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十五年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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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十五年祭-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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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谈。那次是省政协开会,延安市政协主席冯文德,榆林市政协主席赵兴国,也都是路遥的生前好友。于是,我们五个人在芷园的客房里,召开了一个民间小会。议定:我们这个组织叫“路遥纪念馆筹委会”,我们五个人都是成员,推举延大党委书记、校长申沛昌为筹委会主任。
  我向申沛昌通报霍世仁、张史杰、冯文德、赵兴国和我在芷园开会的情况后,申沛昌说了两句话:办路遥的事儿,我热心;与这几个人一起共事,我放心。
  省委宣传部长王巨才通过文艺处的王兰英同志为我带来口信:要我们就重新安葬路遥之事,打个报告,宣传部解决一点儿经费。
  不管什么事情,都是“说来容易,做时难”。重新安葬路遥这件事情,尽管一路“绿灯”,其实,做起事也非常麻烦。征求路遥亲属的意见,墓地的选择,设计和施工都非常具体。当时,我还在《延安文学》总编的岗位上。本来就是“超负荷”运转,而这些社会工作,又不能不做。记得有一次要腾出一上午的时间去延大办事,头一天晚上我加班到第二天的凌晨三点钟。
  我感谢许多朋友对我的信任。我觉得一个人能够为别人做一些事情也是愉快的。我这个人,一辈子不说吃亏,不说吃苦,不说委屈……我曾在一首“致老妻和孩子们”的诗中写道:
  对于我的死亡,
  不要悲伤,不要哭泣;
  我无怨无悔地走了,
  像一颗成熟的种子,
  从上帝的指缝滑落……
  曹老师,我们还想请您换一个角度说路遥。您能否从社会学的角度为我们讲一讲,路遥及其作品在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价值。
  为了回答你们的问题,我先讲两个小故事。
  有一次,我陪日本国研究路遥的学者、姬路独协大学教授安本实先生去路遥的墓地,我们首先给路遥送上束鲜花。安本实先生知道路遥爱抽“红塔山”,他颤微微地点燃三支香烟,放在路遥的墓前。他对着墓碑说:请路遥先生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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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谷溪:关于路遥的谈话(6)
我和安本实先生,随意地在路遥的墓前表示了我们对这个亡灵的怀念和哀悼。就在这个时候,我们看到两个青年(一个男的,一个女的)拿着一束他们刚从山上采来的野花,非常恭敬地置放在路遥的墓前,这才引起我的注意。
  我原以为他们是延安大学的学生,来山上恋爱或者玩耍。我问他们是延大学生吗?那个男孩子说:不是延安的学生,我们是西安交大的学生。我又问他们,是爱好写作的文学青年吗?又回答说,不是的,我们是路遥作品的读者。
  说话间,我才发现路畔上放着两个旅行包。也就是说,这两个青年早晨坐火车从西安到达延安,还没有找到住的地方,就直奔文汇山看望路遥。
  看着这两个青年,我心中一热:路遥活在了一代中国青年的心中!
  还有一个更有趣的故事。还在我做《延安文学》总编的时候,我编发过一篇题为《广岛离延安有多远》的稿子。作者是一位姓马的先生。文章说在他去香港的途中,看见一位日本姑娘,正在埋头读路遥的《平凡的世界》。闲谈中,这位日本姑娘得知他来自西北,于是给了他两张名片,一张给马先生留作纪念,另一张请马先生设法送到路遥的墓前,并转告路遥:她迟早会到延安看望他的!
  是的,路遥的作品,不仅感动了中国青年,也感动了不少外国青年。
  “像牛一样劳动,像土地一样奉献”是路遥的人生格言,也是路遥精神最简洁的概括。路遥这种精神,不论是在过去、现在,还是在未来的世界,都会激励人们奋进,激励人们为人类的文明和进步而奉献!
