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令俊不卑不亢地答着:“小女孔令俊,久闻将军大名,特来拜访。”
那个“卫立煌”听见“孔令俊”三个字吃惊不小,继续向后退着。张口结舌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孔令俊心想,都说卫立煌处乱不惊,大将风范,谁知竟是个胆小如鼠的人,她勃然变色,怒斥着:“本小姐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
那人这才结结巴巴地说:“小人……是吴君惠,是……卫长官……的高参。”
孔二小姐讥笑着:“你这样的高参也高不到哪儿去。”接着又问:“卫将军哪儿去了?”
吴君惠推开了窗子,指着窗外说:“你看,卫长官在那儿。”
孔令俊凭窗而望,见楼下的小桥上有一个人,双臂交叉站在那儿,也是中上等身材,五大三粗的样子,小平头,短胡子,衣着与屋内的人别无二致。她回头看看吴君惠笑笑说:“你和卫将军长得一模一样,怕是双胞胎吧?”
吴君惠急急摆着手说:“不不,在下不敢高攀。”
孔令俊出了楼门,见卫立煌步下小桥,在草坪上徜徉着。看着虎步龙威的大将军,她忘了刚才的不悦心情。她来到草坪便老远喊着:“卫将军,你好!”并伸出了手。
卫立煌转过身子,踌躇了一会儿,轻轻握了一下孔令俊的手便松开了。他迟疑地问:“小姐是……”
孔令俊的脸红了一下,马上又恢复了常态,自我介绍说:“小女孔令俊,听说将军从前线归来,特来拜会。”
卫立煌心里猛跳了一下,又稳住神。这位孔二小姐的所作所为他是早有耳闻的,只是未曾谋面,今天必须小心处之。因此,他采取敬而远之的办法,客客气气地说着客套:“孔院长身体好吧!”
孔令俊见卫立煌如此威严,越看越喜欢,便说:“家父身体很好,你在山西作战,我们老家就在山西太谷县,因此。家父时常挂念将军。”
卫立煌敬重地说:“请转达我的问候,有机会俊如一定过府造访。”
听说卫立煌要到家里拜访,孔令俊喜不胜喜,慌忙说:“将军若能光临,寒舍定会蓬荜生辉,小妹等着这一天。”
卫立煌心想,这个孔二小姐,怎么用这样的称呼?论年龄我比她大20岁,况且和行政院长孔祥熙见面也是兄长弟短的称呼,这是怎么回事?尽管卫立煌心里这么想,表面还是很客气的。他想对孔令俊说点什么,怕冷落了这颗灾星,但又觉得无话可说,抬头望去,见枝头落着一只鸟儿,纯白的羽毛,血红的嘴巴,样子挺可爱的。便无话找话地说:“你看那只小鸟有多可爱!”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种鸟儿叫“碧云天”,是中国西南的特产,肉味纯正,清香可口,是一种补品,可以滋阴壮阳,延年益寿,许多人都喜欢它。听见卫立煌夸赞碧云天,孔二小姐以为卫立煌想食鸟肉,她掏出随身带的一支勃朗宁手枪,也不瞄准,举手一枪那只碧云天便扑楞着翅膀坠落在草坪上。本来是一只活泼可爱的鸟儿,立刻变得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卫立煌见状,顿时心中的兴致全无,拔腿要走,想想不妥,只好称赞着说:“孔二小姐好枪法。”
见卫立煌夸奖,孔令俊春风得意,笑笑说:“我让厨上做了几样小菜,咱们共进早餐好吗?”
卫立煌看了看手表说:“俊如素来没有早餐的习惯,我奉命回渝述职,时间不早了,马上就到委员长那儿去,再见!”卫立煌说着就往回走。
孔令俊还想说什么,见卫立煌已经走远,她扫兴地把碧云天踢到溪流中,鲜血染红了清水,那鸟儿翻着个儿,一瞬间便被溪水冲得无影无踪。 txt小说上传分享
(3)小道消息
卫立煌回到住室,一脸的不高兴。他木冷着脸坐在那儿不说话。吴君惠陪着笑脸问:“钧座,孔令俊和你在一起,是她冲撞了将军?”
卫立煌的头枕在靠背上,闭着眼想心事,听见此话,少气无力地摆着手说:“没有的事,请不要再提这个人。”
吴君惠讨了个没趣,灰溜溜地退出门去了。
不一会儿的工夫,王连庆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了卫立煌的住室。卫立煌闭着眼睛听见有人走动,认为是吴君惠,便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王连庆知道卫立煌没有睡着,便小声说:“钧座,我看你来啦。”
卫立煌睁开眼见是王连庆,“呼”地一下站起来,握着王连庆的手说:“原来是你,怎么不打个电话告知一声?”
