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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伪军拍手。
牛牛惊喜不巳。
月月定定地看了一会方陵照，嫣然一笑，掏出花手绢，羞羞地上前，为他擦汗。
方陵照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嚯，说要杀两个，居然真的就杀了两个！哦嗬，只要他不瘫软，站直了，豁开一切敢拼敢杀，小鬼子就发不了魔！他想着，拱手向那两位肯定不会再当伪军的兄弟表了谢，随后几把扯下了中尉的肩章。
五人抓紧时间，从军车上搬了一些枪支、手榴弹、食品和药品，随后互道珍重，分手告别。临走前，方陵照又点燃了一个炸药包上的导火索。
几分钟后，军车在山壁下爆炸、起火。
天黑后，方陵照、月月和牛牛到达小司州营。被流弹轻伤右肩右臂的月月娘，正躺在月月姑妈家的土坑上，心焦万分地想念老头和儿女。
“娘！娘！”月月哭叫一声，百感交集地扑住了娘。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十二．河边定情
半夜，月月送方陵照过永定河。小司州营的船户冯大爷，找了船在渡口等。姑夫、牛牛想送他俩，月月不让。
风轻轻，携来了永定河水的奔流声。
没有月亮，但天幕之上，星光灿烂。
两人走着，轻声细语地说话。
他说他这两天好像是做了一场大梦；她说她不知该怎样谢他因为他救了她两次，一次打狼犬，一次劈了鬼子中尉，不，连河湾网前，三次。说到河湾，又想着了他在小屋里的“野”，她热火满心。
她辣辣地落落大方地看他。他却一点也不“野”了，只是规规矩矩地小心翼翼地看她。
走着走着，走到一片灌木丛中。地下一层软草，间有几棵吐露清香的野茱萸。
她坐到草地上，说这儿酸那儿疼。
他坐在她身边，却不敢动她。
她把头靠到他肩上，又抓住他的手，往自已身上放。
“我……”她喃喃地说，“我不能跟定阳桥的女学生那样，那样太冤……哥，你快，快……我把我，给你，给你……”
他激动起来，有些胆怯又迫不及待地紧紧搂住她；她柔柔地偎在他胸前，闭上秀眼，承接他一个又一个的亲吻……哦，他情爱无限地抚她，摩她，捉她，弄她……她无力地喘着，用独辫撩他……
牛牛掂了斧子，悄没声地尾随而来；他隐约见到姐和方大哥相拥相缠的身影，又听见了方大哥温存的轻叫声和姐姐娇柔快活的埋怨声。他搔搔头，想一想，转过身，回村。
他和她三番四次，极尽缱绻，才双双坐起，伸手取衣。
忽然，月月的上衣，一下带出了野茱萸上的一根什么。
他一看，大喜过望：“紫笛！我的紫笛！”
她软软地依在他怀里，为他的紫笛的失而复得而高兴。而且这“失而复得”，是因为她正巧挑了这一片草地。
他将紫笛笛尾那块微刻着山水秋雁的小小琥珀，送给她；她羞羞地拈起那绣了杏花的红红肚兜，塞在他手里。
他又好好地吻吻她，说：“月月，你是我的妻了。等打掉了小鬼子，我一定在卢沟桥上，为你吹紫笛。”
“真的？”月月笑问。
“真的，是我心底里想做的。”
月月满心喜欢，说：“真要这样，就太好太好太好了！”
风轻轻，云青青，天上星星，亮晶晶。
静。夜静虫静，山静河静。
只有渡口的冯大爷，叼了烟，背了手，来来回回地在河滩走。
十三．刮目相看
七月十三日午前，方陵照带了六支手枪回到宛平城。二狗子一见他，雀跃欢迎，但九连的官兵，大多不很热情。
三营金振中营长因受重伤，巳住院抢救，新任俞营长就让新提的副营长鲁剑审查方陵照。
方陵照将自已这几天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又把被他劈杀的鬼子中尉的肩章交给鲁剑。鲁剑这才转疑为喜，因为团部侦察员确实报告过鬼子一辆军车被“游击人员”炸毁的消息。
回连前，方陵照又说了袁彪的情况，但没说自已的软瘫。他说：“袁彪为我而死，我……我很对不起他。”
两天后，根据新任连长陈永义的提议，营、团任命方陵照为九连二排排长。他集合全排，首先为三营阵亡的三百二十六名官兵、本排阵亡的十九名战士悲愤地致哀，然后，他讲了定阳桥的惨酷景象、小日本的“必亡中国”之心、颂扬了29军和三营的辉煌战绩和大无畏的精神，最后要求全排从严训练，加强备战，“共赴国难，宁死不屈”。
