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山点点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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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山点点幽-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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憾,也如所有的坚持、忍耐、新生与希望,都在暗色中隐没。夜温柔地张开双翼,将飘渺峰拥进怀里,四周湖水在无边的黑帐下宁馨如沉睡的婴儿,我想,我也该归去了。
  

金铎山上也有一座法华寺(1)
法华寺位于西山镇金铎山西麓峰顶,环境胜绝,是西山‘十八招提’中处境最幽秀处。明朝陈继描述道:‘有峰矗然而起,蔚然而深秀。山之巅,廓然而平,有佛刹翼然临其上’。(《阅读西山》金培清)
  原以为苏州只有一座法华寺,位于渔洋山麓法华岭上,我经登临现场,一一验证,更是确信无疑。不料数月后某日夜晚随意翻书,又见记载与渔洋山隔湖相望的西山岛内,也有一座法华寺,似乎历史更久远,名气更大,不由起疑,两座法华寺是怎么回事?同名?易地搬迁?由此生念,欲去西山金铎一探究竟。
  今年五一长假的最后一天,下午恰好无事,便约友人驾车跨过西山大桥入西山岛寻访金铎山。
  先过长沙、叶山两个小岛,一进入西山镇就往北拐,远处有幢幢山影,便凭感觉直抵山前,那里有座小村落,环山面湖,村子由水边向山里延伸,地势渐渐上扬,村头缓坡上有座小红庙,几棵巨大的古银杏村枝繁叶茂,绿荫森森。
  向路边正做农活的两位妇女打听金铎山在哪里?说这个村就叫金铎村,从村子里穿过去,后面那座山就是金铎山。
  村口大银杏树下的第一户人家在门口挂了个“农家乐”的牌子,便进院打听入山的路线。这户人家新盖了一幢二层楼房,在底楼廊下摆了几张桌子和椅子待客,廊尾是厨房,两位老太太在里面洗涮,一位小伙子像是这家的儿子,正坐桌旁歇息。便邀请他带路上金铎,他说还是小时候去过,现已多年不去,路都要忘记了。
  我说准备在他家吃晚饭,先请他一起去散散步,回来正好用餐,他同意了,起身往村里走去,家里的一只黑狗立即跑在了前头。
  典型的西山老村景像,巷道石板铺路,两旁民居毗连,院墙内外树丰草茂,长长村道两侧水沟延伸,一路犬吠声此起彼伏。
  再往里走,环境开阔起来,出现一方平展展的大甸子,三面群山环立,青苍竞秀。平原之上池塘如镜,水草丰美,果木扶疏,人行其中便是进入了画境。
  有两母女模样的农妇从上方坡道上下来,又证实身后环立的青山就叫金铎山,法华寺原址就在靠右侧这边的山上。
  “上面什么都没有了呀”,刚干完农活的母女边下山边说。这时候已是下午4:00左右,到家不久又要忙晚饭了。
  那女儿长得真清秀,肤色细白红润,一身旧衣服也掩不住清秀的纯美,在四围葱绿环抱的山野里,原应该生长如此纯美质朴的少女。
  往山上去。到处是栗树、杨梅树、桃树和银杏树。栗、梅到此都变得粗壮茂盛,枝叶伸展如盖,从枝杆看起码都应半百以上树龄,但每一株都青枝嫩叶肥美新鲜,虽已暮春时分,远山近树仍是新绿一片,让人喜欢得不行。
  一次次地伫足,为这片青春的古老山林赞叹。
  一面赞叹,一面担忧,它也会很快消逝吗?
