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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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间大道-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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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既是相互间的信任和支持,又是某种意义上的责任心。改革开放以后,窑场的砖瓦生产供大于求的时候,王国庆完成干休所的基建任务,被调到莱阳145医院任教导员。听说医院要盖手术大楼,宫学斌便找到他,拐弯抹角地道出眼下砖瓦销售的难处。王国庆二话没说,当即找到营房助理员王振友,两人费了好多口舌,终于说服院方领导,整栋大楼的砖瓦供应,全归宫学斌的窑场。
  宫学斌朋友资源的矿藏品位很高。转过年来,王国庆又被调到济南军区后勤部第二干休所,专门负责筹建工作。抓住能为朋友帮忙尽力的机遇,他更是当仁不让。由此,第二干休所一栋栋楼房,包括砌围墙,建小棚,甚至垒花池,那一砖一瓦,又都出自他宫学斌的窑场呢!
  有人说,朋友在社会上是一种资本,应该注意珍惜和节约,不应该漠视和浪费。曾有好几次,宫学斌到医院办完事正赶上吃饭时候,王国庆连拖带拉地把他叫到自己家里,让家属炒菜喝酒。一盘辣炒小鸡,一碟油炸刀鱼,鸡头鱼头的,宫学斌总是先伸筷子抢着吃。王国庆硬是不让,宫学斌就撒谎说:“老弟呀,鸡头鱼头有嚼头,你三哥脾气怪,就好这一口哩!”以至时间长了,他们夫妇还真认为这是他的嗜好呢!所以每次留宫学斌家里吃饭,两个人都争着往他碗里夹鸡头和鱼头。
  还有人说,朋友是自身的一种财富,但财富是需要不断积累的,更需要不断巩固和加强。就像一盏油灯,只拨弄灯捻照亮自己,不注意加油是不会亮得持久的。一天,宫学斌和卸任了工交办主任、已经承包镇办钢窗厂的宋乃红到城里办事。临近中午饭时,迎面碰到饮食公司经理刘国清,以及莱阳住宅公司书记张树林,他便按多年形成的老做法,邀他们到距饭店不远的王晓东家吃饭。王晓东何许人也?正是张树林的搭档、莱阳住宅公司尚无经理之下的主持工作的副经理呢。
  改革开放之初,县城的宾馆饭店还很少,所谓的雅间也不多,大家嫌在大厅里吵闹得慌,有时同事或朋友相聚,都习惯在家里设宴款待。因此,面对四位熟人的蓦然闯进,王晓东并不感到惊奇,他边吩咐老婆沏茶倒水,边挽起袖子亲自下厨。宫学斌也闪身溜进来,把不知什么时候在饭店买来大包小包的猪头肉、炸小鱼、煮大虾等等现成的菜肴,帮他摆好盘,装成碟,再一一端出上到桌来。
  这天中午喝的酒,自然还是宫学斌买来的莱阳老白干。大概一次次让人家掏腰包,被视为做东的王晓东实在不过意,他声称老白干不好喝,硬是拿出自家珍藏的广州产的稻米曲来让大家喝。席间,宫学斌见王晓东三四岁的儿子王睿,绕着酒桌转来转去,便从盘里夹个大虾往他手里塞,懂事的小家伙拿眼瞅着爸爸,一双小手直摆,连说:“俺不要,俺不爱吃!”
  宫学斌心头一热,埋怨王晓东管教太严,孩子连个大虾都不敢吃。正当王晓东支支吾吾强辩时,大家发现王睿已在厨房大口小口地偷吃,都忍不住笑起来。笑过了,吃罢了,宫学斌瞅个空子到饭店买来一斤大虾,独自悄悄交给孩子。这并非通过孩子讨好大人。他认为,朋友之间,你来我往的,任何一件小事都值得去做,而且要诚心诚意,专心地去做。只有这样,才称得上朋友。
  这次小聚,宫学斌直言相告了窖场营销的困难,王晓东也真是个仗义之人,打这以后,莱阳住宅公司每年60万块砖的需求量,不用窑场上门推销,谁也别想揽过去。其实,住宅公司坚持全部用宫学斌窑场的砖,并非一顿饭和一斤虾的事情。早在前几年砖瓦紧俏时,王晓东每次求购,宫学斌从未驳过他的面子。有时实在太紧张,但只要张张口,最起码也批给1万块砖。这个情明摆着,有来无往非礼也,他王晓东知恩图报,不会做也不能做过河拆桥的事儿。

第四章 最后的突围(5)
不过,一旦发现砖瓦质量存在问题,就是再硬再铁的关系,也另当别论。烟建二工区主任胡乃国与宫学斌平素关系最好,我用砖你供砖,来来往往,都像亲戚一样走动了。但是,在工区承建莱阳肉联厂的时候,材料员盖文贤发现窑场送来的20万块砖,有的平面不平,有的还夹杂着石头,便向他们的主任做了汇报。胡乃国毫不客气地对宫学斌提出退货。
