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兆奎嘻嘻笑着在小黑板一敲:“狗屁成熟不成熟,你画的这些饼哪个熟啦!”
“你得坐稳了,别吓个跟头。”姜海河站起来,按住王兆奎的双肩,“我想把家属宿舍搬迁到雁栖城里去!”
“啊!”王兆奎惊叫一声,也站起来笑着伸手托住姜海河下颌:“我的老天,张这么大嘴,别把下巴闪掉了!”
姜海河一脸认真:“我想了,307住在大山里,连个小镇都不靠,这些军嫂们盼星星盼月亮,好容易盼得脱离了农村,又钻进青龙山,还不如在老家呢,起码老家没这么大的风。和师里、军里的其他部队形成了很大反差。家属院搬到城里,让她们也尝尝当城里人的滋味儿,就业上班问题解决了,孩子也到城里上学,别让干部们在青龙山献了青春献子孙啦。既稳定了军心,又是件胜造七级浮屠的大善事!”
王兆奎一伸大拇指:“有远见,够胆量,不过这可不是吹气,地从哪来,钱从哪出?”
姜海河非常自信地点点头:“先跟你声明,我可不是信口胡说。前些天参加雁栖县人代会,看了雁栖城区的发展规划。东边,就到东街,今后主要是向水库边发展,咱们农场马上就成为了黄金地段。县长书记都跟我说过,打算在潮白河边,多划些河滩地跟我们置换。你别看农场那地方现在荒凉,按发展趋势,过不了几年,那就是闹市区。”
“我琢磨过了,你看。”姜海河拿起笔,在小黑板上刷刷画了个方位图,“我想啊,咱先拣靠水库最好的路口地块儿,这样丁字形盖上两栋宿舍楼,里边圈个大院子占上。宿舍楼的下边和临路的、临水库大堤的围墙,都搞成两层的门面房。来水库旅游观光的人那么多,到时候,这些门面房还不得寸土寸金!现在政策允许经商了,市委市政府星期六放假,让机关干部都到东大桥摆摊儿,目的就是让人们相信国家的开放搞活政策。随军家属来了,一人给一套,卖吃的喝的,卖旅游用品,根本不用再求爷爷告奶奶出去找工作。”
王兆奎高兴地捶了姜海河一拳:“服你老姜了,真能拿到,那没治了!砸锅卖铁这个机会也不能错过。不用想那么远大美好,能把老婆孩子们上班上学解决了,就功莫大焉!”
“家属宿舍搬迁,钱不是不可突破的障碍。”姜海河又拿起笔在小黑板上算账,“地皮不花钱,这一块没问题吧?申请下指标来,计划拨款百分之七十,这一块就有了吧?把京密引水工程占地补偿金用上,百分之十又有了吧?还差二十多万,先从银行贷……”
“玩空手道!”王兆奎抢上来,“占地补偿金都不用,门面房出租或者买断使用权都有进项的,先贷款,后还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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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政委第十一章(4)
“对呀,套儿团长嘛,套他!”
“你这家伙又不来正经的啊!”
王兆奎“套儿团长”的名号,还是几年前在军里开会住招待所得来的。名字贴在门上,女服务员要找他开门,不认识他那个“奎”字,到会议室门口喊:王兆套,谁是王兆套儿!他的搭档老郭也坏,拍着王兆奎答话,这位,是这位先生找套儿!弄得大家哄堂大笑!自此“套儿团长”叫起来了,连师长政委都这么喊他。不过在307也就姜海河敢。
姜海河收住笑:“我是说干这个,你们就都比我有办法,怎么操作,是你跟老金带后勤处去干的事了。”
王兆奎点头:“那样的话,营房里家属院就只搞临时来队招待所,干部战士分开。战士招待所一间半,东西配齐,要有食堂。干部招待所盖成一室一厅的小鸳鸯楼,有厨房卫生间……”
一说到招待所,姜海河突然愣住:“呀,不好,这酒喝得,差点误了大事。”
“天上掉钱,等着你去接啊!”
姜海河抓起军衣往身上穿着就向外走:“向毅的女朋友还在招待所等着呢,我去二连看看,让他们处理好。”
“那是得去,内当家嘛,孩子娶媳妇是大事!”
