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师爷的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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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师爷的儿媳妇-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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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低头等着。王玉桂没有深究不代表她相信,她只是顺着我的台阶下而已。直到后来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凡事都可以有一个更圆满的方式解决。
  
  待人全部走散之后,她拉着我走进了木板后面。那是我第一次来到传说中的夫妻档,里面的设置与外面差不多,只是隔间稍大一些,距离稍远一些。大概,是害怕相互间听到声音尴尬吧。那床铺设得也很简单,床单很干净,铺得很平整,被子整齐的叠好放在床头。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箱子,一把金黄色的锁扣因为常年触摸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
  王玉桂坐在床沿上微微仰头望着我,“我不知道你不是要偷东西,但是也没有要缝戏服,能告诉我真正的原因吗?”她真是一个有极好耐性又很聪慧的女人,说话不急不躁,温温柔柔。不知怎的,我竟突然想到这么温柔的女人在做'爱的时候又会发出怎样魅惑的呻吟呢。
  这想法瞬间让我很尴尬,脸上火辣辣的,仿佛都能感觉到热气噌噌地往外冒,羞得我只能将头埋得更低,却看到王玉桂圆'润丰满的胸'脯,细碎花纹的衬衣撑开了一条缝,隐约看出里面紫色的胸罩。
  王玉桂以为我羞愧,又接着说道:“建业那孩子就是口无遮拦,你别往心里去。阿姨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但你总得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吧。”
  她的眼神若有似无的飘到我的胸口,我下意识地用双手交叉遮住胸口。我穿的仍是当初她给我那件土不啦叽的花衬衣,小小的坚'挺仿佛不忍我受此猜疑,在胸口上亭亭玉立。
  “你……”欲言又止的语气,脸上薄薄的红晕似乎在告诉我她已经了如指掌。这个想法让我犹如芒刺在背。她好像掌握全局的操盘手,却偏偏欲盖弥彰,让我的心一阵狂乱。我局促地遮挡胸口偷偷抬眉看她,王玉桂看似无事的脸上又像在算计着什么。
  半晌,她突然拉着我在她身边坐下,“你不想说,阿姨不会逼你。阿姨没有女儿,以后你就给阿姨当女儿好不好?”我突然想起我的母亲,想起逃离前那一晚的魔魇,我感到害怕,害怕我们成为同一种关系,最后也会是同一种宿命。
  我连连摇头,想都没想话就出口了,“不,阿姨,你就一直当我阿姨好了,或者,当我师傅,好吗?”
  王玉桂错愣地看着我好一会,才笑道:“师傅?你想跟我学戏?”
  我频频点头,“是啊,我想拜师很久了,但怕你不答应,一直都不敢问。”其实演戏是什么,做戏是什么,我一点概念都没有,更没有想过有一天真的有机会走上这条路,但祖师爷就在那时候冷不防地为我打开了一扇门。话已出口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我又诺诺地问道:“你愿意吗?”
  王玉桂似乎很高兴,拉过我的手握住,“好啊,阿姨正缺人传承我的衣钵呢,这么漂亮的查某将来一定很多人喜欢。”她的手很粗糙,手指很长,却不纤细,每一个指节都特别突出。她一定受过很多苦。
  我红着脸,叫了一声“师傅”。王玉桂笑了笑,却没应,只一直摸着我的手道:“傻孩子。”
  或许我真的很傻吧,没料到故事的最后会出现这样戏剧性的变化,王玉桂不仅没有追究我的责任,没有追根问底,还收我做了徒弟。幸福来得太突然太简单,就像一个美丽的谎言,而我却无从分辨。后来有一天午后,王玉桂突然趁无人注意的时候来找我,神秘兮兮地将一包东西塞到我手里。
  “给你,别叫人看见了。”她这样说。她说话的神情竟与当年的江采薇一模一样,仿佛在同我分享一个很了不起的秘密。
  我惴惴不安地将报纸打开,是两件胸罩和生理裤。我想起那天她若有所思和若有似无扫过我胸口的眼神,越发觉得她似乎知道了什么。我试探地问道:“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她腼腆地笑了笑,“傻孩子,你那个,来好久了吧?”淡淡的声音,却又能听出话里的忌讳、尴尬以及暖暖的关心,问完她的脸竟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她没有女儿,一定也没有跟别的人谈论过这样的话题。我心里突然泛出一股暖流,似乎就要从我的眼眶涌出来。我努力眨了眨眼,将它憋回去了。
  “傻孩子,需要什么就跟阿姨说。”柔柔的声音,听来蛮是宠溺。
  十岁以前,我的母亲也曾这样温柔地抚摸我的头发,也曾这样宠溺亲昵地叫过我,只是十岁以后,就再也没有了。我不明白,明明只是一个男人离开了而已,明明是那个男人对不起我们,为什么要用他的错误来惩罚我们。如果她在我年少的岁月里,也能这样温柔的关心我,或许现在生活该是另一般光景吧。想着,眼泪终于簌簌地落下来。
  过去,真的有太多不开心的事了。

