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费亭里的小米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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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费亭里的小米洛-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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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洛可从没见过这么丑陋难看的药,他一点儿也不想喝。他怀疑地问:“你到底是看什么病的医生哪?”
  “ 嗨,确切地说,我是一名专科大夫。”狄斯乔德医生说,“我专门治疗噪音缺乏症,从最响的噪音到最轻的噪音,从让人有点儿不舒服的噪音到让人完全受不了的噪音,各种各样的噪音我都很精通。比方说吧,你听过一个装着方轮子的马车,驶过一条铺满了一踩就碎的鸡蛋的街道吗?”说着,他描述过的噪音真的响了起来,难听刺耳极了。
  “ 可谁会需要这么可怕的噪音啊?”米洛把耳朵紧紧地捂着,问他。
  “ 人人都要噪音啊,”狄斯乔德医生惊奇地说,“ 噪音现在可是吃香得很。所以我没天没日地忙碌不停,干个没完。就这样卖力地工作,我还是完成不了那些订单。订单上都要购买各式各样的噪音胶囊、吵闹药浆、喧嚣药膏和喧哗补品。这些天这些东西卖得可火了,简直供不应求。”
  他又用匙子搅了好几下烧杯里的液体,没过多一会儿,那些混浊的液体就变清了。他又接着说:
  “ 其实有时生意也并不是那么好。好多年前,人们都喜欢悦耳好听的声音,只有在战争和地震发生的时候,才有一些特殊的声音订单,碰到那些事就很坏了。可是,没过多久,城市开始建设起来了,汽车‘ 嘀嘀’的喇叭声、火车‘ 轰隆轰隆’的鸣笛声、咣当咣当的打铃声、震耳欲聋的大嚷大叫、尖声尖气的哼哼叽叽、排水沟汩汩的流水声,还有各种各样难听的声音,我们每天都得用到它们。于是乎,对这些噪音的需求越来越大了。没有噪音的话,人们就会生活得很不愉快,很不自在。所以,我必须保证他们能得到他们需要的噪音。如果你每天喝上一点我开的噪音药,你就不再想听那些悦耳好听的声音了。来,喝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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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斯乔德医生和他的助手迪恩(4)
“ 如果是你说的这么回事的话,我才不要喝这种药。”哈姆巴格说着,躲在货车远远的角落里头不出来了。
  “ 我也不愿意再也听不到悦耳美丽的声音啊!”米洛反驳说。
  “ 就是啊,”咔答也汪汪地叫着,它觉得它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位狄斯乔德医生,“缺乏噪音症根本就不是病!”
  “ 这当然是病啦!”狄斯乔德医生回答说,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液体,“所以这才难治呢。我只治疗那些压根不存在的病。这样的话,如果我治不好它,也没什么坏处。这是做买卖时要做的预防措施,否则就会赔本儿。”他总结说,他看到没人愿意喝他调制的药,又开始在架子上四处搜索,拿出了一个深棕色的药瓶,仔细擦着上面的灰,然后把它放在桌子上。
  “ 好吧,如果你想一辈子都得噪音缺乏症的话,那我就把你们送给迪恩作午餐吃掉算了。”他说着,用力“ 噗”地一声拔开了玻璃瓶的木塞子。
  好长一段时间,货车里一片安静。米洛、咔答和哈姆巴格都聚精会神地瞧着瓶子,猜测着狄斯乔德医生到底要干什么。然后,他们首先模模糊糊地听到,几里以外传来一阵低低的轰隆声。这声音变得越来越响,越来越响,又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它响得快把人的耳膜都给震破了。这震耳欲聋的声音,就出自这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瓶子。接着,从瓶子里冒出一股幽蓝色的烟雾,像蛇一样盘旋着,升到了天花板,然后又慢慢地扩散开来,逐渐变成了一个人形,这人形是由蓝色的烟雾组成的,有手,有脚,有一双明黄色的眼睛,还有一张撅起来的大嘴。等这股烟雾从瓶子里全部出来了,这个烟雾变成的人就把烧杯抓在手里,把瓶子在他头顶斜着,好像想把里面的东西一口吞到肚子里似的。
  “ 啊,你好啊,我的主人。”他边吼着边用力跺着脚,摇晃着身子,货车也跟着左右摆动,“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让我出来了呢。憋在里面可真不好受啊。”
  “ 这就是我的助手,可怕的迪恩。”狄斯乔德医生介绍说,“你得包涵他难看的样子,因为他什么都没有。你看,他是这么个家伙,使唤他我可得不到任何好处,而且他也根本帮不上我什么忙———”
  “ 没有助手才是好事呢!”迪恩把他打断了,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体马上胀大了两倍。你能想像出来吗?一个烟雾变成的人居然会笑成这样!
