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逐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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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逐九州-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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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似曾相识

    

    日头由东边移至头顶,对故安来说是数个时辰的等待,但对于李慕歌来说却只是“一眨眼”的光景。

    他再次很不幸的中了“一眨眼”,只不过这次下毒的人不是青玉而是故安。

    所以,李慕歌醒来后只觉眨眼间屋里突然暗了许多,对面的故安也“变了”许多。

    张口欲言,终是不忍打扰那夕阳下的淡青身影。

    但见那身影此时带着三分悠然七分慵懒,斜倚窗栏。一杯香茗一叠书卷,傍晚的清风拂过他的发梢,袅袅的茶雾漫过他的眉间。

    只觉:风未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正在他全神贯注地望着他时,他突然侧脸微转,与他目光不期而遇。

    逆光之下,他目若点漆,眉梢挑起一抹冷傲。

    昏暗之处,他不禁放柔目光,笑意若有似无。

    此时此刻,故安突然产生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那目光虽看不情却触得到,看见时很陌生触到间却似相识,见不如不见,不见彷若曾见。

    所有的情绪在他心中兜兜转转,最终化作一抹褶皱刻在眉间。

    谁的目光让他兜转,他又曾将谁刻在眉间?

    答案仿若呼之欲出,但口未开已忘却。那些似有若无的片段淹没在早已沦丧的记忆中,忽然失了踪迹,没了声音。

    “故兄,我是不是又中了‘一眨眼’?”李慕歌首先打破沉默,笑容依旧,目光依旧,却又与方才再不相同。

    故安掩下眸中失望,点头道:“我已经知道你是如何中的毒了。”

    李慕歌面上一喜,忙催促道:“快讲与我听听,我倒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故安拿出那块白天割下的木片,指向它道:“白天我在查看那房间时,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唯有那当中的木桌上有一小块油污,似是什么食物渗上去的。本来餐桌上有油污很是正常,但又别无可疑之处,所以我就将其油污处割下来权且一试,没想到竟有收获。”

    “那你当时怎么不和我说?”李慕歌话刚出口,便已醒悟到:若与他说,他还怎么拿他试药?念及此,他的眼神瞬间带了几分幽怨。

    故安则视其不见,冠冕堂皇道:“还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不想谎报于你,免得令你落得一场空欢喜。”

    未给李慕歌出言相讥的机会,他又继续道:“既然现在事情已被证实,该轮到你你和我说说这块油污到底来源于何处?”

    李慕歌本也没打算对故安“暗算”于他这件事斤斤计较,也知道就算计较也计较不出个所以然,于是索性专心回忆起“正事”。

    沉吟半晌,他一字一顿肯定道:“是水芙蓉!”

    “水芙蓉?”终于有了线索,故安也是眉头一舒。

    李慕歌神色凝重道:“昨天一个叫水芙蓉的女人送了我一盒芙蓉酥,我带回来正好放在了那桌子上,那沾了‘一眨眼’的油污定是那盒芙蓉酥中的。况且今天那芙蓉酥也不见了。”

    “你今日不是说屋中并无什么异样与不同吗?”

    “昨晚饮了些酒,又发生了那么多事,谁会想起那小小的一盒糕点?难免疏漏。”

    故安心道也是,于是继续问道:“李兄,现在可否‘仔细’回忆一下昨晚你与水芙蓉的事情,希望这回可别再‘疏漏’什么了。”他刻意加重“仔细”跟“疏漏”二字的语气,提醒对方。

    闻言,李慕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凑近对方语气暧昧道:“你确定要我‘仔仔细细’‘毫无疏漏’地全部讲出来?”

    本以为像故安这样性情寡淡的端方君子闻言定会面露尴尬,却没料到他竟面不改色地冷哼一声道:“李慕歌,你要是不要脸,我当然也不介意看你不要脸,你说是吧?”

    李慕歌被他一句话噎在当场,也不知道改回些什么好。于是只好自己给自己生硬地搭了个台阶,坐回到原来的位置,老老实实地将话题转回。

    “这件事还要从昨晚你我二人分别之后讲起……”

    

    第12章 出水芙蓉

    

    那天傍晚他与故安分开后,便打算找个馆子打打牙祭。

    但经过“琅玉阁”时,却从半空中忽然飘下一方锦帕刚巧不巧地落在了他的肩上。他见那帕子上绣的是一蓬水莲摇曳于湖央,便立即会意一笑,唇畔也随之勾起一抹风流向楼阁望去。

    而他这一望也恰好与那帕子的主人眼神交回。

    俗话说:最难消受美人恩,若有佳人相约他又岂可不解风情?何况这佳人又是这盛乐城中的第一美人,这琅玉阁中的第一花魁?而且每次但凡由她主动相邀,他都能在这软玉温香中白吃白喝,所以这种天大的的好事怎可何乐而不为于是他折扇一展,旋即转身走进了“琅玉阁”,直奔佳人处。