2
在姜海河和王兆奎“醉酒话宏图”的时候,向毅已经把他的女朋友林芳送到了火车站。
林芳和向毅同一级同一个导师读研究生,比向毅小两岁,算是小师妹。青春萌动的年龄,梁山伯祝英台在封建礼教重压下,“同窗共读三年整”还誓结连理了呢,林芳和向毅上课查资料讨论问题,下课吃饭逛街都在一起,磨出火花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林芳家就在本市,母亲是国家机关一名副司长,早就在张罗他们毕业留京分配的事,把两个人的资料对口送到了外经委。中国对外经济交往的大门刚刚打开,国际经济这个专业自然成了热门儿,本科毕业生都争着要,研究生更是抢手,外经委欣然同意接收。到毕业时,部队在大学招收干部,向毅多年想穿绿军装的欲念又萌发了。可以想象,一场激烈争论自然是少不了的。林芳搬动母亲,说了半天没有拿下,母女俩又请他们的导师出面,刚有点活动气儿,又叫向毅爸爸给搅了,林芳母亲十分不悦。
向毅到部队一年,争夺战一直没有停止。外经委对这个专业对口的研究生很感兴趣,又知道他和林芳的关系,大门一直敞开着,说如果愿意,随时可以去,位置现成。最近,林芳要派到驻欧洲的一个外贸机构工作,又连续给向毅发了两次最后通牒。
恰恰正赶上二连在强化训练,向毅连信也没回。
出国行期将近,林芳不得已找到了大峪口兵营。满怀信心能抓个俘虏带回去,没想到自己反被俘了。
用向毅的话说,她来的不是时候。早来一个多月,正闹情绪,说不定就跟她一起打道回府了。晚来两天,有空陪她逛逛青龙山的风景。明天就比武,也只能委屈她了。见面不到一屁时,就扔在了招待所里回靶场去了。
林芳本来窝了一肚子的火儿,可是部队招待得很热情,金副团长、方副主任嘘寒问暖,一应物什安排得很周全,第二天又派车送她到靶场看了比武。晚上向毅过来,唐副营长、严指导员又一起来看望。不知是没机会还是不好意思,是想通了还是觉得没了希望,反正来干什么的都没说,倒是一个劲地表示支持向毅的选择。
明天就启程去巴黎,要赶最后一班车回城里。严跃新指示让肖洪亮跟向毅一起,用自行车带着林芳送站,并嘱咐一定要送上车。
冬天的青龙山冷得邪乎,旷野里夜风更是凌厉难当。这些兵们室内室外绒衣棉衣,一层一层雄壮得像狗熊都冻得吸溜哈啦,林芳一身羊毛衫一双高跟鞋能不冷?穿了肖洪亮的军大衣凉气还打透到了骨头里,腿脚都麻了。
“谢谢肖班长了,大衣还给你。”到车站月台,她跺着冻麻木的腿脚,解扣子要脱大衣。
团政委第十一章(5)
肖洪亮忙拦住:“不不,火车还有十多分钟才到,你穿得美丽‘冻人’,可不敢脱大衣。我们都习惯了,没事。回头我们排长进城捎回来就行了。”
“他没事,电灯泡子自身就能产生热量。”
肖洪亮知道向毅的意思,诡秘地一伸舌头:“那我去跑跑步,再发发电?”
向毅假意拉肖洪亮:“别,你就亮着吧,多好啊,跟剧场里的舞台灯似的多好,追光都追到站台上了!”
肖洪亮一本正经:“尊干爱兵双八条咱不能白学,不能叫排长犯错误呀!”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啊,母猪当貂蝉。”
肖洪亮嘴凑到向毅耳边:“你是柳下惠还是阳痿呀!”
向毅照肖洪亮屁股踢了一脚:“快滚,别放狗屁了。我们又不是北极熊,这冰天雪地的,有事儿还不冻一块儿去呀!”
林芳说:“你真成野人了,怎么狗咬吕洞宾啊,这么冷,肖班长跟你跑车站不感谢人家,还瞎说。”
向毅一笑:“你以为他什么好玩意儿,讨好我是有目的的,有东西在我手里攥着,他敢不老实啊!”
“理解万岁,理解万岁,说是说笑是笑,良宵一刻值千金,可不敢再耽误你们。”肖洪亮说着跑开了。
等车的人没有不希望车快点来的,但向毅和林芳这会儿心情不一样,恨不得火车狠狠地晚点,恨不得它不来才好。
“实在对不起,老远来了,也没好好陪你,恨我吧?”向毅把住林芳的胳膊问。
林芳在向毅胸前捶打着:“恨,恨你变成冷血动物了。”
“恨这个不怕。”向毅嘻嘻一笑。
“怕什么?”
“怕你最后通牒。”
林芳靠在向毅胸前:“原来还真的恨你,来看看,气消了,男人嘛,就应该有自己的选择,何况你的选择不错。”
向毅揽住林芳:“有这话我就没怕的了。你两年之后回来,部队就恢复军衔制了,站在你面前的将是一个少校军官!”
“谁稀罕你什么校,火车马上来了,你就不能说点儿那……细腻的?”林芳扬起脸看着向毅。
向毅顺势抱住她,狂热地亲吻。
天寒地冻,两个人的唇、脸竟都热得发烫。
“本性回归啦?”林芳喃喃地说。
“回来见面,我要对你实施炮火急袭!”
“喂,排长,车来啦!”肖洪亮在老远的地方喊着往这边跑。
3
送林芳上了车,还没走下月台,肖洪亮就卖上了人情:“咱肖某理解排长吧,主动关闭追光灯。”
“哼,你他妈装得倒像。有个龟孙躲在枕木堆后边见习学艺,以为我没看见呀?”
