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头记- 第11部分

　　众人都听愣了，程日兴道，我说这么多，你们明白我的意图了没？

　　众人摇头。程日兴看这这帮悟性忒低的孩子叹气，一代不如一代。“我的意图是，要你们知道，美丑自在人心，你说他丑就是丑，你说他美就是美，美丑本没有什么标准。你对世界美丑的观点完全要唯心主义。或者说没有美丑。世界就是一个皮囊。画的就是你的感觉。”

　　众人叹服。惜春听得入迷。黛玉在一旁看得真切，惜春果真遇到知音了，二者都跟*较劲，都是彻底的唯心主义者，一个不辨美丑，一个万象皆空，高山流水，知音难觅——惜春有幸，善哉了。

　　程日兴带众人出来，让他们随便坐下，然后指着墙上的一幅画，问大家谁知道那是什么画，谁的画。众人看那儿童画半天也没弄出个子丑寅卯来，张小泱跳出来，得意道：那就是传说中的《小鸡吃米图》！和那幅，《春树秋霜图》同年同月同日生，是祝枝山的作品！

　　程日兴嗔了句“多嘴”，然后说：“人们肯定《春树秋霜图》却不会肯定，小鸡吃米图》，因为它是漫画，纵有在多人喜欢漫画，可是专家们不喜欢，因为它没有内涵——撒旦知道那些专家们说的‘内涵‘是什么玩意儿！所幸你们考试没有漫画这项内容——幸好没有！也算是官方没有赶尽杀绝了。

　　大家都说是，又看那漫画鼻祖半天，程日兴说累了，要歇歇，你们玩。说着晃到院子里葡萄架下，躺到藤椅上鼾声就响起来了。张小泱道，哼，不定又几天没合眼了呢！众人那个心惊。

　　程日兴不在屋内，气氛活跃许多，几个人看这满墙上的画，议论不休。说着程日兴的呼噜声高起来，传到大家耳朵里。宝钗问张小泱：外面这位什么来头？张小泱摆弄着一支毛笔，道：具体我也不知道，他也没说过。只是经常听他说什么以前犯的错太多，现在要改正之类的话他画画署名从不用“程日兴”这三个字，而是用“悔斋主任”－说着指着墙上的画，众人去看，果真落款是“悔斋主人”，众人更是道奇。这程日兴奇奇怪怪，神神秘秘，更让人摸不透了。

　　当他们离开绛云轩的时候，天已大晚，他们拿着老师送的画，满腔感慨地回家。这时他们才知道，这位性格和长相一样怪异的画家，就是大名鼎鼎的程日兴。更加奇的是他是唐寅的亲传弟子！知道这个秘密的除了他们几个没人知道，可见世人无知。惜春一路无话。

　　回到府中，早有家人赖大和小厮茗烟等上前，急道：“我的爷！老太太太太正急呢！天都恁晚了还不回！再不回就要登‘寻人启事’了！”几个人听了，急急忙忙别了张小泱去见史太君王夫人。史太君不免又唠叨一回，然后吃饭各自回房，不提。

　　第二天便是开学的日子，宝玉赖在家中不愿走，怎奈又惧老爹和老班威严，少不得磨蹭着收拾东西准备着去书院。史太君并合家老少主仆男女，俱泪流满面，送他们送到府门外，宝钗回头道：“老太太太太回吧，勿需牵挂，一个月后我们还回来！”说着转过脸去，。众姐妹们也是情依切切，拉着手只说不出话来。赵姨娘拉住探春的手含泪道：“姑娘你从没喊过我娘，今儿个叫一声行不？”探春拭泪，“姨娘这又是何苦！待我和亲那天自然有的叫你娘，急……急什么……”说罢转过脸去，拭泪不止。王熙凤笑道：“这话儿是怎么说的！好端端的怎么都哭起来？兄弟妹妹们去了自然还回来，左不过一个月的工夫，这，这是……干什么呢……”说着，也流下泪来。王夫人以手帕拭泪道：“快去吧！好好读书是正经！”宝玉真真的是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车铃声，出租车司机从车里伸出脑袋，大叫，额说这是干啥尼！还走不走咧？

　　离了家，不消一刻钟，就到那该死的书院了。　。。

十三　　办证儿
晚自习上，宝玉正看课外书，是东瀛一美女作家的小说《源氏物语》，不料正看的兴起，雨村忽然闯进来，往讲坛上一站，扫视一遍，道：“钱都带来了吗？”

　　宝玉先是大惑，而后忽然想起，这次书院又让交什么费来着，十两。偏自己忘了，也不见黛玉她们提醒自己。不知她们带了没有。拿眼睛余光去看黛玉，正拿钱呢。心中后悔，为什么不想着点呢！想是众姐妹也玩的高兴，忘了提醒自己了。少不得硬头皮站起来，小声道：“老师，我，我身上没带着钱……”

　　雨村听了，便不高兴，道：“为什么别人都带了，你不带？！”

