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米尔不断向胡鉴展露边防的天地,把部队的情况介绍给他。旧部队里民族关系很坏。汉族官兵惧怕艰苦不愿意驻扎在边卡上,看不起民族士兵,互相谩骂,常闹摩擦。当官的可以随意体罚和打骂士兵,再加上当官的贪污、吃空名额,因而边卡检查很不严格。英国投机商人可以自由地进进出出,如入无人之境。这一切都给当地山民带来了灾害,更加引起塔吉克士兵的不满。胡鉴告诉他:部队营建结束以后,要进行整顿。这支边卡大队在我们的手里,就要像八路军一样建立起部队的*生活,官兵一致,爱护老百姓,反对贪污和违法乱纪的现象。胡鉴又讲了好多八路军的故事给他听,他从胡鉴这儿听到了以前闻所未闻的事情。
营建任务由一部分塔吉克族士兵担任,胡鉴和翟米尔都参加了劳动。尽管天气已经严寒,石块端起像铁块似的,常把手上的皮沾掉一块,泥成了冰凌碴子,腿被冰冻的泥水拉出血口子。可是士兵没有怨言,抢着干重活。有些连长、排长从来没养成劳动的习惯,认为干活丢人,不体面。那些士兵就当面问:“大队长都不嫌冷,偏偏你的官架子大!”
古堡变成了崭新的营房,威严地挺立在山坡上,正好对着英国代办处。队伍每天操练、唱歌,洋溢着健康欢乐的气氛。这歌声惊醒了山城,荡漾在群山之中。哨兵端着刺刀警惕地站在碉堡上,守卫着山城的安全,同时也居高临下地监视着英国代办处的行动,注视着那里进进出出的人。山峰上,一只鹰把尖锐的铁爪紧扣在一块冷硬的岩石上,静如止水;它把生命系在高处,俯瞰浩茫大野,随时准备冲向风暴,冲向难以预测的危难和险峻。
县长文津调走,从泽普县调来一位县长,名叫许亮,是延安来的。一听说许亮来了,胡鉴急忙到县政府去看他。有关英国代办的活动,许亮比胡鉴了解得清楚。许亮告诉胡鉴:“边卡上一定要严密盘查,凡是违法的物资都扣下来。不许他们在我们的土地上胡作非为!”
许亮一到县上,就给当地牧民发放贷款,减轻赋税,并且带着商业机构的贸易公司,深入农村进行公道买卖。这一来,城里的奸商活动受到致命的打击。他还广泛地开展抗日宣传,启发人民的爱国热情。这许多活动中,大胡子副县长表现得异常积极。大胡子是当地人,讲话群众能听懂,他也带着贸易公司从这村到那村,就连许多偏僻的山沟也跑到了。饱经奸商敲诈和勒索之苦的穷苦群众,纷纷向政府揭露英国商总和商人们的嘴脸,证明他们是坏人,和他们断绝了来往。
《西路军》 行政长副社长边防大队长(10)
胡鉴按照上级指示,向翟米尔传达:“咱们到边境上巡视一番,确定修建哨所的地点。”翟米尔连连点头说:“对,这下我们的边卡大队就像个守边卡的样子了。”
他们组织了一支20多匹马的轻骑队,带着帐篷、小锅、水和粮食,向边界进发。人员大多挑选的是塔吉克族士兵,他们从小在高山上生长,适应高山反应。副大队长翟米尔在挑选人员的时候,首先挑选自己的儿子马拉尤夫连长,还有一个被称为“山鹰”的班长,名叫哈斯木。
