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明摆着是丢卒保车的做法嘛!都知道下学期升六年级了,怕耽误了其他班级的学习,自然把五四班和四三班这种草鞋班牺牲了来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儿!”
绿绿老师虽然单纯了点儿,可是并不笨啊,何尝不懂得这个道理,可是身为草鞋班的班主任,能不接受任务吗?
七月二十号,训练正式开始了。
市城运办给类思派来了两个教练,负责动作与队形的编排。
两位是省歌舞团的青年演员,都是男的。一位姓谢,一位姓匡,与绿绿、苏剑他们差不多年纪。
这两个人个头差不多,身材修长挺拔,肌肉结实又不夸张。穿着练功的黑背心和宽松的灯笼裤,身形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一个白白净净,另一个是健康时髦的深棕色皮肤,还扎了一个小辫子,一来便引起了轰动!
两位教练,加上绿绿与苏剑,四个风格迥异的帅哥往队伍前一站,真是赏心悦目,给艰苦的训练生活增添了无数的乐趣。
那天绿绿没有睡饱,起得晚了也来不及吃早饭,正一肚子的没好气,恰好没有听清两位教练的名字,便坏心眼地给两位教练起了外号,肤白的那个叫做杏仁茶,肤黑的那个就叫芝麻糊。
不久,这两个外号就在老师们中传开了,很快,连孩子们也都知道了,明里暗里叫个不停。
杏仁茶知道后翻翻眼睛,想了一想,对绿绿说:“还好这两个名字起得也算贴切,就不跟你计较了。”
杏仁茶与芝麻糊第一天感到最受不了的就是“吵”!太吵了!一百多个小孩子,比下暴雨前的蛤蟆吵坑还要吵,简直是难以忍受的噪音!
绿绿笑道:“这才哪到哪儿啊?我们学校有三十个班级,一千五百多个学生,平时下课时的声音是现在的十五倍呢!”
太阳花,金灿灿(上)(2)
杏仁茶的脸吓青了,芝麻糊的脸吓白了,绿绿背过身去与苏剑做了个鬼脸,两个人闷笑不已。
第一天的训练先排队形,这一排,问题出来了。
五四班有三个同学被淘汰了。
李汉汉,因为胖了点儿;徐白,因为过高;罗奇,因为他完全不辨东南西北。
这三位小朋友怎么办呢?叫他们打道回府?有伤小孩子的自尊啊。
虽然徐白表面上说:“太好了!太好了!我可以回家歇着去啦!”可是这话怎么听都透着一股酸溜溜的味儿。小孩的心理就是这样,若大家都不参加也就罢了,可是单单淘汰了他们三个,心里到底不是个滋味。
绿绿一早就看透了徐白的心思,灵机一动,宣布成立五四班团体操训练后勤部。李汉汉出任部长,徐白是副部长,负责盒饭与饮料的发放,罗奇则是总干事,负责看管同学们的衣物,并作为老师与教练的助手随时听侯调遣。
他们三个,归张小然老师统一领导。因为张小然是五四班的副班主任,所以这样的大活动,她也必须到场。
绿绿将一包药交到罗奇的手中,一样一样地跟他交待了,哪个是十滴水,哪个是仁丹,哪个是霍香正气丸,嘱咐他一定要看管好,绿绿说:“罗奇,你是我们班这次活动中很重要的人物,你明白吗?”
罗奇睁大了分得很开的眼睛,很认真地点头,还从来没有人,把他提高到这样重要的位置上来呢。
绿绿发现他第二天就把家里的小药箱带来了,以后的训练中,他每天都早来晚走,待在老师的身边,一接到命令便飞也似的跑去执行。
四三班的老师觉得绿绿的这个法子真不错,于是也成立了自己的后勤部。
好容易,队形排得差不多了,热辣辣的太阳已经劈头盖脸地洒下来。开始有小女生做西子捧心状对绿绿说:“老师老师,我不舒服,我要吐。”
不舒服是有的,但多少有一点虚张声势,可是当老师的可不能怠慢,绿绿说:“罗奇,药!”然后安排她坐到一边吃药喝水,又给她扇扇子。
陆续又有几个说不舒服的,老师与教练们一商量,宣布休息一小会儿。
等到休息完,重新站队时,有一半儿的孩子已忘记了原先自己是站在哪里的,于是又花了四十分钟重新整理队形。
等到小蜡烛们差不多记住了自己的位置,一个动作也没来得及教,又该吃午饭了。
张小然带着李汉汉与徐白给同学们分盒饭,绿绿带着罗奇给大家分汤。
李汉汉早已忙得圆脸上热汗滚滚。他最后一个打汤,绿绿就把汤桶底剩下的全倒给了他,竟然有不少碎碎的蛋花。把汤恩伯给嫉妒得眼都红了,从此打汤他也天天蹭到最后。
绿绿把他的那点小心思全看在眼里了,又好气又好笑。
给孩子们分完了饭菜,老师们才能坐在树荫下喘口气,也开始吃饭。
绿绿打开饭盒盖子一看,一块猪蹄,绿绿就呆看着那红油泛光的蹄子,下不去筷子。
张小然二话不说,把猪蹄拨到自己饭盒里,把自己的那份清炒鳝丝拨到绿绿碗里:“猪蹄最适合女性了,有胶原蛋白。”
绿绿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
杏仁茶和芝麻糊都说:“这位美女姐姐真不错。”
绿绿得意地说:“是我小姨!”
