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年来，英国的精英教育成就了英国历史上许多伟大的思想家、文学家、科学家和政治家，同时英国的大众教育也训练出成千上万的工程师、商人、职员、技工和士兵。〃大英帝国〃过去的〃辉煌〃和现在的成就，不仅仅是由于〃船坚炮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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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礼貌养成绅士（1）
（一）〃学者〃可以在校园的草坪上散步，而普通生则必须在草坪间的便道上行走，谁都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也不知这个习惯从何时开始，只是年复一年都照此办理。
六百多年前，威克姆大主教为了培养社会精英，建立考试制度，通过公开考试从贫困人家的子弟中挑选〃学者〃。威克姆大主教想培养的不仅是有知识的学者，更重要的是社会的管理者，所以〃学者〃的行为举止应该是社会的楷模，他希望公学培养的学生成为真正的绅士。
在温切斯特公学的校徽上有公学的校训〃MannersMakythMan〃（礼貌养成绅士）。公学的校训体现了它的治学精神。这种治学精神与儒家的〃以礼乐教化天下〃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六百多年来正是这种治学精神为英国社会培养了许多杰出人才。如果两千多年来儒家〃以礼乐教化天下〃的治学精神能延续不断直至今日，大概今天是英国人到中国留学，而不是中国人到英国留学了。
九月初的一个周末，温切斯特公学的高中新生入学。开学那天，学校要举行仪式给获得奖学金的〃学者〃披袍，晚上还有一个鸡尾酒招待会。开学前，学校来信邀请我们参加，到了学校后我们才知道，披袍的仪式很重要，有几百年的传统，我们很后悔没有带相机去。
披袍仪式是下午四点在公学的大厅举行的。公学的大厅不大，大概可以坐二——三百人。大厅四周的墙上挂了一些人物肖像油画，是历史上温切斯特公学有名的校友，其中有一位曾经是英国首相，但是他的肖像油画并不在大厅的正面，而是在一个角落里，看来不是最重要的校友。
我们进去时，一些学生家长和部分老师已在台下就坐，台上也坐了些人，有些身着长袍，据说是学校的一些负责人。台上正中放着一个矮凳，上面有一个红缎的垫子。三点四十五分，〃学者〃学院的院长罗伯兹先生领着十二个十三岁的〃学者〃和艾伦、张艮走进来。罗伯兹先生身着紫红色长袍，那十二个十三岁的〃学者〃和艾伦、张艮身着黑色长袍。
四点整，有人在大门外敲了两下，一个人推开大门，拿着一个红色的权杖在前面引路，校长塔特博士身着红色长袍走在前面，随后是副校长和学校董事会成员。他们在台上落座后，校长讲话，大意是通过公开考试竞争，那十二个十三岁孩子被选为今年初中的〃学者〃，艾伦和张艮被选为今年高中的〃学者〃，现在给他们授予〃学者〃称号。一阵热烈的掌声后，第一个〃学者〃走到台中间，先对校长鞠躬，然后跪在那个矮凳上。校长一只手放在他的头上，然后讲了一通，我们一句也听不懂，最后那个学生说〃阿门〃，就回到座位上。按照这个程序，张艮也走到台中间跪在那个矮凳上，校长又讲了一通，讲完后张艮说〃阿门〃，也回到座位上。大家再鼓掌。所有的〃学者〃经历了这个仪式后，校长、副校长、学校董事会成员按照原来的顺序退场，罗伯兹先生领着这些〃学者〃跟在后面，披袍仪式结束。
会后张艮给我们说，披袍仪式通常由董事长主持。当时的董事长病重，所以才由校长代替。校长在披袍仪式中讲的是拉丁语，难怪我们一句也听不懂。六百年前，英国的上层社会都讲拉丁语，所以每个举行这个仪式的的人必须用拉丁语讲话，这个传统保留至今。罗伯兹先生在会前已经告知了校长讲话的内容，校长在讲话中说，公学是温切斯特主教威克姆于一三八二年创建，〃学者〃的奖学金由公学基金提供，来之不易。〃学者〃不但应该努力学习知识，也要学会如何学习而终身受益。更重要的是要学会如何做人，成为社会的精英。
第一次披袍仪式是在温切斯特公学创建后十二年，于一三九四年举行，此后每年举行，从未间断。一三九四年的第一次披袍仪式是在公学中塔楼的〃学者〃选拔室举行的。现在那儿太小，容纳不下众多的家长和参观者，所以现在都在公学的大厅举行。
