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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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去的童年-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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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哼”了一声,说:“我怨恨他什么?今日无仇往日无冤的……”

  “哟,你倒忘心快!”大罗说,“那一年,他舅舅到咱们村打野鸭的事……你忘啦?”

  大罗不说我倒还真的忘了彪子曾经打过我。

  那是四年前的一件往事。那年冬天很冷,天总是阴沉沉的。一天下午,听说彪子的两个舅舅带着几管铳和猎狗到我们村来打猎了。说是想到村子后面的黄家湖那一带的水域打野鸭子,那儿确实有不少野鸭子出没。我就跑去彪子家,想看看从来没有见过的猎枪和猎犬。当然,我进去的时候彪子家已经有不少看稀奇的小孩。那只黑色猎狗就拴在门口的石板凳上,它比全村的任何一只狗都高大壮实,样子也凶猛得多。一群大人和小孩围着它指指点点地议论。我看了一会儿,便窜进屋里去,想看看猎枪和猎人是什么模样。屋里坐着一桌大人,其中两个陌生人肯定就是彪子的大舅和二舅了,他们正谈笑风生。那三把铳就靠在墙壁上,很显眼。这铳是那样长那样粗,完全出乎我的想象。我好奇地走上前去,正要伸手去摸摸它们,谁知彪子突然走上来打我一巴掌,并大声骂道:“你手发痒啦?找死!”我脸上火辣辣的,一摸,居然摸了一脸鼻血。

  “我还没有摸到呢,你……你就打人!”我委屈得流出了眼泪。

  “摸、摸你娘×!一边呆着去……”

  彪子得势不饶人,骂骂咧咧。他舅走过来一边给我擦去鼻血,一边对彪子说:“铳并没有上火药,不碍事的。”

  大罗跑过来拉着我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扭着头对彪子嘟哝:“还打人?摸一下就像摸了你娘的×呀!有什么了不起的?咱们走,不看他娘的!”……

保卫军婚(二)
事情都过去三四年了,我都快记不得了。不过我对彪子一直没有什么好感,也许就是从那一耳光开始的。他比我们几个大五六岁,我们玩不到一块。 

  我嘿嘿地笑了两声,对大罗说:“谢谢你还给我记着那事!不过,这事和那事是两回事。现在要是搅了林波的好事,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大罗说:“……没有什么好处,我们只是要保护解放军的利益!现在彪子是解放军……”

  “好了,别吵啦。走吧!”黄毛站立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吁了一口气说:“为了保卫曾排长的爱情——出发!”

  我和大罗也跟着站立起来。我们设计好了行动路线,先去“洋房子”察看,再去鹃花家,最后去林波家。

  月亮如玉盘似地悬在天空,如水的月光撒落在我们身上。黄毛提着他的竹箫一边走一边上下地晃动着,就像提着一根打狗棍,随时准备出击。

  我们屏声静气地走近了“洋房子”,里面漆黑一团。黄毛蹑手蹑脚靠近窗台,突然大声咳嗽了一声:“嘿!”可里面毫无动静。显然此处没有奸情。 

  于是我们转向下一处——鹃花家。一路上,黄毛忍不住又讲起两对恋人如何相亲相爱,如何身影不离,描绘得活灵活现,好像他亲眼所见一般。

  黄毛说:“我就不信抓不住他们!”

  乡村的夏夜,家家户户大门洞开,真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太平盛世景象。我们从后门径直走进了鹃花家,走进了鹃花的房间——真有点少年轻狂胆大妄为,私闯闺房!家里没有点灯,也没有人,大概都在大门外纳凉。我们当然又扑了一个空,一无所获。但我们并不灰心,反而有点兴奋甚或激动。两个点都没有搜寻到目标,那么最后一个点的希望是最大的,很可能在那里崭获胜利果实!据黄毛说,鹃花经常到林家的门口乘凉,两人睡在一张竹床上——林家地处村子的最东头,也是村里最谧静的地方。俗话说,抓贼拿赃,捉奸捉双。真要那样,那可就大获全胜了!

  我们像做贼一样,悄悄地穿过小巷,连狗都不敢惊动。然而,我们的希望成了泡影。林波家的屋后房前一片死静,根本没有什么竹床、板凳,连个活人影子也不见。

  我们呆呆地站在那儿, 眼睛看着黑洞洞敞开着大门却谁也不敢举步。这栋房子不只住着林波一家,还有他伯父一家。这两家人家与其他人家不一样,不像是农户,倒像是从城里来的。他们特别爱干净,屋子里面不用说,房前屋后总是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我们平时都极少进出这个“卫生模范”之家,眼下自然也不敢贸然闯进了。

  黄毛叹了一声说:“咦,会到哪里去呢?他们……难道会躲在屋里……”

  大罗说:“今天就此打住吧!不让他们去……走多了夜路总会碰到鬼的确走吧,散了。”

  黄毛也说:“也好,下回再说。”

  于是我们鸣金收兵,结束了这场“保卫军婚”的战斗,各自回家睡觉了。

  一连好几天,黄毛没再组织“军婚保卫战”,我也没闲心去想这些乌七八糟的事。

  然而有一天上午,我正在地里锄草,看见鹃花跟在她母亲身后往县城方向走去,不知怎地,我便胡乱猜度起来:她们去做什么呢?是去走亲戚,还是去县医院做“人流”呢……母女俩都空着手,一前一后相隔四五步地走着,谁也不说话,脸色都显得有些凝重,既不像是去上街购物,也不像是去走亲戚,难道说真的是……我心里一阵*,仿佛看见曾彪子头上戴着一顶绿帽子!