  路遥经受过人世的贫穷,却给这个世界留下了丰硕的精神财富;路遥的生命是短暂的,他留给这个世界的劳动精神、奉献精神,将是久远的。
  关于路遥的研究工作刚刚开始。最近获悉:根据路遥小说《人生》和《平凡的世界》改编的电视剧,即将开拍,一个新的“路遥热”,正向着我们扑面而来。我想,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路遥的作品以及路遥的人生价值,将会显得更为重要。
  感谢榆林的文学朋友们对路遥研究所作的努力。感谢《寻访路遥的足迹》摄制组对我采访。你们的劳动,一定会得到后世人的肯定和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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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雷:男儿有泪(节选)(1)
——路遥与谷溪
  晓?雷
  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的秋季到来了,“祖国山河一片红”的声音中,各地的两大派群众实现了大联合,成立了三结合的革命委员会。历经磨难的诗人谷溪完全有资格在公社的革委会里去当一名代表一派的副主任,但他坚决拒绝了。周总理多次说过两派都是革命群众组织的话引起他长久的深思,牢狱里的经历使他的思考深入。对立面的监牢里,给他送干柴的人,送玉米饭的人,串连着要搭救他出狱的人,还有传话说那个崇拜他诗名的总头头王卫国,都让他觉得,对立面里的确有好人,的确不是誓不两立不共戴天的仇敌,他的派性变得越来越淡,下决心离开公社互相撕杀的派性强烈的人,去一个新的环境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他的人格和名字这个时候同时发挥了作用,他被调到县革委会政工组的通讯组,做了一名又搞新闻又搞文艺创作的宣传干事。就在这个时候,他正式见到已经当了县革委会副主任的年仅十八岁的王卫国,这个踌躇满志、一身英气的副主任对宣传干事谷溪说:“我早知道你,没想到今天才第一次见你。”
  谷溪说:“我也早听到你的名字,还坐过你们的监狱。”
  王卫国的脸上显出一丝尴尬,他说:“那些龟孙子们瞎日鬼哩,我一满不知道。尔个,我要拜你为师,跟着你学写作哩。”他说得很诚恳。
  “不敢这么说,我担当不起,我也是瞎闹哩。”谷溪对着比自己小八岁的副主任表示着自己的谦虚,“咱们互相学习,互相帮助。”
  曾经作为一派总头头的王卫国与作为另一派著名诗人的曹谷溪突然化干戈为玉帛,两派中的死硬人物十分不解。一派围攻王卫国:“你作为堂堂副主任,拜那个保守派曹‘屎人’为师,太有失身份了,连我们的脸都没处放。”另一派围攻曹谷溪:“王喂狗那一伙几乎把你揍死,你还要教他写作,这不是认敌为友,认贼作父?”然而,奇妙的文学诚然有着一种可以抵御任何力量的力量,把两个本来不共戴天的两派代表人物从此粘在一起,任凭刀劈斧砍都无法使他们分开。王卫国就是日后的路遥,他在为谷溪的诗集《我的陕北》作序时,一开始就写道:“我和谷溪最初相识在文化革命这幕戏剧的尾声部分。而在这幕社会戏剧中,我们扮演的角色原来是属于两个相互敌视的‘营垒’,漫长而无谓的争斗,耗尽了所有人的热情,带来的是精神上的死一般的寂寥。文化革命作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结束了,但可悲的是,失败者之间的对立情绪仍然十分强烈。意外的是,我和谷溪却在这个时候成了朋友。把我们联系起来的是文学(这是一个久违了的字眼)。”
  然而百货公司的条件限制,使工作组员王卫国只能住宿到当权派吕文斌的宿办合一的窑洞里,两个人夜里同住一个土炕,白天共用一张木桌,工作组里的另一个成员是北京插队的知识青年林琼,这个姑娘,善歌善舞,活泼美丽,王卫国对她十分倾心,而林琼对他的才华人品也颇有好感,两人的关系便逐渐密切了起来。有一段时间,林琼返回队里办事,寂寞难耐,他们就只好白纸黑字,鱼雁传书。糟糕的是,这些纯属个人化的一级机密没有存放的地方,两个男女工作组员无法带着它们去上斗批改战场冲锋陷阵,无奈之中,工作组员王卫国对整改对象吕文斌说:“我把我的信放到你的办公桌抽屉里。”
  “你宽宽地放心,我不看。”整改对象向工作组员保证,就像他在批斗大会上表态坚决走社会主义道路一样。在形成这些信件的过程中,王卫国看完而又抛掉了曹谷溪多少书,已难以统计,正像我们无法统计多年来他穿过而又丢掉的棉袄共有多少一样,但那些名著作了那些情书和与之相随的爱情的滋养,这不仅仅给予了一对情人不断增长的甜蜜,也给了提供这种滋养的谷溪一种欣慰。遗憾的是,这些爱情的鸟儿不知最终飞向何处,否则,我们今天研究一位早逝的作家会有更多的第一手权威性的情感资料……
  

晓雷:男儿有泪(节选)(2)
看着王卫国惊异的目光,谷溪说,后来读书多了,就知道得多了,记得多了,连裴多菲的诗都能背出来:
  今天你用头抵着我的胸脯,
  明天你能否用头抵着我的新坟,
  说:我爱你!
  谷溪才念了一句,就看见王卫国的眼睁得大大的,闪着亮亮的光。他说:“你先停住说,让我把这句诗记上。”
  “你又要给林琼姑娘写情书用?”谷溪问。
  王卫国笑着默认了。
  谷溪问:“你们亲口了没?”
  他说:“没。”
  “瓷脑!”谷溪骂他,他只是憨憨一笑。
  其实,当时林琼只是喜欢他。三十年后,林琼告诉谷溪,那时她“确实举棋不定”。但王卫国铁了心,只爱这个“林妹妹”。煤城招工,他和林琼都被大队、公社推荐到县上,指标有限,他就背着林琼把自己的指标让出来,让林琼先进工厂。
  谷溪问王卫国:“不怕她把你撇了?”
