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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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雪-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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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门前就是为了等他回来。
  苏暮雪此时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衣,露出淡淡的笑,“让你们担心了,药材不好找,我走远了些,好在终于凑齐了。”说着把药包举起来给他们看。
  二人放下心来。贺梓敬看着苏暮雪走进门里端正的姿态若有所思。“二师兄,还愣着干什么,回去啦,一大早就站在这儿西北风还没喝够啊?”
  “你觉不觉得苏师弟……好像比以前更沉着了?”
  “哈?那小子不是一直都正儿八经的吗?”
  “不是,我是说,从前的苏师弟虽然严肃但说话做事总有一种卑怯胆小,毕恭毕敬的感觉,所以我一直觉得他是个孩子,而方才,我却从他的身上看到一个过于泰然自若的人。
  ”贺梓敬转身凝视陆明彦。
  “哎哟喂,你们这些爱读书的就是弯绕多,苏师弟还不就是苏师弟,整个寒陵山上唯一一个惹得我们英俊潇洒的大师兄又爱又恨的人。你别想太多啦二师兄。”陆明彦打了个哈欠,“回去啦。”
  “师父,身体可有好些?”
  苏阳躺在铺上听到这个声音满心欢喜,赶忙起身拨开帘子看他:“暮雪!你回来啦!师父没事。”
  “弟子找齐了药材,待会儿就给您煎去。”
  苏阳有些奇怪,“你站那么远干嘛?师父是什么凶猛野兽吗?”说着掩嘴一笑。
  苏暮雪便走进了几步,离床榻还是保持了一段。“师父若没有什么其他事,弟子便先行告退了。”
  “过来。”苏阳说。
  朝门外走的苏暮雪止步,转身,走到苏阳的床铺边,撩起衣摆坐下。“师父……”
  苏阳抚摸他一头柔软的青丝,“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苏暮雪不说话。
  “不想说就算了,等哪天你想告诉师父了师父还会听的,不要害怕,你要记得师父永远站在你身后。”苏阳微笑着说。
  苏暮雪袖下遮掩着的拳头已握紧,“谢谢师父。”
  常鉴原本想帮他煎药却被苏暮雪拒绝了,说这方子的火候有窍门,必须他自己来。空无一人的厨房里,淡淡的菜油香气,斜射进来的阳光里细尘浮动。苏暮雪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小小的药炉,炉子下的柴火发出哔哔剥剥的声响。他掀开盖子,漠然盯着炉子里深棕的药汁良久,随后从袖中取出一包药粉抖落在内,白色的粉末悄无声息的没入药液。然后仍旧面色不改的掩上盖子踏出门槛。喃喃道:“连续服用七天,定是回天乏术。”
  

  ☆、第十八章

  
  浮云闭月,星辰黯淡,几只乌鸦啼叫着飞离头顶枝桠。“乌鸦的叫声有黑夜的味道,我喜欢。”宇文僭站在远处的悬岩上眺望着寒陵那十几栋不大的屋舍,笑容恬美而粲然。“棠七,你准备好了吗?”
  身边的人恭敬答道,“启禀教主,准备好了。”
  苏阳这一觉睡得很长,也很安详。梦里见到了昔时的恋人还有年轻时总是难以琢磨的易棹,在远处对自己微笑,自己想跑过去。却被人喊住,身后是自己的那些心爱的弟子们。林子麓仍旧抱着剑,容态潇洒自若。那个向来谨严的小弟子苏暮雪也笑意清浅的看着自己。
  门被撞裂,梦也被撞碎,苏阳醒了过来。
  屋里很多陌生的人,清一色的黑衣弯刀,还有一对笑意深邃,柔美如水的桃花眼。
  “苏掌门,未曾见过,出于礼貌,晚辈自当通报名号,在下落月教教主——宇文僭。”
  苏阳脑中飞速考虑着状况,面上却微微一笑,“不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圣教教主,这大半夜的闯我寝屋,有何指教呢?”
