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沿坡濒湖而建的古老村庄。低处水塘半圮,古桥孤零,大树半掩,旧屋仍整齐。村庄沿山地上扬,村后便是山脚高地,在荒芜杂生的野树野草之中,到处有菜园或小块瓜地,应该仍是这个村子里的乡民所种,因已搬迁,所以这种在已变成别人领地的自家屋后山地上的种植,就成为一种随机行为,只要这里一天未开发,就种一天瓜菜,但种了今天不知明天能否再种的现实,使他们只顾眼前,因而菜园四周杂草丛生,连通往后山的村道和山路也都被杂树荒草所盖。
后山大片的山地连同山丘,现在成了自由生长的野生植物的世界,人很难随意抵达山脚。远远望去,绿色山丘之下是葱郁的绿色浅坞,在那片地势较高的绿色山野之上,有一些高大的乔木耸立在大片低矮的灌木丛中。
穿过徐湾村鸡鸭成群污水横流的小路继续往里走,在岛的最西端濒湖的绿色丛林之间,又出现一座无人小村庄,却以其环境清幽、整齐玲珑、纯朴宁静让人眼目一亮。近前细看空屋门框边的门牌,方知这个村庄名为西湾。
西湾村临湖的土地上遍种苗木,郁郁葱葱的林间波光闪烁。这里是叶山岛最西头,绿岛迤入水中,三面湖色空濛,不远处西山大桥如银带穿越湖面伸向西山,景像宽阔。
“烟萝沙屿,一碧琉璃,人间仙境也。”(李根源)
叶山岛西部这片还未被开发的地域,约占全岛的三分之二,前不久被重新拍卖,买主以亿人民币成为其新主人。不久,这里将成为工地,自然山水依托下的古村也将成为一个人工的花园,但那将是另一种美丽了。
出叶山即跨湖抵西山。犹忆曾于濒湖之金铎西望太湖,几座小峰隐跃于水,如案如几或侧或横,稍大者为横山与阴山,这次便直奔这两岛而去。因这两岛有人居住,过去出入仅靠舟楫,十分不便,又有风浪之险,当地便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修了两条湖堤路,从西山金铎山下的东村分别通向横山与阴山,开车便可抵达岛上。
先去阴山。此山相传昔时是一位名叫阴长生的人的炼丹之处,故名。也有人认为在洞庭西山的北面,背阴的缘故。山不大,居民约百户,但不到300人,分山前后两个自然村,都依山面湖,人家杳霭,水树涵空。在山前小村的巷子里穿行时,于村中心一个小小的街口看见有块石碑嵌在一座旧房子的墙里,从上面残落的贴纸证明这块碑现在的用途是告示牌,经仔细辨认碑自身的刻文,为“舞鹤峰”三字,阴刻,已洇漫不清。问附近居民,此山有舞鹤峰吗?回说没有,是座庙的名字,庙原先就在这街口这座房子的地方。。 最好的txt下载网
飘浮在太湖碧波中的几片绿叶(2)
穿过细狭的村巷往后头走,就上山了。全山都是茶园,绿色的茶树像一簇簇绣球整整齐齐地由山脚排向山上,有位身着红衣的农妇正在山坡茶田里劳作,湖水在更下方闪烁。
有条土路像腰带绕山一周。路的上方和下方都是茶田,走在路上,就是走在茶田中间。这立体的绿色茶山葱茏清秀,因山不高却青,又在水中央,行走其间,有羽风凌波之感。
山路两旁常遇郁郁深绿的杨梅树,如伞如盖的密叶间,缀满鲜红或深紫的杨梅,再过几日,杨梅该上市了。
去横山。此山山体较大,古代称甲山,因其山石如鳞甲而名。现称横山,大约因湖中皆首尾南北,此山独横而名。由湖堤公路抵村口,一棵大树古老苍翠,临水垂荫,树身可数人合抱。岛上有四个自然村,160多户人家,近600人口,皆环山而居,人家尽在绿树山崖间,风景极佳,若世外桃源。
山上树木蓊郁,色泽苍翠。向道中居民打听何处可前往一探?乡人皆纯朴善良,说山里有座盘龙寺值得一看。
