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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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逐阳光-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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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别的时候,边和平说:“二哥你放心,利军、吕刚、尚荣、王强他们今天全在建民那里集合,我想很快就能找到老三的,你就放心吧!”老六也说:“石叔叔的病要紧,老太太要多宽慰她,旁的就让我们来办吧。”“只有拜托你们了。”说时石老二和两个人紧紧地握了手。他们感觉到石老二传达的不光是多年未见的亲密友情,更有一种非常重大的托付,这托付不仅仅是快些找到老三,能让他赶在父亲临终前见上一面,更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在里面。可究竟是什么,两个人不知道,可从石老二的表情和眼神里,他们是分分明明地感觉到了。

  “他的腿怎么搞的?”离开后边和平问。

  “八五年上越南轮战的时候挨了地雷喔,虽然接上了,但短了三公分。”老六比划着说,“九三年转下来了,现在是榆树区委的纪检书记。”

  “哦。”边和平应一声,想:这人也真是活的不容易。

  “石老大还行,”老六又说,“现在是军长喔。”

  “他我知道。”

  老六斜睨一眼边和平。

  “那丫头呢?”边和平又问。

  “公安。跟石老三一样,不过她是户籍警,在新华区。”

  尽管冬日的黄昏早,可太阳还未完全陨落,然而城市里特有的喧嚣繁华所蒸腾的似烟非烟似雾非雾的瘴霭,已将一世界笼罩的虚虚蒙蒙似清非清似迷非迷的了。高楼下的街树,就像是一枚枚枝柴,枯望地瞪视着有限的天空,全失了夏日里的葱茏、妩媚。到是那一辆辆飞速滑行的汽车,溢彩流光斑澜抢目。给人一种朝乾夕惕的紧迫感。

  车到郊区,方感觉了清爽。一条弯弯曲曲的幽静公路,蛇样的把车向一处如同星级宾馆门前伫候的门童般早早地就招展起的霓虹圆彩门处引。等看清了那霓虹彩门上如长睫毛的*孩样挑*逗地闪烁的“颐谷庄园”四个字时,边和平感觉就像是到了小桥流水的江南水乡。撒眼四瞧,偌大的一片庄园,环湖拱抱,塔榭楼亭,疏落别致。这里巧夺天工地矗着一座假山,那里弯弯地兜着一角塘池,三弯九转的小马路,让蜷曲龙盘的小树牵着。就是庄里的房舍,也是拱斗飞檐,虎洞圆窗,或是单幢或是骈双,虽也有较大型的楼宇,却是在远远的一边。“行呵你老六!”边和平一巴掌拍在老六的腿上,“真他妈会找地方,我要是能在这样的地方弄套别墅,就是死也值了。”“嘿嘿,”老六笑笑,说:“我可不光是为我喔,我老爹一辈子也不易,让他享受享受是不是也应该喔?!”

  车子在一幢双户型别墅前停下时,老六揿了一下喇叭,左侧一户的房门就开了,等候多时的西武、吕刚、王强、哈利军、符曼华几个人全涌出来。老六一边拔车钥匙一边指着最前面的一个小个老头说:“你看那是谁?”边和平认了一下,“是——老转!”“你还认得喔。”没等快步迎上来的老转开车门,边和平已经下来了。四只手拉到了一起,热烈地打着招呼,转了一圈又转一圈,心潮澎湃地你盯着我,我盯着你。又拥抱在一起,分开来,又是一阵的看,一阵的笑,你说我这里变了,我说你那里变了,活脱脱像是两个放完暑假回到学校的小孩子。“怎么谢顶了呢?”边和平笑着问。老转拿手抚一下自己的头,笑道:“不是说,聪明的脑袋不长毛么!”

  这里大家逐一的握手寒喧,那里老六问谁还没到?“就差尚荣了。”老转说。“这小子,永远发不了大财!”老六嘟囔着掏出了手机给邢尚荣打电话。等相拥相簇着进了屋,来到豁亮的莲花吊灯之下,少时伙伴的个个面目,即恍若隔世一般得真切了,便又是一阵得长嗟短喟。唯不变的是那份知根知底的爽惬和口无遮拦的豪放。