十六日，方陵照写了一封长信交陈连长转送上级。信中恳请宋哲元军长和各位将军，万勿相信日军的和谈假象，希望宋军长不要在日军、日本政府的威胁下，拒绝全国军民真心给予29军的款、物捐赠，不要理睬投降派和汉奸的种种压力，同时，希望29军集中兵力，一举解决丰台、通县、天津、塘沽、秦皇岛之敌，与中央派援的部队一起，尽速控制和稳定华北战局。他的长信中的建议，引起了冯治安、张自忠、佟麟阁等将军的重视，但宋哲元将军却遵照中央“我坚决执行不扩大和外交解决两大方针”的指示，反而在十九日采取了“和平措施”，命令与日军强硬作战的37师后撤换防，同意执行拆除北平市内的一切防御工事的条款，保证不再向卢沟桥、丰台、通县、南口一带增兵，婉拒友邻部队五个师的北上增援，并正式报批七月十一日的“原停战协定”。
方陵照无可奈何，只能长时间地吹奏紫笛。
二十日，日军喘息已定，就出尔反尔停止谈判，再次猛攻卢沟桥。这时的方陵照完全变了个样，他英勇、沉着、机智、果断，指挥二排歼敌近三十名，炸毁装甲战车二辆，缴获野炮一门重机枪四挺，还打伤了一架敌机。师部为此通令嘉奖二排并俟战后评功，而全连全营官兵，均对方陵照刮目相看。
但他总觉得胸中压着一座大山。从月中到月底，战局对29军越来越不利，但蒋委员长和宋哲元军长仍一味忍让。他常常暗自叹气，然后横起紫笛，“以吹消愁”。
他非常非常地想念月月。月月的一切都令他神往魂销。月月曾托人捎信给他，说一家三口将在小司州营住两个月，还捎给他两只腌鸡、一袋山菇和一小坛酸菜；他也托人捎给月月两本书和十条肥皂、给她娘的一只寿盒和六块大洋、给牛牛的一只小银牛；但因中日两军接战不断，来往道路很不安全，所以月月的进城一聚的打算，总是不能实现。而他，备战紧张，军务繁忙，更是去不了小司州营。
哦，那一夜，身在战争之中而忘却战争的那一夜，太美好太清柔太欢乐太幸福了！
他想念她，而且深知，她在热切地等待他。 txt小说上传分享
十四．胜局已定
对于华北战局，古贺津健中佐曾一度有所忧虑。他知道如果29军采取强硬对策，集中主力扫荡“中国驻屯军”并控制铁路、港口，那么，日本的对华战略将大受挫折。如果中国的万福麟部第53军、孙连仲部第26军及时北上挺进保定、涿县、霸县、沧州、天津、唐山，那么，华北战争将前功尽弃。而他和他的联队，则可能连逃路都没有一条。
然而，国民党政府和中国军队没有这么做。他们派系倾轧，踌躇观望，相互猜嫉，软弱无能，白白地放过了极为宝贵的战机。这予日本国来说，真是万幸。不过，中国所丧失的有关民族崛起的重大机会，远非一个两个。
而日本，却几乎如触电一般地全国总动员，首先补充、加强了“中国驻屯军” 的兵力，随即急调以铃木重康中将为首的独立混成第十一旅团、以酒井镐次少将为首的独立混成第一旅团、以川岸文三郎中将为首的第二十师团、以德川好敏中将为首的临时航空兵团、以安藤三郎少将为首的第二飞行集团、以关东军冈村宁次中将及松井命中将为首的第二第四师团、以日本本土板垣征四郎中将、谷寿夫中将及矶谷廉介中将为首的第五第六第十师团、以野村吉三郎中将为首的第三舰队和朝鲜军一部等，源源不断地开赴华北，并很快掌握了华北广大战区的制空权及渤海、黄海的制海权。日本倾一国之力击29军一军，华北五省，何愁不入日本之手？
所以，现在的古贺津健总是容光焕发。虽然他料不到上述诸将中的板垣征四郎、冈村宁次、谷寿夫和关东军参谋长东条英机中将日后竟名震国际，也料不到他的朋友、校友牟田口廉也联队长日后竟升任帝国第十五军中将司令官并指挥九个师团差一点蠃得印度之战的巨大胜利，但他对日本民族的战争伟力，确实敬佩得五体投地。
卫兵端来了他要的香茶。他慢啜一口，端坐默想——
七月下旬，在援军源源而来、局势大大好转之后，日本方面“理所当然”地撕毁了“停战协定”，卢沟桥及北平、天津等地战事，重又展开。
七月二十五日，日军以优势兵力及飞机、大炮、装甲战车猛攻廊坊，29军38师113旅奋勇抵抗，终因力量悬殊而被迫撤出；平津间29军各师、旅的主要联系，被日军切断。
七月二十六日，丰台日军乘二十六辆军车，突闯北平广安门，被29军独立25旅69团击退。
七月二十七日晨，日军步骑兵、飞机、坦克等发起了向通县29军独立39旅、团河29军132师4团的进攻，双方激战，死伤惨重。