  说退货就退货,央告的话宫学斌一句没说,人生最重要的价值在于克制自己本能的冲动,他立即带人将砖拉回窑场,沙子过筛似的,一块块分拣。坏的留下,好的出场,一丝不苟。
  这件事情过后,就砖瓦的质量问题,宫学斌停工停产,杀鸡执牛耳,专门召开了窑场全体干部职工大会。会上,握惯了锄把子,已经养成游击习气、懒散作风,依然还是一头高粱花子、两腿泥巴的农民百姓,第一次在脑海里产生质量意识,第一次把“质量就是生命”深深地融进血液。
  “谁砸窑场的饭碗,窑场就砸谁的饭碗”以及“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这两条直言不讳、带有警告性质的大字标语牌,明晃晃地竖在工地,当时就是宫学斌提出来的。
  快马还需再加鞭
  人生如棋,高手博弈,须先确定战略。做企业也是如此,要分析盘面大势,犹如炒股,大盘好了,个股赚钱不难。所以,看大势、定大局,显得尤为重要。上世纪80年代初,中国经济全面复苏,日新月异,形势逼人,宫学斌不敢不加倍努力,快马还需再加鞭。
  张治国和宫建民率人自北京郊区学成归来,没有辜负宫学斌的期望。他们打破漏粉条和做粉丝的传统手工操作,为实现机械化或半机械化,在一无图纸、二无经验的情况下,自己动手,自行设计,什么切碎机、搅拌机和打糊机,该开发的开发,该改装的改装,鼓捣来又鼓捣去,昼夜不歇,耗尽心血。铸造铝合金离心筛,因为没有设备,自己加工不了,就三番两次地跑栖霞,请行家里手帮忙。
  生产腐竹是从南方引进的新项目,但只有项目,没有设备。从表面看设备也没有多复杂,只要一口加热豆浆的大铁锅就行了。其实,什么事都看着容易,做起来难。那加热的大铁锅是双层的,层与层之间的连接,必须用手工钻出许多的孔和眼,再一一用螺丝拧紧把牢才行。钻孔凿眼是个苦活累活,一人一把钻,双层的大铁锅一天只能钻三个眼。腐竹厂一开张就计划上三口锅,按设计规定需要钻1000多个眼呢。这活儿派给了三个小青年,试想,那得出多大的力,要多少天才能完成啊!
  刘元晓就是这三个小青年中的一个。1973年,中国出了个“白卷英雄”张铁生。那个秋天,他糊里糊涂考上了高中。高中一毕业,就在村当了赤脚医生。四年后应征入伍,又在部队干了四年卫生员,总共八年的轻体力劳动,自由自在,复员后刚到窑场就干这又苦又累的活儿,他刘元晓哪能受得了?一天熬下来,双手磨起了豆粒大的血泡。
  为了摆脱繁重的体力劳动,当然,也是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刘元晓找来一块长条木板,两人压着三个钻杆,一人操钻,这样三人组合,既省力,速度又快。最终,他们比规定时间提前一个多月,保质保量地完成了双层大锅的制作。这一小小的发明,在不经意间,被宫学斌悄然记在心里。
  宫学斌悄然记在心里的人,还有本村的侄子宫建民。他没想到实现机械化或半机械化生产粉条和粉丝,速度是那么快,而且质量是那么稳定。在一次次的创新研制和机械安装调试中,他还意外发现了宫建民的组织和指挥才能。“好汉在嘴上,好马在腿上。在外学习不到半年,要说有说的,要做有做的,他是个人才哩!”宫学斌私下里对幕僚们吹这样的风,也是他通常重用提拔人的前奏。
  说来也怪有意思的,窑场既烧砖制瓦,又生产粉条、粉丝和腐竹,至今还没有一个概括性的企业名称。有段时间人们曾起名“莱阳农副产品加工厂”,但这样叫却又难能包括烧砖制瓦。最终还是约定成俗,因为宫学斌是窑场书记,统领一切,大家已经习惯窑场的称谓了,愿叫就先这么叫吧,也没谁去计较的。不过,到了1984年,窑场的各种经营像发酵的面团,日渐膨胀。为了科学管理,规范制度,宫学斌破格提拔宫建民任窑场场长,并同时分工董永寿任粉条粉丝厂厂长,刘华腾任腐竹厂厂长。。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四章 最后的突围(6)
窑场已经形成三足鼎立的格局,三个厂长走马上任,各就各位,各负其责,你追我赶。宫学斌大权独揽,慧眼识珠,用人不疑。由此,继往开来,政通人和,整个窑场正气升腾,一片红红火火。望石庙仿佛恢复了往昔的神圣和灵性,在一片云雾缭绕、春风荡漾之中,山里山外,车流似梭,人影如织,大家争先恐后,人人憋足了劲儿,都想用自己的双手写一部新的《创业史》。
  高中毕业生赵玉明,进窑场来没等干得过瘾,就被村里报名应征入伍。临行前,他花了七毛六分钱,买了两盒蓝皮金鹿香烟到宫学斌办公室辞行。宫学斌拍着他的肩膀说:“伙计,是金子到哪都发光,在部队混好了,营长团长的你继续干。如果想回来,咱窑场欢迎你!”
