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所有哲学着作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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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所有哲学着作合集-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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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资格提出异议,给他的智慧打上问号,认为他的行为是不智的。——怎么?所有这些伟大的智者——他们莫非只是颓废者,他们未尝是智慧的?——但是,言归正传,我来谈谈苏格拉底的问题。 

  ①拉丁文,智者的一致。 

3

  苏格拉底就其出身而言属于最底层民众:苏格拉底是贱民。大家知道,甚至还看到,他有多么丑陋。然而,丑陋本身是个异议,在希腊人中近乎是个反证。苏格拉底究竟是希腊人吗?丑陋常意是通过杂交并且因杂交而受阻碍的发展的标记。在另一种情况下,它表现为正在衰落的发展。犯罪人类学家告诉我们,典型的罪犯是丑陋的:monstrum in fronte,monstrum in animo①。但罪犯是一个颓废者。苏格拉底是一个典型的罪犯吗?——至少那位著名的观相家的判断与此并不相悖,苏格拉底的朋友们听起来是很不入耳的。一个善于看相的异邦人路过雅典,当面对苏格拉底说,他兴许是个怪物,——他心中隐藏着一切恶习和情欲。而苏格拉底只是答道:〃您了解我,先生!〃  

  ①拉丁文:容貌的凶兆,灵魂的凶兆。 

4

  不仅业已承认的本能的放荡和混乱表明了苏格拉底的颓废,而且,逻辑的重孕以及使他闻名的那种佝偻病人的恶毒也表明了这一点。我们也不要忘掉那种听觉的幻觉,例如〃苏格拉底的恶魔〃,它被人们从宗教意义上加以解释。他身上的一切都是夸张的、滑稽的、漫画化的,同时一切又都是隐匿的、机密的、躲躲闪闪的。——我想弄明白,苏格拉底的那个等式,世上最稀奇古怪的等式,〃理性=美德=幸福〃,究竟出自何种特异体质,这一等式是同古希腊人的全部本能背道而驰的。

5

  由于苏格拉底,希腊人的趣味转而热衷于辩证法,这究竟意味着什么?首先是一种高贵的趣味籍此而被战胜了;贱民凭藉辩证法占了上风。在苏格拉底之前,辩证法是被好社会拒斥的,它被视为歪门邪道,它使人出丑。人们告诫青年人提防它,人们也不信任它炫耀理由的整个姿态。就象老实人一样,真货色并不这样炫耀自己的理由。拼命炫耀理由是不体面的。凡必须先加证明的东西都没有多少价值。无论何处,只要优良风俗仍有威信,只要人们不是〃申述理由〃而是发号施令,辩证法家在那里就是一种丑角,人们嘲笑他,并不认真看待他。——苏格拉底是一个使人认真看待自己的丑角,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6

  一个人只有在别无办法之时,才选择辩证法。他知道,运用辩证法会引起人们对他的不信任,辩证法缺乏说服力。没有什么东西比一个辩证法家的影响更容易消除了,每一次讲演大会的经验都证明了这一点。辩证法只是一个黔驴技穷的人手中的权宜之计。在使用辩证法之前、一个人必须先强行获得他的权利。所以,犹太人是辩证法家,列那狐(ReineckeFuchs)是辩证法家:怎么?苏格拉底也是辩证法家?

7

  苏格拉底的讽喻可是一种叛乱的表现?可是一种贱民怨恨的表现?他可象一个受压迫者那样在三段论的刺击中品味他自己的残忍?他可是在向受他魅惑的高贵者复仇?——辩证法家手持一件无情的工具;他可以靠它成为暴君;他用自己的胜利来出别人的丑。辩证法家听任他的对手证明自己不是白痴,他使对手激怒,又使对手绝望。辩证法家扣留他的对手的理智。——怎么?在苏格拉底身上,辩证法只是一种复仇的方式?

8

  我已经说明,苏格拉底何以令人反感;现在要更多地谈谈他的魅惑手法。——其中之一是他发现了一种新的竞技,他是雅典贵族圈子的第一个击剑大师。他撩拨希腊人的竞技冲动,以此魅惑他们,——他给青年男子与少年之间的角斗带来一个变种。苏格拉底也是一个大色情狂。

9

  但是,苏格拉底猜到了更多的东西。他看透了他的高贵的雅典人;他明白,他的病例、他的病例的特质已经不是例外。到处都在悄悄酝酿着同样的衰退,古老的雅典气数已尽。——而苏格拉底知道,全世界都需要他,——他的方法,他的治疗,他的自我保存的个人技巧……本能到处陷入混乱之中;人们到处距纵欲近在咫尺:monstrum in animo①已是普遍危险。〃冲动要成为暴君;必须找一个更强有力的反暴君〃……当那位观相家向苏格拉底揭穿他的真相,说他是一切邪恶欲念的渊薮之时,这位伟大的讽喻家还宣布了一句话,为我们理解他提供了钥匙。他说:〃这是真的,但我要成为这一切的主人。〃苏格拉底怎样成为自己的主人呢?——他的例子归根到底只是一极端例子,只是当时已经开始的那种普遍困境中的最触目的例子:不再有人是自己的主人,本能与本能互相反对。他作为这样的极端例子有魅惑力——他的令人害怕的丑陋使这极端例子有目共睹;当然,他作为答案、解决方法、这一病例已获治疗的假象,有更强的魅惑力。  