山路险恶,空气稀薄,马张着嘴巴直喘气,有些山路陡得上不去,需要人连推带拉的往上掀。大雪埋住了山路,塞满了山谷,稍不小心就会摔进万丈深渊,连尸首也找不见。翟米尔父子不愧是高山上长大的猎人儿子,对边境上的每一条路,每一处地形,就像对自己的羊群那么熟悉。有一次大风倏起,飞雪如席,打得人眼睛睁不开,马蹄子一个劲儿往山下滑。不少士兵都喊着要找地方休息,可是翟米尔却喊道:“不能休息,停在这里就是死,现在只有往过冲!”说着,他抓起胡鉴的马缰绳,两腿一夹自己的马,抡着鞭子狠劲地抽。山那面的风雪小多了,大家脱了险。又一次,他们在山谷里行进,突然听见雷鸣似的吼声,胡鉴还闹不清是怎么回事,马拉尤夫喊道:“雪崩,停止前进!”部队刚刚站定,前面就像天崩地裂似的,雪雾弥漫,惊心动魄。有时候也遇到雷雨和洪水,闪电像金蛇般的在山谷中旋绕,炸雷像炮弹似的震得人头疼,半山上的石头被山洪冲得咕咚咚滚下来,但每次他们都能找到山洞隐蔽起来。葱岭中的气候就是如此多变,比长征时胡鉴经过的西康高原更加恶劣。高原上强烈的紫外线把他们的脸照得乌黑,手往脸上一摸,就脱一层皮。休息的时候要张大嘴呼吸。水烧到满锅都冒水泡,手伸进去却一点儿也不烫,面条下到锅里成了糊糊。
他们这支轻骑兵,沿着国境线整整走了两个多月,行程1000多公里,确定了建立哨所的位置和营建的地点。这一路,他们还碰到几次武装土匪的入侵。这些强盗抢去了塔吉克族牧民的几百只牛羊,还有大批财物。这群家伙,跑到我们的国家进行非法勾当,就如同在自己家里一样不慌不忙,赶着牛羊、吹着口哨慢腾腾地走着。因为多少年来他们就是这样过来的,目中从来没有中国的法纪。哪知道正行之间,马拉尤夫带着士兵已经绕到他们的前面,拦路截住他们。还没有等土匪把枪举起,塔吉克族士兵愤怒的子弹已经射进强盗的胸膛。
他们押着俘虏,赶着牛羊,把强盗夺去的一切都还给老乡。老乡们感动极了,军队保护他们真是破了“天荒”。他们向老乡进行宣传,启发爱国主义思想,叫乡亲们自己拿起枪来保卫自己,还留下一名士兵在那里组织民兵。乡亲们纷纷要求参加民兵组织,有些妇女老头也报了名。边境上的群众很快就发动起来,民兵也组织起来了。他们炯炯有神的眼光观察着守卫着,定期派人给部队报告情况,对保卫边防起了很大的作用。
他们回到蒲犁,把边境上的情况,如修建哨所,组织民兵,所需人力、财力、物力等,写了一份详细报告,送到喀什警备司令部。司令蒋有芬,东北军出身,很有正义感,很快就写了回信,同意修建哨所的计划。只是报告要转呈迪化,等督办公署批下来就可以执行。 。。
《西路军》 行政长副社长边防大队长(11)
报告很快批了下来。昆仑山下的好几个县都动员起来了,莎车、英吉莎、叶城等县的民工,赶着成千上万头马匹、毛驴,向边卡上送木料,送苜蓿,还有粮食。山路崎岖、路途遥远,到边卡一趟要走半个多月。蒲犁县的老百姓就更不用说了。“大胡子”副县长亲自带着支援大队,跋山涉水,风餐露宿,把一袋一袋的粮食送到前沿去。部队和民工一齐动手干活,这是山城自古至今罕见的事情。老乡们的情绪异常高涨,都争着在巩固边防和保卫家乡的斗争中贡献一份力量。