  事情好像真的是败露了。秋天里,彪子穿着军装回来了,与鹃花解除了婚约。

  黄毛告诉我,彪子也许并不知道鹃花和林波之间的事,他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才与鹃花解除婚约的。彪子回来并没有找林波,他只是找鹃花谈他不能和她结婚。他说他和鹃花结婚他就要回家种田,那他的大好前程就要毁了!曾彪子已经升到连长了。曾连长春风满面,威风凛凛,他在家摆了一桌酒席,请了大队干部、生产队队长,当然也请了鹃花和鹃花的父母,当面锣对面鼓地提出解除婚约。

  彪子振振有词:“我与鹃花是指腹为婚的,这是封建婚姻!是不符合婚姻法的!再说,我与鹃花还没有成亲,我和她都有重新选择的自由。所以我今天正式提出与鹃花分手,还望在坐各位能够理解和支持。当然了,我要对鹃花说一声‘对不起!’鹃花哩,你也别怨我恨我,我们实在有很多方面不合适。有道是‘强扭的瓜不甜!’……”

  鹃花滴酒未沾,也不动筷,强打精神坐在一旁,像一只任人宰杀羔羊。这时却忍不住地说:“我不恨谁!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说着站起来走出去了。 

  “妈的,事情就这样解决了。”黄毛说,“想当初,我们真的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啊!保卫,保卫个屁!他自己主动放弃了,倒让林大会计捡了一个大便宜……”

  我说:“就是嘛,要知今日,何必当初。”

  黄毛用箫敲了一下墙角,说:“不谈它了。走,找大罗去,咱们上井台。”

  我说:“又吹箫啊!”…… 。 想看书来

苦菜人生
养猪是每家农户必不可少的家庭副业。我们家当然也养猪,但养的不是肉猪,而是母猪。这是父亲的偏爱。他总认为养母猪比养肉猪更赚钱,而不顾母亲的反对。母亲总是皱着眉头说:“养什么母猪!母猪的食量多大哟,超过养两头肉猪。人都没得吃,拿什么喂它哟……”

  是啊,那个时候人的吃食都很紧缺,哪有富余的粮食喂养牲畜?

  可在父亲眼里,母亲当然是“头发长见识短”,他还是坚持养母猪。

  我们家的那头花母猪,不仅能吃而且嘴刁,糠粗了它不沾,潲水清了它不吸,整天“吭吭”的吵死人。也真苦了它!那时连潲水都没稠的,不见米色;糠粗得如谷壳,细糠都让人掺着蔬菜充了饥。可有什么办法呢?人都吃不饱,也只能委屈你了!有好几次,母亲要我到池塘提水当潲水喂猪,我都为花母猪感到可怜:这叫人家怎么吃得下哟?池水中加几勺煮熟的苦菜,再撒上一点糠皮,这就是猪食!猪怎么会吃呢?我把它舀入猪斗,花母猪只用嘴在水中拱了两下就抬起头来望着我,根本不理猪斗里的苦菜和池水。我没有办法,只得又往猪斗里添了一层糠皮。然而它还是不感兴趣,只用鼻子嗅了嗅,便抬起头“吭吭”地望着我。我简直要对着它哭了……我说:“你真是猪啊!你还想吃什么呀?我知道苦菜不好吃,有点苦,可我也吃过呀!你就不能将就一点么?你知道为了给你挖苦菜,我连捉蟋蟀、斗蟋蟀的时间都没有了么?你这呆猪!”我用铁勺对着它的脑壳狠狠地拍打了一下。它甩了一下头,也知道主人生气了,也知道没有什么指望了,就又把长长的嘴巴伸到猪斗里拱几下,做个吃食的样子,结果只是把里面的清水拱出一些来,给我腾出了添加“猪食”进去的空间而已……就这样打着骂着哄着把一桶所谓的猪食喂完,没有耐心是办不到的。

