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地坐起来,看到眼前站着一个只下身松松地挂着条浴巾的男人,一脸淫意地冲着她笑。
身材横竖尺寸大致相等,肚皮胀得肚脐眼子成了个深深的大黑洞。圆圆的大脸像发过了劲儿的豆腐渣团子,丘丘壑壑疙疙瘩瘩。厚厚的两片嘴,一边一道弯弯曲曲的深沟,仿佛是一对大括号,在重点强调那满是茶渍烟渍的大黄牙。硕大的秃头油光锃亮,“地方支援中央”的几根毛几乎数得清。毛发向下大转移,从两腮、胸前一直延伸,和下边打成一片了。
团政委第十三章(6)
杨小珍脑海里突然闪出了电视上看到过的大河马,惊恐地往后躲:“你,你干什么!”
“小姑娘,你这么快就醒过来的啦!”大河马淫笑着,伸出两手向着她的脸包抄合拢过来。
“啊!”杨小珍尖叫一声,从大河马腋下钻过,发疯一样向门口冲去。
门是锁住了的。
大河马嘻嘻笑着上来,从后边抱起杨小珍:“嘿嘿,小姑娘,没事的啦,我会很温柔的啦!”
外国的月亮不比中国的圆,美国的伟哥可比西门庆用的金枪不倒管用多了。吃过了量的大河马早就浑身燥热急不可耐了,呼呼喘着粗气,抱住杨小珍,死命地往床上拖。
杨小珍拼命挣扎,大声号叫,但终究气力不逮,被大河马死死地压在床沿上动弹不得。大河马动作非常熟练,压着腿按着手,头钻进她的上衣,使劲往里拱,把扣子一个一个绷掉,又回过头来用牙咬开她的腰带。
经过这一阵扭打反抗,杨小珍身上大汗淋漓,脑袋也开始由下意识转为了真意识了。心想,屋门锁得紧紧的,窗子遮的严严的,衣服被剥开,腰带被咬断,硬犟是犟不过这头大河马的,再反抗也是枉然。
她急中生智,停止挣扎,声音也缓和了:“好了,不跟你闹着玩啦,你放开,让我先上个卫生间。”
大河马正纳闷,加量给她灌了特效药怎么不管用啊,疑心是不是走私来的假冒伪劣产品。一听这话有了数,心说,到底是进口货质量好。在这地方,一个乡下丫头,敞胸露怀的,量你跑不出去。
他放开手,嘻嘻笑着起身,拉起杨小珍:“好的好的,就是嘛,大家一起开心的啦!”
杨小珍顺手把里屋门带上,冲向外屋门,发现也是锁死了的。立即折回身,推开窗户,登上茶几纵身跳了下去。
大河马追出来一看,傻眼了,再怎么有权势,出了人命也害怕。赶紧打电话喊老板来处理,匆忙穿上衣服溜走了。
老板早知道杨小珍是离家偷跑出来的,先找到辛媛媛,拍给她一万块钱,条件是悄悄处理掉了事。辛媛媛不答应也不行啊,何况白得一万块钱。
没想到杨小珍真命大,从四楼跳下去竟没有死。
这个4018大套间,是借“司令要发”吉利的谐音,专门给有权势和肯出钱的贵客准备的密室,所有设施都是特殊装置。地处楼房的最里头,楼下是锅炉房。杨小珍从四楼跳下去,也就是两层多的高度,恰好锅炉房顶又是石棉瓦搭的,缓冲一下儿,摔在了煤堆上。
下去一看,人还有气,赶紧送医院抢救。
人没醒过来,检查结果就出来了:重度脑震荡,左小腿骨折,浑身水肿。
老板一听死不了人,有了底数儿,马上大光其火儿,揪住辛媛媛大骂她办事不牢,坏了他的事。命她好生把人看住,做好工作,出院了要向贵客赔礼道歉,高高兴兴地服务,挽回影响。
4
肖洪亮没进过歌厅,里边什么样子,什么规矩全不明白,只有跟在向毅后边看眼色行事。
向毅装出熟门熟路的样子,进去直接点了个辛媛媛服务。
“辛媛媛今天没在,去医院看护她妹妹了。”领班被唬住了,以为是辛媛媛的熟客,指着跟过来的几个小姐,“这里的妹妹们都不错,哪一个不比辛媛媛嫩啊,另挑个满意的!”
“她……”肖洪亮一听辛媛媛在医院看护她妹妹,立刻就急了,上前要问话,被向毅拉住。
这个地方可不是在战场上,直来直去要砸锅的。向毅掐住肖洪亮胳膊,油嘴滑舌地对领班说:“这大概就是‘绿豆’的魅力所在吧,对了眼儿,谁有办法,辛媛媛在白鹭美发的时候,就把我这老乡给黏得三步之外不知有芳草啦。辛媛媛明天能回来吧?”
