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优美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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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优美的散文-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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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会送行。它可是我所认为的世上最难做好的事情之一,对此,你大概也心有同感。
  送一位朋友从滑铁卢去渥克斯厅可说是一件相当简单的事。但你从来就接不到这种轻松活儿。我们只有当朋友要远行,离去的时间又比较长久时,才被召唤亲赴车站送行。朋友交情越好,送的路程越远,朋友离去的时间越长,我们就越早到达车站,相应的,我们遭遇的失败也就越为惨烈。这种失败的程度恰恰与场合的正式以及感情的深厚程度成正比。
  屋内话别已十分体面,甚至在门前台阶也不错。我们脸上的表情书写着真切的忧伤,言语里透出恋恋不舍之情,主客双方不觉尴尬或拘谨,亲密友谊更是丝毫无损。如此的送别真可谓完美。可我们怎么就不懂到了这种程度就应该罢休呢?通常情况下,即将远行的友人们总是恳求我们次日早晨不要再赶到车站。但我们知道那不一定是真心话,便也就不听信那劝说的话,还是奔向车站。假若真的听信了朋友们的话,并且照着做了,他们说不定心里还会责怪呢。何况,他们也确实希望能再见上我们一面。于是我们也就按时到达,真诚地去回应朋友的愿望。但结果却,结果却,陡然生出一道鸿沟!我们伸手,可怎么也无法超越,谁也够不着谁。我们哑口无言,像愚笨的动物痴望人类一样面面相觑。我们“找些话题来说”——但哪里有什么话好说的!大家都心知肚明离别之景昨夜就已上演了一遍。人还是昨晚的那些人,但从表面上看,所有的又都变了;气氛是如此得紧张,我们都盼望着列车员赶紧鸣笛,及早结束这场闹剧。
  上周一个冷清阴沉的早晨,我准点赶到奥斯顿送一位去美国的朋友。
  头一天晚上,我们已经摆设筵席为他饯行,席间分手的离情和聚会的喜庆揉合得恰到好处。他这一去可能就是多年,席上有些人恐怕今世也难得再见他面。虽然说不上完全不受未来所投下的阴影的影响,可我们还是兴高采烈,畅叙了往日情谊。我们既为认识这位朋友而感谢命运,同时又因他的行将离别而遗憾不已。此两种情怀欣然体现,昨晚的离别真是完美!
  可现在呢,我们在站台上,行为僵硬,极不自然,友人的面孔嵌在车厢窗框中,却宛然属于一个陌生人——一个急于讨人欢心的陌生人,一个情意真切但却又举止笨拙的陌生人。“东西都带齐了吧?”送行的人中有一个打破了沉默。“对,都带齐了。”我们的朋友愉快地点了点头,答道。“都齐了。”紧接着的这再次重复更加明显地暴露出此刻他头脑的空空如野。“那你得在火车上吃午饭了,”我说道,尽管这个预言远非是第一次被提出。“啊,是的。”他用确定的语气回答,然后又告诉大家,列车将中途不停直达利物浦。这句新加上的话可似乎就带来了惊讶。我们彼此对视。“在克鲁也不停吗?”一个人问道。“不停。”朋友回答得简短,甚至都有些不悦了。较长一阵时间的停顿过后,有个人对我们的朋友回了句“行!”,与此同时还点着头,作强颜欢笑状。于是,车外每个人那般点头,吐出那个莫名其妙的单音词“行”,以表谢意。沉默再次接踵而至,多亏我们中的一位干咳了几声打破这沉闷的寂静——那咳嗽当然是假装出来的,但它们却恰到好处地拖延了时间。列车似乎没有立即出发的迹象,站台上还是乱哄哄的。关于解除送别紧张的气氛——无论于送客的,还是于被送的——这个时刻还没有到来。 。 想看书来

送  行(2)
我的目光四处游弋,移到一个中年人身上的时候眼前突然一亮,他体格颇为健壮,站在站台上,正同我们旁边第三个窗口里的一名年轻女郎亲切话别。他良好的体型于我似乎并不陌生。那女郎显然是个美国人,而他则作为英国人的特征也十分明显。如果不注意这点,单从他娓娓而谈的神态判断,我定会把他们当成一对父女。我热切地想听到他说话的内容,十分确定他此时正提供着最宝贵的建议;而他又是那般温柔地凝视着他的倾听者,真是活脱脱的一个美男子。末了,他又叮咛几句,更是魅力摄人了,连站在那么远之外的我都能感受到。而这魅力,就好比他的身材,隐隐约约为我所熟悉。但我在哪见到过呢?