部队进行了一次整训。首先开始“*生活”,让大家有什么意见就提。当时军官打骂士兵的现象相当严重。班长就可以支使士兵洗衣服,当勤务,排长和连长就更不得了。开始士兵不敢说,经过再三动员,打通思想,士兵才发动起来,敢在会上揭露那些坏军官的罪行。揭露出来的问题,展开讨论,凡属性质严重的进行了处分。边卡部队的伙食标准是比较高的,但生活却不好。经过追查,发现有几个军需贪污了菜金。这几个家伙,整天花天酒地,戴着金戒指金手表,箱子里还压着不少金条。大家立即叫这几个军需退赃,并且予以撤职。汉族士兵和塔吉克族士兵的关系,在这次学习中,也得到了改善。为了尊重塔吉克族士兵的生活习惯,另外成立了一个民族食堂。
驻喀什的骑兵三十五团叛乱。叛军一部向蒲犁逃窜,企图控制边界。早先混进三十五团的英国间谍军官沙迪尔,收买、煽动部分柯尔克孜族军官,让一名叫依沙克的军官给蒲犁边卡大队驻丕衣克哨所的排长西克尔写信,串联共同叛变。胡鉴得知叛军向蒲犁逃窜的消息,立即通知才建立不久的边务处蒲犁办事处转移到苏联控制的辛滚山口,要他们保护好电台,保证通讯畅通,绝对不能与迪化失去联系。正在这时,西克尔排长已从丕衣克哨所窜到县城,一发现胡大队长就开了枪,打伤了胡鉴的左手小指头。胡鉴下令将其逮捕,西克尔排全部缴械。边务办事处出发两个多小时后到了20多公里外的辛滚山口苏联边卡哨所,架起电台,用手摇发电机发电,向迪化总台呼叫,汇报了叛军情况。
边卡大队兵分两路,一路由胡鉴指挥守住边卡,以防叛军越境;一路由翟米尔率领赶到浑巴什截击叛军。翟米尔带人到木吉,与喀什派遣的追歼部队三十一团、四十八团会合,继续尾追。经过了三天的战斗,叛军大部被歼、被俘,残部沙迪尔等30多人逃往阿富汗。边务办事处返回蒲犁,装电台、立天线,与迪化联络。此后不久,新兵营的杨文先去苏联学习情报后来到蒲犁,任边务处蒲犁办事处副主任,后任主任,化名卓铎泰。
边卡大队直接受盛世才指挥,和盛世才的联系通过边务处电台。电报除发给盛世才外还给喀什警备司令蒋有芬一份,蒋负责边卡大队的供应。胡鉴还另有一本密码,专门和陈潭秋以及苏联方面联系,由他自己亲自收发,别人一概不知。
边卡大队和苏联边防军联系密切,互相交流情报,开会商议工作。苏方常派人通过中方边境去印度、阿富汗工作。
边卡大队日夜巡逻,民兵武装经常汇报情况。因此,边卡大队的活动主动而迅速,截击了那些偷越国境的间谍,抓住了搞非法活动的传教士、印度商人,然后向驻喀什的英国领事馆提出抗议。对于明铁克这条通向印度和克什米尔的商道,他们盘查得异常严格。英国代办处运来的几驮子大烟,还有运走的黄金、宝石、稀有矿产等,他们都予以扣押。这些无法无天的冒险家,竟然把枪支也混在货物里往中国运。对于那些没有带违禁商品的商队,他们就派部队护送到蒲犁,并对商队的活动进行监视。这种差事需要精明能干的人,因此大都是马拉尤夫和哈斯木去。他们不但熟悉路途,沿途的村庄和部落也都熟悉。每晚歇到一个地方,马拉尤夫就派人监视商人,看他们和谁联系。这帮家伙,时时刻刻想摆脱监视,有时在大雪山上宿营,故意不靠近村镇,有时候歇在河边,在篝火边吃罢饭立刻就地休息,但等到人们都睡熟以后又悄悄爬起来,进村庄找情报“点”。就这样,从边境到蒲犁,沿明铁克大道,英国代办建立的联络点都被掌握了。这些人中有毛拉、教员和一些被收买的群众,甚至有些人脱离了原来的*教而信奉起基督教,背弃了自己的国家而变成“大英帝国”的“侨民”。当地民兵对这些人进行严密的监视,割断了他们和群众的联系。