  ①拉丁文:灵魂的凶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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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一个不得不理性变成暴君,如苏格拉底所为,那么必是因为有不小的危险,别的什么东西已成为暴君。这时,理性被设想为救星,无论苏格拉底还是他的〃病人们〃都不能随心所欲地成为有理性的,——这是de rigueur①,这是他们的狐注一掷。整个希腊思想都狂热地诉诸理性,这表明了一种困境:人们已陷于危险,只有一个选择:或者毁灭,或者——成为荒谬的有理性的人……自柏拉图以来的希腊哲学家的道德主义是有病理学根源的;他们对辩证法的重视也是如此。〃理性=美德=幸福〃仅仅意味着:人们必须仿效苏格拉底,制造一个永恒的白昼——理性的白昼——以对抗黑暗的欲望。无论如何必须理智、清醒、明白,向本能和无意识让步会导致崩溃……  

  ①法文:严格规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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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业已说明,苏格拉底靠什么魅惑人们:他似乎是一个医生、一个拯救者。还有没有必要指出他对〃绝对理性〃的信仰中所包含的错误呢?——哲学家和道德家以为,他们与颓废作战,便是摆脱了颓废,这乃是一种自欺。摆脱颓废是他们力不能及的:他们所选择的救援手段本身也仅是颓废的一种表现——他们改变颓废的表现,却没有消除颓废本身。苏格拉底是一个误会;整个劝善的道德,包括基督教道德,都是一个误会……耀眼的白昼,绝对理性,清醒、冷静、审慎、自觉、排斥本能、反对本能的生活,本身仅是一种疾病,另一种疾病——全然不是通往〃德行〃、〃健康〃、幸福的复归之路……必须克服本能——这是颓废的公式。只要生命在上升,幸福便与本能相等。

12

  ——这个一切自欺者中的最聪明的人,他自己也领悟这个道理了吗?他在他勇敢赴死的智慧中终于向自己说出这个道理了吗?……苏格拉底但求一死:——并非雅典人、而是他自己给自己下毒的,他向雅典人强索毒鸩……他轻轻对自己说:〃苏格拉底不是医生,在这里死亡才是医生……苏格拉底本身只是一个久病者……〃
 
    
  
 
偶像的黄昏

二 哲学中的〃理性〃
 

1

  您问我,哲学家都有些什么特性?……譬如:他们缺乏历史感,他们仇恨生成观念,他们的埃及主义('毠A'gyptiB cismns)。当他们把一件事物非历史化,sub specieaeterni①,当他们把它制作成一个木乃伊之时,他们自以为是在向它致敬。几千年凡经哲学家处理的一切都变成了概念木乃伊;没有一件真实的东西活着逃脱他们的手掌。这些概念偶像的侍从先生,当他们崇拜之时,他们是宰杀,是在剥制,——当他们崇拜之时,他们使一切事物有了生命危险。死亡、变化、年代如同生育和生长一样,对于他们来说是异议——甚至是反驳。存在者不变化;变化者不存在……他们全都(甚至怀着绝望之心)信仰存在者。可是,他们得不到它,于是探寻它被扣压的缘由。〃必定有一种假象,一种欺骗,使我们不能感知存在者,骗子躲在何处呢?〃他们欣喜地大叫:〃我们找到他了,他就是感性!这些感官,它们一向也是如此不道德,正是它们向我们隐瞒了真正的世界。道德便是:摆脱感官的欺骗,摆脱生成,摆脱历史,摆脱谎言,——历史无非是对感官的信仰,对谎言的信仰。道德便是:否定对感官的一切信仰,否定人性的全部残余,所有这些全是'民众'。做哲学家吧,做木乃伊吧,用掘墓人的表情体现单调的一神论吧!——尤其要抛开肉体,感官的这个可怜见儿的idéefixe!②它带有逻辑所指出、反驳、甚至无法反驳的一切错误,无法反驳是因为它如此狂妄,俨然作为真实的存在而行动了!〃……  