    佳人名唤水芙蓉,一颦一笑都似出水芙蓉般令人惊艳,一举一动也都似出水芙蓉般清丽脱俗,正是人如其名美如其氛。花般娇艳水般温柔,将这盛乐城中的男人们迷得夜夜寤寐思服辗转反侧,上至权贵下至平民无不想一亲芳泽。

    只是但凡绝世佳人都是有些脾气的,因此水芙蓉每次在选择客人时则常常凭己所好,不投缘的人是绝对不见的。这虽然令她得罪了不少权贵,但也在无意中令她抬高了身价——正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

    而李慕歌则幸运地成为了那些无数不多的与她投缘的男人之一,并且还是其中的第一,否则怎么可能每次来都分文不掏?

    只是他虽与水芙蓉情谊匪浅,但现在细细回想起来,却突然觉得那晚的水芙蓉好像较之以往过于殷勤。而且一向不留人过夜的她,那晚竟在他与她一番缱绻后一反常态地拉住了他。

    她当时的说法是:

    有一位富商已要给她赎身接她过门,所以今日与君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而年华易逝朱颜易改她虽对他一网深情却也等他不起。今夜只望郎君能陪她一陪,日后也算做个念想。

    他见她一改往日欢颜,此刻泪水盈盈,又说得字字情真意切,句句惹人怜惜,于是心中一软便陪她到了半夜,但终是没有留下过夜,在“琅玉阁”转入安静前便推脱着离开了。

    临走前,水芙蓉站在门边一脸哀伤地对他道:“我知你心中并没有我,但你心中又有过谁?”声音哀怨至极。

    他温柔一笑,不置可否。

    于是水芙蓉从柜子中拿了一盒芙蓉酥赠予给他,说是自己亲手做的,想留与他做个纪念,希望他品尝这糕点时多少能想起她几分。他当时虽觉得有一丝异样但也未曾多想便提着那盒芙蓉酥回了客栈。

    故安自动忽略水芙蓉对他情根深种的部分,直问重点:“所以你是吃了那芙蓉酥才中的毒?”

    “没有,我性不喜甜。”李慕歌摇头,接着他又补充道:“如果我吃了,便早会想到毒在芙蓉酥里,但我确实一口未吃。”

    故安拿着那木片,摇头道:“若是如此,恐怕那‘一眨眼’并非下在芙蓉酥里,而是下在包裹它的油纸上。上古奇毒‘一眨眼’本就是依附性极强的毒药,哪怕你只是沾上一丁点,也能轻易中毒。而你虽未吃下那糕点,但手却肯定能碰到过那油纸,而谁又会自己的手设防呢?所以很有可能是你自己给你自己下了毒。”

    说罢,他将木片包好,径自走到水盆前,将手反复搓洗,复又擦干。

    李慕歌见状不禁自嘲道:“看来我是失策于‘疏于清洁’这点上喽?果然是一桩冤案啊,真是旷古奇冤啊!不过还好上天然后我遇见了故兄。”

    他忽然将脸凑近故安,一脸笑意地看向他,一双桃花眼少了平时的魅惑倒多了几缕温柔,令故安正在倒茶的手微微一顿。

    为何这一刹那,他觉得他的目光如此熟悉,仿佛光阴忽然倒退,退回到一个星光散漫的夜晚,高高的屋顶上有风带来梅的清香……“你确定遇见我不是有人刻意为之,而是上天无意的安排?”故安一顿之后继续倒茶,茶水倒得滴水不漏,就像他的喜怒哀乐一样,在脸上也从来滴水不漏。

    李慕歌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而说道:“大理寺卿洛秋离是将军府的人,所以我们早上推测他的死应该与镇国将军的‘政敌’——扶摇侯李晟忻关系匪浅。而现在我们又发现我是因为水芙蓉才中的毒。所以说是青玉与水芙蓉合伙将杀害朝廷命官的罪名嫁祸给我,而他俩很可能都是李晟忻的人?”