  再往上,有旧时石砌的山道在林间向高处延伸。我想这就对了,这条阶梯状的古老石道应该是为古寺配套的。
  没了香火,断了人踪,石阶显出久弃荒芜的样子,石缝中也伸出了茅草野竹,现已刈清,供农民上山种茶使用。
  登上台阶的最后一级阶梯,迎面便见上面是个山坳,有座红砖砌成的简易平房背山而建,前面是一大片平地,那应该就是法华寺的遗基了。
  在靠近山口的那片平坦的高坡地上,几棵巨大的银杏树遮天蔽日,真可谓绿荫擎天,芳草匝地。我登上山口的第一眼,就被这片奇异的银杏林所震撼,那么高大,那么古意,却又那么青翠欲滴,那么生气勃勃,独自在无人的山坳里诗意地生活。我震撼废墟前那些大银杏树有滋有味的生存状态,那古老的年龄和青新的容貌完美融合在半山之上这片荒芜的空坳里。
  我穿过这片绿荫进入山坳里的平地来到山前那座孤零零的简易红砖房之前。门锁着,屋旁另有一间耳房,门前支一口大铁锅,一看就知春季有茶农在此加工茶叶。
  凭直觉料定锁着的正房里应供奉菩萨或神像。从窗外往里看,屋里光线不好,背山的缘故,但仍能看清里面果然供着一位娘娘,面相端庄温厚。
  房左侧数步在山崖下有一小池,水盈满,岸石已半圮,有的浸没在水中。崖壁蔓草杂生,临水处有一长方型大理石嵌于壁上,碑面似被捣过,但隔潭仔细辨认,勉强可见“一箬泉”三字。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金铎山上也有一座法华寺(2)
金铎山相传吴王藏金铎于此故名。大历中,有人于山上得九石铎,因立九坛(《洞庭记》)。法华寺始建于南宋,至明规模宏大,有禅房72间半,僧三百,寺内有二泉,一名“惠泉”,一名“一箬泉”。“箬”,指叶短而阔的竹子,多见于江南山中,我曾在阳山文殊岩下,见过最茂密最丰美的箬竹。
  可惜“惠泉”遍寻无着,恐怕就在屋后山崖下,如墙如簾的藤木已将其严密覆盖。
  房右侧的山地被新辟成茶园,一垅垅红土之上是一簇簇刚扎根的小茶树。
  再之上就是杂树茅竹封顶,再之上就是天了。
  要穿过茶园之上那片未辟之荒山谈何容易,我深知又将陷入“丛篁野卉,杂迷其窦,非牵萝扁身不能窥也”的境地,但又如往常一般,未经思索便一头钻进荆蓁之中。
  如同又一次沉入潜流暗礁之间,不辨东西。那没顶的“潜流”是荒原野生植物的深潭,那“暗礁”是随时可能挡在面前的崖石或树墙。我又变成了一条游弋在深海里的鱼,不凭视觉而凭感觉不时避开太密太杂实在无法通过的地段,摸索着试探着插入密竹野树堆中可能挤进去的隙缝,只要头能进去,身体自然就能跟进。就这样凭感觉向上,向上,直至脚底山地渐渐升高,榛莽渐渐低落,我能冒出头来了,终于看到清亮的天就在眼前。
  用力跨上最后一道土坎,双脚就站在山梁之上了。
  豁然在前的,是浩瀚的太湖,还有同样广袤的天空!