芝麻糊腆着脸说:“我们也要小姨!”
张小然爽快地说:“行啊,我都收了吧。你们排个年龄,拜个把子吧。”
老师们都说好。
这么排下来,苏剑最大,杏仁茶行二,芝麻糊跟绿绿一样大,但比绿绿大几个月。
几个人就老大老二老三老四地乱叫开来,好不有趣。
下午开始,教授团体操的动作。
这下子,杏仁茶与芝麻糊都笑不出来了。
小孩子的水平与接受能力实在是相差太悬殊了。
有些小女孩儿,练过舞蹈,动作优美到位,一会儿就学会了,毕竟团体操是以队形的变化与整齐划一取胜的,动作上不可能太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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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花,金灿灿(上)(3)
可是有的孩子,天生缺少艺术细胞,支叉着手脚,活像小木偶,学了前面,忘了后面,队列里胳膊腿儿此起彼伏。偶尔还有调皮的男孩子把舞蹈动作转化为拳脚,相互踢打,完全不听指挥。
杏仁茶与芝麻糊的嗓子很快就哑了,小喇叭里喊出的声音全是破的,这时候,张小然接过喇叭,对两位教练说:“你们跟我说,我来喊。”
她的声音清脆有力,非常动听,而且久喊不哑,真是奇迹。
张小然说:“能喊是小学老师的基本素质之一,要会用气来说话,跟唱歌是一个道理。”
五四班大多数女孩子表现还不错,特别是乔韵芝和陈李,表现相当出色。可是男生就比较差劲了。
沈永恒的胳膊腿软沓,吴昀总是慢半拍,郑宵的动作不知怎么的总有点像醉拳,汤恩伯倒是出人意料地学得快跳得好,常被拉出去做示范。
人才啊,绿绿想,我们其实并不缺乏人才,只是缺乏一双发现的眼睛。
最让人操心的是一位叫米小寒的小男生。
这位米米同学,其实平时还是挺安静的,成绩也算不错,在五四班算是优等生了。可是,他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学会一个简单的动作,并且,完全没有节奏感,三拍与四拍对他而言是一样的!等到轮流转身摆造型时,可怜的米米简直晕头转向了。
芝麻糊气急败坏:“这位同学,叫你在三大大这个拍子上转身,记住没有,三大大,三大大。第二拍时你不能动,明白吗?再来一遍!”
一大大,二大大,坏了,糊涂的米米又转身了。芝麻糊叫:“三大大,三大大,我三大大这一拍还没有喊出来你又动!三大大,你到底明不明白?”
绿绿看不过,跳下台阶过来说:“这样,你们四个,现在我给你们一人一个新名字,你,就叫一大大,你叫二大大,你,米米,你叫三大大,你叫四大大,听教练老师的口令,喊到谁谁转身,明白了吗?”
四个小蜡烛说:“明白了明白了。”
按这个方法一试,果然行了。
芝麻糊说:“咦,你还真行。我不也是这么表述的吗?他们为什么听不懂?”
绿绿笑着说:“内容是一样的,你换一个小孩子容易接受的说法就行了。化抽象为具体,拍子是抽象的,名字是具体的嘛。”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训练中,芝麻糊干脆就一直叫这几个孩子一大大,二大大,三大大,四大大。
后来,过了一年,芝麻糊他们要排一个新的大型舞蹈,去陕北采风,他才了解到,陕北人管爸爸叫大大。原来自己傻里傻气地管几个孩子叫了半个月的大大!难怪那个小老师自己不那么叫,又难怪杏仁茶也跟在里头坏笑,可恨这家伙胳膊肘朝外拐,竟然也不提醒自己,那个清眉秀目面容可爱脾气又柔和的小老师居然精得这样,活脱脱一只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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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花,金灿灿(下)(1)
南京的夏天热到天下闻名。在室外待上一两分钟就会汗如雨下。
这一年的夏天格外热,足有一个多月一滴雨也没下,一味地苦热。
参加团体操训练的五四班和四三班的小蜡烛们和老师们几乎要被晒化了。一个星期下来,一个个都黑了一层,只有一个人例外。
教练杏仁茶!
第一天看他晒得红红的,第二天看他晒得更红,周六周日休息过后,再见到他,绿绿惊讶地指着他:“你你你你……你怎么比以前还白?”