肖洪亮学着林芳的样儿搂住向毅的脖子:“我这缺口准星前边原来是两个目标的,后来重叠了,其他什么也没看到。放心,咱俩谁跟谁呀,看到什么也不会广播的。哎,咱那个……”
肖洪亮说着悄悄伸手往向毅口袋里掏东西。
向毅一扭身甩开肖洪亮:“去去,甭想好事儿,还不知道你什么玩意儿,给了你,你能闭住你那狗嘴才怪呢!”
肖洪亮一推向毅:“操,你不给我不要了!‘俺胡某讲义气’,为你效劳,‘这小刁一点面子也不讲’啊!”
“以为套近乎我会饶你,三百个俯卧撑,回去给我老老实实兑现,少一个也不行。”
“这有什么了不起,认赌服输,欠债还钱。不就三百个俯卧撑嘛!咱当兵的啥都缺,就是不缺力气。不过,你在悬崖上吊死狗,可有指导员作证,六十个引体向上一个也不能少。”
“早知道,你这矫情小人不会放过报复的机会,以为我怕呀,你们做完我做。”
肖洪亮连忙摆手:“别了你,咱当兵的从来不做小人,更不敢跟当官儿的耍赖。你当官儿的要翻脸做小人不做君子,我们能有什么辙,还是发扬我党我军优良传统,领导带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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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政委第十一章(6)
肖洪亮心里憋了个鬼主意。他想,六十个引体向上可不是小数儿,307团最高记录才六十三个,预计向毅怎么也做不下来。让他在前边做,做不完,就认输丢面子请客,大家也就都省了做那三百个俯卧撑。
向毅不屑地哼了一鼻子:“以小人之狗肠子度君子之腹,我堂堂中国人民解放军向大排长,还能跟你耍赖不成,好,我先做就我先做。”
其实向毅说让他们先做,使的是欲擒故纵之计。他的军事课目不行,体育项目不差,在学校就是数得着的。二连虽然强手如林,单杠、木马、障碍这些军体项目,向毅一直不落后,对做完六十个引体向上信心十足。激得肖洪亮让领导带头,正中了下怀:我做完了,想怎么调理就怎么调理你小子。
肖洪亮回连队集合三排带到了操场,向毅已经只穿一身秋衣秋裤,在单杠底下做预备动作。
肖洪亮指挥列好队,跑到跟前给向毅下达课目:“单杠引体向上,单个教练,连续动作,预备——开始!”
向毅憋了一股劲:堂堂排长,老给你肖洪亮当傀儡,一到训练场全是你肖洪亮说说道道,射击说我眼睛不行,搞战术嚷嚷我屁股大,跑五公里笑话我是秤砣。比武我向毅一项不瓤,单杠在学校就是长项,今天拼拼命,不破记录也得堵上你小子们的臭嘴,这回该把这个乾坤颠倒的局面结束啦!
当兵的没房子没地,打赌输赢就是个面子,但这个面子比房子地值钱,赌起来玩儿命。
向毅前二十个做得又快又轻松,到四十个以后就开始较劲了,强撑着一个一个做到五十三个,实在拉不上去了,吊在那里喘着气。
“排长,不行就算了,五十三个不少啦!别累得好歹的,叫我们没法交代。”肖洪亮没想到向毅能做这么多,害怕自己鬼算盘破产,上来不凉不酸地在旁边上话,给他泄气。
气可鼓不可泄,这小子够阴的。向毅心里暗笑,吊着歇了一会儿,又开始咬着牙往上拉:“五十四,你少废话……五十五……我脚一沾地就叫你狗……你狗日的占了便宜,五十六……”
硬弓之初穿坚破甲,强弩之末不透绵薄,最后每做一个都十分艰难。
向毅又吊在半空晃荡起来。
“排长,没问题,还有四个,坚持啊!”
战士们不明白肖洪亮的用意,见向毅做到五十六个了,都纷纷围上来齐声呐喊助威。
“五十七……五十八。”向毅努着劲只拉了两个,又不动了。
“不算,刚才这个没拉过下颌,还是五十七!”肖洪亮严把质量关。
向毅翻了他一眼:“你……你狗日的作孽吧,要知道,有初一就有十五……好……五十七……就五十七!”
“排长,胜利在望啦,千万坚持住!”八班长苗新没有肖洪亮那么多鬼心眼儿,看向毅抓杠的手在颤抖,拇指已经离开,觉得这样功败垂成太可惜,拳头挥到向毅脸前加油儿。
“滚,你他妈是马屁精,还是做俯卧撑有瘾!”肖洪亮一把推开了苗新,又给向毅泄气,“伟大的排长同志,见好儿就收吧,五十八个够厉害啦!争取主动,自己下来不丢面子,要是硬撑,掉下杠来那可就难看啦!”
“五十九。”向毅没理他,又咬牙拉了一个。
“排长,别听他的,再有五个就是新记录啦!一定要坚持,你能行,破记录绝对没问题!”这时,一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