  ①拉丁文:从永恒观点看。

  ②法文:固定观念。 

2

  我怀着崇高的敬意对赫拉克利特之英名刮目相看。别的哲学家派别拒绝感官的证据是因为它们显示了多与变。他拒绝感官的证据则是因为它们显示了事物,仿佛事物拥有持续与统一似的。但赫拉克利特对感官也不公平。感官既不以爱利亚学派所认为的方式、也不以他所认为的方式说谎,——它们根本不说谎。只是在我们对它们的证据进行加工时,才在其中塞进了谎言,例如统一的谎言,物性、实体、持续的谎言……〃理性〃是我们窜改感官证据的根源。只要感官显示生成、流逝、变化、它们就没有说谎……但赫拉克利特在这一点上始终是对的:存在(Sein)是一个空洞的虚构。〃假象〃的世界是唯一的世界;〃真正的世界〃只是笥编造出来的……

3

  ——而我们的感官是多么精致的观察工具呵!譬如鼻子,还不曾有一个哲学家怀着敬意和感激谈论它,它暂时甚至是我们所支配的最巧妙的仪器,能够辩别连分光镜也辩别不了的最微小的移动。我们今天拥有科学恰好到了这一地步,使我们下决心去接受感官的证据,——去学会锐化感官,武装感官,透彻思考感官。其余的是畸胎和尚未成形的科学,我是指形而上学、神学、心理学、认识论;或者形式科学和符号学说,例如逻辑与应用逻辑——数学。在这些科学中,实在性根本不存在,未尝是个问题;就象逻辑这样的约定符号到底有何价值的问题未尝是个问题一样。

4

  哲学家们的另一种特性也同样危险,这种特性就是混淆始末。他们把最后到来的东西(可惜!因为它根本不会到来)设置为〃最高的概念〃,也就是说,最普遍、最空洞的概念,现实所蒸发的最后水汽一开始就作为开端。这又不过是他们那种崇敬的表现:高级的东西不允许从低级的东西中生长出来,根本不允许生长而成……道德:一切第一等级的事物必须是causasui①。来源于他物被视为异议,被视为对价值的疑义。一切最高价值都属于第一等级,一切最高概念,存在者,绝对者,善,真,完美——这一切不可能是生成的,所以必须是causa sui。但是,这一切也不可能彼此不等,不可能自相矛盾……于是他们有了〃上帝〃这个惊人的概念……最后的、最稀薄的、最空洞的东西被设定为最初的东西,自因,ens realissimum②……人类一定要认真对待病蜘蛛的脑疾!——他为之已经付出过昂贵的代价!……  

  ①拉丁文:自因。

  ②最真实的存在。 

5

  最后,我们来考察一下,我们(我说〃我们〃是出于礼貌……)以怎样不同的方式把握视觉错误和假象的问题。从前,一般来说,人们把转化、变化、生成看作假象的证明,看作必定有某种引我们入迷途的东西存在的标记。今天,我们反过来看,恰好至于理性的偏见驱使我们设置统一、同一、持续、实体、始因、物性、存在的地步,在一定程度上把我们卷入错误,强制我们发生错误;我们可以根据严格的核算确定这里有错误。这种情形与巨星的运行并无二致:在后者,是我们的眼睛发生错误,在前者,可用我们的语言替错误作持久的辩护。语言就其起源来说属于心理最退化的形式的时期:当我们意识到语言形而上学的基本假设——用德语说便是理性——之时,我们便进入一种野蛮的拜物生灵之中了。他到处看见行为者和行为,他相信意志是普遍的始因;他相信〃自我〃,作为存在的〃自我〃,作为实体的自我,并且把对于〃自我——实体〃的信仰投射于万物——他藉此才创造了〃物〃这个概念……存在到处被设想、假托为始因;从〃自我〃概念之中方才引伸、派生出了〃存在〃概念……在开端就笼罩着错误的巨大厄运,误以为意志是起作用的东西,意志是一种能力……我们现在知道,它不过是一个词儿罢了……很久以后,在一个开化一千倍的世界里,哲学家们惊喜地意识到理性范畴操作中的可靠性、主观确定性,他们断定,这些范畴不可能源自经验,——全部经验都与它们相矛盾。那么它们源自何处?——无论在印度,还是在希腊,人们作出了相同的错误推论:〃我们必定曾经在一个更高的世界里居住过(而不是在一个低得多的世界里,那算什么真理!),我们必定曾经是神圣的,因为我们有理性!〃……事实上,迄今为止,没有什么东西比存在(Sein①)的错误具有更为朴素的说服力量,一如爱利亚学派所建立的那样,因为我们说的每个词、每句话都在为它辩护!——连爱利亚学派的对手也受到了他们的存在概念的诱惑:德谟克利特便是其中一例,他发明了他的原子……语言中的〃理性〃:一个多么欺诈的老妪啊!我担心我们尚未摆脱上帝,因为我们还信仰语法……  

  ①在德文中,Sein又是系词〃是〃,日常语言中少不了它,所以有以下说法。 

6

  人们将感谢我,倘若我把一种如此根本、如此新颖的认识归纳成四个命题,我以此帮助人们理解,并向相反的见解挑战。
  第一命题。将〃此岸〃世界说成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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