为了保留当年的传统，新〃学者〃们先在中塔楼的〃学者〃选拔室披袍，然后再到公学大厅举行仪式。校长举行这个仪式时带了一个戒指，这个戒指是公学创建人温切斯特主教威克姆的，为了纪念威克姆，每个举行这个仪式的人都带这个戒指。让我难以置信的是，六百多年了，这个戒指每年用一次，年复一年，从未间断，直到现在。校长放一只手在他们头上，表示对他们的祝福，也表示正式接纳他们成为〃学者〃学院的一员。他们说完〃阿门〃就意味着他们正式融入〃学者〃学院，与其他〃学者〃们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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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礼貌养成绅士（2）
事后，我们问张艮，举行了这个仪式，披上了学袍，有什么感受。披上学袍，他觉得已经真正成为公学的一个〃学者〃了。这个称号有如此久远的传统，有如此厚重的历史积淀，他感到自豪，也觉得沉重。
在英国大学里，无论是学士、硕士或博士，获得学位时都要披袍，因此披袍在英国的学校里是一种学识和成就的象征。
温切斯特公学的〃学者〃披袍仪式后，无论是上课或是公学的其他公共活动都必须披黑色的学袍，内穿衬衣打领带。我不知道为什么温切斯特公学六百多年了一直保留着这个传统。这一点与其他的公学不一样，其他公学的奖学金获得者与普通生的服装没有差别，甚至有些公学的奖学金获得者与普通生住在同一栋住宅楼。而温切斯特公学却很强调这种差别，〃学者〃从服装到住房与普通生都不一样。这种日常生活的差异，让〃学者〃们感到自豪，也感到压力。这种压力让〃学者〃们时时事事要约束自己的行为，要注意自己的举止，要提高自己的修养，只有这样才能〃礼貌养成绅士〃。
现在〃学者〃的黑学袍已成为温切斯特公学的一景，许多到温切斯特公学参观的游客喜欢与披黑学袍的〃学者〃合影。另外〃学者〃在温切斯特公学还享有一些特权。比如〃学者〃可以在校园的草坪上散步，而普通生则必须在草坪间的便道上行走，谁都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也不知这个习惯从何时开始，只是年复一年都照此办理。
（二）一个低年级的〃学者〃曾创被惩罚的纪录，一天内写了二十首十四行诗。
张艮进宋顿中学时，学校送来许多学校的规章制度，所以我们知道张艮每天要干什么。然而，温切斯特公学没有送什么材料来，只是我们去了几次后才逐步了解到学校的规定。〃学者〃学院的院长罗伯兹先生和他的妻子和孩子与七十个〃学者〃都住在一起。〃学者〃学院的副院长和几个专门负责〃学者〃学习的老师也住在校内。另外还有一个女管家负责他们生活方面的事情。罗伯兹先生的言谈举止就是〃学者〃们的榜样。
英国的公立学校与中国的学校一样，每周上五天课，星期六和星期天放假。而温切斯特公学却遵循它的传统，一周上六天课。每周一、三、五全天上课，每周二、四、六上午上课，星期天上午或晚上去教堂。虽然我们家离温切斯特公学只有十五公里，张艮不能回家过夜。只有在星期天上午他参加了教堂的礼拜后，我可以把他接回家，吃完晚饭后再把他送回学校。
六百多年来，〃学者〃日常生活的习惯和传统没有太大变化。五个年级的七十名〃学者〃分散住在九间很大的卧室，平均七——八个人住一间，每一间卧室带有单独的厕所和澡堂。不同的年级住不同的卧室，每间卧室有正副室长各一名，由五年级的〃学者〃担任。五年级的〃学者〃有责任督促低年级的〃学者〃按时起床，按时睡觉，按时上课，也负责组织〃学者〃学院的各种活动。如果低年级的〃学者〃学习有困难时，高年级的〃学者〃也有责任帮助。同时，如果低年级的〃学者〃有一些小的过失，五年级的〃学者〃有权力惩罚他们。
在〃学者〃学院，最普通的惩罚办法是让低年级的〃学者〃做难题。如何惩罚则由负责惩罚的高年级〃学者〃决定。如果这个高年级的〃学者〃是学文科的，通常要低年级的〃学者〃在规定的时间内写一首十四行诗。如果这个高年级的〃学者〃是学理工科的，惩罚通常是在规定的时间内解数学难题。如果在规定的时间内不能完成作业，这种惩罚性的作业就要加倍。据说，一个低年级的〃学者〃曾创被惩罚的纪录，一天内写了二十首十四行诗。
高年级的〃学者〃惩罚低年级的〃学者〃是很慎重的，因为负责惩罚的〃学者〃也要负责检查完成的作业，如果低年级的〃学者〃不会做，还有责任辅导。这种传统不但使低年级〃学者〃学会了遵守纪律，尊敬师长，尊重知识，同时让高年级〃学者〃有机会承担一些责任和有一些管理的经历。可惜张艮进温切斯特公学时就是四年级〃学者〃了，所以只经历了一些高年级〃学者〃的管理，而没有低年级〃学者〃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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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礼貌养成绅士（3）