几位女老师都围过来看他,啧啧感叹:“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得天独厚的人!”
芝麻糊说:“事到如今,我也不能不说了,其实他是外——星——人!”
大家都笑了,真是苦中作乐。
小蜡烛们比老师们更会苦中作乐,一到休息时间,就会掏出自带的各种玩具出来玩。因为是假期,平日里禁止带到学校来的掌上机堂而皇之地带来了,也有的抱着在树下草窠里翻滚打闹。杏仁茶笑:“真是有使不完的劲儿啊。”
苏剑说:“因为玩儿对他们来说是永远不会感到累的。”
两个星期下来,动作教得差不多了,每天杏仁茶与芝麻糊都会将一些做得比较差的学生留下来开小灶。绿绿想了个法子,给这些孩子一人配了一个小老师,一下子减轻了教练的负担。
汤恩伯第一次有资格指导别人,认真得不知怎么是好,一有空就拉着米米练习。
等到排练队形变换时,米米简直惊恐万状,每次都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杏仁茶和芝麻糊商量着,实在不行就换人吧。米米知道了,抽抽嗒嗒地哭。
绿绿就又想了个法子,买来一枚鲜黄色笑脸别章,别在站米米旁边的那位同学的袖子上,对米米说:“米米,你每次只要跟着这个笑脸跑就行了。”
果然,米米错得越来越少,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了。
杏仁茶叹道:“小学老师啊,真不是一般人!”
芝麻糊补充:“就是就是。那幼儿园老师简直就不是人。”他笑得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是神!”
天越来越热,陆续有孩子不舒服,但他们还是坚持训练。
老师们与教练们一人出一百块钱,弄了个基金,由张小然负责管理,给孩子们早上又增加了一次冷饮的供应。一楼的饮水机二十分钟内就空了,门房许师傅每天三点钟就起床,烧几大桶水放凉。
孩子们的动作越来越规范齐整,队形的变换也越来越熟练。开始配乐练习。
配的这首歌的名字就叫《太阳花》:
太阳花,太阳花,
阳光下,金灿灿,
……
……
太阳花,太阳花
……
说实在话,歌还是很好听的,欢快热烈,可是,听多了就有点可怕。绿绿每天睡觉时都觉得有人在耳边唱:太阳花太阳花太阳花。绿绿就摇头啊摇头,再摇头,摇得头昏眼花,一停下,那乐声又在耳边响起:太阳花,太阳花。
绿绿感到烦恼的还有一件事,汗流得多了,他起了一头的痱子,刺痒不止。绿绿干脆去理发店,把头发剪得极短极短,只留下贴着头发的一层发茬。天天高兴地在两位教练面前晃着脑袋说凉快。杏仁茶真的很羡慕,“可惜我们舞蹈演员是不能随便剪头发的。”他说。
芝麻糊的小辫子越扎越高,恨不能扎成个冲天辫才好。
苏剑看绿绿剪了头发,他也去剪了个超短式。没过两天,三分之二的小男生们,都把头发剪得短短的,一个个青青的小脑袋,成了一道很有趣味的风景。
市城运办的领导来视察的时候,因为这发型大大地表扬了类思,现在剪了凉快,等到十月中旬开幕式时正好都又长出来了。
绿绿还有一个更大的烦恼,就是他特别特别地招蚊子,胳膊上腿上,密密麻麻的包包,连脸上都被咬。用了驱蚊水都没有什么用,只得时时手里捏着半截蚊香。小然老师心疼他,听说有一种草药可以驱蚊,就去药房配了,天天熬好了带来给他擦。
太阳花,金灿灿(下)(2)
杏仁茶、芝麻糊与苏剑轮流帮他涂药水,芝麻糊还拿他打趣:“跟绿绿老师在一起,蚊子都不咬我们了,他比蚊香还灵。”
苏剑说:“蚊子当中咬人的都是母蚊子,这充分说明我们绿绿深受女性的热爱。”
这话被沈永恒听去了,后来,他居然做了一项研究工作,并写出相关科学小论文一篇:《蚊子到底爱咬哪类人》,获得本市教育局颁发的科学小院士奖。
接下来两天,五四班又出了问题。
现在的副班长丁娜娜的爸爸,联合了另外几个家长,共同向学校提出,不让孩子继续参加这一次的团体操训练了。理由是太辛苦,而且耽误学习,本来他们是打算在这个暑期让孩子上一些补习班的。接着娜娜等几个孩子就没来训练,而且四三班也有几位家长跟风,也不让孩子来了。
队列里突然空出来好几个位子,好像小孩儿豁了牙。
绿绿老师一着急,上火了,开始长智齿,巴掌大的小脸肿得胖乎乎的。那天芝麻糊开玩笑地用手指戳戳他的脸颊,绿绿立刻疼得缩成一团,把芝麻糊吓坏了。
这一天训练到一半,绿绿发现李汉汉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