领班一听底细这么清,更相信是辛媛媛的老关系了,完全解除了敌情,凑到向毅耳边小声说:“那说不定,下午她妹妹出了点事儿,摔坏了腿,恐怕得几天。”说着拉过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这个也是辛媛媛的妹妹,辛荣荣,刚来一个月不到,才十九,多水灵啊!”
团政委第十三章(7)
“老乡哥哥好。”辛荣荣朝两人点点头。
情感这个东西是魔鬼,往往使人的聪明智慧打折扣。在战场上经险恶见生死都从容不迫的肖洪亮,一听说杨小珍出事,沉不住气了:“怎么?摔断了腿?住哪个医院?”
“嘿,你个大傻帽儿啊,说你痴情还真来劲儿了,爱屋及乌呀?连人家妹妹都关心上啦!”向毅又赶紧打圆场,油腔滑调地奚落肖洪亮,“多情公子除却巫山不是云,风流妹妹何处青峰不可栖。哼,逢场作戏的话你也信,见了面人家还认不认得你都难说!”
说着向肖洪亮使个眼色。
“媛媛不在,我不玩了。走,改日再来吧。”多情公子心急,拉上向毅就往外走。
刚一出门,肖洪亮转回头就跟向毅瞪起了眼:“你怎么回事,不让问,怎么知道小珍在哪?”
“搞战术你狗日的能,踢我屁股,到了社会上啊,你他妈呆鸟一个,就得我来揪你耳朵啦。”向毅推着他紧走几步,压低声音,“这里边道道儿深啦,问不得,一问毛了,准找不着。”
“那到哪儿找去呀!”
向毅沉吟了一下:“摔断腿……骨伤,肯定住西街医院,那是骨伤专科,离这儿又近。走,西街医院。”
两人到西街医院门口,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向毅在门口买了一束花,拉着肖洪亮往里走:“得快一点儿啦,再晚了到女病房乱窜,人家该当流氓抓起我们来啦。”
来到六楼的骨科女病房,两人隔着门玻璃一个一个房间看。肖洪亮在五号病室发现了情况。
床上病人打着石膏吊着腿,旁边一个女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肖洪亮心一急,要往里闯,被向毅一把拉住。拽到楼梯口,向毅两手捧着肖洪亮的头就使劲摇晃。
“你干什么?”
“听听响声,我担心你狗日的脑子进水啦!”向毅黑着脸训道,“我真怀疑,你战场上那个二等功是真是假!往里一闯还不全砸呀!”
肖洪亮自知理亏:“你说你说,听你的。”
“你就当是执行一项侦察任务,里边人跟你没关系,别心急乱方寸。”向毅把一沓钱塞进肖洪亮上衣口袋,“旁边看电视的,无疑是司锦华,你在楼梯这儿等着,我想法把她引开。看我们一进电梯,你立马儿行动,背杨小珍走。坐电梯到二楼再走楼梯,出了大门,立刻打出租,直奔广州,明天早晨在咱们送材料的转业办门口见面。”
向毅回到五号病房门口,轻轻敲了两下。
看电视的女人开门,一脸惊奇。
向毅语气夸张地喊:“哎,辛姐,你不认识我了吧?”
“你是……”
“对呀,我夏江啊,在白鹭美发我们就认识的嘛。”
司锦华蹙着眉打量向毅,搜索不到这个夏江的记忆。
“辛姐不记得啦,咱们老乡啊,还有郭兰兰。现在我和兰兰处对象呢,今晚上,我们在对过烩面馆儿吃饭,想叫你一块儿,到天马一问,有个叫辛荣荣的,是你妹妹吧,说你在医院看护病人。兰兰一听你这儿有人住院,怕你急着用钱,叫我跟她来还你钱的。”
司锦华转念一想,有人送钱来还不是好事儿嘛,管你是夏江还是瞎讲,不是假钞就行:“哎呀,这姐们儿真是的,谁跟谁呀,说了不急的嘛,还跑这么远拿过来。她人呢?”
“怕吵着病人,她在楼下等你。”向毅恭敬地把花束递过去,“谁住院啊?没事儿吧?”