☆、第 13 章

  后来,我的花旦生涯正式开始了。王玉桂虽答应了收我为徒,但她从舞台上退下已久,只是在演一些二三线花旦的角儿,她便让我跟着徐红学习。
  每天清晨,在庙门前的空地上,徐红教班里的花旦吊嗓、练功的时候,我就默默地站在水池旁压腿下腰;在一大群人围成圈子练习腰腿功的时候,我还在压腿下腰;大家练习把子功的时候,我仍在压腿下腰。徐红以我十六岁的年纪入门,身体已经开始僵化为由,让我拉伸身体各个关节和韧带,这压腿我足足压了两个月才算小有成效。练习扇子功的时候,徐红也会破例让我随同大家练习。只是在别人手中玩转得仿佛有生命一般的折扇,在我手中就是几张破纸糊着几根破木头,时不时地啪嗒掉在地上。徐红就总是神出鬼没地站在我旁边,往往扇子捡起来还没有拿稳,徐红手中的扇子已啪地一声落下打在我的手背上,留下一道红印,然后边轻声嘟囔“猪猡”边走开。那声音也把握得恰到好处,不远不近的,只是让身边几个人都听得到,然后就会传来一阵窃笑。
  那时候我便知道我是不讨徐红喜欢的,但却不知她为何如此憎恶我。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连站在我身边的人都是徐红刻意安排好的,就像那个屏东的查某囝仔,叫林佳喜,徐红总是叫她阿喜,十二三岁,从小跟着徐红从娃娃旦开始学习,如今算是徐红的得力门生了。
  林佳喜年纪虽小,嘴巴却是一样刻薄,嘴唇薄薄的,不演戏的时候也涂着殷红的唇脂,不可一世地睥睨着众人,时不时从薄薄的唇瓣间溜出一句“生鸡无蛋,放鸡屎有”,好像所有人都是低三下四,唯独她高高在上。我的扇子大多数都是她碰掉的。
  长枪对打的时候,徐红会安排我和她一组。按常理新手和老兵不会安排在一起,但徐红美其名曰我是王玉桂嫡传的,不可怠慢,我也就无可奈何。林佳喜的动作很轻盈,挑、拨、刺做得优美有度,常常令我的长枪却常常不知不觉脱手而去。丁建业也耍得一手好枪,与林佳喜的飘逸轻盈截然不同,而是孔武有力,点、面、扑虎虎生风,是属于小生的枪法。他总是一脸戏谑地看着我们。
  不记得这样的窘境持续了多久,直到后来有一天我带着小黄从外面回到戏班,一进门就被林佳喜抓住手臂,“一定是她偷的!”不由分说就拖拖拽拽又欲将我拉到外面。
  我被这劈头盖脸的指责弄得莫名其妙,却是听懂了里面一个偷字,就狠狠甩开她的手,“你放开我!你东西被偷了关我什么事。”
  “什么不关你的事,班里只有你一个小偷,不是你拿的还会有谁?”
  “对啊,不是你拿的还会有谁。”那几个小旦七嘴八舌的附和她,真真应了那句人多势众。
  “你丢了什么东西?”我说。
  “两百零八块,我原本锁在盒子里的,现在不见了。”
  她的身后,床上胡乱丢着一个小盒子,锁被撬开了。里面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都是些零碎玩意,饰品之类,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或者说,值钱的东西不见了。两百零八块钱,在那个年代,不是个小数目,像歌仔戏班这样餐风露宿不定时不定量的演出,一个小小的女旦也许要攒半年不止。
  见我没再说话,林佳喜不由分说拉着我,“走!我要找班主评理。”
  丁建业就在那个时候走了进来,“发生什么事了?”他说。
  “她偷东西!”一模一样的动作,一模一样的口气,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偷东西?”丁建业假装难以相信的语气,看着我,“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幸好这次只是丢了两百块钱,真难以想象若继续留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这种事情,绝不能姑息。”丁建业顺溜地说完,都不喘一口气,就像已经在心里演练过很多遍一样。
  “对!姑息足以养奸,绝不能姑息她。”林佳喜咄咄逼人地应和。
  我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他们的手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没有想到我只有一次并不成功的行窃经验,却一辈子被扣上了盗贼的罪名。我没有想到人们的想象力竟丰富到这种程度,任何事情只需凭借那丰富的想象力和一传十十传百的广播手段就可以形成最无形最无情的仲裁,不用审决就已经宣判有罪,而且罪名终身成立。他们早已坐实了我是个名副其实的盗贼。更何况他们如此蓄意为之,我又还需辩解什么呢?我只是冷静地说道:“我没拿过你的东西。”是拿,不是偷。
  林佳喜走到我面前,手上拿着她的那个盒子,“这里就只有你一个贼,你说你没有拿谁信呐?你们信吗?”
  “不信。”几个女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她。
  “你看,大家都不相信你。”她居高临下地睨着我,好像借别人的嘴说出来的话更可信一些。她走近一步,又道:“要我们相信也容易,只要让我们搜搜就行了。”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冷冷拒绝,“我不需要你相信。你的脏钱,我一分也没拿过。你要嫁祸麻烦高明一些。”
  林佳喜明显一愣,她或许没有想过我会识穿这个阴谋。我高估了她的智商,却低估了她的武力。大概所谓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说的就是人的智商值越低,武力值就越高。
  “我的钱明明就是你偷的,你还敢抵赖。”她仍在强辩,气势却是弱下去了,最后她竟是一挥手,说道:“姐妹们,给我搜。”
  她一声令下,张牙舞爪的魔爪就招呼到我的手上。她真的动手了。我紧紧地护住身体,还是传来了衣服撕裂的声音。到身后响起丁建业喝止的声音,纷乱渐渐止息,我那件破旧的廉价的土不啦叽的花衬衣,也终于遮不住我的羞我的丑我的慌乱了。仅剩的两颗纽扣也摇摇晃晃的,欲落未落。
  所有人都呆掉了,我也呆掉了。那一抹头角峥嵘的嫩芽,好像终于找到机会报复我这几年以来对它的压制。那是后来我借王玉桂的钱买的一件小小的汗衫,粗略剪裁去了袖口当做裹胸布。王玉桂送我的那两件胸罩最终被我束之高阁,而那两抹柔软此刻它正孤立无援的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我用力地环抱住自己,像一只受伤的蜘蛛,将所有的手足紧缩护住我的肚腹,但那里仍是我最软弱的地方。
  我疯了一样挤开拥挤的人群,在那个大大的衣箱底层,翻出了那两件胸罩。就在那个开放式的露天浴室里,我对着一面小小的镜子,最终戴上了我女人的躯壳。那一年,我十七岁。所有的温暖都会令人脆弱。幸福,只是一种假象。

