔子,坚定地说:
“迎亲的事我来安排,现在还是先去见老子,不能失去这可遇而不可求天赐的求学机会。” 。 想看书来
第一章:迎亲之前3
三节:问道老子
7、
在母亲的帮助下,孔子脱下了那件玄色的深衣,换了件紫色的,人似乎比原来添了些许稳重与华贵。母亲一边打量着心爱的儿子,一边给他束上一条丝帛所制的宽带,而后又小心地在宽带的右边挂上一块古色古香的佩玦。宽带是孔子十五岁那年,母亲花了三天时间,用素丝特意给他织的,足足三尺长;佩玦是孔子的外公颜襄给的,呈圆形缺口,素面而无纹。当时有士人的宽带长三尺的讲究,又流行士人佩玦的习惯,说是能决断的君子,必佩玦。玦挂腰间后,颜征在再看儿子,果然又多了些贵气。
孔子此时象一个布娃娃,仍由母亲装扮着,只是担心南宫容等得太久,心中的一丝着急挂在了脸上。母亲见了,微微一笑,说:
“别忙,再等一会。”说完,她进到里屋,双手托出一把刚好两尺的剑来。
这是一柄父亲留给孔子的剑,为上等的玄铁铸成,剑身呈柳叶形,出鞘时闪灼着逼人的青光。不知它昔日斩下过多少人头,但到了颜征在的手上之后,却再没有斩断过一根毛发,只是在每年叔梁纥的祭日时,颜征在才将它拔出来仔仔细细地擦一擦。这剑不知传了几代,剑身上的雕铭已然模糊不清,剑柄上的蕙饰,也只剩了一点点绳蒂,只是剑鞘上嵌的那颗玉石,形如游龙,擦试后,灿光袭人,藏华光于内,给人以仁慈和刚毅的感觉。剑为古之圣品,至尊至贵,人神咸崇。时人用剑插腰,以示尊贵,士人在庄重场合中必佩之。颜征在将剑挂在孔子左边的宽带上,再一次端祥着儿子,感到他已经是一个仪表堂堂、威仪端庄的士人了,这才满意地一笑,说:
“我的儿,快去吧。迎亲的事,母亲会设法给亓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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