  “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地住在一个被人扔掉的瓶子里,没有人要他。他既没有家人,也没有亲戚朋友。”狄斯乔德医生不理会迪恩的笑声,接着说。
  “ 没有亲戚才是好事呢!”迪恩又吼叫起来,发出恐怖的笑声,那声音活像好多个警报器突然之间齐声大响。然后,他拍了拍自己的膝盖。
  “ 后来,我把他带到这儿来了。”狄斯乔德医生气恼地说,“虽然他没有形状,没有脸孔,也没有鼻子,可是我还是开始训练他,教他学会各种事情———”
  “ 没有鼻子才是好事呢!”迪恩暴跳如雷地说,突然崩溃了,整个人变得歇斯底里。
  “ 我把他训练成我的助手,帮我调配和发放那些噪音药。”狄斯乔德医生说完了,掏出一条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 没有噪音才是好事呢!”哈姆巴格嚷着,他也开始学迪恩说起话来。
  “ 这一点儿也不好玩儿。”迪恩开始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然后,窝到角落里生着闷气。
  “ 迪恩是谁啊?”米洛刚才被迪恩的出现给完全吓呆了,这会儿才回过神来。
  “ 你的意思是,你以前没遇到过这个可怕的迪恩?”狄斯乔德医生惊异地说,“我还以为每个人都碰到过呢。我问你,当你在房间里玩闹的时候,屋子里又吵又闹,别人为什么让你停下来呢?”
  “ 因为那是可怕的噪音。”米洛承认说。
  “ 当你家的邻居在半夜把收音机的声音开得太响了,吵得别人根本睡不了觉,你为什么让他们把收音机给关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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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斯乔德医生和他的助手迪恩(5)
“ 因为那是可怕的噪音。”咔答回答说。
  “ 当你家的住宅区在修路,那些汽轮钻孔机整天都工作着,你们为什么要去投诉呢?”
  “ 是啊,因为那也是可怕的噪音。”这次,连哈姆巴格都不由自主地回答了。
  “ 唉,可怕的噪音就是我的爷爷。他在1712年的一次安静瘟疫中不幸死去了。”迪恩伤心欲绝地说。
  米洛很为迪恩觉得难过,他把手绢递给迪恩擦眼泪,因为他的脸上挂满了蓝色的烟雾状的眼泪。
  “ 呜———呜———呜,谢谢你,”迪恩呻吟着说,“你的心肠太好了。可我实在没法理解你为什么不喜欢噪音。”他接着说,“上星期我听到一声爆炸声,好听得不得了,这让我想起了我爷爷,我直哭了两天。”
  他越来越悲伤了,然后开始没完没了地哭着,那哭声活像用十个手指甲刮着黑板,刺耳极了。后来,他干脆把头埋在狄斯乔德医生的腿上号啕大哭起来。
  “ 他可真是够敏感的,对吧?”米洛试着安慰这个爱动感情的迪恩。
  “ 是啊,是啊,”狄斯乔德医生同意地说,“但他说得很对,你得明白,世界上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噪音了。”
  “ 可是,亚撒兹国王说词语才是最有价值、最宝贵的东西。”
  “ 胡说八道!”狄斯乔德医生气哼哼地咆哮着,“ 我问你,当一个婴儿肚子饿的时候,他该怎么办呢?”
  “ 他放声大哭呗!”迪恩高兴地回答。
  “ 那么,当汽车要排出废气的时候呢?”
  “ 它就‘ 噗噗’地放气!”迪恩乐得四处跳着。
  “ 那么,当一条河要进水的时候呢?”
  “ 它就哗啦啦地流呗!”迪恩快活极了,咯咯笑起来,笑得都停不下来了。
  “ 你看,这事情多简单明了哪。”狄斯乔德医生对摸不着头脑的米洛说,然后,他又转过身去,这下迪恩的眼泪全干了,正在咧嘴微笑着。狄斯乔德医生对他说:“这下你该出发了吧?”