  “我想让苏掌门去见阎王。”
  苏阳仍是笑,却忽而笑容一岔脸色惨白,真气完全提不上来,奇经八脉里空空如也。
  那厢宇文僭又笑了,“苏掌门,是不是真气提不上来?您大概还不知道您已经深重剧毒了吧。”
  苏阳差异,不记得自己何时中毒,又冷静下来,“你……是俭明的儿子?”
  “劳烦掌门还记得家父,正是。”宇文僭走上前,从腰间抽出妖刀“渡劫”,“这把刀想必掌门还记得吧,正是家父生前擅使的兵器。”
  “渡劫……”
  宇文僭突然不再笑了,脸上的表情凶戾无比,他疾如鬼魅,刀尖插入苏阳的左肩把他按在床上。“我要让你死得比我娘还惨!”
  鲜血从肩胛初汨汨涌出,苏阳仍在笑,“怎么还不动手。”
  宇文僭如梦呓般说着:“我娘有倾城之貌,温柔贤惠,那对眸子可漂亮了,像月泠山脉那些峡谷间翡翠色的湖泊,所有男人都会为之着迷,为什么爹不喜欢她,放任让她被你们这些正派人士杀死!!为什么爹只喜欢那个贱女人!!”
  “绯笏……”苏阳垂睫,喃喃道。
  宇文僭握着刀柄捣裂了他的伤口,“别提那个贱女人的名字!!”
  “俭明果然也那么深爱着她吗?”苏阳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
  宇文僭突然又大笑了起来,“不过爹真是个失败的男人,当他知道他深爱的女人一生都只爱着另外一个男人时的那个心如死灰的表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太可笑了。”
  宇文僭又恨恨地瞪着苏阳,“那个男人,就是你。”
  此时一个瘦弱的影子从门外突入,来人身形不稳,身上衣衫血迹斑斑,破败难堪,抬起头来却满面是泪,浸湿了那张脏兮兮的脸。“哥,你不是答应我不杀他们的吗?怎么他们都死了。”语调悲怆而绝望。
  “暮雪?!你说什么?”苏阳心中剧痛。
  “二师兄,三师兄,明彦……师兄们,他们都死了。”抽噎声又响起。
  苏阳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宇文僭忽而冷静了下来,又笑得如他平素一样无邪,“苏阳,你是不是很好奇你怎么中毒的,问问你的好徒弟吧。”
  苏暮雪怔征看着这一切,视线停在苏阳肩上深深的伤口,提剑冲了上去,宇文僭头也不回的喊了声,“拦下。”
  立即有黑衣侍从上前把虚弱的苏暮雪按在地上,一人用靴子踩着他的头部止住他挣扎,棠七上前点了他的穴道。
  “就是这小子在你的药里下毒的呢,整整七副毒,他没有丝毫手软。你对他那么好,教他武功,保护着他,可你看看他是怎么对你的呢。”
  “师父,师父……对不起。”苏暮雪哽咽。
  苏阳冷冷看着宇文僭,“他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贱货就是那个贱女人所生,他七岁起给我做药盅治我的脏腑之疾,一开始的时候即使被缚紧也总是挣扎得满身勒痕,哭哭啼啼,直到晕厥,后来居然能撑上几个时辰不哭不闹也不晕过去了,真是有趣。他十六岁开始便在我身下承欢,口口声声说爱我,那副乞求我抱他的可怜样子让我都忍不住疼惜他了呢。”
  苏阳看着宇文僭满是戏谑的笑,“原来他是绯笏的儿子……怪不得我第一眼见他就喜爱他,觉得他像绯笏。”
  “哦?你不觉得他除了像那个贱女人,那眼睛,那鼻子都与另一个人更相似吗?”
  苏阳瞪大眼睛,“你什么意思?”