“一个亲戚,没事儿。”司锦华接过花束,望着床上的病人犹豫。
“吊这么高,看来伤得不轻,走不了路吧?”向毅关切地问,实际意在帮司锦华下决心。
“走,我们下去。”司锦华点点头,把花放在床边,出来把门关住,“要找兰兰算账,搞对象也不跟我说。”
向毅领着司锦华坐电梯下了楼,当然看不到郭兰兰。
向毅假装焦急地喊着四下找了一番,估计肖洪亮该下来了,没好气地埋怨:“咳,说好了在门口等的嘛,这个急脾气,准是怕我找不着,她也上楼去了,要不我们上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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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政委第十三章(8)
两人又坐电梯上到六楼。
一出电梯口,向毅见五号病室的门大开着,知道肖洪亮事已办妥:“看,门开着,是上来了,辛姐,你们姐儿俩先说着话,我去趟洗手间,马上回来。”
在发廊里歌厅里周旋肖洪亮不行,干这种事情是长项,时间卡得正好。向毅和司锦华一进电梯,他就进了病房,也顾不得说什么,背上杨小珍就下了楼。到一楼,探头一看,两个人又进了电梯,一溜烟儿地出了大门。
司锦华进屋,发现病床上没了人,喊夏江也没人答应,才知道被夏江的瞎讲骗了。
这时候,肖洪亮带杨小珍已经坐上出租车,奔广州走了。
杨小珍的脑震荡看来不轻,时昏时醒,不停地呕吐。又经过这一通折腾,绷带也掉了,石膏也散了。
向毅和肖洪亮会合后作了难。人是救出来了,下一步怎么办?从杨小珍的病情看,急需马上在广州住院,可是钱没有,时间也没有。出来的时候,哪里预计到这个情况,大家倾其所有凑了五六百块钱,花销这几天了,交押金都不够,就是钱够,也没工夫陪床呀。送回老家不行,救出了虎口还能再推进狼窝?杨小珍也坚决不干。带回营房更不行,明摆着,杨小珍家里和司锦华都会想到来部队找肖洪亮,弄得沸反盈天,那就给部队惹了大乱子。
两人把昏迷不醒的杨小珍放在一个水泥管子里,转开了圈子。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靠他们两个的小聪明已经玩儿不转了。
向毅是干部,担起了主心骨责任:“走一步说一步,回北京!送到我导师家里先落下脚。你看着小珍,我去买票,给指导员发加急电报,让他务必亲自到车站去接,见面再商量看怎么办。”
5
严跃新到站台接到人,吓了一跳。
肖洪亮背上的人昏迷着,打着石膏缠着绷带,石膏碎块儿不住地往下掉。向毅和肖洪亮更是惊人地狼狈——前襟后背满是白乎乎的呕吐物,蓝西服都成了花衣裳。
带回了杨小珍,接到电报严跃新就明白,但这种惨状是怎么也没预料到的:“怎么回事儿?”
向毅简要地跟严跃新说了几句,急匆匆要跑:“你们带她出站,我出去打个车在出站口等,先到我导师家里落下脚再说。”
严跃新一把拉住向毅:“不行,不能走出站口,背着个人目标太大,万一有人追下来麻烦。你们把人带到行李通道口那边等,我去找个熟人,用行李车推出去再想法打车。”
肖洪亮背着杨小珍到行李通道口,严跃新也带车赶到了。一上车,严跃新对司机说:“到雁栖!”
“回雁栖怎么办?”向毅问。
“先送258治伤。”
“那不行,不能给团里添乱。”肖洪亮说。
严跃新眼一瞪:“都不用说了,听我的。”
到258医院,严跃新带着直接把杨小珍背到了张宁办公室。
张宁一听原委,看了看昏迷的病人,立刻火了:“你们胆子也太大了,脑震荡、水肿都这么厉害,三天不用药啦,这要出人命的。石膏也全折腾散了,这腿还要不要啦!”
向毅怯怯地说:“我们哪懂,只想着把她救出来了。”
张宁拉开抽屉,拿出一个信封袋子扔给严跃新:“小严去办住院手续。”又转向肖洪亮,“你们背上她跟我来,先做CT、脑电图检查,然后到外科手术室重新固定。”
检查、手术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张宁才出来。
“怎么样?”三个人迎上去问。
“还算好吧,腿已经重新固定了,大事不会有。脑震荡临床反应强烈,但看片子和脑电图没太大问题。昏迷呕吐,可能跟这几天折腾和停药都有关。我已经下了医嘱,送到病房马上输液,用上药观察。”
“住院……”肖洪亮迟疑地看着张宁。
“人都这个情况了,想不住院也不能放你走啊。”张宁说。
“那,那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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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政委第十三章(9)
张宁明白他的意思,也很理解,他是怕给部队造成影响,怕住院一应花销无法筹措。白了他一眼,往回走着说:“人命关天,什么时候啦!真想象不出,这么婆婆妈妈的,战场上你怎么就成了英雄的!小严跟我来。”
严跃新跟着张宁进办公室。没等张宁说话,严跃新先说:“嫂子,这事儿可不敢跟姜政委、马主任说啊!”
张宁嗔着脸冷笑:“你长能耐了啊?”
严跃新不好意思地说:“有能耐还给嫂子添这么大麻烦。”
“你们政委不知道这事?”张宁问。
严跃新看了张宁一眼,又赶紧避开,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我的兵,遇到这样的事,我扛着呗。”
一看严跃新的神情,张宁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哂笑一下:“你扛?你怎么扛,看病好说,看完病你怎么办。”
“走一步说一步,看好病再说。”
“看病好说,我说的是后边局面怎么收拾。”
严跃新坦白地说:“到站台上,我一看他们那狼狈样子就傻了,只想着找嫂子先看病。后边的事还没想。”
张宁非常同情肖洪亮和杨小珍的遭遇,赞叹他们的笃情笃义和抗争精神,甚至内心里生出了同病相怜和自愧不如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