  我猛地想起来了。他是休伯特·勒·罗斯。可是,比起最后一次见面,他发生了多大的改变呀!那都是七八年前在滨河路的事了。当时他正失业(失业对他而言再正常不过了),来找我借半克朗。他是如此魅力非凡,借他点东西都能让人受宠若惊。但凭着那样的魅力,他竟也一直没在伦敦舞台红起来,其中道理我是猜不透的。他滴酒不沾,是一个优秀的演员。可他也游走到外地了,像其他许许多多休伯特·勒·罗斯一样(当然,我在这所写下的并非他的真名)。于是我也就像别人一样,没过多少时日就把他遗忘了。
  时光流逝,在奥斯顿的站台上再度见到他,真有些陌生感,尤其是他现在如此地阔气殷实。把他给认出来可真不容易,其一是几乎令他面目全非发福了的身材,其二更是他今非昔比的衣着。多年前,他两颊瘦癯,胡子拉碴,一件人造毛皮大衣是惟一能让他抛头露面的皮囊。但如今,他的穿戴典型地透出富贵而内敛的风格。他无须去引人注目,人们自然而然就会被他所吸引。有他这样一位具备银行家气质的人前来送行,被送的人都会甚感荣幸。
  “请后退,请后退!”列车就要开了,我也挥手向朋友告别。可勒·罗斯并没有动,依旧站在那儿握着那美国女郎的双手。“请后退,先生!”他照做了一下,但立即又冲了回去,上前耳语了最后一句珍重之辞。我猜,当时女郎一定泪眼汪汪了吧。而最终当他目送列车驶出视线,转过身时,他眼里也噙满了泪。不过,见到我时他还是表现得很高兴。他一边询问这些年来我都隐匿在什么地方;一边还给我那半克郎,仿佛这钱他昨天才刚刚借去。他说每星期六我发表的那些剧评是如何赏心悦目,同时还把我的手挽起,沿着站台一路缓缓地走。
  作为回敬,我告诉他由于他的离去令伦敦舞台失色不少。“啊,的确”他答道,“我如今不再在舞台上演戏了。”他说这话时对“舞台”这个词特别强调,我便问,那现在他又在何处演戏。“站台上。”他回答道。“你的意思是,”我又问,“你在音乐会上作朗诵?”他笑笑,说:“就这儿,”还用手杖敲着地面,“我说的站台就是这儿”。他神奇的发迹是不是搅乱了他的神经?可他看上去十分理智啊!我于是请他把话讲明白。
  “我想,”他一边向我递过一支雪茄并点上,一边说道,“你刚才在给一位朋友送行吧?”我表示同意。接着他又问那我认为他刚才在做什么。我回答说我看见他也在送朋友。 “不,”他严肃地说,“那位女士并不是我的朋友。我今天早上才第一次见她,不到半个小时前,就在这儿。”说着他又用手杖敲了敲站台。

送  行(3)
我承认自己被他弄得摸不着头脑了。他笑笑:“你大概听说过英美社会局吧?”我说没有。他便解释道,每年前来英国旅行的美国人成千上万,可其中不少人没有英国朋友。以前他们往往携带上介绍信来这里。但英国人素来就太淡漠了,这些信写是写了,可连张废纸都不如。“所以,”勒·罗斯说,“英美社会局便应运而生,以满足这项长期而迫切的需要。美国人喜好社交,多数人又囊中殷实。社会局便向他们提供英国朋友。所得费用,做朋友的和社会局五五分成。唉,我混不上个局长,没福发大财。我就是一个雇员罢了。不过也还算凑和,现在算是个送行人员吧。”
  我要求他作进一步说明。“不少美国人,”他接着道,“负担不起在英国交朋结友,但花钱请人为他们送送行还是没问题的。单送一个人收款五镑(相当二十五美元);两位或两位以上的团体费也不过是八镑(相当四十美元)。他们到局里提前付好钱,留下出发日期以及相貌特征,以便送行人员辨认他们。然后——到时候就有人为他们送行了。”
  “可这值得吗?”我不禁叫了起来。“当然啦,”勒·罗斯回答道。“这不至于让他们自觉是‘他乡客’。列车员会因此敬重他们,而其他乘客也不会瞧不起他们——他们不久就要一同登上轮船的。这能为他们赢得整个航行中的地位。再说,事情本身就很有意思。你刚才看到了我送那位女郎吧。不觉得我身手不错吗?”“的确不凡,”我承认道。“我真羡慕你。你看看我站在那儿——”“是的,我能想象。你在那儿,从头到脚哪都不对劲,呆呆地望着你的朋友,搜肠刮肚地找着话题。我完全理解。以前我也是这样的,只不过后来专门研习,干起了这行,才表现得像模像样起来。我现在的技术还没有登峰造极,登上站台后不免总有些怯场。这火车站的戏可最难演,这点你一定也有切身体会。”“可是,”我有些生气了,“我没有演戏,我可是在真心实意地感觉——”“我也是的,伙计,”勒·罗斯又说,“没有真情实感是演不了戏的。那人叫什么来着,那个法国人——狄德罗,对了——他说过可以;可他都懂得些什么?你没看见火车开时我眼睛里涌出的泪水吗?告诉你吧,我确确实实受了感动,我的眼泪不是硬挤出来的。我敢说刚才你也一样,只不过你做不到用眼泪来证明你的感动罢了。你不会表达你的感情,也就是说,你演不了戏。退一步说,”他说得稍微委婉些,“至少你在火车站演不了戏。”“那请赐教!”我放开了嗓门请求。他定定地看着我,斟酌片刻,终于说“好”,答应了下来,“实际上送行的旺季也快过去了。我可以给你上几堂课。目前我的门下子弟还真不少;不过还是这样吧,”说着,他查了查他那漂亮的记事簿,“定为每周四和每周五,一次一小时。”
