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鲜爽朗地笑笑：“原本想，手里握着杀手锏，不管你兵力摆在哪个方向，只要一到位，瘫痪了你的通信，还不是想怎么打怎么打。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要说啊，你这仗能打赢，劫持记者坐着摄像车检阅我行军编队的那个连长，应该有一半功劳。要不然你怎么也来不及！”
姜海河说：“我们秦师长当场表态，给他记二等功啦！”
老鲜摆着手：“二等功算啥，秦师长也太抠啦，没有谁指示，侦察我进攻方向，捣毁我炮兵阵地，这样的连长哪找去呀！要在D团，我立马提他当营长！哎，还有，通信瘫痪，你们拦头斩尾中间插的部署是怎么组织的？雁栖河一公里的大喇叭口怎么就敢放一个步兵连防守？”
王兆奎指了指姜海河：“第一回合，你就把我调到山上乘凉去了，到第二回合，就全是我们政委的活儿啦！”
老鲜这家伙说话就是直率：“我跟隋团长说了，最大的失误就是没有重视姜政委这个幕后人物。只研究了前指总指挥和团长，对这个内当家的连名字都没搞对，还以为是江水的江哪！当时我一听，江海河这名字，三个字都带水，以为也是水货哪，就没拿着当回事儿。常言道，一年四季常吃姜，不用医生开药方，要知道是块老姜，还敢马虎吗！”
姜海河腼腆地笑笑：“本来就是水货嘛。其实后边的仗，我们陈副团长成了总指挥，一直到最后总攻，连我们王团长都听他指挥了。放你的坦克突过雁栖河，说实在的，要是我，还真不敢冒这个险，我的命令是预备队全力在雁栖河阻击。”
老鲜佩服地点点头：“兵敢以我为主，将敢以我为主，这就是部队素质，就是你这一仗打赢的原因。”
团政委第十七章（1）
1
307团有名的训练专家当后勤处长，很多人不理解，但姜海河、王兆奎思想很统一。他们认为，脑瓜够用干什么都行，有个硬邦邦的大管家，团长政委省心省大发了！
这不是，就是吃饭间的一句话，涂料厂在农场的山坡上办起来了。
县委书记赵明成一搭话，小唐带大唐找到光华化工厂厂长老唐，大唐老唐一论，嘿，祖先都是山西翼城，都是安徽滁州分支，按族谱两个人还是平辈，一下就近了。这个唐厂长够意思，对族弟鼎力相助，连启动资金都给垫上了，不到半个月就出了产品。紧接着，唐厂长又出面邀来化工圈子里的权威，召开了产品鉴定推广会。当场试验，涂在墙上雪白锃亮，水洗火烧，用布一擦不留痕迹，鉴定会上就订出去了不少货。
王兆奎和姜海河一直忙活演习，没顾上去，今天被拉过去一看都乐了。
这哪里是什么工厂啊！农场放工具的两间屋子当了原材料库，摆着一排排的大桶。库房门前一个斜坡就是“生产线”，把各种原料按配方比例装进包装桶里，密封起来往下一滚，产品就出来了。
成品库是临时搭起来的石棉瓦棚子，还没用得上——斜坡下边停着一辆卡车，滚下一桶装一桶，说是买家急等着要货哪！
姜海河感慨地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一点也不假，化工产品其实就是个配方，研究出来就是暴利。”
“两间破房一个坡，几个大桶一辆车，不占兵力不打本，一天滚它一万多……”王兆奎得意洋洋地拍着手数快板儿。
唐志国说：“不跟团长政委吹牛，半年内我给你们交八十万。”
王兆奎一拉唐志国：“你不能说，政委这家伙看到来钱的路，又要有什么非分之想啦！”
姜海河当胸给了王兆奎一拳：“知姜某者，莫若套儿兄也，回去马上运作，实施我们改造营房既定方针！今年要办成两件事，新建连队伙房、搬迁家属院，报告回去就往上送，等批下来，力量积蓄也就差不多了。”
“没问题，老王全力以赴。走，去看看家属院搬迁位置。”
“今天不去，你还是上山去看训练吧。二连在农场劳动，我想去找向毅聊聊。”
在来农场的路上，姜海河已经跟王兆奎说了，向毅女朋友要吹。三四个月没音信，星期天回城里去看未来的丈母娘，迎头吃了个闭门羹。门没让进，礼也没收，直接告诉他，林芳已经在法国定居，后边的路各走各的吧。
姜海河一提起，王兆奎又发了一通无名之火：“过去找对象，一军二干三工人，现在一钱二钱三还钱，都他妈向钱看不向前看！谈恋爱、找对象，有点像工程招标，以钱为标准。你说，硕士文凭、连长职务，这标码可以啦，硬是不中标！向毅这样的找个老婆都这么难，今后兵营改寺庙，都当和尚得啦！”
“我看向毅情绪还可以，还没你激动哪。林芳母亲说，不愿意女儿再忍受这种长久的分离，无尽的等待，孤独的煎熬。”