沿蜿蜒山路一路寻去。石砌路面和山围皆以大青石条为材,心想应是山中古庙之物,材料如此精良,数量如此之多,可见古庙当年规模之宏。到得山门,层层阶石都是一色的青石,登阶进山门,才见面前是大片空地,长满了茂盛的蒿草,一直伸展到远处直立的山根之下。右侧一排破平房,应是原先庙宇中的僧房,后来曾被改作教室,又废弃,现内里每间房子都有黑板嵌在墙上。僧房后似还有偏殿,但门锁路堵,无处可入。绕破房转了一圈,发现可从室内的破窗处翻进去,于是翻窗跳入内院,进入一座半圮的旧楠木大殿,上漏下敞,十分凋敝破败。墙上留有文革时期毛主席语录。这里似乎曾被用作仓库,后来又被用作学校的小礼堂,因殿前靠后的地方有砖砌平台,可作主席台,现上面供奉几座菩萨。
透过内院锁着的铁栅门,可以望见门外又有青石阶伸往山下,此庙建在半山的一个山坞里,依山临水,视野畅阔。
仍由原路攀窗返回,在青翠幽静的山坞流连不去。后来从古志中得知,盘龙寺俗名横山寺,遍地细草杂花丛生葳蕤,创建于三国时期,鼎盛于唐朝,在大殿之中,前有云隐堂,左有 音阁,尽得风水之胜,王鏊、林则徐等名人都曾前来赏游过。而我现在面对的是一片静谧的青草地,在无人的山谷里尽情滋长的野草们摇曳着细细高高的茎条,把山野点缀得鹅黄柳绿,无比清新。难以想象,这片嫩绿山谷曾经殿阁楼台重重,修廊曲戾迤逦,如今都付与杂树荒草,枯藤寒鸦。但这山边颓墙,草中残基,也与这清丽山谷漫天长水融为一体,十分静幽安宁,让后来者如我,得作一瞬闲云野鹤。
日将暮,湖上雾起。匆匆再往里赶,为的是看一所大房子,到门前发现房极破旧且改动很大,无甚看。倒是门前正与丈夫搬水泥准备修房的一位农妇,专门领路至山间寻到一棵古樟树,说这是全山最大最古的树,可惜已经枯死了。农妇匆匆返回,临走时连连抱歉,说手头活还没干完,否则可以多陪一会。让人又一次感叹此地民风之纯朴好客。
告别横山,经湖堤公路返回西山,金铎山在望。经过山脚下的东村,又以急行军的过度进去转了一下。东村是西山著名的古村,我已去过多次。因汉初商山四胜之一的东园公隐居于此而名。村里古迹很多,尤以保存较完好的明清宅第著称。
傍晚时分,巷口有几位老人聚坐墙边。有一位是敬修堂的主人之一,很憨实的一个老头,掏出腰间钥匙开门迎客,这座五进宅院已经村里修葺,作为卖门票参观的旅游景点了。村道旁还有一座古老的“栖贤巷门”夹在民居之间,不远处还有一间锁着的院子,据说是东园公住过的地方,当然已不是原宅了。
位于西山北端的东村南依金铎,北濒太湖,与横山阴山隔湖相望,湖面还有数点青绿,如绍山、大小干山,则都是无人居住的绿色小丘了。
这就是西山诸岛,湖波微动,风色清畅,平冈低岫之间,近岭杂树泛青,花木葱郁;远岛烟云茏碧,轻墨淡抹。古村如湖蚌之珠深蕴其内,入村不知身在水中,登山才见烟波浩渺,诸岛如绿叶飘浮其上。“远山近山云漠漠,前村后村水重重”(赵孟睿┏鋈肫浼洌褂小罢爸谇埃鲅稍诤蟆保匈忏辟猓恢母芯酢
晚上在宝岛花园饭店用简餐。这座饭店建于长沙岛南部濒湖的山崖上,与叶山岛桥相连,水相接,能欣赏到很漂亮的湖上风景。现在是夜晚,正是“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的时候,但太湖无论何时总是溟濛一片,夜幕下也同样空涵混沌,那些大大小小若沉若浮的岛屿,此刻都无声消隐,沉入无边空濛之中。
唯有长沙岛上的宝岛花园晶光璀灿,像天外飞来的欧式城堡蹲踞在湖岛之一隅,用诧异的眼睛张望这片兀自沉睡的湖山。
横山主麓七子山(1)
七子山在苏州城南7公里处,海拔米。它因山顶上七个土墩石室而俗称七子山。七子山一山多名,据隋书《十道志》说它四面皆横,故名横山;《吴郡志》说它滨临太湖,若箕踞之势,又名踞湖山;《姑苏志》说因吴越葬忠献王元璙于此,建荐福寺,又称荐福山;此山有五大坞,又称五坞山。
走向七子山,是我到苏州几年后的事了。
那时,我已几乎走遍苏州有名或不那么有名的群山。
忽然有一天,有人随意问起,吴中名山,你就七子山没去过了吧?
这才惊觉:还有七子山没去呢!