张艮到温切斯特公学的第二年，有一次他惩罚一个二年级的〃学者〃做数学难题。那时他十七岁，那个二年级的〃学者〃仅十四岁。他非常吃惊地发现，那个二年级〃学者〃的数学很好，比他十四岁时的数学要好得多。更让他不安的是，他发现每一个〃学者〃都在某些方面特别突出。
张艮在宋顿中学时，几乎找不到任何一个同学在某一个方面比他强，只是在英文和历史方面他佩服他最好的同学麦克。到了温切斯特公学，虽然张艮各方面都比较强，但是他没有任何一方面是最强的。本来，数学和计算机是他的强项，但是艾伦在数学方面的训练要比他好得多，参加过英国的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并且进入了前十五名。另外一个叫梅耶同学，除了生物是他的强项外，他的计算机知识也特别好。张艮自己估计他与梅耶的计算机知识水平应该是相当的，他在计算机知识的理论方面比梅耶知道得多，但是梅耶在计算机编程方面显然比他强。
张艮给我和我太太谈到他的同学时说，他是第一次没有哪一方面比其他同学强，那种感觉不是很好。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有些低一年级的〃学者〃在某些课程方面比他还强。我们告诉他，这应该是好事情，是我们付出很大的代价让他进温切斯特公学的目的。如果他在那儿仍然什么都是最强的话，进温切斯特公学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生活中，一定有些什么是无能为力的，一定有些什么是必须放弃的，但是一定有什么是可以办得到的。只要能客观地认识他自己，制定一个计划，在温切斯特公学的两年内，能够干什么，不能干什么，无论怎么艰难，只要张艮他闻鸡起舞，持之以恒，用自己的汗水和智慧是可能有所作为的。
（三）进餐时一定要坐在有六百年历史的餐厅里，由服务人员负责上饭菜；就餐完后，由服务人员收拾餐具。学校花了相当的费用保持这种正规就餐方式，其目的是要保持他们的传统，另外也是为了让〃学者〃养成好的就餐习惯。
温切斯特公学的育人是全方位的，在〃学者〃学院，〃学者〃们的一日三餐不仅仅是填饱肚子，也是为了培养〃学者〃们就餐的方式，养成一种他们认可的礼仪。
英国人把就餐的礼节（TableManner）看得很重，按中国人的说法是〃吃相要好〃。在英国人的眼中，就餐的礼节和说话的方式同等重要，只要看你吃饭就知道你受教育的程度和家庭背景。我记得在一个电视剧中，一个来自英国北方的军官非常优秀，但是出身于劳动者家庭，在礼仪方面受教育不多，因为就餐的礼节不好而总是不能得到提升。这个故事大概夸大了英国军队上层的这种歧视出身于劳动者家庭的事情，但是也说明了英国社会对礼仪的重视程度。
我刚到英国时，有一次与一个英国博士后和几个博士生到现场参加一个研究项目，中途我们在一个小咖啡馆喝茶。那个博士后请客，每人一杯茶和一个小的蛋糕。他告诉我，要把蛋糕切成两半，抹上奶油，味道很好。听完他的介绍，我开始切蛋糕，他正想阻止我，但是已经太晚，我已经一刀把一个圆蛋糕切成了两个半圆。原来，他们吃这种蛋糕时要横着切，把一个圆蛋糕切成两个更薄的圆片。虽是小事一桩，我的印象却很深。英国人的食品味道不怎样，按中国人的标准，英国食品的味道非常单调，更没有中国的八大菜系。但是英国人进餐的礼节有很多讲究，正是这些小的礼节构成了一种文化。好在在英国我是外国人，有一些礼节和习惯上的不妥之处，他们能够谅解，但是他们也知道我肯定没有在英国受过良好的教育。
在一些更正式的场合，英国人就餐的礼节就更多了。一次史玎森教授和我还有一些他的研究生在一个餐馆吃晚饭。我们要了一瓶红葡萄酒，酒拿上桌后没有马上开瓶，而是由服务员开瓶，然后倒小半杯给晚餐的东道主鉴赏。这时史玎森教授把酒杯握在手掌中慢慢地晃动足足有一分钟，让手掌的温度把酒加热，然后把硕大的鼻子伸进酒杯，深呼吸几次，最后才决定是否要这瓶酒。事后，我开玩笑问史玎森，如果开了酒，把鼻子伸进酒杯，深呼吸几次，最后决定不要这瓶酒行不行。他也开玩笑说，原则上可以，实际上不行，一个绅士（Gentleman）绝不会干那种事情。
第十章：礼貌养成绅士（4）
英国人吃饭很快，并且吃饭没有声音，一边吃饭还一边聊天。我到英国多年了，吃西餐仍有问题。对西餐食品的口味不能适应只是一方面，主要的问题是不能适应他们吃饭的速度和方式，更不用说用起刀叉来远不如像用筷子那么有效。特别是参加会议，就餐时总是有一些要讨论的问题，在这种边吃饭还边聊天时，更是感到力不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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