　　“我钱在卡里呢，没来得及取。”

　　雨村听了，略一想，说：“那你去取吧。交不了钱就得停课，这是院长的指示。去吧！”

　　宝玉刚要动身，忽听有人喊：慢！一看，是蒋玉菡。只见他笑着对雨村说：“老师我先帮他垫上。现在太晚了，出去不安全。”

　　雨村点头，坐下来，掏帐本，提笔，兴奋道：“收钱！一个一个来！”

　　宝玉对蒋玉菡又感激一层，心想这人是哪位天使大姐派下来的命中贵人啊！三番五次地帮自己，确实是十分感激，非常感动，忒心动不已。于是把他看作好友甚至知己，待他自与他人不同。此是后话。

　　因是刚开学回来，同学们奔波劳顿，不免劳累，书院领导体恤人心，只上了两节课就让回去休息了。同学们感恩戴德，恨不能一人作一篇《大恩大德赋》歌颂英明的领导。

　　宝玉躺在床上，黑暗中看不清东西——什么也看不清。秦钟在被窝里唉声叹气，宝玉问秦相公为何唉声叹气。秦钟从被窝里钻出来，趴到宝玉床头，小声道：我——失恋了。

　　宝玉一惊，“怎么？你那师太不要你了？”

　　秦钟叹气，良久道：“她跟一和尚跑了。金山寺的主持法海禅师，皇城大学的高才生，毕业后在金山寺出家，不到一年就当上主持。前两天他到智能的水月庵讲法，讲法……再后来不知怎么就把我的智能讲走了！临走她哭着对我说：‘哥哥，我注定是佛家的人！我也曾在西天释迦牟尼佛祖面前许愿，说今生我必委身佛家，看来我和你……是没办法再续前缘了！我必须和法海师傅去，研究佛法！——我是佛家的人呵！’我苦啊！”说罢，流泪不止。

　　宝玉道：“那你哭的什么啊！是男人就把他夺回来！好好读书！然后做个好和尚！名和尚！不愁天下美尼妙尼不来找你！何况区区一智能！”

　　秦钟哭道：“到那时候，恐怕小和尚都满街化缘了！”

　　宝玉沉思片刻，道：“那你找那姓汤的也办一假证儿去啊！办了就去出家！”

　　“这，能成吗？”秦钟疑疑惑惑。

　　“成！怎么不成！年轻人干事就是个利索！麻溜的吧你！那姓汤的和张泱是好朋友，明天去找张泱，然后再找那姓汤的。”

　　秦钟听罢喜之不尽，恨不能给宝玉跪下，“文几兄！我一生的幸福可都指望你了！”

　　宝玉拍拍他肩膀，道：恩，乖，睡吧！又想，自己任重而道远啊！

　　次日两人放学后去找张小泱，可茫茫人海哪里找呢——他又有个规矩，但凡逃学，就不开机，手机一直关机。哦人正漫无目的瞎逛，忽见一公共厕所墙上有楷书一行：办理各种证件，联系人汤先生，后面一个电话。大喜，忙打此电话，片刻那边一浑厚男中音阴沉道：谁？

　　“您是汤先生吗？我们办证儿……”宝玉道。

　　“我是。面谈吧，价格面议。”

　　“那——面馆吧，面对面面馆。十二点半不见不散！”

　　那边应一声就挂了。

　　来到面对面，偌大的店里就一个人坐在角落，那人高高瘦瘦，清清秀秀，看上去不象办假证的那种不良少年。可后来的种种迹象表明，他们被这个人的外表欺骗了——他手里拿着厚厚一沓各类证件就是最明显的特征。此人就是那姓汤的办证人。

　　宝玉坐到他面前，问：你——办证儿的？

　　那人收起证件，道：“我是汤小栋，办证儿请找我。请你们相信我作为一个资深办证人的职业操守。本人办理各种证件，像身份证，驾驶证，毕业证，结婚证，暂住证，未婚证，未孕证……这是我的名片——”说罢递给他们每人一张片子。

　　宝玉一看，“哇！还是手写的类！”秦钟一看，真是手写，但字却很漂亮，于是道：“字倒是不错，不知证儿办的怎么样……”

　　“恩，我从小就写得一手好字，前村后店的叔叔大爷都说我字写得漂亮……证儿办得更漂亮！请相信我一个资深办证人的职业操守！”

　　二人连连点头。宝玉道：“其实我是经人引见才来找你的，那人是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就是亲王府的张小泱——”

　　汤小栋笑道：“原来是他！我们是至交，不碍的！说吧！办什么证儿？”

　　“我想办一个大学毕业证——最好是皇城大学的——最好是佛学院的！对，佛学院。顺便告你一声，我失恋了。”秦钟道。

　　汤小栋对秦相公的感情生活不感兴趣，可见久经商场的人早以磨练得对人间情感麻木了。只见他面露难色，道：“皇城大学啊，倒是可以，只是这个价钱……”