  正前方,几座小岛载沉载浮,或横卧或侧列,点缀在万顷湖面之上。
  这么恢宏,又这么迫近,天地湖山全银亮宁静坦卧眼前。
  山梁之上的灌木仅及小腿,有几处新开的小茶园,露出新鲜的红土。无名的野草开着细碎微弱的小花,是星星点点的黄色和白色。
  穿过及脚的灌丛,沿起伏的山脊往前去。我喜欢在这些无人的山头上自由自在的行走。这时,我的左肩闪着巨浸的水光,我的右肩涌着秀谷的翠浪,正前方蜿蜒而起的是绿色金字塔般的山尖,那是群峰曲波中的一浪,在它之后会有浅谷,或许还会有新的浪尖,或许只如层层涟漪,一层低于一层,直至浸入湖中。
  金铎山属于后种,它沿湖蜿蜒耸起几浪,便渐行渐低直至没于湖水之中。然后,又在远处湖面上崛起一山,那座山名叫渡渚山,渡渚山后就是叶山和长沙山,西山大桥像一条丝带将这三座湖中岛连接了起来,并一直伸向太湖对岸的渔洋山。
  我曾在对岸渔洋山上的法华寺遗址眺望太湖中的西山,那时候我还不知道隐在一片汪洋中的西山群岛里有座金铎山,山上也有一座法华寺,在寺后的山顶上眺望太湖,又是一番景色。
  在金铎山上的随意游走被前方出现近半人高的茅草挡住了去路而结束,只能向更远方的绿色山头行注目礼了。刚回身,忽见来时路上有一老妪,像刚从地下冒出来似的,正手执镰刀向这边走来。
  老妪高挑清瘦,山里人很少有如此修长身材的,脸长方,虽有沟壑却白皙端庄,丝毫没有大多乡人所常见的佝偻和黑黝。这让我心中暗暗称奇。望着她一身清爽的旧蓝布衣和筋络毕现的双手,我想,这婆婆年轻时是个美人。
  我俩面对面立定。在这样的荒山野岭猛然看见对方,我想我的惊讶也就是她的惊讶。
  我先笑着开口,问这些山都叫什么名字啊?用手在虚空划了个大圈,将脚底的山和湖面上的山都包括了进去。
  老妪站定面湖一一指点,可惜口音太重听不真切。问怎么写,答不识字。
  于是我根据看过的史料一一说出眼前诸岛的名字向她求证,左面竖着的是横山,正对面三座远些的是绍山,近些的是大小干山,右面横着的是阴山……她点点头。
  我又问,金铎山和渡渚山之间湖面上那道大弧湾是沉思湾吗?
  她又点了头,重复地说了一遍名字,估计是当地人俗称的沉狮湾。
  “你怎么上来的?”老妪终于问了。而我不必问她同样的问题,因为她手中拿着一把刈草的砍刀呢。倒是我能站在山头是件很奇怪的事,赤手空拳,山梁的两侧都是密不透风的榛莽。
  “从法华寺那头上来的。你要到哪去呢?”我好奇的是前方山头蜿蜒,全是无人可入的荒山。而且,暮色将临,如浪群山更显荒凉苍茫。
  “我到那边去一下”,她走向我刚才止步的半人高的草莽丛。我迷惑不解,又朝她背影叫了一声:
  “是去找什么药吗?”因为山中常生长各种草药。
  她却不再回答,径自走进草丛之中。不久,山上似乎又只剩我一人了。天苍苍,野茫茫,湖山纹丝不动,全体静默。
  丝丝暮霭正从湖面升起,愈升愈高,如清冷的湖水在群山与高空间漫溢。我看天地一寸寸变色,渐渐融进无边苍茫之中。
  欲循原路下山,原本哪有路?很快迷失在深水般没顶的草莽之中,只能于左突右撞之中大声呼喊,留在法华寺遗址空地的人便回音,引导我循声返回半山坳。
  一见小伙子我就开玩笑般埋怨说,小黑也不上去给我带个路。小伙笑着说,它只认识主人,我不上去它是不会动的。
  下山前,又在那片壮硕青翠的银杏林内停留了好一会。那里满世界的碧绿,似乎一直沁到人的心里去了。我围着粗壮的树身转圈,仰望半空中舒展的巨大树冠,低头又见小黑静卧于树下绿茵之上。我知道,冲着这几棵大树,我还会再来的。
  我还未掉头下山,就已经在怀念它们了。
  暮色降临,村里炊烟四起。有两位老汉坐在村道一旁,便站定相互打了个招呼。老汉问是来玩的吗?听说是去法华寺,便摇头说,过去那座寺庙很大,满山都是大树,现在都砍光了。
  太可惜了。他们叹息。
  是啊是啊,我随声附和。小黑先跑了过去,引起狗吠一路。
  在明宰相王鏊这个苏州人的眼里,金铎山“长松担青天,修竹敌无数”,直至民国李根源去时,“山路修治无崎岖之苦,松篁满径,流水琤琮”,“花木池沼俱美,山中竹最盛不止十万竿”,“寺在山半坳,峰峦迥抱,幽邃隔凡”。宛若世外仙境。
  只能供想像了。
  我只为那片幸存的大银杏树庆幸,也为自己庆幸,还能亲眼看见它们如此生机勃勃,如诗如画,非同寻常。
  日后偶与一位教授谈天,说起金铎山之行,教授学易,对山顶老妪尤感兴趣,若有所思徐徐道:
  “西山绝顶所遇,非仙即妖。遇仙则福,妖则祸。”
  我笑道:
  “好玩!何不占一卦以判仙凡?”