  王卫国说:“为了林琼,死也值得!”
  王卫国回到他的郭家沟给大妈说,他要几斤棉花,大妈问要棉花做什么,他不说,大妈就把棉花包起来给他,他背到城里,用他的路线教育积极分子的每月18元生活补贴,扯了布,缝成新被新褥子,连同他的心一起托一位好友带给他心爱的姑娘……
  荞面圪坨羊腥汤,
  死死活活相跟上。
  百灵子过河沉不了底,
  忘了娘老子忘不了你,……
  爱唱山曲的王卫国,一边反复吟唱着这些凝和着深情蜜意的曲儿,一边又迎接着另一次严峻而炽热的斗争……
  全国开始清查“文革”的三种人。有一天,革委会的军代表来到了二排18号窑洞,当着曹谷溪的面,对着“文革”中当过一派头头的王卫国宣布一个文件:经县革委会核心领导小组研究决定,停止王卫国的县革委会副主任职务,进行审查。
  世界上总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本来,林琼对王卫国停职审查的事情并不十分清楚,或者说并不十分在乎。她只是写信给内蒙插队的女友征求意见,想不到那位女友不等林琼同意,便代写了断交信给王卫国:林琼的家人不同意你与她的事,趁早死了这份心吧,你和林琼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真是屋漏又遭连阴雨,船破偏遇打头风。风云一时又无比倔傲的王卫国这一次可是从崖畔上掉到沟底底了。这个只有十八岁的少年得志而又突然中道崩阻的失败者,难以承受这种风云突变的打击。在二排18号窑洞里,他哭了,哭得肝胆欲裂,鼻泪四流……
  这是谷溪第一次看见路遥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他点了一支劣等烟吸着,等着这位年青朋友尽情宣泄。末了,他扔了烟头,讲起自己的故事。
  谷溪讲完了自己的爱情故事,然后语气铿锵地对路遥说:“一个汉子,不可能不受伤,受伤之后,应该躲到一个阴暗的角落,用舌头舔干身上的血迹,再到社会上去,还是一条汉子。那个熊官能当就当,不能当算球了,又不是咱老先人留下的,有什么撂不开的?女人也还有哩,又不是都死光了,不值得为这个哭鼻流水……”
  这也许是在路遥感情历程中最重要的支持,是对一个敢于面对自己失声痛哭的朋友的直接回报。而此后,谷溪也许成了路遥紧急时刻最信赖的最愿意依托的人物之一。
  在林琼姑娘插队的地方,还有一位姓林的北京女知识青年,那就是清华附中的学生,叫林达。林达与林琼从小在一个机关大院长大,关系十分要好。升任通讯组长的曹谷溪,把在公社担任妇女专干的林达调到自己的通讯组当干事,介绍她与路遥认识,他说路遥有多聪明,多有骨气,多有才气,目的是要林达做一位爱情使者,去游说林琼姑娘,让她与路遥破镜重圆。但是这么重大的使命,受到了路遥的抵制。他对谷溪说:“这件事就这么结束算了。我是一个一生都不会安生的人,谁知道以后还会闯什么祸?现在我的副主任官儿刚停职检查,人家就和咱不了,硬叫跟上我,以后如果遇到更大的麻烦,保不定还会吓成什么样子。算了,我这一生就不要女人了,死哩活哩,就我自个儿扛起来算了,别连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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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雷:男儿有泪(节选)(3)
谷溪并不熟悉林琼姑娘,只是因为路遥谈恋爱时常常说起,也就有了泛泛之交。林琼离开延川之后,经常从煤城给谷溪来信来电话,频报平安,谷溪估摸这是对路遥丢心不下,所以他也就想自做红娘,主动出击,但既然当事人的路遥态度这么坚决,说得又这么诚恳,他这个局外人也就不好继续坚持,只能颇不情愿地鸣锣收兵……
  罢了官而又失了恋的路遥,回山沟沟当上了民办教师,重新过起物质上穷困与精神上孤独的生活,与县城里的谷溪渐渐隔离,十天半月也难得见上一面了……
  当了通讯组长的谷溪,已经变成了县革委会的重要角色,统管着这个县的意识形态和舆论阵地。他既忙着写通讯稿件,拍新闻照片,又忙着写诗吟诗。偶尔的一天,他看到县文化馆油印的小报《革命文化》上发表了一首小诗《我老汉走着就想跑》:
  明明感冒发高烧,
  干活还往人前跑,
  书记劝,队长说,
  谁说他就和谁吵,
  学大寨就要拼命干,
  我老汉走着就想跑。
  这是路遥写的。谷溪一阵惊喜,首先他感到亲切,他曾对路遥谈诗时朗诵过自己的《赵大爷放羊下山峁》,路遥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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