卫立煌对王连庆的热情是有原因的。这个办事处长三活动两活动,总算让卫立煌当上了河南省主席,还隔三差五地给卫立煌送去一些关系重大的内部情报,因此,卫立煌十分看重这个办事处长。
王连庆不光会办事,也很会说话。听了卫立煌的话便说:“钧座,你当我是谁?我还是你的部下,能因为我走动一下,就先惊你的大驾?我敢说这句话,连庆在钧座面前一辈子也不会耍那么大的派头。”
听着王连庆的话,卫立煌心里像熨斗熨着那样舒坦。他关了房门。和王连庆坐成对面,神秘地问着:“王处长,委员长这次召见我,知道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王连庆眼珠一转狡猾地看了卫立煌一眼,得意地笑着说:“说不知道吧。长官会训斥我,你这个办事处长是干什么吃的?说知道吧,恐怕又说不准确,说不完全,因而长官一问,我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
卫立煌一改往日威严的神态,和蔼地说:“你不必想那么多,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王连庆叹口气说:“为了长官的大事,做下属的就是跑断腿、磨破嘴也应该。不是连庆对着长官说大话,老蒋的侍从室里也有咱们的人,什么事,咱都知道一点,但不一定知道得恁全。”
卫立煌欣赏地看了王连庆一眼,点点头说:“你这个办事处长干得不错。有机会我给你升职。”
王连庆不正面回答卫立煌的话,却反问着:“你猜猜委员长叫你回来为了什么事?”
卫立煌当然不知道,只好问:“什么事?”
王连庆伸出两个指头说:“两件事:其一,朱怀冰的第97军被歼的事,有人告了你的黑状,说你为保存实力,见死不救。其二嘛,是件好事,钧座要交桃花运罗,蒋夫人想把她的干女儿孔令俊说给你,你看平常委员长对你那么严厉,其实心里是向着你哩。”王连庆越说越兴奋,他站起来,本想伸手拍拍卫立煌的肩头,又觉不妥。只得坐下说:“钧座,以后你可就是皇亲国戚了,属下跟着你,就是秃子跟着月亮走——沾光了。”
王连庆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卫立煌岂是攀龙附凤之辈?况且孔二小姐又是出名的泼妇。卫长官虽说不想听这些话,但脸上还是强装着笑,他对王连庆说:“你提供的情报很重要。我该谢你才是。”
“啥谢不谢哩,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钧座将来荣升了,我们也跟着水涨船高嘛。”
卫立煌非常不想听这些话,便说:“上午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没有别的事,你可以走啦,关于我的事,你替我多打听着。”
“是!”王连庆行着军礼告辞。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4)陈院长说媒
王连庆走后,卫立煌躺在椅子上想着心事,不管怎么着王连庆提供的情报还是有用的,特别是第二条,若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人家当面讲来会措手不及的。他想着想着,便有了应急的办法。
这时候,吴君惠走进来。卫立煌问着:“委员长接见的事,安排在什么时间?”
吴君惠说:“刚才给侍从室打了电话,张治中主任说,委员长下午3时召见。”
卫立煌嗯了一声又说: “你帮我打点一下,上午我要拜会陈院长。”
“哪个陈院长。”
“就是军委会参议院的陈院长,陈调元将军。”
“好吧。”
吴君惠退出卫立煌的住室不一会儿,又慌慌张张跑进来说:“钧座,陈院长拜会。”
卫立煌惊异着问:“哪个陈院长?”
“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陈院长,陈调元。”
卫立煌急急拉着吴君惠问:“在哪儿,快去迎接。”
“刚才门卫说已到门口,现在怕是上楼了。”
说话不及陈调元已上了二楼。陈调元年长卫立煌10岁,又有恩于卫立煌。卫立煌迎上去先行个军礼然后握着他的手说:“上午我准备去看望老前辈,没想到你却先来了,俊如失礼,惭愧,惭愧!”
二人来到客厅,分主宾坐下,卫士献上茶水便退出去。陈调元先是赞扬说:“俊如在中条山硬是挡住了日本人,山城上下,有口皆碑啊。”
卫立煌谦虚着:“山西战场上一退再退,俊如无能,无颜见江东父老。老前辈应多多指教才是。”
“这是什么话,在山西你能当家?那些败仗只能记在阎锡山的名下,这个老狐狸,就知道保存实力。可话又说回来,现在你是第一战区的司令长官,今后可要看你的啰!”
卫立煌心想.陈调元前来无非是叙旧,不会有什么事情,因而就天南地北地侃起大山来。两个人说着说着,陈调元话锋一转说:“看看,人一上年纪,忘性就是大,只顾说闲话,差一点把正事给忘了。”
卫立煌说:“老前辈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
陈调元饮着茶水平平淡淡地说:“也不是我的事情,是受人之托。”
“不论是什么事,您尽管说。”
陈调元看着卫立煌问:“孔家二小姐令俊,你们见过面了吧?”