英国代办处那座房子就像海洋中的孤岛,日益陷于孤立。人民群众不与他们交往,也不给他们卖粮食和肉食,特别是肉食。那时,突然接二连三发生了丢羊的事。牧民们终于发现,羊群经过英国代办处的大门,就要丢羊,羊被代办处的人抓进门里去了。牧民于是纷纷到县政府控告商总奴尔买买提,要求政府保护他们的财产,依法惩治偷羊贼,赔偿经济损失。县长许亮约请政府有关单位、边卡大队、边务办事处各方面负责人研究对策。大家一致认为,捉贼要捉赃,不管活羊、死羊,只要抓着证据,就好办了。
暮色四合,视野中只有代办处的房子还有灯光。有人从窗中窥视,平日身着整齐、彬彬有礼的英国外交官,现在又显出另外一副嘴脸,正和他的爪牙们充当屠夫宰羊呢。他们当即敲代办处的门,代办处的人非常慌乱,拒不开门。门越敲越紧,终于打开了。许亮、胡鉴、大胡子副县长和蒲犁边防委员会的几个公安人员,走进代办处,后面还跟着一群丢了羊的老百姓。人们很快找到了几只被屠宰的羊,肠子肚子撂了一地,简直没有落脚的地方。
“我们大概走错了地方,好像来到了屠宰场。”大胡子副县长质问道,“这些羊从哪里来的?”
“从市场上买来的!”商总奴尔买买提满不在乎。
白天丢了羊的老乡从地上羊头的记号认出了自己的羊,就质问英国商总:“这是我的羊,我什么时候卖给你的?我的羊是你们偷的!”
他们还查明了奴尔买买提在蒲犁的情报活动。蒲犁县政府将案情通过边务处电台上报督办公署,经批准,将奴尔买买提驱逐出境。
悬挂在塔什库尔干城头的米字旗降落了。
一只鹰抖擞翅膀,一跃而起,从高不可及的山峰峡谷猎猎起飞,飞翔在辽阔而高远的仰望里,不管雷鸣电闪、寒流滚滚、云雾千仞、风雪万重,以稳健的翱翔穿越历史的重帷向天地万物发出震山裂谷的啸叫。
《西路军》 南疆军营汗与血(1)
其他连的士兵都想往一连调
1938年3月,一天下午,潘同、谷先南、谭庆荣等人,一起被请到督办公署参加盛世才为他们举行的饯行宴会。盛世才亲自督宴,宴席十分丰盛,楼下还有军乐队演奏。
数日之后,邓发找他们谈话,说:“你们很快就要下去了,即将到盛的军中任职,组织上送给你们每人一条毛毯作纪念吧!”邓发详细询问他们还有什么困难,指示下去后应注意的事项,还发给每人一套衣服。
他们连同地方官员共约50人,乘着督办公署派的*辆专车前往南疆的和田。路,铺在满目的苍黄中,烙得人双眼疼痛;坑坑洼洼、颠颠簸簸,却没有一点儿的旁逸斜出,一览无余地伸向前方,伸向下一个绿洲。车队沿塔里木盆地西北边缘走了七八天,才到达南疆重镇喀什,继续沿塔里木盆地西南边缘行车五六天,才到达目的地和田。塔里木盆地位于天山山脉与昆仑山脉之间,盆地中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是我国最大的沙漠,也是世界第二大流动沙漠。和田,塔克拉玛干沙漠南缘的绿洲,丝绸之路上的重镇,古代称做于阗,后称和阗,远在西汉初已成为一个泱泱大国。其鼎鼎大名如和田玉般嵌入了西域的发展史。和田河伸出长长的手臂将母亲河塔里木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