七子山是吴中名山吗?可它在现代苏州几乎默默无闻,偶尔被人提起,只因为那里是苏州的大型垃圾填埋场,有毒有害气体弥漫,也因而成为人们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
“谁会去那里?没人去那个地方,还没到,气味就会让你受不了。”这是有时我向人打听七子山,常听到的回答。
七子山就这样沉寂了,成为垃圾场的代名词,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可七子山并没有真正从我心里消失,它只是沉淀了下来,静静地守候着,等待着,不定哪一天,它会提醒我前往。无论七子山现在是什么状况,只要仍然存在,我去就不需要任何理由,但究竟什么时候去,却是十分偶然,看上去好像遥遥无期一般。
几年后的某一天,我突然说,今天可以去七子山。
一路寻觅问讯而去。横亘在苏州城西南七公里处的七子山群峰连绵,远看是道迤逦起伏的低岭丘岗,在灰白的天光下呈青黛色,但似乎又蒙了一层灰雾,色泽便显朦胧。
苏州的湖光山色从不给人鲜明的感觉,总像隔簾看花雾中观景一般,渲染出一种若即若离,虚无飘渺的意境。
当七子山绵延波动的姿影映现在天底下的全景终于出现在眼前时,我马上就明白,它何以称“七子山”了:山顶之上一字排开有七个土墩石室,如同七座尖尖的小山头。
我看过有关考证资料,七子山上的土墩石室都作平顶圆锥形,水平高度5米左右,底径20米左右,顶径8米左右。墩用石块和石条堆砌而成,石壁呈“八”字形,上有压顶石,可容十多人藏身。
此墩何用,至今是个谜。
有人说,七墩为吴王七子之冢。
有人说,此乃吴国防御越国所筑之藏军洞、烽燧土墩、望越墩。
有人说,这是镇风水的压胜……
只有一个事实大家确认无疑:七座土墩石室是春秋战国时期的遗迹。
其实,这一切早已退隐到历史的深处,只有少数学者于史料钩沉时才被触动,偶尔泛起闪现一下又归沉寂。大多数人不知道七子山,更不知道2500年前那里曾经有无数英雄人物咤叱过历史的风云,演出过一幕幕多姿多彩的大剧,然后曲终人散,空留舞台在岁月风雨中渐渐颓败。
那天,我由远而近仔细观察这座山,起先,七子山遁隐在西南天际的烟霭中,靠近些才显现其纵横蜿蜒的曲线,还有绵长的山巅之上,那一字排开的七座尖尖的小山顶。远望七子山的全景,可欣赏正在天地间展示的“山色有无中”的山水画意境。我想:就是这座山了,它曾是古苏州的天然屏障,正如《续图经》所说:“此山镇苏州西南,临湖控越,实吴时要地。隋时迁郡于此,亦以是为屏障矣。”而现在它仅仅是一座山而已。
再接近,感觉山渐渐升高,变大变残了。山体处处留下曾经开矿采石的痕迹,残壁耸立,地下水冒出形成水潭,野草环立,黄崖倒映其上。附近有座大型水泥厂,正向空中喷吐烟雾,四周是成片堆放在路天的矿石和煤炭,大卡车来来去去,道路上尘土飞扬。在未被采石的山上,从山脚至山坡,大多是公墓,白花花的一片。
越往山前走,一股腐败的气味越浓烈,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下车进路边一家简易小店问路,弥漫在空气中的腐臭味说明了为什么途中没有人烟和居住的痕迹原因何在。小店主人是和偶尔来往的行人都是外地人,可能是为水泥厂服务的民工和他们的妻儿。
这股无处不在令人窒息的气味发自七子山下。那个大型生活垃圾填埋场建于1993年,占地300多亩,是苏州唯一的一处生活垃圾填埋场,近年日产生活垃圾量不断大幅上升,夏季更是日产近3000吨,已不堪重负,污水与异味严重影响周围环境,曾有拾荒者被不名化学品毒倒抢救的情况发生,现进入垃圾场的入口设了关卡,只让垃圾运输车进出。 。。
横山主麓七子山(2)
我沿着通往垃圾场的盘山路一直抵达那个发散着强烈异味的巨型填埋场的边缘,在那里可以俯瞰到层层叠叠充塞整个山坞的垃圾场全貌,盘旋而下的大卡车,变成活动的小火柴盒,人成为细微的活动着的个体。
从填埋场往上,有条不引人注意的小路隐藏在树木草丛之中。穿行其间,感觉与其它无人涉猎的野山差不多,自由生长的树竹草木杂乱交错,地上簇簇野花浅白浅蓝或浅紫,只在注意到时才显出微弱暗淡的色彩。因较长时间没有下雨,干旱多石少土的山体植被呈现一种干燥的老绿,叶片上蒙着一层干灰。
一股浓烈的异味弥漫四周,让人无法呼吸,只能屏息憋气疾走,以尽快摆脱侧下方那个巨大垃圾场释放出的似乎无处不在的浊气,直到随山势升高,气味渐渐减褪。当最终登上山梁,眼前景物豁然开朗,呼吸也重新变得畅快和轻松了起来。
一条土黄色的路静静地横亘于山梁中间,它从左面的山头延伸而下又向右面的山头渐渐扬起。路对面是一片整整齐齐的野栗树林。树下是野芦、野灌和野草,此时全寂然肃立如木刻画,我的偶然闯入,如不速之客将原本死水般的寂静搅起了无形的涟漪。
现在已是中午12:00以后,人们吃饭的时候,我不知道这山在其它任何时间是否都如此阗无人迹?我想恐怕这是常态,因为巨型垃圾场的缘故,全山不但没有人迹,连飞鸟都不见踪影,更听不到泉鸣了。
没有了飞鸟和流泉的声响,山便显得有些沉闷,像一座空城。
土黄色的砂石路静静贯通各座山头,我眼前的这段路上有卡车履痕,路畔草丛中竖着一座小石碑,上刻“严禁火种,封山育林”字样,是林场管理的地盘。石碑背面