  他开出的学费,坦白说,实在是不低的。但既然是学点本领,我也就不会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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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  雪
'英国'约翰·博因顿·普里斯特利
  约翰·博因顿·普里斯特利(1894—1984),英国小说家、剧作家、评论家。曾就读于剑桥大学,1922年到伦敦,从事文学创作。他的作品被人们广为传阅的有小说《好伙伴》、《天使街》,剧本有《危险的捌角》、《我曾到过那里》等。其散文写作思想纯真细腻,文笔婉转流畅,语言生动活泼,让人在平实的生活中感受人生的乐趣。作者在《初雪》这篇文章中,用清新秀丽的笔触向人们描绘了一场富有声色,充满趣味的雪景,寄托了作者渴望恬静生活方式的理想。
  罗伯特·林德曾这样评论简·奥斯汀笔下的人物:“他们是这样的人,在他们的生活中,能遇上一场小雪就算是一件大事。”尽管可能被这位诙谐而温和的评论家看成是伍德豪斯式的人物,我仍然坚持认为,昨晚这里下了一场雪的确是一件大事。清晨,看到这皑皑白雪,我和孩子们不禁兴奋起来,我看到他们在幼儿室的窗户前凝望着外面奇妙的世界,七嘴八舌说个没完,仿佛又要过圣诞节了。事实上,这场雪对我和孩子们来说都是惊奇、迷人的。这是今年冬天这里的第一场雪,由于去年此时我身在国外,在落雪时节正经历着热带的高温,所以再次看到铺设着这洁白地毯的大地时;有种久违了的感觉。去年在国外时,我遇上英属圭亚那三个年轻的女孩子,她们刚结束对英国的初访。在她们印象之中,最深的两件事是:伦敦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全都是陌生的面孔(她们强调这一点,是因为她们一直生活在小镇,人们彼此都很熟悉);另外一件事是在索默塞特某地,一天清晨醒来忽然见到了白雪皑皑的景象。她们欣喜若狂,一扫淑女的矜持,冲出屋子,来回奔跑在那片晶莹洁白的雪地上,在无人踩过的雪毯上,留下了横七竖八快乐的脚印,正像孩子们今天早晨在花园里做的那样。
  这场初雪不仅是件大事,而且还是件富有魔法的大事。你睡觉时处在一个世界里,而醒来时,却发现你在一个截然不同的天地里。如果这都不让人沉醉,到哪里去找更醉人的东西呢?一切都悄然地在一种神秘的沉静中完成,因而更给这场初雪增添了玄妙的色彩。若所有的雪铺天盖地倾泻下来,把我们从午夜的沉睡中惊醒,那么,这就没什么值得欢呼雀跃的了。但它却是趁我们熟睡时,分秒必争,悄无声息地飘落下来。卧室里窗帘拉拢了,外面却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犹如无数的精灵仙童在悄悄地施展魔法,而我们只是翻个身,打个呵欠,伸一下懒腰,对此毫无知觉。然而,这变化是多么巨大呀!我们住的房子仿佛掉进了另一片天地。即使在白雪鞭长莫及的室内,也好像不一样了,每个房间都显得小巧而温暖,好像有某种力量的驱使让它成为一个伐木工的棚屋,或一所温暖舒适的圆木房。外面,昨天的花园,现在却是晶莹皎洁的一片,远处的村落犹如置于古老德国神话中的一个仙境,不再是你所熟识的一排排房屋了。所有住在那里的人们:戴眼镜的邮政局女局长、鞋匠、退休的小学校长以及其他人,如果你听说他们都改弦更张,成了古怪精灵般的人物,能为你提供隐身帽和魔术鞋,你也不会感到不可思议。你也会觉得自己和昨天不太一样。一切都在变化,你又怎会一成不变?屋子萦绕着一种莫明其妙的激动,一种由兴奋而产生的微弱的颤动,让人心神不宁,这和人们将要作一次旅行时所常有的那种感觉没什么两样。孩子们当然无比兴奋,就连大人们在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之前,拢在一起聊侃的时间也比以往要长一些。任何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到窗户前去瞧瞧——这种情形就和人们在一艘远行的游轮上一样。
  今天早晨起床时,整个世界变成了淡蓝洁白交相呼应的冰封天地。光线从窗户射进来,迷迷离离,竟然使得洗脸、刷牙、刮胡子、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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