  拉着手进来的边和平和哈利军,灯下又相互的把对方打量一番。边和平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同高的哈利军背已经有些驼了,又注意到了他面颊上很清晰的两块黑斑,便指了说:“永久的记念了。”哈利军摸一把自己的脸,亮大嗓回道:“想去都去不掉!”胖吕刚凑过来,“大头,我记得小时候你脸上没有这两块黑记呀?”哈利军在吕刚的肩膀上拍了两拍说:“这是纪念章。”原本很是矮小的“唐司令”吕刚,现今却是粗胖的如同一口地缸。无论是身段、四肢还是脑袋,通通贯穿了一个“圆”字——嘟嘟的浑圆。尤其是那弥勒佛样的圆头,烁烁地嵌着两只金鱼样的溜圆大眼,发着欢喜一切的咄咄光芒,可眼梢,却又鱼尾样的有些上翘,使那圆眼的咄咄光芒又挂上些说不清是轻藐还是醋意的色彩,圆嘟富态的一只大胖鼻下,是一付吃八方的阔嘴,下唇依如从前样的有些耷拉,让人产生饕餮过度联想。边和平看着他忍不住地开起了玩笑,说:“你们工商局常开会么?”吕刚不解,肃了脸儿问:“什么会?”边和平笑着拍拍他的肚腩说:“你的记录本不需放桌上的,搁肚皮上就行。”回过味来的吕刚圆起一对大眼将肉球样的拳头伸向了边和平,“好你坷垃!从前属你最老实,怎么如今变得蔫坏损了你!”抽回了捅到边和平身上的拳头,又在众人的哄笑中抚着凸凸的肚皮笑。王强与吕刚都没离开桃园,自是比别人熟悉一些,就对边和平笑道:“也就是你,这话要是放别人身上,吕大科长不急了才怪。”在车上已听老六介绍了哥儿几个的情况,知吕刚现在是工商局的个体科科长,王强是市重点中学五中的教导主任。这王强也真不愧了教导主任的头衔,虽是人到中年,可身板挺拔清秀,好看的大背头上些许白发,招牌样的点缀于鬓角两侧,并且,鼻子上好象天生就应该样的自自然然地架付黑瑁方框的眼镜。边和平看着他说:“咱们兄弟一伙,唯你一个大学生,地地道道的知识分子哟!”“哪里,”王强谦虚的挥挥手,“我不过一个工农兵大学生而已,没能同你们一块去兵团我非常遗憾,高中毕业后,先是在印染厂做落布工,七四年单位保送上了大学,回来后就教书。这一晃,人就老了,不象你们,风风火火,都成就了一番大事业。”“狗屁!知我这辈子最后悔的是什么吗?”已经坐到沙发里的哈利军接过王强的话,“那就是去了兵团!嗨,你们说那时咱们抽的是什么丫子疯,好不央央的非跑到兵团去干嘛?!”哈利军七五年从兵团回来后即回到了定边的父母身边,现在是定边橡胶厂的工会干事。“也不能这样说喔,命运都是上天安排好了的,该你受苦就得受苦,该你享福就得享福。”已经脱去外衣的老六转回来接了大头的话。大头不服,依旧说:“我要是不去兵团,现在肯定也不会是这个样子!”“你还不知足?那我呢?!”老转谢西武像寻债主似的追了大头一嘴。“哎,你们知道当年老人家为什么提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么?”边和平对众人提问。“鬼知道!”大头不屑。“不就是为了改过建国初期没有听马寅初控制人口的错,解决城市的人口过剩呵。”也坐下的吕刚一面偎挪着胖身子一面回话。边和平摇摇头,“你们还记得当时的形势么,六九年初的珍宝岛事件?那时老人家的预言是中苏之战早晚要打,要立足于早打,大打,打核战争,所以才提出了‘深挖洞’、‘广积粮’,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对吧?”他睃一眼众人又接着说,“其实把大批有知识的城里人分散到农村和偏远地区去,也是他老人家准备打核大战的一道战略部署!”大家听了边和平的话,有点头有摇头。不信,是因为这说法还真是头一回听到;信,是因为彼时的形势背景还却是那么回事儿。要不怎么珍宝岛之后,北京军区一下子就搞了个六个师的兵团呐。

  几个男人说话的当儿,符曼华微微笑着帮这个接过帽子,帮那个拿过衣服挂到楼梯下的衣帽架上。门外时已经招呼过了,进得门来,都是即兴的信口开河,所以她始终是甜爽地听别人说话。她穿件米黄色紧领毛衣,月白色休闲裤,脚上是双平底白色皮便鞋,一头依然浓密的头发是盘起的。尽管她没有说话,但每一个在场的人都感觉得到她是非常开心的。特别是她那一双光熠的眉眼每每让男人不敢直视,就如小时候一样,给人一种距离感。这到不是她盛气凌人,实在是因为她太像一个女人了——一个让男人敢想却不敢说的那种成*人。当然,她生活的不幸福,大家也都先后地知道了,特别是她现在住在老六这里,所以多多少少也有些怜悯和别样的意味在肚里,这便似了一道看不见的墙,阻碍着别人与她放肆了说话。当然,还有一点或许别人没有感觉到,可是老六能感觉到,边和平能感觉到,或许老转也查觉了一点,那就是这仨人的内心感触:别看都在爽朗地说笑着,可内里,却是正江江湖湖地波浪翻滚呢。

  有些事情,即使是发生在昨天,可能也会如过眼烟云,然而有些事情不管过去多少年,仍会在自己的大脑里牢牢地占据一隅。如果八步校今天依然存在,如果这伙童年时的伙伴一直是在一起,或许就没有今天的如此亲密,起码不会有这样多的感慨。