  不知为什么,那时候学校常常只上半天课,上午上课,下午放假。因此,我们常常下午外出挖苦菜。挖苦菜成了我们课外生活的主要内容和乐趣。

  油菜花开了,田野一片金黄。我们拿着镰刀、挎着土箕或菜篮钻进油菜田,淹没在金黄色的世界里。有时是三人一伙,有时是五人一群,我们蹲在地里像一只只田鼠,用镰刀把一棵棵苦菜挖起来放进自己的土箕或篮子里。苦菜有大有小,有老有嫩;墨绿色的小叶,紫红色的脉径,七八上十片簇拥着葡伏在地,就像一把把张开的小伞儿散落在田间地头。老的已经开出黄色小花,我们并不嫌弃;嫩的还太娇小令我们怜悯,就让它留着。当然,我们并不拼着命儿地一味挖苦菜,我们免不了喜闹和玩劣。看看苦菜挖得差不多了,我们就会停下来玩一下子。有时也去捉蟋蟀,有时就玩赌博——赌苦菜:在地里挖个小坑,一人出一把苦菜放在一起,然后站在几米开外往坑里扔石子,谁的石子先入坑苦菜就归谁。黄毛这方面是高手,我和大罗不是他的对手。我输了苦菜或是比别人挖的苦菜少时,就会自欺欺人地把土箕里的苦菜抖动抖动,往上拢一拢,这样看上去会显得多些。然而有几次,还是未能逃过父亲的法眼。父亲说,你一下午就挖这么一点苦菜呀,还不够猪吃一口!你是不是又捉蟋蟀去了呀?表子崽,你这么偷懒,过年还想不想穿新衣呀?……我不敢解释更不敢强辩,只有低头站在那儿挨骂的份,只有把怨气转移到那只母猪身上。

  如果不养猪,不养那只花母猪,我就不要天天去挖苦菜,挖那么多苦菜,不挖苦菜我就有更多时间去捉蟋蟀。捉蟋蟀是我的强项。我曾有一只蟋蟀打遍全村无敌手,我把它取名“西楚霸王”,可惜后来被父亲摔死了。为此,我偷偷地哭了一夜,连做梦都江堰市在哭。

  我讨厌我家的花母猪,过潲时我都要敲它几下,敲得它嗷嗷直叫。父亲听到猪闹就跑过来看,说:“表子崽,该发情了吧……”这声“表子崽”是指母猪而言。

  我不知道“发情”是什么意思。

  过了两天,父亲请来了邻村的“猪古佬”。“猪古佬”是个胡子拉碴的老头,他手挚一根破竹竿赶着一只白公猪走进我家。这时我才隐隐约约领悟了母猪“发情”的意思,也明白公猪和母猪之间将发生什么事情。公猪高大却不壮实,也许是和人一样饥一顿饱一顿的缘故,这才显出削瘦来,但两颗镣牙出奇的长,像一对弯钩似地突出嘴外,挺吓人的。“猪古佬”把它拴在我家的杂物间,然后走到厅堂在一条板凳上坐下,似乎在等待什么。父亲装上一窝旱烟递给他,与他闲聊着。母亲走进灶间生火煮蛋,我跟了进去。

  一般来说,主人待客人是要煮三个荷包蛋的,可母亲却往沸水里磕了四个蛋。我有点不解,问母亲为何打四个,是不是搞错了。母亲笑笑说:“没错,人吃两个,猪吃两个……”我心里说:“猪还有蛋吃?我还不如猪啊!”可说出口的却是:“给客人不是三个蛋么?怎么……”母亲说:“他是‘猪古佬’,所以只能煮两个。”哦,原来是这样!难怪人们开玩笑时说到“煮两个蛋”就哈哈大笑。

  母亲将四个鸡蛋分成两碗,一碗叫我端给了“猪古佬”,一碗由父亲端去倒在木槽里喂了公猪。吃饱唱足之后,“猪古佬”这才把公猪赶进了我家猪圈。那公猪也许是 “见的多了”,面对我家的花母猪并非急不可待,而是磨蹭了好一会才猛然扑到花母猪的背上……

  这以后,花母猪的待遇有所改善,不再吃池水、粗糠了,也不只吃苦菜,增加了一些精细饲料。父亲也特别关心它的变化,常常端着饭碗站在猪圈外观察,看着、看着就将半碗米粥倒进猪斗……看着花母猪的肚皮一天大似一天,我们的希望也一天大似一天。

  三个多月后,花母猪产下了十六只猪仔!这可把父亲高兴死了,虽然他披着棉袄守在猪圈过了一夜,但看着一只又一只生下的猪仔就像看见一个又一个白花花的元宝,让他兴奋不已。第二天一大早我也跑进猪圈一只一只地数数儿,数着那一只只活泼如鼠小猪仔,心里充满了许多美好的憧憬。

  这一窝猪仔相继死了三只,只存活了十三只,八只公的五只母的。父亲自我安慰说这已经很不错了!

  一个月后,父亲开始自己动手劁猪。我真佩服父亲的胆量,为了省钱他竟然自己给小猪仔动刀子!当然,他只能劁小猪公,小母猪还是得请公社兽医站的人来做。父亲把自己的剃刀磨得雪亮,用小碗装了一点菜油调上烟屎,然后找一件破衣服、搬一个小凳子放在猪圈外的场地上,一切准备停当,这便开始劁猪。这时候的父亲活像一个钉鞋匠,膝盖上垫着一件破衣服,把小猪仔夹在两腿间,用剃刀在小猪屁股上划开一道口子,取出两个小*,然后往伤口上抹点油烟屎,这就把小公猪变成小太临。父亲让我当助手,把劁好的小太临放回猪圈,再找出一只小公猪提出来递给他。父亲的刀法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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