七月二十八日，29军全线总攻，曾一度收复廊坊、丰台；中国全国为之庆贺。但当天上午，日军各师团、旅团、山炮、野炮、装甲战车、骑兵、工兵等十万大军，配属飞机一百余架，大举进攻南苑、北苑、黄寺、沙河等地。激战竟日，日军攻占大部目标，29军副军长佟麟阁中将、132师师长赵登禹中将阵亡。南苑中国守军二万余人伤亡过半，其中以平津学生为主的军士训练团一千七百人，死一千余人。
下午，29军宋哲元军长召开军事会议，写下手谕，委派38师师长张自忠中将代理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北平绥靖公署主任、北平市市长职务。晚八时，29军向保定全线撤退。
七月二十九日，29军38师在副师长李文田少将指挥下，在天津与日军血战，并一度攻下天津总站、东局子飞机场等，但因日军援兵大增，被迫撤出天津。同日，伪冀东保安第一、二总队，在总队长张庆余、张砚田率领下，举行起义，歼灭日军官兵二百六十余人，并一度活捉“大汉奸”殷汝耕。
这一系列战况和时局的变化，古贺中佐都极为注意。当29军大势巳去、日军全面占领平津之时，他竟激动得热泪迸流。
但令他遗憾的是：卢沟桥、宛平城仍然巍然屹立。守卫桥、城的110旅219团，在宛平至八宝山一线掩护29军主力经门头沟南撤，直至三十日晚完成掩护任务后，方撤出卢沟桥、宛平城，高举被战火熏黑的百孔千创的军旗，转入长辛店地区。
所以，可以这么认为：卢沟桥，自始至终没有被日军攻下。
古贺津健转一下茶杯盖，忽然觉得有一层很伤神的失落感，直压他的心头……
七月三十日，古贺中佐被任命为日本“中国驻屯军”平津地区司令部驻宛平独立大队指挥官。牟田口廉也大佐为此专门举办了军官宴会，让第一联队幸存的军官们尽情享用了本土校友们用飞机专运来的美味佳肴。据传闻，直接挑起卢沟桥战事的牟田口廉也大佐，深得军方上层的赏识，估计很快将荣升少将军阶。
宴会上，牧田筠子告诉古贺，香滩村她的干爹干妈干妹干弟一个都不见了。古贺拍拍她的肩膀，说：“忘记他们。”筠子又问松永队长何时他调，古贺回答：“命令巳下达，松永君将于本月十四日调往独立混成第一旅团。”
筠子舒口气，喜孜孜地去尝生鱼片。
军官们开始大声唱歌，古贺中佐却又想起了那管紫笛和29军的方排副。据部下报告，他们又听见那个方排副在吹紫笛。
“莫名其妙，那紫笛不是给本军士兵夺了么？这个方排副不是落水身亡了么？……他的紫笛，现在吹得更软了还是有力度了？从此以后，我还能不能抓住他或者见到他呢？……奇怪，真的奇怪，我为什么总要想起这紫笛呢？”
他问自已，但无法得到解答；倒是在他的心的深处，隐隐地为这紫笛而漫出了些许的不安。
十五．刚刚开头
撤离卢沟桥时，三营的许多官兵都哭了。
方陵照没有哭，但却惆怅、失望、沉痛。
以前，他只是喜欢卢沟桥，现在，他是热爱，以心以血以生命，热爱这座古老、巍雄、刚强、宁折不屈的卢沟桥。
“记住我们29军牺牲的弟兄，”他对战士们说，“我们活着的，一定要打回来！”
部队向长辛店开拔。方陵照找到陈连长，要求请两天假，以便到小司州营去安排安排。
陈连长想了想，说：“鲁营副被抽调到后卫团去了，俞营长又比较刻板。这样吧，到长辛店驻防并确定后撤路线后，我准你两天假。”
天黑，路不平。部队情绪低沉，有人唉叹有人唏嘘。
“咱29军，往后还得打小鬼子。这样灰溜溜的，不行。”方陵照说。
“对。你呀，起个音，吹紫笛！”陈连长命令。
方陵照从腰际抽出紫笛，边走边吹响了《大刀进行曲》。陈连长则大吼一声：“弟兄们！预备——唱！”
弟兄们精神一振，随了笛声激昂地高唱：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二十九军的弟兄们！
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前面有东北的义勇军，
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
咱们二十九军不是孤军，
看准那敌人，
把他消灭，把他消灭！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冲啊，杀！”
雄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