　　秦钟拍案而起，大叫：“钱不是问题！宝玉他有的是钱！——说吧！”

　　“什么啊？”汤小栋疑惑。

　　“钱啊！多少钱你得说啊！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多少钱？不知道多少钱我们怎么给？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们拿不起？你说了才回给你啊！你不说我怎么给你？你得说吧！你说了我就会给你的……”宝玉讪讪地看他一眼，替他汗。

　　汤小栋讪笑，道：你，你，你《大话西游》看多了吧！

　　秦钟不解，“《大话西游》？没看过，什么玩意儿？”

　　汤小栋正色道：“《大话西游》是著名演员周星星的代表作，是后现代主义的精品。故事取材于小吴的小说《西游记》，经电影精英们解读重构，精心调制而成，此片一经公映，便首先在京城引起轰动，大家看了都说好！后来此片在神州大地吹起一场后现代主义之风——台风哦！”

　　宝秦二人自叹才疏学浅，见识鄙陋，又笑说汤兄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不愧是个办证儿的。汤小栋谦道过奖过奖，一愣，说，这话儿……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啊？二人笑着打诨，含混过去。

　　接着言归正传，双方谈价钱。汤小栋出价十三两，秦钟叹，道：哎呀大佬！给个面子行不行！我们和张小泱是朋友，你和张小泱也是朋友，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便宜点嘛！朋友……

　　汤小栋苦笑，说，哎呀各人有各人的难处！你看现在这塑料膜什么价钱？纸又是什么价钱？墨又是什么价钱？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啊朋友！——可说到底大家总归是朋友不是——这样吧，你们拿十二两，也是看张小泱的面子。

　　宝玉听了在心里笑：靠！张泱的面子就值一两啊！要让他知道不定气成什么样儿呢！想罢，道：“果真是看他的面子，那就九两！常常久久，以后办证我们还找你！”

　　汤小栋沉思片刻，拍桌子道：“九两就九两！后天老地方见！你们来拿证儿！”

　　宝玉大笑，拍桌子道：“汤兄果真是爽快人！你这朋友我交定了！”秦钟见事以将成，与智能妹妹相会之期不远，喜不自禁，于是喜形于色，道：“汤兄果真是干大事的人！仗义疏财！大义凛然！义薄云天！小弟弟佩服佩服！”

　　汤小栋被无故说成烈士，哑然失笑，然后拍桌子道：“后天来拿！请你们相信我作为一个资深办证儿人的职业操守！我办的证儿，如假包换！——啊不，假得不像真的包换！”

　　三人又大笑，接着又相互恭维一翻，待虚荣心都得到满足之后，抱拳告辞，离去。服务员愤愤地过来收拾满桌子的手印，恨恨道，什么时候有空儿就把你们这群不法之徒一网打尽！

　　探春打宝玉手机，问他在哪儿，说有事你快来一下。宝玉和秦钟本要步行回书院的，顺便大发雅兴看看沿途风景，如此一来，急忙打的回去。探春正在书院门口等着呢。

　　宝玉问有什么事，探春拉他至路边，笑着说：“我刚刚和宝姐姐说来着，可她不同意——是这样，不是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嘛！我既做了这副主席，就应做点事……”

　　秦钟在一旁插嘴：三把火，这三把火你打算怎么放？

　　探春瞥他一眼，说：“一把一把来啊，先放一把。”

　　“我倒想听听。”宝玉饶有兴趣。

　　探春见此，越发来了兴致，道：“学生会各部现在也忒不成样子！你们也都看的清楚，毛病多着呢！这第一，就是乱罚款——”

　　“还有极严重的官僚主义！”宝玉愤然。“作威作福，仗势欺人，拿腔作势！”

　　“所以我要把这些弊端都掰过来！——我要在书院干上他一百年！”探春大声道。宝玉心里叹，果真有政治家的才干！还依稀有银环的影子。

　　次日秦钟就要动身，去找他的智能妹妹。宝玉又急又好笑，道：“你就这么去啊？不准备准备？万一到了那边事情不成怎么办？依我说你给书院请个假，如有万一再回来，给自己留条后路，别弄的钻头不顾腚！”秦钟听了一脸鄙夷：“啧啧！俺可是文化人！说话怎么恁粗鲁！还‘腚’啊‘腚’的！”话虽如此说，他还是听了粗鲁人的话，给书院请了假。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十四　　黛玉说文
课上仍旧是无聊，宝玉听了一会儿英语结果什么也没听懂。直犯困。邻桌李小万倒是极认真，笔记做的满满的，可怪的是他英语仍是逢考挂红灯，挂的干净利落。既无事做，便看课外书，一会儿又想起秦钟，说不定现在他早到了金山寺，做了和尚，智能和他在佛祖面前恩恩爱爱，和和美美，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源氏物语》看了将近一半，没意思。倒是里面的和歌勾起了他的诗虫，略一想，在课本上写下“我在秋风里仰望天空”，稍作沉吟，写道：

　　我在秋风里仰望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