  不久,教授书赠我二首《七绝》
  五岳同根一脉伸,千峰万壑踏风尘。湖山俱是心中物,底事登攀枉问津?
  洞庭绝顶望湖山,落照残垣古佛烟。安得如来真法眼,凄迷草树辨狐仙?
  我略一沉吟,随即回复:
  “进山如回家,遇人皆仙侣;心无挂碍故,来去似顽童。”
  这时,山川大地似又重现。在我的脑里,它们无一处不妩媚,无一时不安详,无一物不亲切。
  “善哉!”教授回了两个字。
  但不知他是否真的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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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浮在太湖碧波中的几片绿叶(1)
西山本身就是耸起于太湖之中的最大的岛屿。当你站在最高山飘渺峰上,可以看到岛上岗阜连绵,气韵贯通,与湖天相融相接。整个西山是座绿色的大花果山,大大小小的农舍就隐现在青山与绿野之间,你随便走进那些地僻人远的小村里任何一条巷道,都会感到树与屋俱老,唯独青山不老,果木长绿,湖光山色宛若画境。
  如果说,西山是湖中青黛色的巨螺,那么它周边远远近近飘浮着的小岛则如大大小小的绿叶,在水中显得十分清灵秀气。水气和日光交合产生一层雾衣,将这些岛屿轻拢薄罩,使之更显几分神秘与不凡。
  我曾从太湖边的渔洋山和法华山眺望湖中的长沙山、叶山和西山,又从西山东北端濒湖的金铎山近观水面上飘浮着的横山、阳山、绍山和大小干山,无论远近,湖上总有一层雾气,所有的岛屿都影影绰绰,欲露又藏,让人在游目聘怀之际欲罢不能,独自思忖:何日入内一探究竟?
  这个周末又有半日闲。首先想到的,就是西山附近湖面上那几片绿叶般的小岛。
  先去了叶山岛。此岛因岛上居民大多为叶余二姓,原称叶余岛,简称叶山,又因形状如叶而名,位于西山大桥的中段,被大桥辟而为二。东部已开发成公寓、别墅区和渡假区,西部则因开发商面临资金问题而使开发计划搁置至今。从路西一个不显眼的小豁口往里走,不久可见丘岭低处有座古老的村庄,名叫徐湾村,几年前就被征用,人全搬了出去,古村落至今保持原貌,只是人去屋空,房子更加衰败,整座村庄成为失去生命的空壳。走近村庄,一股腐臭味迎面而来,令人掩鼻屏息。原来,搬走的村民将这里变成了养鸡养鸭之所,遗矢遍地。原先流水畅通的村渠,现也因久淤杂草丛生,成了一条臭水沟。
  这是一座沿坡濒湖而建的古老村庄。低处水塘半圮,古桥孤零,大树半掩,旧屋仍整齐。村庄沿山地上扬,村后便是山脚高地,在荒芜杂生的野树野草之中,到处有菜园或小块瓜地,应该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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