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沟紫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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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沟紫笛-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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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诚、大度、智勇、忠正之士日少……

  再看看现实,中国和日本的现实——中国的疆域比日本大二十八倍,中国的人口比日本多四倍,中国的资源比日本丰富,中国的文化比日本悠久。然而,数十年来,大中国却蒙受了小日本屡屡不绝的军事侵略、政治侵略、经济侵略和文化侵略。丰岛海战、平壤之战、黄海海战、旅顺之战、威海之战、辽东之战、福州惨案、青岛惨案、台湾惨案、济南惨案、九&;#8226;一八事变、一 &;#8226;二八事变、张北事件、华北事变和《北京专约》、《马关条约》、《军事协定》、《天津专条》、《通商行船条约》、《满洲善后协约》、《锦州提议》、《淞沪停战协定》、《秦土协定》、《何梅协定》,就像他爹被狠搧的一个又一个痕印深深、耻辱无加的耳光!偌大一个中国,挨着小日本左一个右一个的耳光,却偏就不敢还手!……

  他读通读懂了历史,所以哀胜于奋。为如此软弱、可耻的帝皇、总统、主席、朝廷、政府、国家去慷慨赴死殉义尽忠,又有什么必要什么意义?!

  他,只是一介子民一只蚂蚁一丝灰尘,他,难以克服身在沉船人到末路的颓废心境。仇恨、愤怒、高昂、激烈,只是一种必须具有的表现形式,而他灵魂深处久巳成习的真实,是自卑、自悲、屈从 、屈服。

  所以,他一见小鬼子,就心虚气短、冷汗涔涔、骨软志失、双眼发蓝!

  他骂自已,恨自已,可是,骂也无用,恨也无用。有时候,他甚至认定自已是中华民族败亡的一个象征。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他,究竟该怎么办?

  风轻轻地吹,高梁、谷子在窃窃私语。

  忽然,月月舒口气,轻畅地笑了。

  她说:“方排副,你敢这么说自己,那你准定又有良心又有忠心。我啊,觉得你把自已关在自已打造的铁笼里,不知道该从哪儿出来。可你只要狠下心狠了劲砸破这铁笼,你就可以天下八方爱往哪走往哪走。我念书不多,可我知道朝廷、政府、国家和天地山水的‘祖国’不一样,也知道,卖国的不论是谁,都活得难受还害子害孙。秦桧卖国,后世的人,不就再不起‘桧’这个名?袁崇焕受了冤枉,到底呢,还是代代敬重。”她摘几片高梁叶子,用镰刀破成条,漫不经心地编风车、小狗和帆船,“而你呢,甭太担心,小日本想亡中国,中国就亡了?如果你是一心一意为自已为亲人为卢沟桥为北京为中国的山山水水打仗、拼命,那你一定不管生死,也不管皇上、总统、奸臣、小人怎么地,你都会大忠大正、大智大勇、大舒坦、大自在。怕?怕什么?心慌手软给鬼子杀死,不如挺胸操家伙跟鬼子拼死。就是山雀儿,临死还要啄三口呢!你这么大个人,还不如个小雀儿?这就是一股子气,勇气、志气、骨气、正气,有了这股子气,小鬼子还凶啥?我想啊,若是中国的官兵中国的百姓全都什么也不怕,那就不但小鬼子必败必垮,而且那皇上、总统、主席什么的断桨漏水的船,沉了,也不打紧。”

  方陵照可真听入了心。生长在北京平原上的农家女月月的一番话,平平实实却太有道理!他不知道自已是否因此而达到了“了结”,但他的心中,不再苦郁不再空落。

  是的,他有什么可怕的呢?月月说得好啊,与其白死,不如拼死。多少弟兄多少中华好男儿,都血拼至死而含笑瞑目。他要为卢沟桥、北京、中国血战到底,他要为自已更为月月,拼出个烈烈刚刚的方陵照!在这烽火连天的卢沟桥之战中,他或许会失去生命,但他所能收获的,一定比失去的多得多、好得多。

  他微笑,觉得月月更美丽更娇好更楚楚动人。

  月月也微笑,说,只要他以后能亲手杀掉两个鬼子,那么,她还是敬他,还是认他是29军的抗日英雄。

  “姐,快来看!”在稍远处望风的牛牛轻声唤叫。

  两人立即抓铁棍、提镰刀,往牛牛那儿摸去。

  从马坊堡到石坞村的大路上,走着一队鬼子人马,队尾还有四辆马车。

  牛牛遥指一匹枣花马上的日军女医官,小声说:“姐,那是干姐……”

  “不!她也是可恶的小鬼子!”月月说着,拧拧柳眉。这筠子女医官虽然治好了爹、娘的几次小病,对她对牛牛也和善亲近,但她总觉得爹娘不该认这个筠子当干女儿。现在一开仗,好,井水河水,一下就分个清。

  “叭!叭!”一个鬼子端枪打一只野兔。野兔被打中了,但还挣扎着,跑、跳。

  马车后,窜出了一个戴着“华北自治促进会”臂套的人,叫着窜着,捉住受伤的野兔,随后媚笑着,点头哈腰地把野兔捧给鬼子。

  “可耻汉奸!”方陵照低声骂。忽然,他听见月月发出了异声。他扭头一看,不由一惊:月月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泪水。

  “月月,你怎么啦?”方陵照问。

  “这个,这个人叫童怀庆,”牛牛擦擦鼻子,“他和我姐订,订,”

  “别说了。”月月打断牛牛的话,“从今以后,我见他骂他,咒他死!”