  “ 他上哪儿去啊?”米洛问,“没准儿我们是同一个方向,走同一条道呢。”
  “ 我也不清楚,”迪恩回答说,满手抓起了桌上的一大把空口袋,“我得去四处收集噪音去了。你瞧,我可忙了,我整天都得四处奔波,把各种各样精彩的噪音和美妙的喧哗收集起来,打包装袋,把它们带回来,给狄斯乔德医生做原料,好做成不同种类的药。”
  “ 他干得还不错。”狄斯乔德医生在桌上擂了一下拳头,夸赞地说。
  “ 所以说,哪儿有噪音,你就能在哪儿找到我了。”迪恩脸上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我得快点出发了,因为我听说今天会有一个尖叫的声音,好几个可怕的撞击声,还有好些混乱嘈杂声。”
  “ 那你到底往哪个方向走啊?”狄斯乔德医生问米洛,又开始调配他的药。
  “ 我要去数字国———第吉托波利斯。”米洛回答说。
  “ 你真倒了大霉了,”狄斯乔德医生说着,看着迪恩慢吞吞地朝门口走出去,然后接着说,“倒了大霉了,如果要去第吉托波利斯,你必须经过宁静谷。”
  “ 那个地方有什么不妥吗?”哈姆巴格担心极了,急忙追问狄斯乔德医生。
  迪恩听到这话,在半路停了下来,那张没有形状的脸上充满了十万分的恐惧,狄斯乔德医生也像筛糠似的发着抖,那声音活像一列飞快的火车在山谷中脱了轨。
  “ 你既然问我,我只能告诉你,很快你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是狄斯乔德医生最后一句话。说完了,他就和米洛道了别。迪恩呢,也急急忙忙地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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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声音的宁静谷(1)
“ 这个宁静谷应该是个美妙宜人的地方。”米洛开着车又上路了,一心想着。哈姆巴格嘴里哼着几句不成调的老掉牙的小曲儿,很是自得其乐。咔答呢,也心满意足地在风里嗅来嗅去。
  “ 我真不明白狄斯乔德医生到底担心些什么。我看这条路没什么异常,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米洛正这么想着的时候,车子开始驶上了一条大石头铺成的路,这次,周围的一切和刚才截然不同了。
  刚开始的时候,你很难说清到底什么改变了,因为周围看起来和刚才差不多,闻起来也差不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没有一丝声音。
  “ 天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米洛说着。但是,他的嘴巴只是光动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别人也听不到他在说话。
  然后,他突然明白过来了,怪不得咔答身上的闹钟那滴答滴答的声音也不响了,哈姆巴格还在哼着歌,可是听不见歌声了。周围鸦雀无声,静得可怕。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听不见了,汽车开动时发出的嘎吱声也没了,野地里昆虫嗡嗡的鸣叫声也消失了。连最轻最小的声音也听不见,这感觉就好像有人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扭动了一个键,把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关掉了。
  哈姆巴格突然反应过来了,惊慌失措地跳了起来。咔答忧心忡忡地检查自己是不是还能计时。这感觉太怪异了,无论你的声音有多响或多轻,无论你怎么说话聊天、大喊大叫甚至跳来跳去,结果都是一样———一片寂静,没有一点儿声音。
  “ 这事儿多恐怖啊!”米洛想着,把车子的速度减慢了。
  他们三个开始一块儿没完没了地说话和叫嚷,可是,还是发不出声音。最后,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只好把车开进了一群人中间。这群人正在马路上游行,有些人在张着嘴,用听不见的声音喊着口号;有些人举着大大的标语牌,上面写着:
  打倒安静!
  安静最糟!
  能听见才是好事!
  多点声音吧!
  还有一条巨大的横幅上简单醒目地写着:
  我们需要声音!
  除此以外,人群后面还拉着一门黄铜做的大炮,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你从没去过的小山谷里住着的人。
  车子停了下来,有个人朝着他们举了一个牌子:“ 欢迎来到宁静谷!”其他人都欢呼起来,可是声音还是一点儿也听不见。
  “ 你能不能帮帮我们?”又有一个人问米洛,举着他的问题向米洛走过去。
  “ 求求你了!”另一个人加入了。
  米洛竭尽全力地想说明他是谁,他要去哪里,可是他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毫无作用。更多的牌子举了起来:
  不要听,要仔细地看———
  我们———
  会告诉你———
  我们不幸的命运!
  这时,来了两个人,他们举着一块大黑板,另一个人飞快地在上面写着,向米洛解释为什么在宁静谷里没有声音。
  “ 在离山谷不远处有个地方,”他写着,“ 那里聚集着各种回声,连风到那里都会逗留下来。在那儿,有一座大石头堡垒,里面住着一位声音收集官,她掌管着那个地方。很久以前,智慧国的老国王把魔鬼都赶到荒山野岭的时候,老国王任命她专门负责看管所有的声音和噪音,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的声音,她都得管。
  “ 很多年过去了,这位声音收集官很尽责,工作得很好。她聪明睿智,所以很受人爱戴。每天早晨太阳刚刚出来,她就会放出一天里所有的声音,这声音是由风带到全国各地去的。到了晚上,月亮出来了,她就会把那些用过的旧声音收集回来,然后分门别类地整理好,收藏在地底下一个巨大的地下室里。”
  那个写字的人停下来,拭了拭额头上的汗,这时黑板已经写满了,他把黑板擦干净了,重新从顶上开始写了下去:
  “ 她为人很慷慨大方,为我们提供了我们所需要的所有声音。工作时我们有歌声,炉子上有火焰的噼啪声,斧头有砍东西的声音,树木倒下时会发出‘ 轰’然巨响,还有门轴转动时的吱呀声,猫头鹰咕咕的叫声,踩在湿泥里的鞋子发出的嘎吱声,还有落在屋顶上那美妙动听的丁丁冬冬的雨声,笛子里吹奏出来的甜蜜柔美的音符,冬天结的厚冰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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