  “这个贱货根本不是爹的孩子,是那贱女人与你生的杂种!哈哈哈哈哈哈哈……”宇文僭凄厉地笑了起来。
  苏暮雪心中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他用尽全身的气力冲开穴道,一剑杀了数名身边的黑衣侍从。面无表情的走到苏阳身边,连宇文僭都始料不及的凌厉剑气把他的身体推开数尺。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我的好弟弟。”宇文僭背负着双手,含笑说道。“弩手准备。”
  十几架弓弩对准了两人的方向。
  “师父,对不起,弟子对您的恩情无以回报。”苏暮雪没有转身,声音愧疚而又寂然。
  “发射!”宇文僭下令。
  苏阳忽而眼神一锐,从铺上飞起,寒泓划破黑夜,如同风中精魅,收剑之时箭矢已被纷纷格下,掉落在地。“你,你怎么可能还有内力,传说中的六菱花舞!?”宇文僭大吃一惊。苏阳嘴角带笑,把剑束在身前,接着在空中画弧,忽而直指前方。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苏阳越过宇文僭出现在他身后,站立如松。
  宇文僭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单膝跪下,刀尖指地,胸前有血滴落。
  “徒弟,看到了吗,这就是我所开创的溯雪剑的第十八式,会临剑术之神的一招,我叫它‘暮雪晴’,你是唯一见过它的寒陵传人了,给我记住它,知道吗?”苏阳声音威严。
  苏暮雪愣愣点头。黑衣侍从们纷纷举刀向苏阳砍去,倏忽平地而起的巨大气浪把他们掀翻摔落。
  

  ☆、第十九章

  “不可能,你怎么中了毒还可以做到这般……”宇文僭声音带了恐慌。
  “俭明的儿子,你很聪明也很优秀,比我这没出息的儿子好多了。我不杀你。但你还不够成熟,你太相信一切在自己的掌握中了,记得今后,要知道这天下之大还有很多事是你想不到的。”苏阳言讫走向苏暮雪,留下神采失却的宇文僭。
  苏暮雪神色惶恐地看着他,低下了头。“师父……”
  “叫‘爹’。”苏阳扳起他的下巴,“以后不准低头,给我昂首挺胸的睥睨世人。”
  “是!爹……”
  苏阳满意地点头,“这就对了,儿子,你叫什么名字?”
  “宇文……霁,是我娘给我取的。“
  苏阳笑得肆意疏狂,“你知道吗,你娘曾经画过一幅冬雪初晴图,上书‘雪霁见阳’,绯笏,你果然一世不负我,阿阳来见你了……”他收了笑容,嘴角迸裂出血迹,“儿子,听好。以后你就是六菱宝剑的新主人,溯雪剑法的传人,我苏阳的儿子必须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苏暮雪泪如泉涌,“爹,爹,你怎么样了。”
  “绯笏,我来了……”苏暮雪把向前倾倒的他接住,感到肩头的重量渐沉,而那人已永远阖眼。
  落月教大举进攻寒陵派,寒陵派不敌,弟子悉数在这场战斗中死亡,以绝世剑法闻名天下的寒陵掌门苏阳亦亡于落月教教主宇文僭之手。
  次年,正当消息在中原武林穿得沸沸扬扬,世人皆知之时。落月教对武林正派的残杀仍在继续,落月教中惊现一名持有苏阳生前的佩剑“六菱”,精通寒陵绝学溯雪剑法的神秘男子,其名为苏暮雪,此人剑术精深,多智善谋,却心狠手辣,喋血江湖,杀人如麻。人们众说纷纭,千番猜测,却仍无法知晓事情原委,这件武林大事几成千古谜团。