问起这件事。卫立煌不免有些惊奇,他想不到陈调元会是来当说客的。情急之中,他只好说:“见过面的。”
陈调元又问:“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卫立煌心里好笑,若不是有些思想准备,这场面一定很难应付。他装出一副敬重的样子说:“孔二小姐不错,模样长得漂亮,人也能干,这样的人才着实难得。”
陈调元笑着,不知是得意地笑,还是讥讽地笑。他说:“如果俊如满意,我来做你们的大媒如何?”
卫立煌正色道:“老前辈做媒,俊如却之不恭,人生在世,信义为本,若是三个月前提及此事,俊如一定答应。”
陈调元一惊连忙问:“怎么,你心中有人了?”
“是的,我们正在谈着,鸿雁传书,也是很有韵味的。”
“重庆的人怎么都不知道?”
卫立煌故弄玄虚地说:“谈的这个人在美国,你老人家在重庆,当然不会知道。”
陈调元动着心思,他想,这个事要问个明明白白,不然就不好交差。于是又问:“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卫立煌对答如流:“韩淑华。”
“职业?”
“大学教师。”
“在什么地方供职?”
“檀香山大学。”
陈调元问清楚之后才打开窗子说亮话:“这是蒋夫人的美意,我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卫立煌诚惶诚恐地说:“请转告蒋夫人,她的美意,俊如心领了。因为那边已进行了三个多月了,实在不好办。”
前些日子,卫立煌的一个秘书温广汉给他提及此事,使卫立煌知道了韩淑华这个人,由于朱韵珩新丧,卫立煌并不急于解决这件事。卫立煌想,若不是温广汉提的这件事,今天的场面还真不知道该怎样应付。
(5)蒋卫对抗
蒋介石迁怒于卫立煌,并不是仅因为第97军被歼、朱怀冰告状这一件事,还有其他方面的因由。卫立煌就任第一战区司令长官以后,蒋介石派袁守谦担任第一战区政治部主任。袁守谦,湖南人,黄埔军校第一期的学生,复兴社的核心成员之一,是国民党政工系统的重要人物之一,深得蒋介石的信任。袁守谦上任以后,自恃有蒋介石做靠山,并不把卫立煌放在眼里,总想干预第一战区的事情。卫立煌刚上任之时,最初的几次总理纪念周会上。总是卫立煌领着行礼,然后是政治部主任袁守谦讲话,最后再由卫立煌领导朗诵《军人读训》。由于二人矛盾的激化,在以后的总理纪念周会上,卫立煌就自己讲话,或者让郭寄峤讲话,不给袁守谦表演的机会。
1940年初,重庆指示第一战区成立国民党特别党部,特别党部主任一职又成了卫、袁矛盾的焦点。袁守谦想让政治部的人担任,卫立煌却以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和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的身份向重庆推荐了他的合肥老乡叶刚武。蒋介石虽然宠信袁守谦,但在战争时期他也不便得罪卫立煌,于是批核了对叶刚武的委任。消息传到洛阳,袁守谦非常生气,就对卫立煌大造谣言,恶意中伤。卫立煌亦非等闲之辈,他在交往中认识了战区政治部主持日常工作的主任秘书吴渤海,用吴渤海来牵制袁守谦。
吴渤海,安徽合肥人,黄埔五期毕业,是军统成员之一。他在北伐以前就投奔广东,干到抗战时期,眼看50多岁的人了还是上校阶级,心中十分不平。卫立煌号准了他的脉搏,提拔他为河南省师管区少将参谋长和第一战区干训团政训处长。吴渤海升了官,事事听卫立煌的,他把袁守谦的隐私和劣迹向卫立煌全盘托出。卫立煌拿到了这些把柄,对袁守谦采取只拉弓、不放箭的姿态,迫使袁守谦有所收敛。袁守谦看看斗不过卫立煌,只好自动调走,到重庆就任军委会政治部副部长兼第三厅厅长。袁守谦到了重庆,就是另一片天地,他在重庆对卫立煌大肆攻讦和诬蔑,使卫立煌在重庆处于不利的地位。
这天下午3时,卫立煌按时到达黄山官邸。卫立煌在蒋介石的办公室里足足等了15分钟,还不见蒋介石从内室走出来,他不敢坐下,直直地立在那里等候领袖接见。卫立煌打量着室内的陈设,暗暗吃惊:红木的屏风,式样新颖,一色进口泰国的柚木家具油光锃亮,让人眼花了毛。墙上装饰的淡绿色的壁纸,把办公室装点得高雅洁净。墙上挂着几幅字画珍品,有郑板桥的《墨竹》,有苏轼的书法《赤壁赋》,还有张大千的《嫦娥奔月》……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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