  鬼子人马走远了。三人静一会,然后计议决定,从树多草多庄稼多的燕西、三房井出发,经兴寺口、倒马坡、刘庄、定阳桥、铁路、黑山谷、公路,到小司州营,再让方陵照渡河回29军防区。。 最好的txt下载网

十一.勇杀两敌
一个多小时后,三人走到了倒马坡。坡上有人声,三人就在荒草之中躲一躲。

  一个手提日野—26式日本旧左轮手枪的二十多岁的油头汉子和一个三十多岁提大刀的乡丁,押着十六七个男女庄稼人,从坡上走下来。

  “方排副,”月月用右肘轻轻触一触方陵照,“拿枪的,是兴寺口老财主唐百万的儿子唐锦贵,早就当的汉奸。你说咱……”

  方陵照见了枪、刀,眼前忽然又生一些蓝。

  他晃晃头,心想怎么还没了结!他狠狠地折根草,说:“打他,救乡亲!”随后附了月月、牛牛的耳朵,小声说了几句。

  月月、牛牛嗯嗯地应了,分头行动。

  那唐锦贵边走边骂:“哼哼,看你们这些混蛋,往后还敢和皇军作对不!”

  “混蛋?”月月从一棵树后走出来,“你当汉奸,才混蛋!”

  唐锦贵一愣,又笑,说:“啊哈,是月月!月月你,好香好香一朵野花,我呀,早就想让你……”

  “别动!”方陵照悄没声地插到唐锦贵身后,用铁棍指了他后背,“我,29军的!”

  月月上前两步,夺走了吓得呆呆的唐锦贵的左轮手枪。而手持利斧的牛牛和抓起石头的几个青壮年,也逼住了那乡丁。

  乡丁撇下大刀,说:“是,是唐老财命我干的,我我,也是庄稼人!……”

  “好,饶了他们吧。”方陵照提起大刀,一看,果然是29军打造的,比他那把重些。

  “这大刀,哪来的?”方陵照问。

  回过神来的唐锦贵看一眼那根让他上当的短铁棍,说:“是皇,不,是鬼子在战场上,捡了,发,发给咱家的。”

  “你记着,下次再作恶,就不饶你!”方陵照说着,挥手让唐锦贵滚。

  “慢!”月月大眼一瞪,用枪指住了唐锦贵的脑门,“这小子作恶多端,逼租逼债、抢粮抢人,还烧过房子屋子,打伤过十几位老人、长工。你放了他,他照样当汉奸,害人!”

  “对,对!不能放过他!”乡亲们嚷道。

  唐锦贵额头冒汗,极想夺枪。他作揖,说:“月月姑娘,这一回,”说着,突然起手。

  “砰!”枪响了,脑门*的唐锦贵,仰面倒地。

  月月举着手枪,一时不知所措。

  方陵照“猝不及防”地眼见月月枪崩了唐锦贵,不由暗叫一声苦。据他所知,这唐家父子和29军的一些军官,也有朋友关系。他说的是“打”唐,不是“杀”唐……不过,既巳如此,还是得由他收拾。

  “乡亲们,这唐锦贵是小鬼子的爪牙,罪大恶极,该死。刚才他要是夺着了枪,一定会置大家于死地。”方陵照指住那个乡丁,“你,他就更不会放过。”

  乡丁连连点头,说:“我懂,我懂。”

  “所以,是月月根据我说的29军惩处卖国汉奸的条例,当机立断毙了他,也就是救了大家。大家应该感谢月月,更应该保护月月。”方陵照拿过月月手里那支左轮,“因此,不管谁问起唐锦贵,你们就说,他已经被29军除奸队的一个三人小组处决了。大家明白么?”

  听方陵照为她这么说,月月心里一阵一阵地暖。

  “明白,就都照这么说。谁的舌头贱,乱说,”一位中年庄稼人以指指天,“就除谁的奸!”

  “好,乡亲们,赶快分散走吧!”方陵照说完,拉了月月、牛牛,钻进了荒草丛。

  “小鬼子会追来吗?”牛牛担心地问。

  “不会。这里那里都有零枪响,小鬼子不会在意。”方陵照有经验地说,心想着月月还真是有胆量。再细想,这汉奸唐锦贵,还就是放不得。

  三人加快速度,经刘庄斜插定阳桥。走着走着,他们的步子沉重起来——定阳桥一带,一片惨象!成百上千的29军官兵和男女老少百姓的尸体,横卧在被血浸黑的野地上。一具具的尸体,有的怒目圆睁,有的作喊杀之状,有的痛苦,有的恐惧,有的平静,有的蔑笑。最惨的,是一个少妇,紧抱着被刺刀挑死的婴儿,脸上还留着死前的泪痕。

  三人噙泪,默然而行,

  忽然,牛牛蹲下,惊叫:“姐!是吴大伯!”