  前任武林盟主易棹病逝于试剑山庄,由易棹生前遗愿及各大门派推举,在武林大会中一鸣惊人,客居于试剑山庄昔日苏阳座下的大弟子林子麓继任新任武林盟主,娶南宫世家南宫澄遗女南宫暖为妻,同年,率领中原武林宣战魔教落月,昭告天下苏暮雪为寒陵叛徒,助敌弑师灭门,所作所为,罄竹难书,布令武林人士绞杀此贼。
  金陵,城郊文府。
  自古烟花之地的金陵城,几年前北城郊忽然有了一户大家,宅子主人自称姓文,平日里却很少见人从那深重的朱门宅门中出入,城中市井闲谈时猜测纷纷,有人说是京畿来的达官贵人,有人说是落户在此的家底雄厚的商贾。
  此时夜半,月明如镜,清风郎朗,突然有一个身影藉着夜色深重如同鬼魅一样悄无声息从墙头轻功翻入这栋宅子,摔倒在院子里的草地上。院内先前就站着一人,是名身材瘦削的男子,此刻威容无限的朝地上那人走去,靴子触到一滩粘稠的液体时男子止步,“受重伤了?”那声音没有温度,如若得幸听见的话却没人会怀疑那音色的动听,如同微风过堂时风铃的玎玲作响。
  地上那人瞄了一眼站着的男子,什么都没说,扶着肩上的伤口站起,朝屋内走去。有液体从捂着伤处的手掌缝里溢出,他强作稳态,却连没有练过武功的人都能看出他步态虚乏,业已油尽灯枯。
  “宇文霁!”男子的声音沉下来,怒意不言而喻。
  脚步稍停,那人声音清冷,“教主,我是苏暮雪。”说着不再理会他兀自踏进了屋子。
  宇文僭踹开门就看见靠在屋脊上神色淡淡的苏暮雪,地上的鲜血汇集成小小的溪流。
  他疾步上前不顾脏污,抬起苏暮雪的脸就吻,苏暮雪在他前胸一按,声音低黯,“教主请自重。”
  宇文僭大笑,“‘教主?’你什么时候开始都不叫我‘哥’了。”
  从那次你说你这贱货根本不配做我的弟弟开始。苏暮雪在心中默默说。
  “我就想要你,你能怎么样。”说着又圈紧他的身体吻上他唇噬咬。
  苏暮雪咬紧牙关挣扎,腰间六菱出鞘,宇文僭感到颈上一凉,那森寒剑刃抵着自己的脖子。两人幽幽地凝视着对方。苏暮雪还没有停止微喘。
  “啪!”清脆的一响,原来是宇文僭一掌掴上他脸颊,苏暮雪被打得侧过脸,又转回来冷冷地盯着宇文僭。“真是够贱,你心心念念的都是你的大师兄,可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什么人?要不要我提醒你,你是弑师杀兄的叛逆,你大师兄恨不得千刀万剐的人。”
  宇文僭袍上沾污了血迹,他转身离去。门外有一人在等,那人试探性的微声喊:“教主……”宇文僭睨了他一眼。“棠七?传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给二少爷医治。”
  “这……”棠七犹豫。
  “怎么?还要我说第二遍吗?”
  “属下明白。”斩钉截铁。
  苏暮雪枯坐了一夜,第二日早晨有人推门进来。苏暮雪见是那个暗红色眼睛的棠七,棠七给他备了吃食,摆在桌上,然后微笑着说:“霁少爷何必得罪教主呢,都是自讨苦吃。”
  苏暮雪没有理会他。
  棠七又说:“少爷的脸颊,肿得好厉害,伤得这么重,教主下令不允许医治你,这回真是铁了心了。”说着走近居高临下的打量地上抱着膝盖蜷成一团的苏暮雪,从袖中悄悄取出几瓶伤药放在他身旁。苏暮雪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别开了视线,说:“拿走。”
  “少爷是怕我被教主责怪吗?”棠七清亮亮地一笑,“霁少爷真是个好心的人。”
  苏暮雪表情微微一动,仍旧不吭声。
  “霁少爷别倔了,快处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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