☆、第 14 章

  那时候的我还不懂得妥协,不懂得世道艰难,不懂得委曲求全,只知道一味地逃避。我想着天大地大,总有我容身之所,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所以,我在计划离开的事情。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再也没有脸在这里呆下去了。人生嘛,大概就是这样,一站一站地路过,遇见不同的人,相处,爱恨,然后分开,重新踏上旅途。我们不知道终点在哪里,不知道会遇到怎样的人,不知道会爱上谁或者恨了谁,也许她只是你漫漫人生长途中一个毫不起眼的过客,也许她一不小心就与你白了头。对于这样的恩赐或惩罚,我们都无能为力。只是我或多或少还是有些留恋,比如王玉桂温暖的怀抱和她羞涩的关怀。缘分这么浅薄,倘若此去经年,前路又是否还有人对我如此羞涩的温柔,在我出事的时候,总是站在我身边,给我扶持,给我信任。若留下来,或许她就是我这条路上的盟友,能和我一起抵御所有生活的不幸。还有我的小黄,它那么乖巧,给我陪伴,听我倾诉。它估计已经三岁了,身材肥硕高大。它的肚子越来越大,也不爱到处乱跑了,还有意无意的护着肚子,我猜它大概是怀孕了。我不知道离开以后还能否再相见,我怕是等不到它的狗仔出生了,想来也不无悲伤。我毕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前路茫茫,又如何伪装得沉稳老练?
  出乎意料的是,几天之后那几个罪魁祸首竟然向我道歉。其他人也开始热心地和我说话,吃饭的时候都会刻意地给我留一个位子。我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对于他们虚情假意的好意,我照单全收,即使这一切别扭得像个讽刺的笑话,我也乐呵呵地陪着笑。别人怎么看我怎么想我,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那些丰富的想象力和似懂非懂的联想能力,已经足够满足他们所有的猎奇心理了。我不怪丁建业,他并没有说错,或许我真的是个贼。我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个童话故事,好心的牧师收养了流浪汉,反被偷走了银器。我就像那个贼,偷走了他的母爱。倒是丁建业比我想象中多了一点点担当,在我离开之前,有一天他趁着落戏人少的时候拦住了我。
  明叔整理完戏服收好之后很识相地离开了。我不知道那段时间他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距离我偷钥匙的那一天又过去了很久,他似乎有了一些变化,没有再烂醉如泥。
  丁建业手撑着戏箱,将我堵在两个箱子之间,很久都没有一句话。天色已晚,周围静悄悄的,偶尔透进来的光线也是阴暗至极,透着一种莫名的诡异。在堆满戏箱的空隙里偶尔能看见某尊菩萨的塑像和寺庙里特有的黄色布条。他的脸背着光,看不清什么表情,我上下打量寻找他的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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