  月月也蹲下,看一会,猛地跳起,说:“快,快找,找,找我爹我娘!”她爹她娘,原是和吴大伯在一起的。

  方陵照的心里沉沉的。他问了问月月爹、娘的相貌特征,就和月月、牛牛分头在死尸堆里找。

  牛牛找着了被枪打死、被马踏死的同村好朋友石蛋和小梅。边抽噎边大把大把地抹眼泪。月月在一间破屋里看见了被*后杀死的五个女学生,不由浑身打抖脸色惨白。

  方陵照寻见了一位与月月娘相貌差不多的大娘。月月害怕地仔细认,不是。不一会,方陵照在一个临时工事的沙袋堆上寻见了一位大爷,就又叫月月。月月走近一看,这面目痛苦、胸前巳被机枪铁脚“跳”出好几对窟窿的大爷,居然正是她爹!

  “爹!——”她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脚一软,就昏瘫下去。

  牛牛也扑过来,大哭。

  远处,“叭叭”地响了几枪。

  方陵照忙劝牛牛别大哭,又万分同情地摇醒了月月。

  姐弟俩抚尸痛泣,但又拼命压低哭声。

  方陵照难受之极,用大刀一下一下地把一只沙袋戳得洞孔累累。

  要报仇!报仇!他要杀鬼子,杀鬼子!不然,他就不是29军的兵,不是一个堂堂的中国人!

  ……

  草草地掩埋了月月爹、吴大伯、石蛋和小梅等,三人心神黯然地过了定阳桥,随后疾走半个多小时,摸近了铁路。

  一辆铁甲机车拖了三平板车六门炮和几十个小鬼子,隆隆地向东北方向驰去。

  方陵照见铁甲机车过去后,铁道上没什么动静,就一挥左轮手枪,带了月月、牛牛越过了铁路。

  万没想到,一条日军的狼狗,腾身直扑月月!

  方陵照头皮一炸——这狼狗和当年日本宪兵放出追他的狼狗,一样凶狞相!但他这时顾不得怕,飞起一脚猛踢狼狗;狼狗放开月月,“呼”地来扑方陵照,却被他将手枪捅到狗嘴里,“噗”地响一响,血花突溅!

  狼狗呜噜几声,倒地死去。接着,只听见远处树林里,有小鬼子“哇啦啦”的唤犬声。

  三人忙伏在草里。一个小鬼子倒背着三八枪,边啃鸡腿边逛了过来。方陵照一咬牙,突然窜出,朝这小鬼子心口连发三枪。

  小鬼子张大嘴,没出声,倒了。

  “啐,也不难,不难。”方陵照丢了没子弹的左轮,提起了三八大盖和子弹匣。月月要他杀两个鬼子,他一凶劲,不就杀了一个再加一条大狼犬?

  月月的脸色由白变红,浅浅地笑一笑,说:“方大哥,谢谢你救我。”

  “这是我,为你爹和死难的乡亲们,杀的第一个!”

  牛牛大为感动,一下扑抱住方陵照。

  方陵照探头四望,发现远处树林里有五六个鬼子在吃喝;大约因为呼呼的风声和零星的炮声、枪声,这些鬼子没有注意到他的一枪和三枪。

  他挥挥手,护了月月、牛牛在深草中急走。走走藏藏,藏藏走走,太阳西坠时,靠近了离小司州营四五里路的一条公路。

  公路上,土石崖子后,开出了一辆又一辆鬼子的军车。仔细看,每辆车上,有两个鬼子和两个冀东保安总队的伪军。

  待车队开过,三人上了公路,小心翼翼地走一段。牛牛要扛三八枪,方陵照就把步枪给了牛牛,自已提了大刀去追月月。月月有些羞,小跑,一拐弯,却见山壁下停着一辆军车,还有一个鬼子中尉、一个鬼子兵和两个伪军。

  月月站定,紧握镰刀,心却剧跳;那个鬼子中尉抽出指挥刀,“嘿嘿”地笑着,逼近月月。

  “月月让开!”方陵照赶到,挺上前,把大刀一扬,可同时,两眼忽地蓝了两三秒。

  “呀!”鬼子中尉喝一声,举刀劈杀。方陵照挡了几下,一咬牙,恨声一吼,然后按所学刀术,红着眼,一招接一招地使将开来。

  另一个鬼子举枪瞄准方陵照,却被那两个良心未泯的伪军几枪托砸死在车轮边。

  牛牛赶到,利斧掉在地上,端枪又打不成。

  不知怎地,这会儿方陵照胆气大增,一股一股地往上涌;他上砍下削,左劈右捅,什么苍龙吞云金蛇探梅飞燕掠柳黑虎剪尾一古脑儿地顺手施出,将那鬼子中尉打得只有招架的份。猛地,他一跺脚,飞步腾身,磕开鬼子军刀,就势斜劈而下,“呼啦”一声,狠狠地削掉了鬼子中尉的半拉脑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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