    故安点头道:“他俩是不是李晟忻的人我不敢确定,但可以确定的是水芙蓉肯定与这桩‘青玉案’难脱干系。”

    “但为什么偏偏是我?我敢坦言自己从未与熹国朝堂有过任何瓜葛。”因为无论是他商人的职业还是江湖人的身份,似乎都与这个国家的朝廷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而这次来到盛乐也不过是他刚好经过而已。

    “你是本地人吗?”故安对于这件事的疑点也在于李慕歌与这座都城的联系实在过于微薄。

    李慕歌闻言,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你在这里有没有什么亲戚朋友?”故安再次发问。

    李慕歌依旧摇头,并且补充道:“在下虽然不是第一次来到此地,但每次来也只是做些生意,停留的时间都不会超过月余。”

    故安听后沉默半晌,最后沉声推测道:“那或许就是与盛极圣有关了。”说这话时他的眸色深不见底,似带着很多言下之意但抬眼再望又觉得那里其实什么都没有。

    李慕歌闻言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第一次语带笑意但笑意却未达眼底。

    “故兄的推断虽然一向是八九不离十的精准稳妥,但恐怕这回却要马失前蹄了。在下其实与盛极圣并没有太深的渊源,更谈不上有什么利害关系。所以像我这样一个无名小卒根本不配作为二者之间的交集,兄台向来心思缜密机智过人,但还是不要思虑过深,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好。而且故兄,我既已答应带你去那‘江湖第一国’,便不会食言。但你想知道的事情我确实一无所知。就算你我现在是互相利用,也请你不要再对我王家揣探,同时我也希望你能对我心存一丁点的信任。”

    故安此刻,感觉自己就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相遇时已各怀心机,重逢后又相互算计,就算如今联手查案,也不过是彼此间的一次利益交换。这样的两个人有什么资格与立场去要求对方的“信任”?

    看着故安的表情,李慕歌也觉自己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于是不由放声大笑。

    日已落,月未升,昏暗的屋中此时虽笑声朗朗,却令人呼吸困难。

    “走吧。”李慕歌边笑边起身对故安道,至于去往何处二人均心知肚明。

    故安也笑,只不过笑得不动声色,似浅还深。

    放下茶盏,他跟在李慕歌的身后走了出去。

    至于刚刚的那个笑话,二人也都只当笑话一笑而过。

    琅玉阁作为盛乐第一妓坊,自是夜幕甫降便门庭若市,莺声燕语不绝于耳。

    故安与李慕歌二人绕过门前繁华,行至一僻静之处,方才停下。

    “此处离水芙蓉的居所最近。”李慕歌指着面前一道高墙悄声道,同时伸出一臂,示意故安拉好。

    故安表面虽淡泊无争,但本性却甚是孤傲。此时见了哪会领情?于是未及对方反应已纵身一跃,当先翻过墙去。

    李慕歌碰了个软钉子,只得无奈苦笑,随即也翻了过去。

    “我摸过你的脉,你内力不足时断时续,何必在这种小事上逞强?”落地后,李慕歌还是忍不住拉住故安责怪道。

    故安对他的关心,依旧并不领情,只淡淡回绝道:“李兄,要事当前,我们还是各自顾好自己吧。”言下之意就是让他“少管闲事”。

    李慕歌虽早已受惯他的冷淡疏离,但此话听在耳中还是不免有些失落。而这种失落却又是令他始料未及的。

    生硬地干笑两声,他歉然道:“在下,逾矩了……”

    故安看着他眼底的失落,不知为何心中竟悄然升起了一丝愧疚。可是他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点了下头,默然前行。

    像他这样的人,不值得任何人关心,也不应该与任何人再有任何的瓜葛。

    这一路两人似有默契般都不再言语,直至行到一座假山旁,李慕歌才指着前方一处院落道:“前面就是水芙蓉的院子。”言罢,他却没有继续前行,而是停在原处若有所思。

    故安并未问他止步不前的缘故,而是指尖轻弹,只听“喵呜”一声一只花猫从屋顶落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那院落中的树丛同时突然无风自动,只见“咻”的一闪那只花猫已被一箭贯穿,之后,黑夜又恢复了最初的寂静。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月神眨了一下眼。

    “故兄,我能不能说咱俩真是心有灵犀、默契十足的一对?”对于故安的出手,李慕歌并没有惊讶,反而一脸不负所望的欣喜。

    “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不都是如此?并不限于你我二人。”无论何时何地、发生何事,故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从未变过。

    “那烦请聪明的故公子告知在下,现在该如何是好?院子暗处已守了人,敌暗我明,如今该如何悄无声息地潜入?”李慕歌虽然再问故安,其实也在问自己。

    故安淡淡扫了一眼那“暗藏玄机”的院落,方道:“既然不能‘悄无声息’地潜入,我们就‘光明正大’地进入,只是希望那水芙蓉此时此刻还能活着。”

    李慕歌闻言立刻会意,但看故安一身书生卷气又清冷寡淡,怕其从未去过烟花之地,一会儿装起嫖客会略显生硬,于是心中不免担心。几番思量,最终仍是忍不住嘱咐道:“故兄一会儿若觉拘束紧张,尽可递我眼色。”

    故安根本就不理他,径自走向前院。

    李慕歌见他如此,只当他是因为男人的面子而故作镇定,没想到这“冰块”也有人之常情,心中不免对一会儿的发展有所期待。

    不消多时,李慕歌便与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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