“这个老处女，什么司级干部，我看连咱司机的水平都没有，纯粹心理畸形。”王兆奎说着情绪又激动起来，“我们当兵的就不是人啊，你我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鲍廷玉、程新生都快四十不惑了，不是还在分离着、等待着、煎熬着！难道分离、等待、煎熬就该属于我们？当兵的是没有感情还是不懂感情？”
“都不是，当兵的都是至情至性的汉子，情感比谁都丰富。人的关注点不一样，因为当兵的心里，有比这更重的东西。”
“我怎么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旱旱死，涝涝死，分离、等候、期盼，倒是别有一番味道。《毛主席语录》，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有点起伏波澜，省得死水一潭，臭了。”
姜海河似有感慨：“分离、等候、期盼，更能保持爱情的新鲜，享受思念的甜蜜，体味相聚的珍贵。天天热恋，月月牵挂，年年一个新婚，见面连吵架时间都没有。享受这种精神快乐，咱们当兵的得天独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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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政委第十七章（2）
王兆奎也来了感慨：“咳，这也算从实际出发吧，当兵的讨老婆千万记住三不找：太漂亮的不找，招是非，早晚有麻烦；高门大户不找，拿你当拖鞋，进了人家门就算判了无期；娇滴滴的林黛玉不找，太闹心，一辈子别想干事业。”
“真叫肖洪亮说着了，法国‘笆篱子’里跟中国大地上长出来的东西不一样。这就是思想文化的差异啊！等着吧，随着人们观念的改变，今后这样的思想工作少不了。”
王兆奎愤愤地说：“你跟向毅说，别在太意，志不同则道不合，这种眼眶子浅的女人，她找回来咱还不要她哪！天涯何处无芳草，不信天下的姑娘都这么浅薄，就没人理解我们当兵的汉子！”
2
第二天，姜海河带着方广明去了雁栖县城，他还有一个急于要办的事。
子女进城上学的事解决了，可是团里没有大轿子车，后勤处弄了两辆破解放，焊上条凳，早出晚归接送孩子们上学。夏天好说，挺凉快。一进入冬天，青龙山的风天天逞威，火力正旺小伙子还冻得龇牙咧嘴哪，七八岁的孩子天不亮出发，天黑了才回来，坐在大卡车上哪受得了。十多公里下来，一个个冻得脸像紫茄子，脚走不了路。
姜海河去年就看着心疼，想今年入冬前怎么也要想法解决。演习进行得这么紧张，心里也一直没放下。
他想到了学校旁边铁十六局的一栋临时房子。
中铁十六局第五工程处在这里修大秦铁路，工程结束，人员大部分已经撤走，指挥部办公的两排临时房子只有一两个人留守。他琢磨，能不能借过来几间，正好有演习保障D团置办的一些床铺家具，团里再补贴一点，家长拿一点，就近解决孩子们吃住，省得孩子们一天两三个小时浪费在路上，还挨冻遭罪。
“以前跟中铁十六局没有联系，房子归属、怎么处置一点不掌握。这事情悬。我先摸摸情况，你政委贸然出面碰个钉子，多难看。”方广###里没底。
“看见孩子们冻得紫溜花光的小脸儿，我就想，都是部队子女，城里的孩子两三岁进幼儿园，大了上最好的学校，比起来，咱山里部队的孩子们太苦了。只要能给孩子们一个平等的起跑线，别说丢面子，磕头作揖咱都干。”
“家属院搬迁不是批下来了吗，实际也就是一个冬天的事儿。”
“可不是一个冬天的事儿。搞就搞得像回事，要办一个干部子女辅导站，学生们集中吃住，选派几个文化好一些的家属，负责接送，负责督促辅导孩子们做作业，就跟寄宿学校一样。省得家属揪心，干部们分心。现在把架子搭好，人员东西配齐，家属院搬迁了一转移就行。”
“这要办成了，对稳定干部思想十分有利。”
“干部们都生活在现实社会中，不能光要求他们一心扑在部队建设上牺牲奉献，光责备他们不安心，除了加强思想教育，还得给他们解决实际问题。这就是政治工作，这就是当政委、当政治处主任的重要工作内容。”
“办实事需要花钱，我们想办，要有团长政委支持才行啊。”
“政治机关是党委的办事机关，要出主意抓落实。摊上王团长这样的军事主官儿，是我们政委、主任的福气。”
“我们还有个想法，恐怕要花些钱。”
“是不是家访教育的事？”
“对。由地方送来的这一批兵，有些兵员质量不太好，军务股挂号的‘五朵金花’差不多都是这一批的。我们想借助地方、家庭的力量，采取‘走出去’走访录像，‘请进来’亲人讲课的办法进行教育。”