  赵玉明眼含热泪,说:“宫书记,我说话你可别笑话,离家当兵,我什么都舍得,就是舍不得咱窑场的生产责任承包制。你道为什么?俺家姊妹多,就指望我多出力,多挣钱,帮衬父母呢!”
  宫学斌连说:“好啊,好啊!凡是孝敬父母的人,必定会有大出息!”
  送走赵玉明,宫学斌将他的话咀嚼好一会儿。看来,窑场最重要的凝聚力,就是给大伙的工作报酬呢!报酬是一种特殊的黏合剂,没有这种黏合剂,你宫学斌纵有三头六臂,也难能把大家拢在一起!有个戏文唱得好,“当官不给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白薯”。这个“主”是什么?说到家还不是一个“钱”字么?
  然而,一个“钱”字,怎么就能当家做主呢?
  开国领袖毛泽东说:“政治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窑场自实行责任承包和计件制以来,广大职工只要舍得流汗出力,该吃肉的绝啃不上骨头。那么,车间主任、书记厂长和后勤的干部们就吃“大锅饭”么?当然不是!为了让“决定的因素”起到决定的作用,宫学斌把组织领导完成任务、超产、安全、卫生和团结的情况,肢解成五个硬指标,以百分制的形式评判统计,分数多多奖,分数少少奖,甚至惩处扣罚,绝不含糊。这种做法一直沿用至今,金钱当头,不欺不诈,充分决定了干部们的责任心和积极性。
  应该承认,小到一个企业和单位,大到一个国家和民族,无论干部还是群众,调动保持他们的创造性和积极性,除了各种形式的精神鼓励以外,宫学斌认准了最直接、最解渴、最管用的是发挥经济杠杆的作用。
  于是,在不断细化和调整窑场各类责任承包制的工作中,他还坚持实行多种类的补助补贴,变着法地给大家发钱发物,以此提高干部职工的凝聚力。且不说冬夏有御寒防暑的补贴,也不说一年四季发工作服,发雨衣雨鞋,发手套毛巾等劳保物品,单是卫生费、安全费、分外工作之外看管砖瓦坯垛的补助费,这费那费相加,月月就能领到两位数的现金呢!
  天天有讲评,周周有检查,月月有总结,他宫学斌不管推行责任承包制,还是发放各种补助补贴,都是讲尺度的。如果有谁违犯规定,该扣该罚,也是黑脸包公审案,铁面无私的。有一次检查小组查卫生查到女工宿舍,发现有人把洗脸水泼在门前,他们追问是谁干的,竟没一个人站出来承担责任。宫学斌便说:“没人承认不要紧,按宿舍人数,每个人各罚3块钱就是了。”
  这一说,那些没往门前泼水的人不高兴了,她们嘁嘁喳喳,个个喊冤叫屈,纷纷指责一颗老鼠屎,坏了满锅汤。终于良心使然,一位姜姓女工承认了水是她泼的,一人接受了批评处罚。
  有道是“看菜下箸,量体裁衣”,宫学斌以经济杠杆调节干部职工的工作情绪,除基本工资相对固定以外,奖金和补助一律采取随行就市的做法。具体说来,窑场那一年经济效益好了,就多发勤发,反之,到什么山唱什么歌,瘦驴拉硬屎的事儿,说什么他也不会干。眼下这一年,窑场效益特别好,在全部兑现大家的工资奖金和补助之后,宫学斌还郑重提出,年终在广大干部职工中开展先进个人评选活动,以重金奖励有功之臣。
  然而,令人始料不及,他们的奖励标准公布了,动员大会召开了,层层评选也结束了,正当大家翘足而待,企盼领奖之际,镇委和政府的一纸通知,戛然取消了这个活动。

第四章 最后的突围(7)
说实在话,都在同一条起跑线,镇里的建筑公司、钢窗厂、水泥厂、针织厂和糖厂等企业,也同时一窝蜂似的起跑了。虽然他们之中有先有后,有快有慢,但比起宫学斌的窑场,迅速膨胀的规模和扩大经营范围,特别是在改革管理制度、提高经济效益上,都差一截。习惯了枣和栗子一起数的人们,岂能允许伸出十个指头看长短?
  仍然是一口“大锅饭”啊!砸不烂,吃也难。平均主义的思维变幻着各种形式和手段,顽固地维系着它的精神实质。一旦遇到机会,找到借口,有些人就会拾掇起碎片来,重新拼接出另一种大锅。哪怕是做成最难吃的夹生饭,也要送到你的嘴边。吃不吃的随你,反正他们走的是群众路线,顺乎民心民意。
  眼下,宫学斌面对这种用碎片重新拼接的大锅,端起碗来,就处在吃难不吃也难的尴尬境地。
  想来,那时的领导者也有难言之隐呢。这年镇委和政府召开年终工作总结大会,从农村发展到企业经营,全面总结了集体富裕,走社会主义道路的大好形势,并对取消窑场发放奖金的事情,不得不从正面表扬了他们识大体、顾大局、无私奉献的精神。
  打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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