  老六打完了几个电话,对大家说:“今天是千禧年的第一天,感谢各位兄弟光临敝舍,大家也都知道了,建国可能遇到点麻烦,石叔叔又因心脏病住在医院里,刚才我同和平去看了一下,情况很严重,受石二哥之托让我们兄弟帮帮忙,找到建国。这是其一,第二呢,咱们兄弟这么多年了也没好好在一块聚聚,今天正好借这个机会,兄弟们聚到了一起,说起来也是天意,我十月份刚买了这套房子,巧的是咱们的老同学也是兵团的老战友,曼华也来了,所以今晚咱们就好好的叙叙旧。我已让西武在庄里的颐翠楼定了餐,这就送过来。还有一个邢尚荣,刚打电话他说正在路上,很快就到,我看这样喔,咱们先开饭,边吃边聊边等。”

  等饭的当儿,边和平饶有兴趣地打量老六的房子,半圆型的客厅真是不小,一套美式大皮沙发,一套中式红木沙发,靠东北角的楼梯下还围了一个半部小车大的家用酒吧台,一台小电影似的背投电视立在吧台的南面。如此多的东西却显不出满荡,足见房屋之大。不仅使他想起了小时候曾去过的符曼华家。韩建民看边和平这那的踅摸,就冲他摆了一下手,“坷垃,来参观参观咱们的家喔。”边和平笑笑,就跟了老六看他这幢别墅的内部结构。其实他还看到了老六摆手时的样子:大看像是说引导他参观,但手心向上的指尖是连旁边的符曼华一块都给捎进去的。大厅的左边是餐厅和厨房,右边是书房和卫生间,一道木楼梯从右边半旋而上,由于楼下的大厅是拱顶,所以楼上是错层的,中间是小于楼下大厅的起居室,转遭有四间卧房和一个卫生间。木装修是以黄色调为主,所以显得富丽堂皇。但从各个屋里摆放的家俱看,明显着缺乏细心的收拾。“有二百多平方?”边和平边看边问。老六一点头,“268”。“多少钱?”“88万。”“我可买不起。”边和平摇着头说。当来到楼上南边的一间屋时,老六伸手拦了一下,说:“你猜猜这屋有什么?”边和平笑笑,摇摇头,看一眼跟着的符曼华。符曼华莞尔一笑,说:“画的不好,还请你多指点。”说着上前一步打开了门。一幅很大的草原油画映入边和平的眼帘。画差不多有米的样子,是冬天的草原,因为宽阔的草场统统是黄色调,可并不是一水儿的黄,而是远方的平坦,近处的草滩以及洼泽冈地儿全都表现的淋漓尽致。边和平的第一感觉是:只有在草原生活过的人,才会画出如此逼真的东西。再细看,占画幅一多半的是天空,虽是以蔚蓝色为主基调,但绝不是晴空,一层层的云熳,铺出了一种大气之中透着深邃、空蒙之中衔着压抑的氛围;没有太阳,却有金色的光斑驳于草甸;十数匹马,散落在草场的深处,甚至分不出它们的毛色。看着这画儿,边和平愈加感觉到老六急急地招自己来的良苦用心。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细心的人,可伫在这幅画的面前,他感觉到老六才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内心丰富而细腻的人。虽然他知道这不是老六的杰作,可不知为什么自己会突然产生这种感觉。因为他看着这幅画,分明地感觉到本已被时间这面筛筛去的少年时光、筛去的青春岁月、筛去的那许许多多的难以忘怀的旧事,都让这画给接续起来了,它让流逝的光阴与今昔的灯火联接到了一处。

  “真是太棒了。”边和平一边后退几步,一边轻摇着头说。

  “棒在哪里喔?”老六笑着也轻了声问。

  边和平发觉了老六笑里的含意,便偏转了头看着他那一撅一颤的胡子,笑回到,“你说棒在哪里?”

  “呵呵,”老六笑着将手插进裤兜里,瞟一眼旁边的符曼华,转又盯着画,说:“时空的力量喔。看着这幅画,你不感觉到时间的永恒么?你不感觉空间的无限么?时空伟大,时空万岁喔!”

  “有见地!”边和平点着头说,“看来英雄所见略同。”

  两人笑一回。又转向这画的主人,问符曼华是不是这么回事?符曼华却抿了嘴没说话。可两个人真切地看到她的嘴唇在动,那有着水草般柔润线条的嘴唇,成熟而温柔的面颊,闪烁如银的眸子,甚至连那盘起的如幽潭样头发,都盈满着笑靥。

  “把它挂在楼下的大厅里怎么样喔?”

  老六含了蜜样的问。边和平没接老六的话,去看符曼华。符曼华却抿了嘴把眼撩到了房顶角上。

  出来的时候,边和平小声对老六说:“建国的电话一直要不出么?”“打多少次了喔,没用的,”老六说,“他根本不开机!先吃饭喔,吃过饭咱们一块好好合计合计……”正说到这,楼下谢老转喊,“饭来喽,下来吃饭喽!”“来了喔,”老六应一声,对着符曼华和边和平一挥手,“走,吃饭去喔。”

  发达了的老六,不知是因为现今有了充足的经济实力,还是因为童年的友谊实实在在的是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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