“非常好。差旅费我给你们出，外事办的摄像机也给你们用。把家乡的变化，政府的政策，亲人的希望嘱托带回来，给战士们放放，这比我们讲多少课都管用。‘走出去请进来’，本来是个很好的教育形式，让一些人搞形式主义弄俗气了。我们不给谁弄什么样子看，扎扎实实搞，效果肯定差不了。”
团政委第十七章（3）
车子到中铁十六局门口，方广明还是把姜海河拦在车上，自己进去敲开一个办公室的门：“请问，留守的负责同志在吗？”
坐在办公桌前的一个人站起来，见方广明是位军人，热情地招呼：“请进，你有什么事？”
“我们是大峪口兵营的，想找……”
“是307团吧？政委是不是姓姜，姜海河？”
“对，你跟我们政委认识啊！”
“那是我的教导员，正准备去找他哪！”
“那太巧了！”方广明好兴奋，扭头往外跑。
“教导员！”姜海河一进门，对方惊喜地上来抓住他的两只手：“呀，是教导员！”
“你是……”姜海河没反应过来。
“教导员，我可不会忘记你！”
“你是205团三营的？”姜海河马上想到了，叫他教导员，肯定是他在R师205团三营代职教导员时的部下。
“八连八班长桑金元。”
“噢，想起来了，你不是到铁道部了吗？”一说名字，姜海河想起来了。他在205团三营代职那年，地方在部队招收一批退伍兵，营里只给了两个名额，还都是带了帽儿下来的。姜海河坚持让退伍兵公推，从表现最好的兵里面选。桑金元是训练骨干，比武立过二等功，得了个满票，本来已经退伍回了四川老家，又给追回来，分配到了铁道部。作为姜海河来说，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但作为一个兵来说，一下子就改变了自己的人生际遇，“我可不会忘记你”这句话确实是发自内心的。
“是啊，我开始去了铁道部，后来调到十六局管理处。”桑金元高兴地忘了往里让客人，使劲攥着姜海河的手，“哎呀，找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你。”
“桑处长，让客人坐呀！”旁边另一个人张罗着倒茶。
“教导员快请坐。”桑金元这才想起，拉着姜海河往沙发上让，“这么多年一直在甘肃、四川那边，前天刚到，听说演习打胜仗的团政委姓姜，一猜准是你，正想办完事看首长哪！”
“别老首长首长的，你也处座了！”姜海河坐下，“干得不错啊！”
“还不是当兵跟首长们学了点东西。”
“哎，你是四川江津的对吧？正好，在部队学的，你还得还给部队。我们团地方送的一批兵，都是你们江津、合川、灌县的老乡，请你做个现身说法，给我讲一课。”姜海河说着转向方广明，“这可是个年年评为优秀的士兵，给你们找了个好教员。”
“那没问题，兵对兵，老乡对老乡说话管用。两三天我处理完这里的善后事宜，马上找教导员报到。”
“什么善后？处理这些房子？”
“对，还有幸福桥边上那片简易房。”
姜海河一听兴奋了：“我可正是为这事来的，你这房子是怎么处理法？”
“教导员什么意思？”
姜海河把他的设想说了一遍。桑金元感慨地说：“哪个部队摊上教导员你这样的领导，简直是福分！”
“别说没用的，说房子我怎么能用得上。”
“这块地儿是杨河村的，当时签了使用四年的合同。现在不用了，他们还坚持按合同办，要四年租金，正在交涉。”
“那好了，后边一年多租金我来出，房子给我用。”
桑金元说：“我们这里倒没事儿，问题是转给你们，杨河村干不干。谈了一次，他们很不好说话的。”
“咱一层一层说，先说你这里，怎么样就交代得过去。”姜海河很自信，“跟你们外地人，财大气粗的铁路局，杨河当然能占多少便宜占多少啦，我们是邻居，好说话。”
“我们在各地都这样，房子带不走，床铺桌椅，几千里拉走还不够运费钱，只想早处理，省得留人看守。跟杨河交涉，也就是想用房子、家具顶些租金，少出个钱嘛。”
“一年租金多少？”
桑金元爽快地说：“这你不用管了。给部队办好事我们也该出力，所有办公、取暖、住宿设施都是你的了。跟杨河也没多少关系，后一年租金我一交，你们住的就是我的房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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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政委第十七章（4）
“那谢谢了。不过杨河的工作也得做，好处也得给他们一些。毕竟是我们的邻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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